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阮安的全世界有几个迪士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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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作者:杨春雨;
浅述越南人阮安在营建明朝北京城中的作用  明代北京,作为京都,其统治者对城池、宫殿进行了大规模的维修和营建,参与军民成千上万,留下姓名的为数不多,但出人意料的是,其中赫然记录着一位太监———越南人阮安。“阮安有巧思,奉成祖命营北京城池宫殿及百司府廨,目量意营,悉中规制,工部奉行而已。正统时,重建三殿,治杨村河,并有功。景泰中,治张秋河,道卒,囊无十金。”[1]一、明北京城草创阶段永乐十四年(1416),明成祖召集文武群臣集议营建北京。永乐十五年(1417),大兴土木,正式开始营建。阮安“奉成祖命营北京城池宫殿及百司府廨”,至永乐十八年(1420)十二月,仅用四年时间北京郊庙宫殿建成。虽然这只是北京城的草创时期,但新修建的建筑群布局匀称、庄严雄伟,早已超过南京的规模。关于此阶段阮安领导营建北京城,史书有如下记载“:明代兴作之事,其初悉归工部,厥后渐以宦官督理,盖自永乐中已遣太监阮安营北京城池、宫殿、诸司府廨,工部特奉行而已。”“[2]太宗文皇帝靖难巡北之日,命阮安而营北平,此北都之所由始也。”“[3]阮安,一名阿留,草创燕京城池、九门、两宫三殿诸司之制,出安规划。工曹诸属不能改,拱手受成而已。”[4]上述史料足以说明在北京城的草(本文共计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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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夫卡式婚约
作者:曾晓文
羽彤和凯文第一次站到科罗拉多大峡谷面前,瞠目结舌。此前,他们从照片上和电视上看到过,也在想象中描绘过,但想象似天空的云,左一朵,右一片的,不能覆盖大峡谷的一粒朱砂。科罗拉多河凭着百万年的决绝,冲出嶙峋峭壁,而每一处峭壁都在阳光下变换斑斓魔幻的色彩。两人乘小型直升飞机到天上看,又穿上登山鞋走到谷底看,醒着看,在梦里看。
凯文说,在大峡谷面前,人类历史只是一个薄薄的层面,时光只是一粒尘沙。
凯文还说,大峡谷这么深广,这么博大,能和它媲美的,唯有爱情。
羽彤点头,陷入沉思。
离开大峡谷的前一天傍晚,两人去摩哈夫观景点看日落。夕阳像一位杰出的演员,正优美地谢幕。几十位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举着各式相机如醉如痴地抓拍。夕阳渐渐地在镜头里转为深褐,在镜头外还分明赭红。大家都停了下来,放弃了捕捉完美瞬间的努力,因为努力已是徒劳。四周出现一刻意味深长的静默。
凯文突然单腿跪地,拉起羽彤的手问,羽彤,你愿意嫁给我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戒指,戒指上镶着一小粒圆满的绿松石。
羽彤先是惊喜,随即含泪点头,我愿意!
周围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感动的赞叹,Oh!
凯文站起身,把戒指给羽彤带上,这是我刚从纪念品店买的,印第安人手工制作,比宝石更有意义,随即把她拥入怀里。
凯文是出生于加拿大的白人,羽彤是移民加拿大的中国人。两人曾在同一家大银行共事,那时凯文任高管,负责市场营销,是羽彤的顶头上司。羽彤是中管,打理亚洲业务。凯文赞赏羽彤的敬业精神,形容她上班准时得像时钟,办事冷静得像法官,几乎每年都给她加薪。由于工作的原因,两人交流比较多,偶尔也会聊几句闲篇。凯文擅长讲故事,一件小事被他一描述,就能立马演变成火爆电视剧的情节。羽彤说他投错了行,应该进军好莱坞当个编剧什么的。凯文听出她在恭维自己,愈发手舞足蹈。当时两人都处于单身状态,凯文刚结束一场持续15年的婚姻,而羽彤15年前就离了婚,朝夕相处,一来二去免不了撞出火花来。羽彤年轻时没如花似玉过,年近不惑,早不指望靠容貌悦人。好在她身材苗条,吸引凯文的目光也不足为奇,何况在加拿大身材简直是社会地位的指标。不过,银行有一项政策,不容许直接上下级约会,以免员工把个人情感置于公司利益之上。他们俩谁也不愿丢了饭碗,就听任火花自生自灭。
公司裁员,总是先从高薪阶层开刀,砍掉一个,就能省不少钱,凯文的职业生涯就被放到了菜板上。他倒不特别沮丧。夏天将近,先打一季高尔夫,然后再做打算。他把私人用品装进一个纸箱,抱上纸箱,特地绕路经过羽彤的办公室,停下了脚步。门开着,羽彤正在电脑前专注地工作。她抬起头看到他,眼圈一红。不料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齐整整的白牙,说,这样也好,我现在可以和你约会啦,星期六晚上,我请你吃晚餐,好不好?
羽彤忍不住扑哧一笑,答应了。
羽彤对再婚原本不抱太大希望。她一个人抚养女儿长大,早习惯了没有男人的生活。好男人是个宝,这一点她同意,但差男人不是草,而是一座大山,压得女人喘不过气来。她的生活圈子相对狭窄,对上网交友怀有抗拒心理,总觉得和上网购物差不多,所以在爱情上空白了不少年。谁料到平地冒出这么个蓝眼睛的家伙,比自己甚至还年轻三岁。她起初有些顾虑,和老外交友意味着里外不是人,中国人会可怜她剩女无奈,加拿大人会嘲讽她淘金有方。她战战兢兢地介绍凯文和女儿认识,不料两人一见如故,成了好朋友。女儿赞扬凯文天生乐观,懂得生活,遇到他是羽彤的福气。从此,羽彤和凯文从偶尔约会到频繁约会,把情人间的许多浪漫一一试过,后来就出现了科罗拉多大峡谷求婚的一幕。
羽彤和凯文回到了多伦多,满脸科罗拉多大峡谷的阳光和色彩,开始着手处理现实事务:申请结婚证。凯文告诉羽彤,因为她离婚时住在美国,要想在加拿大办再婚,必须请一位律师写信给安省政府。律师要陈述观点,申明她的离婚证有效。她听了,头开始变大。她离婚时都没找过律师,再婚却要找律师?岂有此理!凯文失业了一年之后,收拾起玩心,在一家演出公司找了一份管理工作,年收入只是以前的一半,又不懂得计划,每年都没有节余。羽彤收入比凯文高得多,但她出身贫苦人家,不愿花冤枉钱,何况以后还要居家过日子,就建议找个便宜的律师。
凯文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说,一分钱一分货,出买汉堡的价,你是吃不到牛排的。
羽彤摆了摆手,不就是写封信吗?杀鸡焉用宰牛刀?
凯文打听了几个人,最后锁定了律师老达西。老达西写封信收400加元,比那些动辄收费上千的律师便宜。他多年来专门处理移民和外国人的婚姻案件,经验算得上丰富。凯文约好在圣诞节过后的第三天上午见老达西。
老达西的事务所在希尔顿酒店的地下室里,隔壁是一家两指宽的婚纱店。店主是个中国女人,在一夜之间卷逃,害得几位交了预付款的准新娘蹲在门口哭嚎。警察被惊动了,随即电视台记者也纷纷从平地冒出,举着摄像机一通乱扫。媒体人就这样,天降一场大雪都会让他们兴奋,何况是诈骗案。
羽彤和凯文走进老达西的事务所,老达西刚回答完警察的问题,一脑门子的不耐烦。碰上邻居诈骗,谁都不会开心。他天生一副鹰钩鼻子,因为皮肤松弛,鼻子就越发突出、凌厉。他看上去至少有70岁,应对这么一个混乱的早晨,有些力不从心。他见到羽彤,没好气地问,你是那个婚纱店老板的朋友吗?羽彤摇摇头,这扯得上吗?就因为自己有一张中国面孔?老达西和她握手,有气无力。果然是一把杀鸡刀。羽彤暗想。
电话响了。老达西接起电话,对着电话吼了几句,就挂掉了。凯文关切地问,你还好吧。他摆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和一个女人过了40年,也会用这种口气讲话的。羽彤心生几分同情,老达西过了退休年纪还在工作,大概是为了逃避妻子吧。
老达西的秘书早晨突然请病假,他有点焦头烂额,叫羽彤和凯文坐到事务所的外间去等。
羽彤和凯文乖乖地走进外间,坐到了双人沙发上,迎面看到两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他们分坐在单人椅上,其中一位是白人,骨架健硕,有一头卷曲的红头发,穿人字呢的西装,胳膊上打着两块时尚的皮补丁;另一位是东方人,长相清秀,但面容疲倦,戴一顶俏皮的贝雷帽,脚前还放着一个小行李箱。凯文见到石头都有三句话说,立即微笑和他们点头,没过几分钟,四个人互作自我介绍,攀谈起来。红头发白人叫利昂,来自英国伦敦,清秀东方人叫阮安,出生于越南,目前住在美国迈阿密。两人是一对“同志”。
老达西先把这对同性恋伴侣叫进了办公室。过了大约半小时,两人就出来了,脸色比进去时还难看。他们匆忙向羽彤和凯文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轮到羽彤和凯文见老达西。凯文表达了要结婚的愿望。老达西点点头说,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被那些西裔女权主义者吓坏了,就跑到东方去,见到第一个温顺点的东方女人,就要把她娶过来。凯文有些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羽彤不是邮购新娘。老达西似乎楞了一下,接着说,我和本地的不少东方女人也打过交道。前几天还来了一个菲律宾女人,和老公结婚两年就闹离婚,还要分一半财产。他又把羽彤看成是“淘金女”了。
羽彤不但要替隔壁卷逃的中国女人背黑锅,还要替所有亚洲女人背黑锅。歧视像毒气,看不见,摸不着,但可以感受得到。那天是她的休假日。在宝贵的假日里见律师,她当然不爽,神情也懈怠。她穿休闲装,不施脂粉,有点像一心淘金的“黄脸婆”。这个老家伙满脑子歧视,不过帮他洗脑无疑是挑战。她到了这个年纪,不敢自诩刀枪不入,也称得上油盐不进。所以也懒得澄清。
老达西带上老花镜,严肃地拿起了羽彤的离婚书。离婚书一共四页,前两页是中文的,后两页是英文的。前两页对他等于是废纸,但他把后两页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他读得分外仔细,像一个消化不良的人,咀嚼嘴里的每一粒糙米。
离婚书以呆板的语言,叙述了羽彤和她前夫的婚史。上世纪90年代初,他们在中国北京注册结婚。3年后,两人赴美留学,居住在纽约。又过了两年,两人因“不可调和的性格矛盾”申请离婚。他们在中国驻纽约大使馆办了委托书,委托国内的亲友到他们登记结婚的海淀区法院代办离婚。两人早已达成协议,女儿由羽彤抚养,但前夫将支付抚养费,并拥有探视权。几个月后,海淀区法院批准了他们的离婚申请。
羽彤和凯文坐在老达西的对面,连喷嚏都不敢打。老达西终于把离婚书放到了办公桌上。他摘下老花镜,用手捏了捏被压出褶皱的鼻梁。
如果眼镜不舒服,就该换一副,搞得自己痛苦,让别人看了也难受。羽彤心想。
唉,老达西终于开口了,把一声叹息拉得长长的。羽彤和凯文立即坐直了身子,等待老达西的金口玉言。老达西说,你们在加拿大结婚的可能性,十分渺小。
凯文立即问:为什么?
老达西说,羽彤的离婚书可能无效!
羽彤几乎跳了起来,离婚书是名正言顺的法院颁发的,白纸黑字,还盖着大红章!大红章你懂吗?那代表权利!怎么会无效?还有那英文版,也是请国家承认的专业人员译的!
老达西惊讶地看了一眼羽彤,原来你会讲英文?
天哪!他居然把自己看成了文盲!羽彤无奈地摇头。凯文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臂,先别激动,听他讲完。
老达西说,按加拿大的婚姻法,夫妻必须在居住地办理离婚手续,否则离婚无效,也就是说羽彤现在还是已婚身份!羽彤和她前夫当年住在纽约,应该在纽约办离婚,那样加拿大政府才承认其离婚合法,但要命的是他们偏偏在中国离的婚!
羽彤迫不及待地解释,当时纽约法院并不受理她和前夫离婚,因为他们不是纽约州正式居民,只是留学生、过客。她的前夫多年前已再婚,按加拿大的法律,他还犯了重婚罪!
老达西问羽彤的前夫现在住在哪儿,羽彤说在美国,老达西摆摆手,咱不管美国的事儿,你是我的客户,我需要考虑的只是你的问题。我的脑子有点儿乱,都是隔壁的中国女老板闹的,我们另约时间吧。于是三人约了下星期五中午再见面。
羽彤和凯文沮丧地离开了律师事务所。
凯文哀叫,他被卡夫卡“诅咒”了,害得两人进入了一个卡夫卡式的荒谬怪圈。
一年前,羽彤和凯文去布拉格旅游,在城堡下的卡夫卡故居买了一本《城堡》。凯文声称自己只爱悬疑小说,但羽彤说《城堡》最悬疑,他责怪她偷换概念。他拿出平生最大的耐心读完了,被小说中的重重谜团和种种矛盾搞得头痛,忍不住嘲笑卡夫卡的荒谬。卡夫卡说:“目的是有,道路却无;我们所谓的道路,其实就是踌躇。”这简直是悲观得失去底线。卡夫卡一生订过三次婚,最后都没结成,做人更荒谬。
羽彤和凯文在酒店门口又遇见了利昂和阮安。利昂正在抽烟。卷曲的头发被北风一吹,像一团燃烧的火焰。阮安眼望天空,神情忧郁,让羽彤联想到电影《霸王别姬》中的张国荣。利昂问附近有什么像样的餐馆,凯文说他和羽彤正准备去一家新开张的意大利餐馆,只需走两条街,一起去吧。
四个人来到意大利餐馆。里面客人爆满,只有一张四人的空桌子,他们就顺理成章地坐到了一起。
两杯红酒下肚,利昂打开了话匣子。5年前,当网络设计师的利昂得了一笔年终奖金,决定享受一下生活,就从伦敦到迈阿密旅游,下榻在四季酒店。他坐了一夜的飞机,腰酸背痛,就去酒店里的温泉找人按摩。那天当班的按摩师正是阮安。阮安面容像朵柔弱的花,手指却有力。他轻移十指,无不触到利昂的最纠结最渴望的关节,不但赢得了丰厚的小费,还赢得了利昂的心。利昂粗犷,阮安细腻,两人简直是绝配。此后两人隔海传书,饱受相思之甜和之苦,终于发展到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地步。
恋爱容易,结婚难,这话在他们的身上得到了应验。当时全世界仅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国家承认同性恋婚姻,包括荷兰、比利时、西班牙、加拿大,还有美国的马萨诸塞州。按理说,两人在美国麻萨诸塞州结婚更方便,毕竟阮安住在美国,但按照麻萨诸塞州的法律,只有居住在此州或准备搬到此州的同志才可成婚,可利昂无法在短时间内移民。
他们在Google地图上研究了大半天,最后把目光锁定了著名的“同志圣地”加拿大多伦多。多伦多所在的安大略省允许外国或外地的同志到此结婚。正值各色玫瑰绽放的季节,两人在安大略湖心岛的汉兰角举行婚礼,那里有裸体海滩,是同志们热爱的地方。上千素不相识的同志涌来恭贺,不过都穿着衣服。当地电视台采访了利昂和阮安,使他们的婚礼一时间成为轰动新闻,还渲染了诸多浪漫色彩。
两人结婚后聚少离多。阮安希望居家过日子,而利昂喜欢夜游生活。阮安打电话找不到利昂,便开始猜疑,猜疑之后便是争吵。经过一年多的冷战,两人终于认识到,他们手里的那张婚纸,已成了一床魔毯,挡住了幸福的阳光,于是开始着手离婚。伦敦法院和迈阿密法院异口同声地拒绝了他们的离婚申请,因为当地政府从未承认过他们的婚姻合法。谁吃饱了撑的,会去否认从不存在的东西呢?世界变成“地球村”,实现法律统一,那不过是痴人说梦。解铃还需系铃人,他们只好来多伦多离婚。利昂和阮安打国际“飞的”来离婚,费用昂贵,必须尽量节约,于是选择了收费便宜的老达西。雇老达西这种态度强硬如钉子的律师,不全是坏事,他可以刺痛同伴,更可以刺痛对手,但愿他人还聪明。
刚才见面时,老达西告诉利昂和阮安,他们在安省离婚的可能性十分渺小。按加拿大联邦法律的条文,各省法院不能受理非本省居民的离婚案,而他们恰恰不是安省居民。不但不是安省居民,他们连加拿大居民都不是!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利昂伸出大手掌揪自己的红头发,加拿大法律准许他们结婚,却不准许他们离婚!这样的法律简直是给人设下的种种障碍!
天哪!又一个“可能性十分渺小”,又一个卡夫卡式的怪圈!羽彤叫道。
如果利昂和阮安其中一人在多伦多住满一年,就可以办离婚,但两人没有工作签证,无法搬到多伦多。阮安喜欢自己在迈阿密的工作,不想到多伦多失业,弄不好流落街头。利昂倒有心牺牲自己,问凯文有没有办法搞一个临时工作签证,凯文一个劲儿地摇头。涉及到非法的事儿,哪怕是非法停车,他都不会参与的。羽彤以为加拿大曾是英属北美殖民地,会厚待英国人,没想到加拿大对世界各国移民一视同仁,利昂如果逾期滞留加拿大,也要当黑户。
她有些担心,老达西给她的印象传统保守,他是否会用心为一对同性恋伴侣争取法律权利,还是一个疑问。
凯文怪羽彤多虑,天下当律师的大同小异,只要你付钱,他们才不管你是什么伴侣!
这两对失意的情人,一对想结婚而不得,一对想离婚而不得能,竟找到了共同语言。晚饭后,他们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
在回家的路上,凯文感叹,要是时光能倒退两千多年,回到古希腊时代该多好呀,他和羽彤只要去拜拜婚姻女神赫拉,终生大事也就搞定了。现代人把一切都搞得太复杂。
羽彤建议索性到拉斯维加斯结婚,由假扮成“猫王”的人主持婚礼。但凯文不同意,通过这种方式结的婚,以短命著称,美国歌星“小甜甜”布兰妮就是典型例子。她一时心血来潮,和情人在拉斯维加斯结了婚,结果55小时后就宣布作废。何况加拿大安省可能不承认我们的婚姻,你要享受的,是安省给予妇女的婚姻权益。
这话羽彤爱听。
但凯文叹息道,我真该爱一个历史简单的女人。本是一句玩笑话,却是冷水泼进热油锅。羽彤立即炸了起来。好呀,你去找一个简单的!邻居那个黄头发女人,整天咧着嘴冲你傻笑,连俄罗斯和中国接壤都不知道,你去找她呀!凯文想,这下糟了,格格动气了!他连忙又道歉,又赔笑脸,但羽彤的冰冷表情简直是多伦多的西北风,一茬刚走,一茬又来了。
转天,他颠颠地去花店定了一打红玫瑰,派了个英俊少年送到了羽彤的办公室。英俊少年回来报信,羽彤微笑了。他知道坚冰渐融,立即打电话问羽彤,怎么这么在意一句玩笑话。
羽彤一字一句地回答,爱一个人,要爱她全部的历史,不管简单,还是复杂。
星期五早晨,老达西的秘书通知凯文,老达西得了重感冒,必须取消预约,叫他和羽彤耐心等待。
利昂当然也接到了“耐心等待”的指令。他打电话给凯文,阮安回迈阿密了,他一个人呆在多伦多准备离婚申请,百无聊赖,想叫凯文一起去酒吧喝酒。凯文处于戒酒阶段,拒绝诱惑。他正在办公室里筹备埃尔顿&约翰(Elton
John)的演唱会,网站出现问题,如果利昂愿意来当志愿者帮忙,他举双手欢迎。利昂要一张演唱会的免费门票,凯文满口答应了。利昂出现在凯文的办公室,很快排除了网络故障。
几天后,羽彤、凯文、利昂一起去看埃尔顿&约翰音乐会。埃尔顿&约翰是同性恋者的楷模,当代最杰出的演唱家之一,也是大慈善家。他不能算帅哥,身材甚至臃肿,可他是多么出色的表演家。他在舞台上载歌载舞,激动时站在钢琴上又蹦又跳。利昂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伦敦从来没去看过埃尔顿&约翰的演出?是不是家门口的东西没有吸引力?他在台下随着埃尔顿&约翰歌舞不歇,一扫沮丧之气。
音乐会后,三人兴犹未尽,跑到一家咖啡馆里去神侃。利昂宣布要把离婚进行到底。他不可以越活越糊涂,把离婚的权利都弄丢了。
凯文劝他,既然伦敦和佛罗里达不承认他和阮安的婚姻,他们等于没结婚,何必叫真呢?
利昂不满地反问,你和羽彤完全可以保持同居伴侣的身份,一直生活下去,也受加拿大法律保护,你们为什么要那一纸婚书?也许我的真爱永不会出现。如果他一旦出现,又想要结婚,那我怎么办?全世界没有几个地方把同性恋合法化,我可能还要来多伦多结婚。因此我必须恢复单身!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家婚。羽彤规劝,也许利昂和阮安的感情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利昂叹口气,同性恋者的择偶范围这么小,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不容易,要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会走这一步。阮安出生于一个大家庭,有六个兄弟姐妹。他们全家多年前从越南逃难到迈阿密,父母要求儿女不远游。虽然迈阿密的整体文化环境开放,同性恋仍然是越南社区的一大禁忌话题,还与毒瘾和卖淫一并被称作“社会恶魔”。阮安因同性恋身份自卑,因家人对自己的歧视烦恼,永远有一副受难者的面孔。在短时间内,利昂觉得那是娇弱可怜,可时间长了,就变成了沉重负担。利昂不愿搬到美国去。他真正公开自己的性倾向,只是5年前的事儿。在此之前他欺骗自己,甚至还在亲友的推波助澜下,娶了一位外省女子,和她生下了两个儿子。他虽然不再和他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不愿住得离他们太远。他做丈夫已失败,但不想做父亲也失败。总之这感情的历史,讲起来都是一把眼泪。
挨过了一个多月,凯文终于接到老达西秘书的电话,通知他和羽彤可以在星期四中午见老达西。凯文立即通知羽彤。羽彤听了,有点儿烦。她全天都有重要的工作会议,还要牺牲午饭时间,饿着肚子去见律师。
她走进老达西的办公室时,凯文已经先到了。老达西见到她,昏暗的眼睛立即一亮,甚至和她握手也增强了力度。她西装革履,脸上化了淡妆,脖子上戴着卡地亚钻石项链,手里提着LV包。手机铃响了,她拿出的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她道歉着踱到门口通话,操一口蛮专业蛮流利的英语,谈的都是国际市场和顾客服务,无意间展示了另一个自己。待她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从老达西眼中几乎看到了尊重和爱慕。在后面的一个小时内,所有的谈话几乎都是他们两人之间的舞蹈,竟把凯文变成了看客。她看到墙上有一张老达西和话剧演员的合照,就和老达西聊起莎士比亚的悲喜剧;她不露痕迹地恭维他的装饰品味,让他听了十分受用。她敞开心扉,讲述她离婚后独自抚养女儿的艰难经历,还拿出手机给他看了女儿的玉照。女儿再过两年就要上大学了,她对未来空巢的日子充满恐惧。
九九归一,她此时向往的是一桩婚姻,幸运的是她遇到了凯文。凯文这时极配合地露齿温情一笑。
老达西突发灵感,如果她能证明,她在纽约期间和中国的联系比和美国的更紧密,她在中国离婚就是有效的。她一拍脑门,说那时在北京有一间平房在她名下,她曾工作公司还保留她的职位,她的父母兄妹都生活在中国,她没想过要做永久的旅人。
老达西露出了笑容,我现在可以替你写证明信了。
她走出门时,已变成了老达西喜爱的客户之一。凯文开玩笑,如果老达西年轻20岁,他会甩掉他的老婆,娶你!她并不理会,只叫道,我饿坏了,现在只想吃一大盆水饺!
利昂在老达西把离婚申请递交到了安省法院后,就回到了伦敦。不久,他接到了老达西的电子邮件,抱歉地通知他,安省拒绝受理他的离婚申请,问他是否要向联邦政府上诉。
利昂回答得干脆:Yes!
老达西还说,他和阮安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世上最考验耐心的事情莫不过打官司。老达西把这场官司打完后,就彻底退休。
一个月后,羽彤和凯文收到了安省政府寄来的结婚许可。两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尘埃落地。
羽彤认为大办婚礼是浪费,说服凯文一切从简。两人把婚期择在春季,因为春季是充满许诺的季节。他们计划只邀请双方的家人,还有几位亲密的朋友,却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利昂和阮安,那一对仍在卡夫卡式怪圈里迷失的“难友”。凯文分别打电话给他们,正巧他们届时要到多伦多来见老达西,准备向联邦法院上诉的文件,就欣然接受了邀请。
婚礼在凯文家的后花园举行。那无疑是多伦多春天里一个几乎完美的日子,花和鸟忙着绽放和歌唱。待客人都到齐了,羽彤和凯文出现在花架下,自是容光焕发。在他们交换了誓言和婚戒后,主婚人对凯文说,现在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于是凯文深情款款地捧起了羽彤的脸亲吻。
阮安坐在花架对面,伸出兰花指擦泪,随后竟奔到餐桌旁,拿起一叠餐巾纸,一律扑到脸上。
婚礼过后,羽彤和凯文立即走到阮安面前,安慰他。利昂也搂住了他的肩膀。阮安轻轻挣脱了利昂,不爱了,就不必安慰。利昂说,不爱,不等于不爱护。
利昂和阮安看上去都风尘仆仆。羽彤瞥见了利昂红发间的几缕白发,和阮安眼角的皱纹,心里涌出几分酸楚。虽然老达西给了利昂和阮安折扣,但他们还是无法支付打官司的费用。利昂卖掉了他在伦敦的房子,阮安不得不低头向家人借债。羽彤和凯文商量,请他们留宿,这样可以帮他们节约费用,凯文举双手赞成。利昂和阮安为在凯文夫妇的新婚之日打扰歉疚。凯文夫妇倒不介意。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爱情不是饭后的烈酒威士忌,要夜夜醉饮,而是清晨新榨的果汁,清爽,对健康有益。
凯文夫妇对利昂和阮安的经济情况和精神状态忧虑,担心他们等不到官司有进展,就会“弹尽粮绝”,“精神崩溃”。两人出谋划策,建议他们利用网络威力,发动社会力量。在短短的两个星期内,他们四人一起,建起了网站、博客、利用“Facebook(脸书)”和Twitter(推特),发起了一场为争取同性恋权益的运动,并接收捐款,以撑持利昂和阮安打官司。一时间,老达西、利昂、阮安先后被各种媒体采访。一向不苟言笑的老达西,在电视荧屏上居然眼睛红润,回忆起40多年前的一段往事。老达西的一位好友因是同性恋,忍受不了众人歧视和亲友排斥,投河自尽。世易时移,老达西为自己在晚年能有机会为同性恋者维权,挑战司法不公,以告慰亡友,感到幸运。他的一席话说得阮安和羽彤泪眼汪汪。利昂和阮安这一对怨偶收到了来自北美多位同志的赞助。还有匿名者送大捧的鲜花到凯文夫妇的家里,搞得他们花粉过敏同时复发,整日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在后来的三年里,利昂和阮安的生活是以打官司的进展为里程碑的。他们像一对上了套的驴,绕着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磨盘,转来转去;或者说像两只脆弱的羔羊,在古老的城堡里一次一次迷失。没完没了的听证、上庭,最后等来的是联邦法院的否决。他们和老达西在绝望中迅速反弹,开始上书联邦政府,并赢得了成千上万人的签名支持,呼吁修改法律。
凯文夫妇为庆祝结婚纪念日,重访科罗拉多大峡谷。他们在大峡谷旁闲庭漫步时,收到了利昂的短信。加拿大联邦法院修改了婚姻法,允许在加拿大结婚的非居民同性恋者离婚。利昂和阮安终于走完了漫长的跨国离婚路。
凯文立即回复,恭喜他们,还说大峡谷看似和三年前一样,其实不然。如果每个人都努力改变一粒尘沙,历史的峭壁就会改变形状。
他问羽彤想说点什么,羽彤答道:
别了,卡夫卡!
(发表于《小说月报》原创版2013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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