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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光之灾:就因为给了理发师一个差评,有人被当街割了双眼皮,麻药都没打,刀也没消毒&|&北洋夜行记040
血光之灾:就因为给了理发师一个差评,有人被当街割了双眼皮,麻药都没打,刀也没消毒&|&北洋夜行记040
日11时17分来源:
【北洋夜行记】是魔宙的半虚构写作故事
由老金讲述民国「夜行者」的都市传说
大多基于真实历史而进行虚构的日记式写作
从而达到娱乐和长见识的目的
我上大学时,有五个室友,都是铁哥们儿。上星期我过生日,五个人天南海北飞来北京,趁机聚了一回。
有个哥们儿,带着老婆孩子来。小伙子都念高一了,在上海读名校。
吃到十点多,小伙子把椅子拉包间角落,打开书包做起题来。
我说,怎么把孩子搞这么累?
他爹妈还没说话,小伙子自己开口了:“不好好学,过两年就只能参加高考了——那可就傻逼了。”
骂完儿子,他爹给我讲了现在的大城市教育鄙视链。
高中一个班几十个孩子,一半以上都考出国,剩下的参加高考。有机会出国的就看不起国内高考的。
这跟我们考大学时没两样,一本看不起二本,二本看不起专科。
我问那哥们儿,那么点年纪就送出去,能放心?
他说不放心,但那也得送,国外肯定比国内好,回来了好混。
我说那不一定啊——看了看他儿子写作业的样子,忍住没再说。
我有几个留学回来的朋友,有当编剧的、有做节目的,还有个写公号——都天天玩儿命加班,跟国内念书的没差。
他们的说法是:出去当了几年“外国人”,觉得自己更像“中国人”了。
这事儿让我想起太爷爷1922年查的一个案子,死者是个留洋学生,刚回国找工作,稀里糊涂给人杀了,死相惊悚。
太爷爷查了一个来月,追到真凶,把查案过程记入夜行笔记。
跟其他记录不太一样,他查完案子,又采访了凶手的家人,在案情后面又写了上千字的后续调查。
“杀人多因冲动。冲动,则多因积怨。积怨,则多为时势所逼,非一己之力能排解。”
下面是我根据太爷爷调查笔记和采访整理的故事原貌。
《北洋夜行记》是我太爷爷金木留下的笔记,记录了1911年到1928年期间他做夜行者时调查的故事。我在金家老宅,将这些故事整理成白话,讲给大家听。
案件名称:血手印案
案发地点:新世界商场后门(靠近现今西城区东方饭店、宣武中医医院)
案发时间:日
记录时间:1922年6月底
二月初二凌晨一点多,我在新世界商场南门外溜达,手里点着烟,盯着对面看。
街上没人,应德理发店六点就关门了,红白蓝相间的旋转灯柱亮得晃眼。
我在等一件怪事发生。
白天理发店的老板陈应德来找过我,他是小宝的宝坻老乡。他说店里出了怪事,一到晚上,三色转灯上就会出现血手印,瘆人得很。
早上擦干净,夜里又会出现,连着七天,天天如此。
三色转灯是理发行业的标志,流入中国后得以延续。1506年的一本医书中提到理发行业的柱状标志起源于放血:顶端的黄铜水池用于盛放水蛭,底端的水池用于收集血液;而柱子上的红色和白色条纹则源于中世纪时理发师将洗过的绷带悬挂于柱子上吹干的举动,风中这些绷带互相扭转,缠绕着柱子。(图片拍摄于四联理发馆)
不光是血手印,还出了好几起“血光之灾”。
先有个学徒刮脸刮出了朱砂(血),再是理发师剃头剃掉了眉毛,最后陈应德自己也栽了,和客人吵起来,还鬼使神差拿反了剃刀,刀刃对着虎口,划伤了自己。
做了二十年的剃头匠,剃刀早就跟自己的手指头一样了,怎么可能拿反?
陈应德说自己右眼皮一跳,就知道有坏事。连着跳了三天,是大凶,肯定还要出事,这才找上了我。
应德理发店开在香厂路,正对面就是北京的“大世界”——新世界商场。民国六年(1917年)十一月商场刚开业的时候,每天有四五千人买票入场。
后来发生了踩踏事件,警察厅下了明文,要求每天入场的人数不得超过三千。理发店沾了商场的光,生意一直很红火。
新鲜劲儿一过,逛的人少了,加上年底翻修,顶楼花园又被封了好几个月。到今年初,新世界原本限定的每天三千张门票竟然卖不完了。
仿照上海“大世界”,1917年北京在香厂新市区建成新世界商场。这座四层船形大楼上设有西餐馆、咖啡馆、哈哈镜和电梯,都是当时最新奇的东西。图为商场照片及1920年《顺天时报》登的商场减价广告。
陈应德说这事没这么简单。
他听了个传言,顶楼被封是因为有个年轻人从那跳楼了,坏了商场的“脉”(风水),所以生意大不如前。
更邪的是年轻人就摔死在理发店的门前,陈应德担心血手印是死人作怪。
我一听就笑了,顶楼的露天咖啡厅我常去,有护栏和警卫把守,没听说摔死过人,就算真的有人跳楼,隔着马路,再怎么也摔不到理发店门前。
出现血手印,只能是有人恶作剧。我答应帮他查出恶作剧的人。
等了一晚上,口袋里的烟全抽光了,哈欠一个接一个地打,理发店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正要往回走,身后突然传来两声大喊,还骂了句“我肏”。
一回头,远处的树影在晃动,隐约看见两个人影,个子不高。我追过去,俩人撒腿就跑,追到胡同里没了影。
回到刚才的地方,才注意到地上是湿的,反着路灯的光。
老洋槐下横躺着一个男人,穿着西装,两只血红的眼睛瞪着我,上头眼皮没了。
脖子开了个大口子,血淌了一地,脑门前的头发被扯掉了,露着头皮,脑袋后头也秃了好几块。碎头发撒在脸上,有几根还扎进了眼睛里。
我喊来岗警,他吓得不轻,退了几大步,脚踩在了一小块带血的皮上,我说恐怕是眼皮,岗警一屁股坐下,手扶了扶帽子,哆哆嗦嗦问我怎么回事。
图为民国时期的岗警,民国时像香厂路的中心广场等人多商业集中的地方均设有岗亭。
解释完情况,我跟回警局做了笔录,还留了地址和名片。
回到家,已经三点多了。脑袋昏昏沉沉,可一闭上眼,眼前就是那两只血红的眼睛。
睡到下午,到楼下的面馆,一口气吃了两碗热腾腾的羊肉汆面,才觉得缓过来。
羊肉汆面是老北京的家常菜,“汆”其实就是把食物放到沸水里稍微一煮。
汪亮来找我,说外二区警署抓了个嫌疑人,让我过去一趟,看能不能指认一下。
尸体的身份已经查清楚了,三十来岁,叫吴阅奇。
死因是脖子上的致命伤,挣扎痕迹不大,眼皮和头发是死后不久才被割下和扯掉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我发现尸体的五个小时内。
汪亮说,警察在尸体右侧西裤口袋里找到了一把东方饭店的房间钥匙。
前台的女服务员说,吴阅奇三天前住进了302,订了五天的房,还向她吹嘘自己是留法的飞机专家,马上要去南苑任职,以后有机会请她坐飞机。
东方饭店日落成,位于当时北京的香厂路新市区的中心,今天西城区万明路11号。是全西式的饭店,房间有卫生间、电灯、电扇、暖气和淋浴的热水,还有电话。鲁迅、郭沫若、巴金、老舍等文化名人都在这住过。
警察在房间里找到了吴阅奇的皮箱,里头除了几本旧书,只有一些贴身衣物,没发现南苑航空教练所的聘书。
汪亮笑了,这个吴阅奇可能根本不是什么飞机专家,草包一个,打肿脸装阔,箱子里没一样值钱的,房费都不够。
饭店的汽车司机作证,吴阅奇死的前一天,他去理发店接他,看见吴阅奇和老板大吵了一架,还被轰了出来。
当时老板挥着剃刀,满脸通红,眼睛瞪得圆鼓鼓的,要和吴阅奇拼命。
民国时期,东方饭店有7辆汽车,专门接送客人。
说到这,两个警察押着一个人过来,问我昨晚看没看见他。这人脸色发白,鱼泡眼肿得厉害,鼻子也红红的。
是应德理发店的老板陈应德。
陈应德的两只肉乎乎的手抖得厉害,手铐哐啷哐啷响。一看见我,眼睛泛起泪光,话到嘴边,警察一瞪,咽下去了。
我苦笑一下,摇头,说没看见他。警察皱起眉头,又问了一遍,我说确定没看见。
昨晚两个身影的脸我没看清,但俩人个头都不高,身材偏瘦。而且很熟悉胡同的地形,我追过去转眼就消失了。
汪亮凑过来悄悄告诉我,刚才让陈应德去看尸体,刚走到停尸间的门,他两腿发软,不是两个警察拽着,他早吓趴下了。
“只看了一眼,龇牙咧嘴的,脸刷就白了,嘴里神神叨叨,喊什么‘鬼剃头’,根本不像能下狠手杀人和割眼皮的凶手。”
我点头,说了血手印的事,陈应德明知道我昨晚会蹲守在那,还特意在附近杀人,这说不过去。
汪亮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但警察从陈应德身上搜到了一把老式剃刀,刀柄的地方有暗褐色的血迹,我亲自看的,错不了。”
图为民国时期的老式剃刀。
陈应德说过,他前两天让剃刀划了手,我告诉汪亮,血迹可能是那时候留下的。
我做了担保,警察答应放人,但叮嘱陈应德最近不要乱跑,随时回来配合调查。
出了警局,陈应德走路还是晃晃悠悠,我一路扶着他回理发店。
理发店去年升了亨等,重新装修过。
墙壁镶了黑白两色的瓷片,十二把转椅分两行排开,椅子对面是长方的镜子,镜子四边包了白色的花边。梳妆台和家具虽然是旧的,用的都是洋货。
图为民国时期的西式理发店。分为“元亨利贞”四个等级,其中元亨两等理发店雇工七八人,高级理发师每月收入有十五六元。
屋里暖气开着,伙计蹲在门口,五六个理发师坐在椅子上叹气,清一色全是白衬衫,其中一个拿着剃刀和剪子给另一个理发。
两个伙计腾地站起来,给我和陈应德倒茶,说早上侦缉队来抓人,客人全吓跑了。
嘴里还嘟嘟囔囔,二月二龙抬头,本来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警察一冲进来全搅和了。
陈应德进门第一时间先上了根香,神翕空着,里头供奉的理发神不在。
两杯热茶下肚,陈应德脸上恢复了血色,说了他和吴阅奇打架的事。
前天下午三点多,吴阅奇进了理发店。陈应德见他抹了发蜡,穿上好的合身西服,还喷了香水,知道是个讲究的人,不敢怠慢,亲自上阵。
剪发、洗头、修面一套下来,吴阅奇很满意,手抹在头发上,在镜子前转来转去,大赞偏分的西装头剪得好,有几分巴里(巴黎)的味道。
西装头。示范图为王德民(中国工程院院士,石油开发专家、中国油田分层开采和化学驱油技术奠基人)。
陈应德一高兴,兴致勃勃准备露一手,就给他“打眼”了。
“打眼”就是把眼皮翻过来,用剃刀在眼球前轻轻刮擦,能去火明目。这是陈应德从一个宝坻老师傅那学的绝活,平时只有熟客和贵客他才肯打。
陈应德的剃刀刚挨着眼皮,吴阅奇从椅子上跳起来,破口大骂。
陈应德拉住他解释,两人动起手,撞到了桌脚,神翕摇摇晃晃,木制的罗祖像掉下来,砸在了吴阅奇的脑袋上。
吴阅奇捡起来狠狠往地上一摔,罗祖的脖子断了,脑袋掉下来,滚到一边。
“剃了半辈子的头,没受过这个气。那可是罗祖的脑袋,砸烂了,我能饶了他吗?”陈应德说自己一着急挥起剃刀就轰他出去,手就是那时候弄伤的。
陈应德是“罗祖帮”出身,罗祖是剃头匠的神,侮辱罗祖比侮辱他还严重。
相传罗祖是理发行业的祖师,又叫罗真人,由于给皇帝理发救下了许多剃头师傅,被后人奉为祖师爷。农历七月十三日是罗祖的生日,这天北京全城的理发匠都会歇业庆贺。
我问陈应德,在警察局时他喊的“鬼剃头”是什么意思?
陈应德说“鬼剃头”就是斑秃,吴阅奇不是斑秃,死后的脑袋却秃了好几块,眼皮子也被割了,只能是遭报应了,这就是得罪罗祖的下场。
他边说边双手合十,朝天拜了几下。
理发师和伙计缩着身子,听得目瞪口呆,伙计还学着陈应德的动作拜天。
刚才给人理发的是个中分头,身材瘦削,深眼眶,年纪跟我差不多。
我拿起他放下的剃刀,这把刀刀柄不新,但刀刃比一般的更锋利,像是新开的刃,换过刀片。
我把剃刀还给他,坐上转椅,仰起头伸出脖子,问能不能给我也刮个脸?中分头愣住了。
图为民国时期理发店的转椅和刮脸工具。(图片拍摄于四联理发馆)
陈应德赶紧用胳膊肘推了一下他,“小方,给金先生露一手。”然后笑了笑,得意地告诉我,小方理发刮脸,技术都是一流,还留过洋。
陈应德招呼伙计拿来热面巾,拍了拍小方的肩膀,小声催促。小方打开抽屉,拿出一盒剃须粉,洒在沾了水的刷子上,开始在我下巴上打圈。
刮脸的时候,我问他刀跟新的一样,怎么磨的?
小方停了一下,说磨刀用的是老手艺,怎么找砥石,怎么磨,都是学问,说了你也不懂。
指着墙上,挂了一条皮带,接着说,单说这荡刀布,我用的是马臀皮。
小方一手拉起皮带,另一只手拿刀在上面快速地一甩,然后反过来再一甩,叭叭作响,反复几遍。
小方说,荡过的剃刀,刀刃没有毛刺,剃毛的时候又顺又滑,不小心割伤了,都不知道疼。
荡刀布,又叫庇刀布,是老式理发剃刀的辅助工具,多为生牛皮和帆布制作。用来保养剃头刀的刀刃。剃头之前,将剃头刀在荡刀布上来回的“荡”,可以去除刀刃上的毛刺,使刀刃更加锋利。
正说着,镜子里,门外站着两个穿青衣布袄的小伙,娃娃脸,十五六岁,鬼头鬼脑地往里看。趴在玻璃上的手,左手的小指头少了一截。
反应过来,猛地转身,两个小伙盯着我看,我刚要起身,下巴迎在刀刃上,挨了一下,脸上冒出一道血印子。
小方赶紧用面巾按在伤口上,弯下身子道歉,我打断他,喊了句“那是按血手印的人”,边喊边追出去,两个小伙撒腿就跑。
陈应德也喊了一声,理发师和伙计也冲出来,跟在我后面追。
跑到街口,我拽住了其中一个的后背,他扭过脸,飞过来一把剃刀。我一闪,一辆马车从跟前驶过,扬起的土眯了眼。等土散了再看,俩人已经不见了。
图为民国时期的马车,当时的马车更多用来搬运柴火。
捡起地上的剃刀,木头手柄磨得光溜,刀上模模糊糊刻了几个字,已经看不清了。
小方先追过来,鼻子尖上全是汗,问我那俩小伙呢?
我说跑了,问他认不认识我手里的剃刀?
小方扫了眼,说不认识,和店里的不一样。
这时一伙人跑过来,陈应德喘了几口粗气,接过剃刀一看,说刀是老一辈的剃头匠的,现在已经很少人用了。
他想了一会,说天桥以西还有几个剃头挑子会用。
俗话说“剃头挑子——一头热”,指过去的剃头匠跳着一根扁担,一头放个洗头的铜脸盆,下面是小火炉,另一头是个带抽屉的、可供剃头者坐的“梢搭”。
小方接着问我,怎么知道血手印是他俩干的?
我说我看过灯柱上的血手印,是左手,而且上头的小指头缺了一截,刚才在理发店门口趴玻璃上的,其中一个人的手,小指头也短了一截,正好也是左手。
伙计咬牙切齿,血手印是他俩搞的鬼,肯定是眼红理发店的生意好。
那两个小伙都是圆寸头,个头也不高,背影很像吴阅奇死的晚上我看见的人影。陈应德问我,盖血手印和杀人的是同一伙?
我说找到他们就知道了,你知道那几个剃头挑子住哪吗?
陈应德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陈应德还有两个伙计一块到天桥,西面的胡同被我们翻了个遍,屋子大多臭烘烘的,门也不锁,里头又脏又乱,跟鸡毛房(乞丐住的地方)差不多。
陈应德说他以前也住过这,十来个人挤在一间屋,吃喝拉撒全在一块。
一间屋子门口放了个铁桶,里头装着黑乎乎的水。一闻,有血腥味,仔细看,上面还漂着几根鸡毛。
我伸手进去沾了点,往墙上一拍,盖出了一个暗红色血糊糊的手印。问大家,像不像三色转灯上的?
几个人全部点头,错不了。
我和陈应德坐在门口,伙计躲在两边的胡同口封住出路。等到天黑,有脚步声靠近,俩个圆寸头回来了。这一回没跑掉,叫我和陈应德一左一右抓住了。
打开手电一照,两张娃娃脸,正是趴玻璃上的两个小伙。
伙计把他俩摁在地上,缺了一截小指的愤愤不平,说生意都让理发店抢了,“有时候半个月只能搞到月中把”。
我问他为什么要按血手印,他瞪了我一眼,理发店的转灯不是好东西,一天到晚不停转,把财运都转到理发店了,他们听过剃头匠讲“断脉”(破坏风水)的事。
按血手印就是为了给理发店招晦气,断陈应德的财路。
“吴阅奇死的那晚,你俩为什么在那?”我问两个圆寸头。
两人倔得很,只说人不是他们杀的,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其中一个还瞪着我,“我看你才更像凶手,我们也看见你了,为啥只怀疑我们?”
陈应德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让伙计松开手,说以前他也是跑天桥的,能理解,要是他俩愿意,可以跟着他回理发店干。
圆寸头互相看了一眼,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有点发愣。犹豫了会,还是摇摇头。
陈应德问为啥不愿意,俩人看着我,往后退,我说放心,我知道你俩没杀人。
年纪大点的圆寸头支支吾吾,“不是怕你,是怕那个理发师。”
“哪个理发师?”我问。
“给你刮脸的那个。”
那天晚上,发现尸体前,他们还撞上了一个人,脸有点面熟,像陈应德理发店的一个理发师。一直想不起来是谁,那天回理发店偷看就是想确定这个。
他们说的人,是小方。
陈应德糊涂了,小方是杀人犯?我摸了摸下巴的伤,说还不能完全确认,有一点我很在意,他剃刀的刀片是新换的。
可前不久陈应德跟我提过,店里刚从和盛号进了一批剃头刀,根本用不着换刀片。
第二天一早回理发店,伙计说昨晚小方急匆匆走了,说家里出了急事,突然就要坐火车赶回老家湖南。
小方叫方思超,来理发店三个月了。陈应德和其他人只知道他以前在法国留学,能说几句法文,他不和理发师一起住,和谁也不熟。
唯一的爱好是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还不让人看。伙计说他偷偷瞥过一眼,画的全是些汽车轮船飞机之类的东西,特别像。
汪亮去前门西站打听,进站出站的人太多,很难知道方思超有没有坐车。京汉线的快车一周只往返一次,这周的早就发车了,最快也得等下周。
正阳门西车站,又称前门西车站,是京汉铁路在北京的终点站,始建于1900年12月。
一个大活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我在《白日新闻》登了篇告示,写上方思超的名字,还贴了照片,说他失踪了,我在找认识他的人。上头写了家里的电话和地址,还强调有可靠消息者,重酬。
图为民国时期《南京人报》刊登的一起寻人启事。
登了报,打电话的人不少,但全是奔着酬金编故事的人。
一周过去,电话也没了。
汪亮说我是白忙活,一个理发的小伙子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杀人,根本说不通,还说我是长年调查案子养成的坏毛病,就爱把人往坏里想。
我没反驳他,脑子里来回都是方思超给我刮脸的情景。下巴上的伤,真的完全是意外吗?
接到南苑航空教练所的电话,已经是半个月后。
打电话的是一个姓孙的年轻学员,说话带福建口音,在食堂看到了报纸。他说报纸上的方思超长得很像他们新来的维修技师。
不过那人姓吴,不叫方思超,问我会不会弄错名字了。
我让他仔细形容一下这个吴师傅,他说,瘦削,深眼眶,勾着背,不大爱说话,越听越像一个人。
我问吴师傅叫什么,孙学员说:“吴阅奇”,我手心冒汗。
放下电话,我又拨通了汪亮的电话,告诉他孙学员电话里说的事。
汪亮提过,警察在吴阅奇的房间里没找到南苑航空教练所的聘书,当时以为他是个草包,编造了身份,有可能聘书在吴阅奇身上,让方思超拿走了。
方思超不是消失了,他是用吴阅奇的身份到航教所任职了。
为防止打草惊蛇,我没把吴阅奇的死告诉孙学员,光说我想去拜访他,汪亮找了辆警用的两轮摩托,和我直奔南苑航教所。
民国早期把汽车叫摩托,摩托车则叫二轮摩托。警用摩托车外观与普通二轮摩托车并无二致,只是一般装有一个高音喇叭,用于喊话抓捕及指挥。
南苑离北京十几二十公里,郊外的路不好走,一路尘土飞扬,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
在航教所的警卫处登记完,开着摩托进了机场。
机场的一边是兵营,北洋军的士兵在训练,另一侧修了厂棚,门口一字排开,停着七八架淡蓝色的双翼飞机和三四架深灰色的运输机。
北洋政府在北京南苑兵营司令部旧址设立航空学校,1913年开始从部队中选拔学员,1928年北洋政府消亡,南苑航空学校随之撤销。南苑航空学校办校15年,共毕业4期飞行学员158名,这批人后来成为国民政府和各省所办空军的骨干力量。
跑道中间横着一架土黄色的小飞机,只有一前一后两个座位。汪亮很激动,说他认识,这是英国的教练机,叫爱什么罗来着。
机头和机翼边分别站了两个技工师傅,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正在埋头做检查。
图为英国生产的爱弗罗(Avro)-504k机型的教练机,504机型是英国皇家空军的教练机,也被作为战斗机广泛使用,一战时生产了超过8000架。
其中一个的脸让木制的螺旋桨挡住了。他用力搬了几下叶片,叶片转起来,越转越快,发动机传来引擎声,隆隆作响。
一侧的师傅松开扶着机翼的手,飞机摇摇晃晃,往前滑了一会,慢慢离开地面,飞了起来。
我一眼就认出是方思超,发型变了,改成西装头,但还跟之前一样,深眼眶,驼着背。他看了看我,脱下手套,脸上很平静。
警察抓他的时候,他一直站在原地,没有挣扎也没有逃跑,举着双手,好像在等他们一样。汪亮发动摩托车,我们往回走。
突然,飞机转了个圈,朝我们冲过来,汪亮刚开始还朝飞机招手,很快就意识到,飞机失控了,急速下坠,眼看要撞上来。
摩托车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跑,飞机紧追在后,螺旋桨的声音越来越大,汪亮一个急转弯,背后轰隆一声,飞机撞到地面爆炸了。
后来机修厂的一个工人目睹了飞机失事的过程:右侧机翼先着的火,烟从那冒起来,然后火势变大,烧到机尾。
整架飞机成了个大火球,机头撞在草坪上,瞬间就爆炸了。
方思超被捕后,交代了杀害吴阅奇的过程,唯独对为什么杀人很含糊,说自己也说不清楚。
吴阅奇进理发店时脱了西服外套,方思超把衣服拿倒了,口袋里掉了一张对折的纸。
方思超打开扫了一眼,是航教所的聘书。趁人不注意,他偷偷把纸塞进了自己的裤兜。晚上借捡到聘书的名义把吴阅奇从饭店约出来,将其杀害。
图为民国时期大夏大学的聘书。
警察在航教所找到了吴阅奇的聘书,饭店的员工核实了他来找过吴阅奇的供词。
我去监狱里采访方思超,他拒而不见。四处打听,用电话联系到了他的家人。他大哥知道方思超杀人后,沉默了很久,他在电话那头哭了。
后来他来北京探监,我们见了一面,方大哥递给我一个深色布包。
里头装着一本破破烂烂的法文版《忏悔录》,三本写得密密麻麻的日记,以及一沓十公分厚的信件。都是方思超的随身物品。
方大哥说,我想知道的东西,也许就在里头。
图为1912年法文版《忏悔录》。
除了日记和家信,我还翻了很多旧报纸,断断续续花了几个月。方思超的过去里,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民国九年(1920年)年初,方思超和很多知识青年一样,想留学,但家里经济不够宽裕,又没考上庚子赔款的官费留美生。
这时候,他们得到一个消息:到法国留学,可以半工半读。
法国虽然不比美国,但一样是西方,科学和艺术水平也很高,而且当时正在打仗,佛郎(法郎)币值低,只要每年能掏六百元的学费,就可以去。
那时候方思超二十八岁,结婚三年,有个快两岁的儿子。
刚开始,父亲不允许他出国,他绝食抗议,母亲心疼,把自己的嫁妆和私房钱全掏了出来,妻子去求大哥和二姐借钱,六百块的学费最后是这么筹来的。
方思超日记里说,和他同船赴法的湖南青年超过300人。
我查过资料,从民国八年(1919年)初到民国九年(1920年)年底,去法国的人数达到1600多人,去的人遍及全国,其中四川和湖南最多。
这批留学浪潮被称为“赴法勤工俭学运动”。
这些青年里,绝大部分人此前根本没学过法文,有的甚至像方思超一样,对“半工半读”存在误解,以为是一边读书一边做工,没想到是先做工挣学费,等攒足了学费才能念书。
方思超出国前有一个梦想,他喜欢飞机,想去法国学工科,进工厂造飞机。
抵达法国后,他确实进了雷诺飞机汽车发动机厂,但因为不懂技术,听不懂当地话,当了个钳工,干的是纯体力活,日子相当苦。
日记里有这样一段:
“今天迟到了5分钟,法国工头不让进场,说这班算我旷工,得等下一班。半天的工资就这么没了。三个月了,每天回去浑身是汗,动作一慢,还被人骂是中国猪。真不知道辛辛苦苦来法国是为了什么……”
除了进工厂当车工、钳工,很多勤工俭学生到了法国还变成了挖煤的工人。图为法国拉马西煤矿升井后,勤工俭学生的合影,图片来自张倩仪的书。
方思超还有过救国梦,想和同乡一起翻译国内缺乏的工艺专书,书名叫《铜铁冷作业实用工艺》。但要交房租和伙食费,时间全让做工占满了,没时间看书学法文,晚上挤在又冷又潮湿的地下室睡不着,根本坚持不下去。
去年9月份,正是在法国的留学生闹得最凶的时候,勤工俭学生占领了里昂中法大学,抗议学校拒绝接收他们,却在国内另行招生。
街上乱哄哄的,到处都是拉横幅游行的中国学生和抡着警棍的法国警察。
那几天,方思超闷在地下室里没出门。他接到家信,妻子上吊自杀了。
在他离开的一年里,妻子抑郁成疾,生了好几场大病,却没钱请大夫,为了不给家里添麻烦,她自杀了。死的时候才二十六岁。
哥哥来信通篇都在骂他,说家里欠了一屁股债,轩儿(方思超的儿子)的身体也不太好,让他赶紧回家还债。
北洋政府为了平息学生情绪,向愿意回国的留学生支付旅费,大部分勤工俭学生不愿意草草回国,方思超犹豫再三,收了旅费,又问同学借了点钱,一周以后动身回国。
回到长沙,他只在家里待了两周,就上北京了。
他以为凭着留洋的背景,混个中学教师的工作应该不难。结果大失所望,应聘北京的中学教师时,他才发现,跟他一起竞争的人里有清华留美的硕士、博士,他连毕业证也没有,想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很难。
家里不断催促他寄钱,凭着在法国学的那点理发手艺,他找到一家理发店做理发师。
日记里写着:
“每回陈应德在客人面前让他讲几句法文的时候,他心里就难受,在法国两年,难道就是为了回来当个理发师?”
方思超的日记写到这就没了。
翻到最后,日记本里还夹着一张简报,是我登在《白日新闻》的寻人启事。
他在我去之前就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五月份,我又去了一趟南苑的航教所,他们说飞机失事是意外。小电油瓶(汽油瓶)走了火,驾驶飞机的学员经验不足,教练来不及反应,飞机迫降失败,才最终坠毁。
其中一个老师傅摇头,“我觉得不是,小孙虽然年轻,也是老学员了,不会犯这种错误,倒是那个新来的技工,检查的时候不够仔细,可能没发现电油瓶的故障。”
日(星期五),上午10时20分,保定航空队队员马毓芳驾驶“亨得利佩治”式运输机在保定机场降落时,由于飞机进场高度过低,机尾挂住机场附近树梢,飞机坠地起火。驾驶员马毓芳和机上乘员13人全部被烧死。此次空难是当时中国飞行事故遇难人数最多的一次。
我愣住了,“小孙?福建的?”
老师傅说:“小伙子挺好的,就是他说话我听不太懂,可惜了。”说完叹了口气。
昨天夜里,我把整理的故事草稿发给徐浪看。
我问他,在国外生活什么感觉?他以前在美国实习过一阵。
他说,刚开始有点怯,总觉得人家指指点点,后来久了就习惯了。
隔了一会儿,他又发来消息:习惯了,就是认定了自己是个“外来者”,并不是融入进去了——不工作的时候,还是有点闹心。
金木也留过学,是清末最后一批留学生。1905年到1911年,在日本几个城市待过。
在他留下的笔记中,很少提到这段生活。
不过,我估计他也“闹心”过。
这起留学生杀人案之前几个月,他曾在笔记里提到过当年出版一本书,郁达夫的小说《沉沦》,讲一个日本留学生的故事。
1921年10月,郁达夫短篇小说集《沉沦》出版,上海泰东书局先后将此书重印,印数达3万多册,一时洛阳纸贵。郁达夫在序言中写道:“《沉沦》是描写着一个病的青年的心理,也可以说是青年忧郁病Hypochondria的解剖。”
用现在的心理医学来看,方思超和郁达夫很可能都是抑郁成疾,出现了心理障碍。
现在的留学生,依然面临类似问题。
耶鲁大学前几年调查发现,有45%中国留学生说自己有抑郁症状。
100年前,倾家荡产,想留学救国。
100年后,想留学改变命运,几乎也要倾家荡产——一年留学开销大约是国内工薪家庭收入的10倍,不少家庭送孩子留学得先卖房。
据全球智库和国内招聘网站统计,目前80.5%的海归月薪不到1万块。这是很多留学生家庭焦虑的来源:回报低。
留学为了找到更好工作、获得社会地位?还是学到喜欢学的东西?
这种“投入产生”的逻辑,是压力和焦虑的根源。
不只留学,生活里很多事都陷入了“投入产出”的逻辑陷阱。
比如,上学为求职,结婚为生子,养儿为防老——毫无乐趣,只剩沉重的“人生目标”。
前阵子认识了个刚毕业的姑娘,说已经做好了计划,要去德国读哲学。原因很简单,因为喜欢哲学,德国能见识到更地道的哲学。
这就不一样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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