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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7-05-12 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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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网上看视频教学时,老师们用鼠标可以在屏幕上做标记,如:写字、画圈、画横线等等。这是用什么软件?_百度知道
请问网上看视频教学时,老师们用鼠标可以在屏幕上做标记,如:写字、画圈、画横线等等。这是用什么软件?
我有更好的答案
也相当方便,在屏幕的窗口、图案、演讲或做简报时使用、线头、标箭头或打字..、各种图表中乱涂鸦或做各种标示,拿来当做上课.等符号Pointofix(具有多项编辑功能) Pointofix是个很有趣的免费小程序,它可以让我们直接在屏幕上画圈圈,方便把整个电脑屏幕当做是个电子白板(或黑板),直接用各种线条、圈圈或箭头、勾勾
屏幕教学辅助工具 可以屏幕上画线写字等等,如屏幕录像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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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是powerpoint吧
是这样的吗?
使用的第三方屏幕涂鸦工具推荐红烛电子教鞭F9切换打开关闭和Epic Pen Ctrl+2切换 Ctrl+6清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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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雨落站在落鸡市第三中学的大铁门外,深深吸了口气。 这是个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二十出头,面目清朗,气质温文,穿着简单的淡灰色薄外套黑裤子,手随意插在兜内,里面衬衫雪白。 正值上午九点来钟,暮春时节的太阳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在身前落下颀长的影子。不时吹过的春风夹杂着一丝丁香花的味道。 学校的大铁们被漆成了铁灰色,阳光下居然还有些微微晃眼。闻雨落凑近大门,隔着三指粗的铁栅栏向里望去,四周一圈高大挺拔的白杨,在阳光下舒展着嫩绿的新叶。 今天是个好日子,他过来给闺女草草办转学手续。 闻草草,初一三班卫生小组长。 闻雨落走进教学大楼门口的阴影中。尚未入夏的时节,只要没了阳光,一丝阴凉之气便侵上身来。 闻雨落信步走上楼,准备先去三楼看一眼他家闺女。 说实在的,就他而言,若非一纸调令接到手,不日就得去北方工作,他可不打算搬家。怎么说,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学校。老师也不折腾他,草草又乖得像头小绵羊。 回想草草读小学的时候,他一路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辱?那真是委屈无处可倾诉,含泪远目。 多少次,他被各个年级的老师请去办公室喝茶。 “你是闻草草的爸爸是吧?” “是是,老师,您有什么事吗?” “闻先生,你看看你家草草这次的作文,《我的爸爸》。” 闻雨落翻开宝贝女儿的作业本,那么幼稚的字迹,他打心眼里爱! “没错,她是写我是她爸爸,还写我是最好的人!”闻雨落边看边臭美。 “闻先生!”老师的语气激烈起来,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老鼠的女儿怎么能不打洞”的无奈气息,“你仔细看看,闻草草同学这里写着,她的爸爸是神仙!” “啊……这个有点夸大……小孩子不懂事啊,不懂事……”闻雨落点头哈腰地诚恐惶恐,保证回去好好教育女儿:写作文不可以胡编乱造。 闻雨落是个实在人,回去车库里找到草草,真的就跟她谈心了。 他沉痛严肃地跟女儿说,孩子啊,爸爸虽然活了两千来年,也没见老,这是因为我死的那天,我的上级找到我,说我活着的时候做了好人好事,比如去扶被手推车撞到的老奶奶什么的,所以我好人有好报,我就不用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我呢,就是神仙了,级别也不高,就是个土地爷什么的。 九岁的草草打小听这故事,熟得很。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一边把自行车组装回去,时不时的配合着点几个头。 闻雨落回想了一下自己说的话,意识到好像还是在误导孩子,于是咽了口唾沫继续解释:但是,草草你听好这个“但是”啊!——但是,他们又没有空缺的土地爷名额。神仙一个个都干活着也不死的,人数越来越多,职位就没了,我要上任,那该怎么办呢?当然是排队啦。一不小心,就排了两千年了…… 所以,爸爸还不是神仙,爸爸只是个候补的,用现在话讲,那叫“待业青年”。爸爸还得努力工作养活你呢! 草草于是突然停了手头的活计,转头看着爸爸。 那个眼神,说实话,看得闻雨落内心一阵抽搐。 这么些年了,他闻雨落在乎过什么?可如今,女儿一个同情的眼神他就心如刀割。 他现在不淡定了啊…… 闻雨落忍不住喃喃地补充一句:“将来有一天……爸爸就会当神仙了!当然,这个将来……谁知道是几万年……” 草草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爸爸,你一定会当上神仙的!” 多懂事的孩子!这么小就会安慰人! 闻雨落有些心酸,还有些心虚,摸鼻子躲一边不吭声了。 于是,闻草草继续以她爸爸为骄傲,闻雨落继续被老师找。每次的家访,每学期的家长会,他都被小他两千多岁的女老师批评得跟孙子似的: “闻先生,您女儿居然在班会上演讲说,她的梦想,是长大要给神仙大叔修电动自行车!” “闻先生,您是单亲家庭这我也很同情,她妈妈去世的事,唉,对不起……但是你能不能不给草草讲封建迷信故事?草草的妈妈怎么会是女鬼?” “闻先生,今天闻草草居然跟同学说她家有地精,同学不相信,她还打人家!脑门都划破了!什么是地精?您跟我说说!” “闻先生,闻草草今天拆碎了我们的幻灯机!请你立刻赔偿学校!我们也不要钱,我们只要幻灯机!” 女老师不和善,闻雨落也只有忍。他没别的长处,就是心态好! 他是最有智慧的家长! 别的孩子得98分回家挨打,他家草草三年级数学得了90分,爷两个就去吃大餐。 闻雨落那晚喝了点米酒就醉了,拍着餐厅的饭桌大声说:知道什么是90分吗?90分就是优秀!那帮老师还说我女儿笨,脑子不好使不着调……我女儿才不笨!我女儿就是“优——秀”!优秀的优!优秀的秀! 酒醒了以后闻雨落发现草草两天没说话,后来就再也没得过90分。 这个事情,被同居的阿葬称为“90分醉酒事件”。 阿葬说,这个也不能怪他,饿了好多年,突然有大餐吃,一顿就给吃撑了,胃就吃坏了。穷人乍富,得意忘形,人之常情。 面对草草的背影,闻雨落宽面条泪…… 终于终于,小学六年熬过去了!一年前,闻雨落拒绝了小学老师要草草留级的要求。 “咱家世代忠良,怎好意思多占国家的义务教育资源!”他义正言辞地把六十郎当分毕业的草草送上了初中。 草草上了初中,那个成绩只能进放牛班。 放牛班呢,闻雨落没觉得有啥屈辱,反倒发现好处多多。差生扎堆的地方,老师总有怀才不遇、明珠蒙尘之感,因此干脆就不咋管。闻草草本来也不是调皮捣蛋型的学生,充其量算是“脑电波和正常学生不一个频率”。就算她偶尔损坏一点学校的东西,偶尔参与打架事件,那也有家里人负责道歉赔偿不是? 于是这一年来,闻草草同学虽然还是爱一个人泡车库,摆弄各种设备零件,但脸上时不时地还洋溢着甜美的微笑,也没有一味地默不作声,需要的时候也能侃侃而谈了。草草同学,如同春日里的小草,在角落里悄么几的努力生长着。闻雨落眼里看着,心里美着——他这么容易满足的人,难道还会奢求别的什么? 当年梨花树下捡到的小婴儿,又小又弱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现在也长这么大了! 截然不同于同龄少女的气质,沉默又冷静。 自己家的孩子,永远都是块宝! 闻雨落爬上三楼,往一三班后门一瞄就看到闺女了。这些年当奶爸的种种辛苦、各样委屈,在看到草草的那一刻,立刻烟消云散,心中只有淡淡的暖意在涌动。 闻草草同学,完全不知道她爸爸正在后门边上忆苦思甜,正在与瞌睡虫做艰苦斗争,并且,再次惨败! 只见她的眼皮很努力地撑开一丝缝,随即又沉重地掉下来,被下眼皮用力黏住。 语文老师的声音,怎么就这么催眠…… 但她很给老师面子,夹着笔的手托住腮,胳膊折起,和脑袋支成最牢固最稳定的三角形,确保了脸始终朝向黑板。 面朝黑板,春暖花开。
第二章少年,飞车党和猫 闻雨落趴窗户看了好一会儿。 也许是透过玻璃窗望去的画面太美好,一时间闻雨落竟然觉得玻璃窗波动了一下,又波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他眼中的影像也随着玻璃的波动轻微扭曲了两下,草草的身影都虚幻起来。 闻雨落疾速循着波动的方向转头看去,只见身后三米远的地方,走廊的墙壁,地板,天花板,窗户,都在渡过一线轻微的波动和变形。如同有一张巨大的薄膜,从走廊横切而过,并且顺着走廊的方向滑动,薄膜与走廊相切的截面,正好产生了一圈波纹。 波纹飞速在走廊滑过,随即消失在走廊尽头。 闻雨落知道追不上那个波纹,因此横过走道,从走廊北边的窗户向外看。 还是那个塑胶操场,但是刚才的老师学生都不见了。偌大一个操场,什么都没有,只有两只白球鞋放在正中央。 周围静谧得一丝声音都没有。闻雨落用手指敲两下玻璃窗,居然完全不出声音。他回头去看草草教室的情形,却没有异样——年轻女老师还在费力讲课,学生们记笔记的、传纸条的、看漫画的、吃饼干的、打瞌睡的……都在干正事。 只是没有声音,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难道,是八音障壁? 闻雨落刚冒出这个念头,立刻又被自己否决了。 八音障壁,那是当年他在冥间遇到的杀招,而这里是人间,且是白天。 闻雨落走回窗边,这次操场上居然多了个人。一个少年。 少年的气息非常干净,一丝妖异的味道都没有。闻雨落可以肯定他是人类 但是他在飞! 没有翅膀,少年舒展着手臂,雨燕般优美地飞翔,。 以操场为中心,少年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俯视众生般地轻笑着,然后斜插蓝天,直掠长空! 飞行,闻雨落不是没见过。但在中国这地界,神有神的规则,仙有仙的路数——散仙大众总得驾片云吧?高官大神总得骑个兽吧?最不济,仙女飞天服务员,还得挂个飘带吧? 哪怕外国友人,披斗篷的不能裹床单,骑扫帚的不能驾拖布,全世界都如此,这叫规矩! 这个少年是怎么回事? 闻雨落很清楚地再次感受到那轻微的战栗,带着一丝淡薄的凉意,从脚底迅速上升。 他收回远眺的目光,只见墙上正泛起一圈涟漪,这次是横向的,自下而上切过整栋大楼,最后在天花板上消失。 就在波纹滑过闻雨落发梢的一刹那,下课铃突然一声巨响,把他吓了一跳。 他的听觉,又恢复了。 孩子们冲出教室,乱糟糟的。闻雨落揣着满腹疑虑,还得办自己的事。 转学手续很顺利,下午胡老师还给草草办了个小小的欢送会。难得看到女儿哭的闻雨落,站在门外看见草草和同学哭成一团。 放牛班的孩子,感情居然特别好。 孩子一哭,就爱困。 等到父女俩从学校走出来的时候,草草已经在闻雨落背上睡着了。 听见肩头传来女儿有点堵的呼吸声,闻雨落也不禁感到有些惆怅。 草草这样的年纪,哭就哭得尽兴,笑就笑得开心。 而他自己呢?到了现在这个岁数,当他的经历变成回忆,回忆变成历史,历史变成故事,故事变成遗忘……万般滋味在心中,最后不过付之一笑罢了。 当一个人活得足够长,时间就会帮他解决一切烦恼。千年过后,闻雨落还是闻雨落,心却不是当年的心了。 所以闻雨落一点也不希望草草重蹈他的覆辙。人,有恰当的寿命,那才是福气。 夕阳西下。 闻雨落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心事,一边走过车辆堵塞的大道,穿过行人拥挤的天桥,再转入昏昧不明的小巷。 今天插近路,再转过两条街,就到家了。 远远看见街口有个煎饼摊,闻雨落就转了个方向。家里还有个阿葬,北方佬,昨天居然买了一大捆葱,说是思乡。所以今天他买点煎饼,再配上大酱,就完全可以对付阿葬的嘴了。 阿葬埋怨闻雨落厨艺差,那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闻雨落想着要去买东西,手就下意识地摸到兜里的钱包。不料这时一台摩托车轰隆号叫着朝他冲了过来——飞车党!落鸡市闹市一景!抢钱稳准狠,劫你没商量! 也就是摩托贴身冲过的一秒之间,闻雨落的钱包就到了飞车党的手上。 草草还在睡,居然都没有被吵醒。 闻雨落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再看看瞅呆的煎饼摊大姐,怒冲中来。 要钱用就说嘛!他又没说不给!好说好商量,干嘛用抢的? 这下阿葬的煎饼卷大葱都没戏了,他能不火吗? 而且,虽然他待业,好歹也是个神仙!抢钱抢到神仙头上,现在的人类是不是也太猖狂了啊? 闻雨落推了推背上的女儿,难得咬牙下了个决心——追! 摩托车七拐八拐的,早没了影儿。 但是是钱包是他的,钱包里的钱也是他的!是他的,就沾着他的灵气! 闻雨落背着草草,开始跑。 跑啊跑,那台摩托车从蚕豆大变成了桔子大,再变成西瓜,再变成脸盆…… 锲而不舍就是胜利! 也不知跑了有多远,闻雨落终于可以拍拍摩托车手的肩了。 “哥们!俺的钱还要买煎饼呢!你喜欢钱包就送你好不好?钱和卡给我!” 飞车党惊呆,加大油门往前冲。 闻雨落叹气,只得再跑得用力一点。再次拍拍后面那个抢包的肩:“哥们?” “鬼!有鬼呀!”车上两人齐声哀嚎,车子一歪,朝绿化带冲了过去。一声尖锐的摩擦声,飞车党消失在美丽的花丛中。 闻雨落终于可以停下来了,背上闺女居然还在睡,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闻雨落走到正在地上哀叫呻吟的飞车党身边,非常关爱地把他们的头盔拿下来,这样不容易窒息吧? 两个飞车党都是小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有一个还腿骨骨折了。 “我没带手机,你们自己叫救护车啊!” 闻雨落叹息,捡起自己的钱包,算了算煎饼的价钱,拿走20块和所有的卡,剩下的都给还他们。 就在他低头掏钱包的时候,余光撇过一从丁香花下,居然有个活动的白影。定睛一瞧,居然是一双白球鞋。 还有一双幽绿的眼睛。 闻雨落不算敏感的神经都揪紧了,定睛一瞧,原来还有个活物——两只鞋的鞋带系在一起,左边一只,右边一只,搭在一只黑猫背上。 黑猫真挺肥大,倨傲地蹲着,屁股朝他,头也扭过来瞅他。丁香的阴影中,幽绿的瞳孔放得老大,亮闪闪的,荧光灯一般。 黑猫眼睛一眨不眨。 闻雨落也不敢眨眼。 球鞋…… 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另一双球鞋。 上午他看到的那个飞翔的少年……他那鞋,当时不是还留在操场上? 闻雨落有些懊恼——当时居然忘了回头看那双鞋还在不在。 他有些费力地弯下腰,大胆伸手去够那双球鞋,不料黑猫扭身朝他狠狠“喵”了一声,肚皮居然是白色的! 随后黑猫从绿化带另一边窜了出去,背上依旧一边搭着一只鞋。 闻雨落跟着直起腰,脑袋差点撞在树枝上。等他绕过挡眼花丛,背鞋的猫已经窜入附近的小巷。 周围聚了很多人,围观断腿的飞车党。 至于闻雨落么,大家其实都没看清楚他,太快了。闻雨落赶紧装成路人甲,背着草草追入小巷。抬头一看,黑猫正站在一堵围墙上,转头看着他。 这段围墙有一人高,灰砖砌的,很有些年头。墙上斑驳地散布着绿苔,有些缝隙甚至冒出了尺来长的蒿草。 黑猫朝闻雨落嘶叫了两声,拖着两只踢里塔拉的鞋子,在围墙上如履平地。跑了一小段,见闻雨落没能追上,扭头再也不屑看他,尾巴高翘,疾跑几步,纵身往下一跳,消失在院内。 闻雨落背着草草追了几步,无奈院墙过高,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猫消失。 他顺着围墙走了大约三米远,发现老墙上有条小砖缝。趴缝往里看去,里面半人高的野草,猫已经不见踪影。 院子明显很久没人用了,荒草过于茂盛。内里两间平房,外墙剥落,窗门蒙尘,玻璃大多破碎。 闻雨落知道,他正背着草草呢,决不能涉险。但现在不能追,不代表就得放走那只猫,只要用个追踪的小伎俩就成。 只见他扶墙的手貌似不经意地按在墙缝上,食指和中指很有节奏地轻敲墙面。 中指敲两下,食指敲一下,重复敲击。 随着闻雨落的轻轻敲击,墙缝内迅速鼓起一串白色水泡。 闻雨落在水泡上轻弹了一下,水泡无声无息地挨个迸裂,扬起一阵细微的烟雾,淡不可见。微风吹过,水泡和烟雾随即消失无踪。 泡和烟雾都是闻雨落灵力化成。散布以后,整个院落的生物都会沾染他灵力的痕迹,那只猫当然不例外。这个方法,神异界称为滴滴术,属于初级入门水平的追踪技巧。 简单的东西往往最好用,这是闻雨落多年的心得。 这个院子很邪门,幽凉的寒气夹杂着明显的霉味从砖缝中泄露出来。闻雨落的每个神经末梢都清楚地释放着“危险”的信号——他太明白,这里古怪着呢,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草草大概是真哭累了,趴在闻雨落背上一直睡,睡到楼门口都没醒一下。 闻雨落住的是动迁房,90年代末盖的,当时簇新的六层商品房,到现在已经是老楼了。不过恰逢落鸡市主办世界农**动会,当街的老黄瓜楼摊上了改头换面工程,统统刷了绿漆,阳台也换了塑钢窗,于是打外面不那么仔细的看来,这楼还算时新款。 这里的小区当然谈不上什么物业,有什么事情找居委会王大妈。 闻雨落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一点理财意识都没有,手头钱来钱往如流水,恰应了子曾经说过的那句话:逝者如斯乎…… 解放后他的日子总算还不错,勉强维持了一个不欠债的状况。 闻雨落对房产也没啥讲究,小平房一间,从第一届春晚搬进屋,直住到到香港牵着澳门的小手回祖国。像他这种面容不老的人,十好几年呆在同一个地方,真是懒到家了。 直到有一天,他猛然发现,当年在他腿上撒尿的小屁孩看上去居然比他还老了一大截,于是这才猛然警醒,寻思着搬个家。不料,人走起狗屎运来,猫都挡不住——他住的破地方,居然动迁了! 闻雨落很高兴地背包袱出门旅游,几个月后领回一个半死不活的阿葬,还神奇地攒了点钱,正赶上住新房。 靠街面的楼,一楼是门市房,他抽签抽到三楼,两室一厅,足够足够。 闻雨落背着草草过院门而不入,径直走向自家窗台正下方的店面。 “神仙百货”,阿葬的店,卖香烛纸马神龛神像等“涉神”物事。 当然,这只是个幌子,阿葬的真正职业是神仙殡葬师,简称神葬师。 神葬师从来都是人类担任,而且永远只有一人。上一任神葬师的死亡时刻,就是下一任神葬师诞生的时刻。 每位担任神葬师的人,寿命固定为250年整。 阿葬能活着的时间,还有51年3个月零8天。 阿葬姓千,名字却不记得了,于是大名就成了“千神葬”。 阿葬小广告:你是神仙么?你活不下去了么?欢迎找我千神葬!只此一家,绝对垄断,个***,埋你没商量! 然而,200岁的阿葬从来就没机会从事本职工作。 神仙会死么?阿葬其实并不清楚,等待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好大一部分。 为了表达自己坚守岗位的敬业精神,“神仙百货”里永远循环黎天王的白金单曲:《今夜你会不会来》。 然而,这些年神不见来,人却来得着实猛! 总说国人没信仰啊没信仰,那怎么拜神的人越来越多?还个个不差钱啊不差钱? 本来是个掩护身份的兼职买卖,生意居然好到阿葬数钱数到手软。 当年阿葬也开过书店,阳春白雪的满架都是高端书籍,结果遭受残酷倒闭,被隔壁的租书店吞并。看着曾经放《理想国》的书架上堆满翻到烂的漫画言情网络小说,阿葬郁闷之余,发表了《这世上人类没文化》的长篇演讲。 他从《尚书》讲到小人书,从《史记》讲到《盗墓笔记》——那段时间,家里所有人都得被迫听他冗长到折磨的讲话,只觉得文艺青年已经讲成了2B青年。 闻雨落和草草白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还算有地方躲,家里另一个人可就惨了。 司徒漠,租闻雨落房子住的神仙。上班时间是晚上,白天一般都在家。 阿葬演讲,也是一天八小时工作制。 为了安慰阿葬受伤的文艺小心灵,挽救自己饱受折磨的耳朵,司徒漠天天打电话去电台为他点歌。 那阵子,只要晚八点扭开FM95.8,不一会儿准能听到司徒漠忧郁的东北腔:“喂,主持银吗?你好,俺朋友阿葬的书店倒闭了,俺要为他点一首《往事不要再提》。” 打了一次两次三次,每次都点同一首歌。于是电台编导不干了,劝他换个歌,司徒漠不答应,切他电话,又不好使——整整一个月,点歌台节目如果不给司徒漠放歌,就压根接不到其他人的电话。 最后闻雨落实在看不下去了,帮阿葬出了个点子,改卖神仙百货,还投了5万块钱当本金。阿葬终于不发表文化演讲了,司徒漠也就不点歌了。 但是点歌事件余波荡漾。 虽然没有点歌霸王折腾了,电台编导、主持人仍然心有余悸,主动把这歌设成了节目片尾歌,天天向“书店倒闭的听众阿葬”致敬。 于是,在那个电台还挺红火的年代,“阿葬”成了落鸡市的名人。 于是,总有的哥听见他的名字惊诧地问:“难道你就是那个书店倒闭的阿葬?” 阿葬腹语:司徒漠你个杀千刀的混账王八蛋! 来而不往,就是非礼,就是耍流氓!阿葬是个实诚人,性向绝对正常,绝不屑于非礼司徒漠这样的烂男人!因此每月初一,司徒漠发工资的那天,阿葬都搬个凳子坐在店门口,仰面朝老天,用**语大声哀叹:“关帝老爷佛祖观音妈祖娘娘,阿葬可不可以少赚点哦?数钱好累好累的耶……” 于是司徒漠二话不说,甩开瘪瘪的工资袋,横眉怒目扑上去掐他脖子。 今天就是司徒漠发工资的日子。 不同于闻雨落,司徒漠是正儿八经的上岗神仙。 现今神仙们的日子,可不像传说的那么光鲜。好歹司徒漠律属“神异事务调查科”(简称异事科),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公务员!但每月工资那个少啊,少得闻雨落这个打工的都不忍瞧。 3000年前发多少,现在还是发多少,完全不计通货膨胀的因素! 唉,现今这世道不古啊!神仙完全跟不上形势! 科技发展了,人类的力量暴涨了,神仙的法力却萎缩了。所谓虎落平阳被人欺,没毛的凤凰不如鸡,没法力的神仙只有被欺负的份! 用司徒漠的话来说:神仙也是弱势群体! 你看那天上大小飞机胡乱窜不说,一大群卫星挤在轨道上虎视眈眈,于是天庭一干神仙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天界只剩云层覆盖的一小块,天宫也塌得只剩几间破殿,打雷下雨都得忍着。没办法,谁敢让人类发现自己?被发现了还不得被抓去插管子做解剖? 于是各路神仙纷纷下凡,住进人类世界。 玉帝老爷控制不住局面,但还在天上死撑,没曾想不两天就被A380的大翅膀划破了脸,几十亿年没见血的玉帝看到红色液体便晕死过去,四大天王赶紧把他抬下界。王母娘娘也就大着胆子晒了一次衣服,结果被当成UFO,蓝天背景下的碎花大裤衩照片拍得那个清晰啊,全世界网民都在看。娘娘羞愤难当,一头跳下诛仙台,至今下落不明! 天庭系统崩解,妖魔鬼怪们逮着机会就兴风作浪,下凡的神仙也蠢蠢欲动。于是有法力的神仙对人类犯罪,没法力的神仙被人类犯罪。各种涉神的刑事犯罪、民事纠纷层出不穷,搞得人类高层领导一个头两个大——有神仙妖怪这事还不能张扬,张扬不就乱套了?乱套了怎么搞安定团结? 于是,据说,人神双方首脑终于在某个地下室实现了历史性的会面,并且通过谈判达成协议:一些法力尚高的神仙被推举出来,组成神异事务调查科,就挂靠在国安局名头底下,专门打击涉神犯罪。 但是,神仙们的法力还在不断丧失。 前两年还算好,异事局有法力的神仙还挺多,现如今,因为法力不够辞退的神仙就有十之四五,剩下的调查员平日有多忙,简直无法想像! 然而最不堪的不是忙,而是忙一天只能赚到五毛钱,还要看人类上级脸色,这日子,多正直善良的神仙也要抓狂! 更何况,司徒漠跟“正直善良”丝毫搭不上边。 司徒漠,消极怠工,积极领钱。
闻雨落走进店门,抬眼就看到中堂镇店的黄杨木雕关帝爷,雕工绝技,行云流水,威武潇洒,大刀朝天举,刀尖上挑着一个巴掌大的旧红布袋,布袋半满,沉甸甸的。 那就是司徒漠的工资袋。 据说这是他们的老规矩新唱——新时代的神仙不发铜钱了,改发钢镚,还只发五毛的。 闻雨落顺手抄起一束藏香,费劲巴拉地够下那个廉价布袋,里面就是司徒漠上交的房租了,每月15块。 闻雨落扔下香,径直穿过走道,推开后门。 他们这楼的普通店面,后门里不过一个洗手间,一个小仓库。 但这里不同,这可是“神仙百货”,闻雨落内装。 后门推开,是个小门关。 长一米五,宽一米五,高三米的方形空间。顶棚是朱红色的木格子,扎眼的金色日光透过木格子照下来,真是一览无遗亮堂堂。 闻雨落叹口气,伸手捞过墙角垂落的灯绳,拉一下,咔哒一声。 耀眼的日光逐渐暗淡下去,短暂的黄昏过后,银色月光洒落满室清辉,木格子也变成了天空的深蓝色,而且若有若无地闪烁着星光。 闻雨落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门关四面都是门。 身后的门,自然不用说,是店面后门。 左手边是欧式风格白底描金对开门,装饰着彩色玻璃和复杂的雕花,门面上花体字母不知道写的什么,字母下面嵌着心形不锈钢铁牌,贴牌上镌刻着闻草草的字迹:漠叔叔。 右手边是深色实木直框门。平直四方,一点曲线和花哨都没有,上面一块巴掌型黄铜牌,上面镌刻着:阿葬哥哥。“哥哥”两个字被毛笔打了个大黑叉,旁边门板上颜体楷书斗大的两个字:叔叔。 正对面则是市场上卖的普通黑色防盗铁门,门镜下,铁丝缠绕并焊接成型的立体字:雨爸爸+草草。 闻雨落仿佛能听到右边屋内传来熟悉的打斗声,决定不干涉里面的内政。 扭开防盗门,正对一条粉白墙的过道,左右各一个房间。过道尽头是个小客厅。 闻雨落轻拍背上的女儿:“草草啊,醒醒啊,咱可到家啦。” 草草继续呼呼地睡,这种情况不常见,通常她都是一回家就精神百倍钻车库。 闻雨落也不勉强叫醒她,倒是墙角的地精听见主人的声音,簌簌地一长串溜出来,围着他的脚转圈。 单个地精也就拳头大,刺猬似的,但是绒毛很软,近乎透明色,吸饱灰以后就变成黑色了。 不同于阿葬家,闻雨落这里干净,地精通常是白色。 看见草草睡着,大群地精立刻排好队,组成椭圆小毯一条,一起一伏地泛着波浪纹。 闻雨落把草草放在小毯上,小毯立刻开始向前滚动,托着草草进入房间。靠近床铺的地方,小毯四周挤出八条腿,都是地精一个咬一个组成的。小毯的腿越伸越长,看上去像趴在地上的大蜘蛛,草草就躺在蜘蛛背上。 这时蜘蛛头部有一个地精喊起号子来:呼——哧哧!呼——哧哧! 随着号子,蜘蛛的八条腿一齐使劲,支撑小毯离开地面向上升。地精们支的架子晃晃悠悠的,看着特悬乎,但竟也没塌下来。 等到小毯与床铺平齐的时候,那只喊号子的地精簌簌地爬到草草的鼻梁上,胖滚滚的身体筛糠似的一阵胡蹭,长茸毛骚到草草的鼻孔。 草草张嘴一个大喷嚏,身体也随着喷嚏一个剧烈的抽搐。 等的就是这时候! 草草身下的地精们“唧——”一声,统一出脚朝她踹去。草草被踹翻了身,正好趴在床上。 大蜘蛛随即解体,四散成满地小毛球。两对地精还帮草草盖好薄被。 喊号子的地精在地上登登登跳三下,地精们立即以它为首组合成长蛇阵,咕噜噜一串溜了出去。 厨房里,它们寻到主人,他已经在做晚饭了。 地精们飞速组合成半人高的直立“V”字,绒毛统一挥动,那个“V”字便闪烁出银色的光泽。 闻雨落点头道:“谢谢你们啦。”他挥了一下手里的葱,“今晚吃煎饼卷大葱。” “V”字瞬间坍塌,银色光泽不见了,地精们一片惊恐的死灰色,组合成骷髅头的形状。 闻雨落不禁笑出声来:“那你们想吃什么?” 骷髅头稍稍变了形状,一只水果朝闻雨落晃啊晃。 “苹果?” “苏苏!”地精们发出赞同的声音。那只组合苹果的一侧,随即还有两只地精脱离组合跳下地,那个苹果于是缺了个口子。 咬了一口的苹果,再明白不过了! ——闻雨落家的地精,偶像是乔布斯。 就在闻家地精怀念偶像的时候,阿葬这边刚结束战斗。家什摆设照例东倒西歪,结实的混个二级伤残,易碎的留不下全尸。书柜门掉下半边,液晶电视倒扣在地上,各种碎屑满地撒,跳芭蕾的都插不下脚。 两个刚打完架的大男人,狗一样一边一条瘫在客厅沙发上喘气儿。 南边的司徒漠,长眉凤目不堪看,玉山倾倒再难扶。一身簇新的淡青色古装长袍,左边袖子扯破一块,露出半个膀子。束发的头冠早已不见踪影,一段塑料绳随意将长发绑在脑后——真真魏晋风度,名士风流。 只见他在沙发上躺着躺着又皱起眉,伸手往屁股底下的沙发破洞里掏摸了半晌,猛地揪出半根羊肉串的竹签。 看上面沾灰的油渍,不是一天两天的存货了。 司徒漠立即厌恶地弹开签子,“波”地一声朝阿葬射去。 阿葬大开大阖地捞过一个可乐瓶,就手一抡,竹签弹开,瓶子也不知道飞哪去了。 司徒漠抬腿踹他一脚。 阿葬蹬回去。 但最终,两人还是不动弹了。 每月一次的大战于是平局告终,屋里重归平静。 半晌,墙角响起一阵簌簌声。一只地精悄悄地溜出来,在阿葬的脚边探头探脑。 阿葬家的地精,和主人的麦色皮肤一样,走阳光动感路线,永远保持乌漆麻黑。 只见它大着胆子地爬上阿葬的脚背,扭动屁股挠他脚脖子。阿葬只觉得痒痒,但连脚趾头都懒得动。地精见阿葬不动,小眼睛眨巴眨巴,闪烁出激动的亮光。 “呼哧哧!”它跳下阿葬的脚背,朝墙角呼唤起来。 一大群乌溜溜的地精立刻潮水一般从墙角涌出,自发分成三个集团军,左中右三路打扫战场,各种灰尘碎屑吃得倍儿香甜。 司徒漠揉肚子哼哼:“我饿了!” 阿葬挠挠平头短寸:“几点了?” 一群地精正在两人前方抬电视,听主人一问,立刻扔下手里的活计,朝他们组合成“6:05”的电子表数字。 被抬了半尺高的电视又掉回地面,还不知道砸在什么上面,只听见“咔哒”一声,有什么碎了。 地精们立即心虚地飞速溜回去,组成一道栏杆,掩饰地挡住电视。 好在阿葬也不在乎。 这时,客厅侧门开了,一队白色地精秩序井然地溜进来。 司徒漠看见白色地精,精神一振,爬坐起来问到:“今晚吃什么啊?” 白色地精迅速在地面围成一个圆饼,七八个黑地精组成棍状直立在白色圆饼旁边。又上来一个黑地精朝面饼中央喷一口灰,黑棍子随即倒在抹灰的白饼上,圆饼两边卷卷卷,卷成一个筒状。 司徒漠疑惑地:“老BJ鸡肉卷?” 阿葬却已经蹦起来朝侧门跑去,SD话大声欢呼:“煎饼卷大葱!” “啊……”司徒漠哀嚎着倒回沙发去,马拉之死的标准姿势,眼角还滑下一滴哀戚的泪:“这地方,住不得了!” 黑白两色地精们配合他组成心形,又从中间裂成两半。 沙发背后传来闻雨落淡定的声音:“也有糯米饭卷油条,假如晚上你跟我们去打猎的话。” “打猎?”司徒漠一骨碌爬起来,及腰长发像狗尾巴一样摆动,“有情况?” 闻雨落面色凝重:“我要找一只背鞋的猫。”
草草晚饭的时候还是很蔫巴,默不吱声地啃完小半个糯米饭团就缩回房间去了,闻雨落望着草草的背影好一阵内疚。 草草难过是因为搬家,搬家是因为爸爸调动,调动是因为爸爸总不老,总不老是因为爸爸候补神仙,候补神仙是因为爸爸做了好事——所以,都是爸爸的错,爸爸不该年纪轻轻的就去扶老奶奶。 唐朝天宝年间,扶被马车撞的老奶奶,死了以后也就混个土地,还候补千年。 现在呢?天庭红头文件里明写着:扶各类机动车撞到的老人,死后即为城隍爷。 官方解释:世易时移,做好事的代价不同,补偿就不同。 闻雨落鼻子发酸:问世间命为何物?不过是麻将牌好永不胡! “喂喂!你忧郁完了没有?”饭桌另一头,阿葬叼着煎饼卷,含混不清地打断闻雨落的反思。 司徒漠憎恶地把糯米饭团里的油条抽出来丢一边,又小心揪出没沾上酱的白米饭放嘴里,味同嚼蜡:“那猫是怎么回事?” 闻雨落坐回桌边,把白天的事情讲了一遍。 “音障?” “黑猫?” 那两个进食的男人拍桌子激动,却没人把最惊险刺激的追飞车党当回事。 “不会吧?”阿葬鄙视地嗤他,“就算飞天难为你,怎么那只猫你都跟不住?” 闻雨落的老脸有些挂不住,辩解道:“我背着草草呢!草草一直睡,我能扔下她?”。 司徒漠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皱眉:“怎么回事?草草怎么睡着?平时不是放学最开心,终于能回家鼓捣她的机器朋友了?” 闻雨落把白天去办转学手续的事解释了一遍。不料司徒漠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你是说,草草白天都睡昏昏的,基本没醒?” “对啊!” “晚上饭也没咋吃!”阿葬看草草的饭碗,剩大半碗饭。 “就吃了两口饭,然后又睡去了?”司徒漠撇下饭团站起来。 “啊,对啊!” “最好不要啊……草草!中奖也没这么个中法吧……”司徒漠两步跨过饭厅,猛敲草草的房门,“草丫头,漠叔叔进来了啊!”话没说完呢,扭开房门就进去了。 千神葬不明所以,但凑热闹的本能驱使他在后面紧跟,手里也没舍得放下葱。 闻雨落看着草草的房门口,坐在原处有些愣,只听到里面司徒漠越来越大声地喊:“草丫头,草草!你醒醒!快醒醒!” 闻雨落不自禁的着慌,心都不知道沉进哪海沟里去了,想跟过去却被椅子绊了腿。等他走到草草房间的时候,只见司徒漠怀里横抱着草草,猛晃也不醒。 “她……她咋了?”闻雨落的脸色纸一样白。 “睡着了。”司徒漠不死心地继续晃她。 “这不废话吗?本来就哭困了!”闻雨落看着心疼又火大,动作也利索起来,一把抢过草草放回床上。 “草丫头,睁眼!看看阿葬叔叔!”千神葬凑过去轻拍她的脸,草草也不动。 “草草!爸爸叫你呢!不许装睡!”闻雨落的声音都有些严厉了,可草草眼皮都不睁。 “陷入沉睡,醒不过来。”闻雨落身后的司徒漠声音有点飘,“这个月已经有三起案例,两个小学生,一个初中生。突然白天特别爱睡,睡到早上就再也没醒过。孩子迅速消瘦,第一个出现症状的是小学四年级学生,昨天抢救无效……死亡。” 闻雨落给草草拉被子的手停凝固在半空。阿葬赶紧上前接过被子,给草草盖好。 “她……她刚才还吃饭呢,还跟我说话呢!” “我没警觉啊!都怪我!”司徒漠恼恨自己的迟钝。 谁愿意往自己孩子身上想这种事?闻雨落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想法。 阿葬问道:“你们异事科的案子?” 司徒漠:“不是,孩子爱睡而已,谁会报案?开始家长都以为是生病,昨天出人命了警察才介入调查的。” “那你咋知道?” 这是个蠢问题!司徒漠白了问的阿葬一眼,也不说话。 那表情,多傻的人都明白了。 阿葬用力呸他:花花公子!连人民女警察都不放过! 司徒漠脸皮死厚,对阿葬的鄙夷视而不见:“他们问了不少家长老师学生。其中有个孩子说晚上有一会儿听不见任何声音,然后突然一声猫叫,他又能听到声音了——当然,这一段警察们当成了笑料。” 闻雨落愣愣地接话:“这……倒是他们的风格。” 阿葬耸肩:“人类!” 司徒漠望着草草:“怎么也是死人的怪事,还是孩子,我今天报了科里备案的,现在——我们自己来!” 时间不等人,异事科那么几个调查员,一套程序走下来,一星期就没了。 闻雨落坐在床边望着草草,脸色黯淡得可怕。呆坐着好一会儿,终于说了声:“你们俩先出去,我——呆会儿……。” 司徒漠和阿葬出来客厅,简单分析了一下各种可能性。 按照闻雨落所说的空间波动和音障的情况,他遇到的是类似结界的空间,但是结界不可能出现音障。学校那个地方吵得要死,怎么可能有音障? 这个世界,唯一能制造音障结界的人,是地藏菩萨。 “障壁之内,八音俱丧,魑魅魍魉,无处可藏!”那是威力巨大的杀招。 地藏菩萨与闻雨落曾有过一面之缘,不可能是敌人。菩萨仁慈宽厚,更不可能伤害孩子。 因此闻雨落遇到的,绝非结界。 但那个少年,却的确做出了超自然的行为。那种飞翔,现今普通神仙都很难做到——他究竟是谁?他和草草的昏睡有什么联系? 那个暂时失去听觉的孩子,是否也遭遇了闻雨落说的音障? 而那只背鞋的猫,显然绝非普通动物,而且是两个当事人共同提到的线索。既然闻雨落清楚地感受到了那个院子的古怪,那么先从猫消失的院落下手是最合逻辑的选择! 况且滴滴术过了三个时辰就会失灵,他们剩的时间可不多了。 两人正合计着,闻雨落从草草房间出来了,脸色挺糟糕。 阿葬和司徒漠对视了一眼——雨哥这下打击惨了。 闻雨落是怎样的人?他是天砸下来也会摸鼻子笑着说:“哎呀,我真好,比你高1厘米”的人。 司徒漠知道这个男人经历了太多,看得比什么都开! 阿葬岁数小,久远的往事也知道得不多。但闻雨落平日笑眯眯的样子实在太深入人心了,突然惨痛起来还真让人紧张! 闻雨落看了他们俩一眼,扒扒头发,像是扒拉掉多不好感觉:“看来我们想得差不多。” 阿葬用力点头:“夜探荒宅。” 司徒漠道:“草草得有人看着。”言下之意:雨哥你这状态哥们担心,一只猫还是让我和阿葬来吧! 闻雨落道:“那没事。”转身穿过客厅,拉开阳台门。 阳台异常宽敞,足有一丈见方,平整的土地。 一颗老树,一口深井,别无他物。 老树名为解语树,枝干苍老,绿叶繁茂。见是闻雨落来,殷勤地抖动枝条,绿叶纷纷,随风飞舞,落在地面随即化成袅袅的绿色烟雾。 闻雨落抬高手臂,朝老树伸出手掌:“解语啊,给我个寄语枝。” 解语树一阵娑娑地激动。一根枝条朝闻雨落伸来,绿叶中冒出数个花蕾,旋即绽放出洁白的单瓣花朵。 花开后,枝条自动断落在闻雨落手中。只见他手举花枝走近井边,嘴里对着花朵念念有词:“虫虫啊,老婆!咱闺女出事了……你别等探亲假了,快回来吧,我和草草都想你的啊……” 白花猛哆嗦两下,变成大红色。 闻雨落又对着井口唤一声:“寒水姬在不?” 深井内开始传出汩汩的水声,井口冒出大量寒气。顷刻间,黝黑的寒冰水急速旋转着涌出井口,如同水龙一般。水龙表层的汹涌水花不断褪去,最后竟然化成纤细的女体模样,飘飘然悬浮在井台上方。 海带似的黑色长发,瀑布一般往下着淌水,脸上扣一张惨白面具,面具底下不住地黑水涌动,面具也就随着水波上下起伏。一双幽蓝的美目在面具后面好奇地打量井外的世界。 闻雨落问:“来的是哪个姬?” 面具翻了个白眼,微微鞠躬道:“丁卯也,听候尊驾差遣。” 闻雨落递给她红花树枝:“给我家虫娘的寄语,丁卯姬,拜托你快点!” 丁姬一把抓过寄语枝,有点恼地说了句:“您可别再鸡呀鸡的了!都说过多少遍了!”说完人形翻卷,水龙倒旋,眨眼间寒水已将花枝带入井中。 门口司徒漠按太阳穴道:“连地府的嫂子都要惊动?” 闻雨落看着井内的寒水涟漪,说道:“死了的那个学生,她可以找到。” 阿葬在司徒漠身后蚊蚋小声道:“其实是闺女出事了,就特想老婆。” 司徒漠面不改色不吱声。手在背后握拳,向上伸出大拇指。 ——哥们,偶尔你还是很真理的! 那边闻雨落狐疑地望过来,司徒漠赶紧松开捣鬼的手,主动地上前道:“荒宅那边有你们,我查那个听到音障和猫叫的孩子,还有其他三个孩子,看能有什么线索,警察局和异事处都好办事。” 闻雨落点头不语。 阿葬问道:“草草呢?我们走了她谁照看?” 闻雨落低头说:“我留了分身。”说完打头出门去了。 阿葬三步并两步跟上:“我也是半个人,我们凑一起就是一个了。” 司徒漠怔在原处,喃喃道:“阿葬你个没心没肺的,你是灵体被封印了没办法。他那是强行把自己的灵体和肉体分离……雨哥你真是急病乱投医!”
夜凉如水,白天的熏风暖意仿佛是个遥远的梦境。 10点多钟的小街已不见人影,路灯昏黄,更显小巷幽深。那座院落泄露的寒意,隔老远阿葬就感受到了,浑身不舒服。 “离家这么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阿葬边走边嘟囔。 “以前这里不过是普通宅子。”闻雨落走到院墙的裂缝处,按住墙面便能感受到院内的蠢蠢欲动。他朝阿葬点点头。 ——那猫,还在里面! 于是二人没着急进院子,而是分头朝相反方向沿墙根走开,如同散步的行人一般。 隔三步,摸一下围墙,留下朱砂般红色的指印,像是一个个小逗号。 就像扎篱笆要打桩一样,他们的每个指印都是一个“封”字印的印钉。 今晚闻雨落的灵体留下看护草草,力量打了折扣,人类术士的印法便成了理智的选择。 这个院落不大,没两分钟,两人便在院子生锈的大铁门前会合。 “靠!四周都是街,小得可怜啊!”阿葬边说边打量铁门。 那是单扇的老式铁门,两米多高,门下有滚轮一个,门顶焊着朝天的几个箭头,其中两个还扭弯了,箭头朝下指去。 阿葬伸手摸了一下门,锈得掉渣。 闻雨落在门口四周逡巡了一圈,没什么其他异样,只有铁门右边的砖墙上挂着一尺见方的白木牌一面,手电照上去,上面漆已掉了近半,依稀几个黑色汉字还可辨认:落鸡市第三印刷厂。 这里居然是印刷厂的地方?仓库么? “这破地方能出什么幺蛾子?”阿葬不待闻雨落发话,径自抬脚在铁门把手上点了一下,纵身往上一窜,手已经能揪住铁门顶上的箭头了,胳膊一使劲,整个人像风车一样抡起来,近乎炫技地在夜空中倒立翻转一圈,轻巧地落在铁门内。 这么大动作,生锈的铁门居然都只是轻微响了一下,落地更是寂然无声。 但闻雨落皱眉摇头。 铁门外,他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手指交叉握在一起,双手结成“封”字印,安静地贴向铁门中央。 手印接触到铁门的地方随即散发出白色冷光,以手印为圆心,白色光圈不断扩大,八条极细的红火射线一头连接手印,一头连接光圈,朝八方扩散。红火线轻易熔化了铁门表层,迸落些许火花。 银色光圈扩散很快,接触到铁门边缘的地方随即止住,并且沿边缘变形,最后银色光圈变成了四方形,并且完全与铁门边缘重合,渗入铁门中再也不见。八条火线随之与手印断开,在铁门上下左右四条边线的中点和四角扭结成团,八个点不停旋转,形成乾、坤、巽、兑、艮、震、离、坎八卦卦象。 闻雨落轻喝一声:“成印!” 铁门上的卦象随即“波”地一声闷响,铁花四面溅落,如同八朵焊花同时绽放。但这花朵的绽开只维持了一秒钟,紧接着红光熄灭,卦象烙入铁门边角,细不可见。 卦象隐没的同时,院墙上像红色逗号的印钉也随即渗入墙体内。 印封生门,除了死物,这院里什么也逃不出去。 他轻巧地跃上院墙往下扫视。但今天是月光欠奉的日子,纵然是目力极佳的他,也难看清院子的每个细节。 铁门在南,两间平房靠东北角。铁门后一条砖石甬道蜿蜒曲折,看上去通向房门口。院子的其他地方,全是茂密的野草,甬道两侧尤其茂盛。高大如阿葬,在甬道上走也只能露出脑袋肩膀。 闻雨落白天往里看的裂缝,位于西北角。 闻雨落悄无声息地跳落在阿葬背后,寒气立即从四面八方侵上身来。院子里的温度,估计比门外要低至少五度。 一阵夜风扫过,走在前面的阿葬明显打了个寒战,于是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闻雨落结了“封”字印,等于是瓮中来捉鳖,因此阿葬没啥忌惮。但这个地方,还是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适,就好比半睡半醒之间听到蚊子在耳边嗡嗡一样——打吧,不想睁眼不知道方向;不打吧,又吵又怕咬,反而睡不着。 阿葬有些气躁,加上两边的野草实在茂密,半人多高的蒿草上又爬了一层叶柄密生倒钩的拉拉秧。于是阿葬的棉T恤成了牺牲品,没走十步连衣服带皮都划破了。 阿葬一时恼怒,大喝一声“分水法!”双掌朝两边大力推去。 这招是分江裂海的大手笔,只听得“啪”地一声闷响,野草丁点抵抗也不曾有,非常干脆地朝两边伏倒,平整得像是被熨斗熨过一般。 这下清爽啦!阿葬叉腰抬头,长舒一口气。 闻雨落上前削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摩西啊?分红海啊?” 阿葬知道自己干了用屠龙刀拍黄瓜的勾当,捂着脑袋嘿嘿笑:“反正它也跑不了嘛!”。 闻雨落摇头叹息:两百岁,终究太年轻…… “咯咯咯咯……”突然一阵笑声从平房内传出,还是小男孩的声音。 甬道上的两人面色一紧。 深夜荒宅,哪来的小孩?闻雨落养过娃的人,立刻分辩出来,是十来岁的孩子。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分头朝两间屋子纵身长跃。 阿葬直接踹开东屋的破窗户跳了进去,人还没落地,手结火印已打在天花板上。一声爆响,一团金色火焰在天花板上熊熊燃烧,屋内立刻温暖明亮。 闻雨落没那么野蛮,手刀划断西屋的大锁头,推门而入。一束蓝光从食指上升起,碰到顶棚散开,洒落满屋星辉。 两间屋子由一个漆成蓝色的小门连通,门口虚掩。透过门缝一线,阿葬能隐约看到闻雨落走动的身影。 阿葬打量四周,八米见方的房子,水泥地面白色粉墙。屋内空荡荡的,只有北边靠窗放着一台大机床,看上去是老式的大型印刷机。 印刷机下空无一物,只有靠小门的一侧墙角有几摞废纸,塑料绳捆着,底下渗出黄色的水渍。纸堆周围零七八碎地散落着一些发霉的杂志书籍。阿葬的目光大致扫了一下,杂志不外《漫友》、《漫画大王》之类。书多是漫画盗版,只一眼阿葬就看到了大草帽路飞和鸣人。 这个房间,别说孩子,老鼠都藏不了一只。 不是这里,那就是隔壁! 阿葬转身走向蓝色小门,拉开门。 闻雨落却不在隔壁。 还是八米见方的空屋子,天花板上烧着一团火,北面靠窗一台印刷机,旁边墙角一个废纸堆。 这个房间和西屋几乎一样,居然也有个通向隔壁的小屋,不过门是绿色的。 “邪门了啊!”阿葬按手指按得啪啪响,嘿嘿笑道:“这回还有点意思!” 他三步并两步拉开绿色房门,隔壁居然还是一个模样:烧火的天花板、印刷机、书堆。 不同的是,小房门是红色的。 阿葬这次没有再走进隔壁房间,反而倒退回来,再次打开蓝色房门—— 隔壁的房间不再是阿葬刚进来的那间,南面破窗不见了,大门不见了,对面一个小房门,是黄色的。 “***!跟本大爷玩这种娘娘腔的勾当!”阿葬三步走进房间,伸手从屋顶引下一个火团朝黄色的木门打去,顷刻间,整片门被烧穿,烈焰朝四周蔓延,烧成了一个火圈。 就在那片黄色的门快要烧跨的时候,阿葬背后“砰”地一声爆响,转头一看,蓝色房门也烧了起来。这下屋内三面都是火,温度迅速攀升,不一会儿,阿葬额头就开始冒汗了。 他可不像司徒漠早已脱胎换骨,他可是有血有肉的人类!不想变成烤人干,就得收起他自己放的火。千神葬手结空印,大喝道:“火来!” 屋顶的火迅速缩小变暗,凝成乒乓球大的冷光球,落入他的手印中央,旋即熄灭。 然而,就在光球熄灭的同时,屋顶又呼啦一声大片火起,这次可不是有节制的一团了,火焰像蚊香一样螺旋形一圈一圈烧开,霎时烧满整个天花板。 两边的门都烧成了火圈,阿葬透过火圈望去,隔壁房间也烧成了火海,对面的门变成一个火圈,再隔壁的门,还是火圈! 圈圈相套,意味着无限延伸的空间,如同两面镜子平行放置以后,镜中影像可以延伸至无穷。在这里跑,跑到死也跑不到头! 阿葬的身上已经开始冒烟,皮肤感受着烈焰烘烤的疼痛。吸进的空气都是炽热的,整个肺部像是要烧着一样。 这下再怠慢就是死人了!没活到250岁就嗝屁的神葬师,他就是第一个!这人他可丢不起! 千神葬再结手印,喝道:“水起!” 一道水线从他手印中央升起,细得像小孩撒尿。 水花刚升上半空,就化成了蒸汽。 这下千神葬才知道,这里就是他妈的一个大陷阱!他自己深陷火窟,那闻雨落呢?是不是也着了道了? 二百年来,千神葬也算遇险无数。他预测过N种死法,但是从没想过要烤全羊般香喷喷地死去。 千神葬心头不禁委屈:“奶奶的,这就死了?还没找过女朋友呢!” 熊熊火光中,千神葬被逼到了墙角,脚下传来绵软的触感——那废纸堆还在流水呢! 突然,他心头一动,蹲下捞过一本漫画书就手一瞅。 ——哪里是海贼王和火影忍者?这书明明是《喜羊羊和灰太狼》! “咯咯咯咯……”小男孩的笑声从屋外传来,这次声音更清脆稚嫩。 阿葬忍住皮肤烧灼的疼痛,翻开那本漫画书。 灰太狼在朝他瞪眼睛,还朝他伸出了短胖的小爪子,朝他勾了勾。 抓住这伸出的手吗?还是去它的? ——生活说穿了,不过是个选择。
闻雨落站在门口一动也不能动,看着屋内一堆挨一堆的杂物。 木桌子木椅子,交叉堆叠在一处,分不清谁是谁的腿;曲面电脑屏,主机壳子烂键盘,有台式386也有液晶笔记本;粗细不同颜色不一的各种电线纠缠一处,就像盘丝洞的平方;没了头的毛熊,只有头的芭比,瘪足球断杠铃散麻将,破书包秃笔头作业纸——都是家常旧货,全部残破到底。 简单目测一下,这间屋子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这个好解释,闻雨落他们的家也不是那栋旧楼能装下的。 控制空间的大小和位移,这是闻雨落的看家本领。 杂物堆那头,传来隐约两声猫叫,又是几声孩子笑。 闻雨落挑了下眉,不仅不着急翻过去找,反而盘腿贴着门坐了下来,而且手结空印收回了照明的蓝光。 满屋星光熄灭,屋子恢复了刚才的漆黑一片。 空气十分憋闷,浓重的霉味混杂着电子器件特有的味道。只有掉了玻璃的小窗口能送进一丝风来,也是阴气十足。 这里呆着,可不是一件什么舒心的事。 但闻雨落眼观鼻,鼻观心,只顾闭眼打坐。他的呼吸规律悠长,气息怡然平静,仿佛置身于自家蒲团之上,外物概不能近。 他这个样子,看来能一直坐到天亮。 ——唉,哥都寂寞两千年了,还怕这个? 猫还在叫,孩子还在笑,但闻雨落就是动也不动。 杂物堆里开始窸窸窣窣地蠢动不停,仿佛一个团的耗子在开春节晚会。天花板上传来蝙蝠的吱吱叫声,隔壁还不时传来两声千神葬的惨叫。 闻雨落眉头微皱,但随即舒展开来,依旧纹丝不动。 四处或远或近的各种嘈杂声越来越大,汇集到一处有如海啸般轰鸣着。仿佛有一面巨大的水墙朝闻雨落压来,下一秒就能让他粉身碎骨! 但闻雨落只是打坐。 轰鸣声从远处逼近,就在他的头顶炸响,但那水墙却迟迟没有压下来,那股冲击的力量突然戛然而止,屋内顿时一片悄不闻声的静默。 仿佛海啸只是播放的DVD片子,虽然势力万钧地冲杀过来,却突破不了屏幕,于是被人按了暂停键。 闻雨落心如明镜:来了! 散落满屋的电脑屏,这时左一个右一个地亮了起来,全部都是一片雪花点,嘶嘶地响。 闻雨落这才张开双目,不动声色地看着大大小小歪七扭八的雪花屏。 雪花屏哧哧了一阵,屏幕中央出现跳动的横线,一条变两条,再变成好几条。横线边抖边变宽,仿佛有人在调校频道。 突然,各个屏幕出现了清晰的影像。 黑白的,彩色的,曲面的,直角的,显像管的,液晶的……各种屏幕播出各式各样的电视节目。 闻雨落左手边的黑白屏上陈晓旭正在葬花,右手边彩色的汤姆猫追着小老鼠;李小龙在头顶挥动双节棍,杜十娘在脚边跳江;新闻联播压着CSI纽约,非诚勿扰靠着动物世界…… 每个屏幕的影像也不是固定的,隔几秒钟还会变,就像有个疯子在拼命调台。 上一秒还是卓别林呢,眨眼就脑白金了。 堆成山的破烂杂物,令人错乱的混杂影像,看一会就会让人头晕脑胀。 但没有声音,仿佛所有节目都是默片。 闻雨落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在一片晃动的屏幕上扫视,心中不禁有些凛然。 按常理而论,在这个与人类世界交织的神异界中,上至神官仙人,下至妖魔鬼怪,由于生存空间倍受挤压,因此无不对人类科技有着本能的抵触。至于各种科技生活产品,他们能够使用,最多有些改装,却无法操纵到为所欲为的地步。 举个简单的例子:太上老君能打没电池的手机,却不能欠中国移动的话费;元始天尊的轿车可以少个轱辘照样跑,但不能嫌油价高不加油;不开通网银账户,观音菩萨也刷不了信用卡;登录时不更新软件,托塔天王也聊不了QQ。 在这个神仙法力消亡的混账年代里,玉帝爷能变出金茂大厦,却鼓捣不出一台286——他懂什么叫芯片CPU?财神爷能用金砖银砖唬人,却变不出一张钞票,——他哪懂人民币的防伪印刷技术? 因此,看这小屋之内隐藏大空间的做法,是神异世界的力量无疑。但这力量又能同时控制这么多废旧科技产品,真有点让人匪夷所思了。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孩子的笑声,这次就在闻雨落身边。 闻雨落屏息凝神,一片杂乱的屏幕中,迅速锁定了左前方两米远的一个14寸黑白屏。屏幕里没有别的,只有一个七八岁孩子快乐的笑脸。 那是一个黑头发的小男孩,有点婴儿肥,干净白皙,一看就是大城市里生活很好的孩子。 “咯咯咯咯……”闻雨落的右手边突然又响起一阵笑声,闻雨落扭头看去,右边侧翻的一台液晶屏,长辫子小姑娘笑得特别开心,大概也就五六岁。 又是此起彼伏的笑声,各个屏幕的电视节目不见了,替换成大大小小的孩子。 一律的笑脸,正的倒的歪的侧的…… 整个屋子至少有上千块屏幕,每个屏幕里都有一个孩子冲着闻雨落开心的笑。 平日里看孩子笑都是令人高兴的,可是在这个黑漆漆的诡异房间里,这么多孩子一起笑,让人怎么也产生不了愉悦的感觉。 闻雨落叹了口气,弯腰捡起脚边的一块笔记本屏幕。笔记本的主机键盘已经和屏幕分离,只剩一根脆弱的电线连着。闻雨落一把扯断电线,把剩下的半边撇在一旁。液晶屏上都是泥灰,右上角还缺了一块——这样的破烂货,居然屏幕照常显示! 一个婴儿正冲他咯咯地笑,分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闻雨落慢慢用袖子擦去屏上的灰尘,那个笑着的孩子显得更清晰了。闻雨落小心地把它放在一个电脑主机箱上,直起腰,声音并不很高地说道:“你也跑不掉,搞这个花哨做什么呢?” 话音刚落,所有的孩子顷刻间全都消失,屏幕变成空白。 几秒钟后,各个屏幕又开始播放乱七八糟的各类电视节目。 “没得玩了?”闻雨落脚尖勾起一个根凳子腿,在手里掂量两下,突然猛地朝左边的一台老式电视机砸去。闻雨落可没省劲儿,凳子腿势大力沉,速度快得惊人,居然将电视机扎了个对穿。 他选择这台电视是有理由的。 其他的屏幕播放的都是电视,只有这台老掉牙的黑白电视机是另类,它播放的是闭路摄像头的录像:一条长长的走廊,许多孩子在走廊里走动跳跃。 这段录像不时闪屏,画质很差。但闻雨落能辨认出来,这是哪个小学教学楼的监控录像。 这里不出幺蛾子,什么地方出? 果然,就在凳子腿扎进电视的一刹那,只听见“喵!”的一声的惨叫,一个黑影从电视背后窜出,在杂物堆上疾速穿行躲闪。 屋内的光线也不过是各个屏幕,闪烁的荧光使黑影的辨识度更低。但那个黑影还是让闻雨落一眼就辨认出来——就是那只猫! 既然盯住了,就不会让它逃掉,何况它身上还带着滴滴术的残留灵气。 闻雨落轻点脚尖,提起轻纵,紧跟着黑猫在杂物堆上穿行跳跃。由于他的灵体已经分离,虽然肉身也足够灵敏和疾速,但终究强不过黑猫太多,只能耐心地跟在后面。 咬住不放就是胜利! 这是一场持久战,拼的是体力和毅力。 黑猫左右奔突,开始尚能保持足够的距离,但跑着跑着,居然好几次转圜不灵。这倒不是因为它的速度慢了,也不是它的灵敏消失,而是它能逃的空间在缩小。 刚才宽敞如足球场的房间,现在居然已经只有篮球场大小,而且还在继续收缩。 ——既然是制造出来的拓展空间,那么闻雨落就有足够的力量把空间缩回原状。 黑猫发现这个事实,明白玩弄空间这一招正撞在对手的枪口上。黑猫表现出明显的慌乱,喵喵地惨叫着,更加发力地在屋内转圈逃窜。 闻雨落还是锲而不舍地跟在它后面两米远的地方。黑猫的任何躲藏都没有作用。几次黑猫想钻入杂物堆底下,却被缠绕的电线给抽了回来。 蜘蛛的网是捕捉猎物的,蚕丝却是用来作茧自缚的。丝都叫丝,是武器还是夺命的绳索,那得看怎么用。 闻雨落刚才拽那笔记本的电线的时候,右手悄悄结了“罗”印。因此屋内的电线都成了他捕猫的罗网。 可惜的是他的灵力不足,电线不是那么听使唤,不然,黑猫早抓到了。 好在屋子还在缩小,现在只有10米见方了。 空间小了,杂物也在减少。 “道行太低了。”闻雨落同情不已,“不过是个虚构空间。”
拓展空间有不同等级。在这种虚构空间内,物品本身不存在,只是法力所及虚构的影像而已。 在闻雨落看来,这个虚构空间,不过是幼儿园娃娃的把戏,即便他的灵体不在,他也可以将这个虚构的玩意儿打回原型! 玩空间,有谁玩得过空间大师闻雨落? 刚才他打坐静默的时候,悄悄将滴滴术散布的细微灵力,分别集中在房间的八个角上,灵力细微,所以只能缓慢地缩小屋子的空间。但正是这种缓慢,骗过了对手,使它没有察觉。 闻雨落离黑猫只有不到1米的距离了。屋子也恢复到8米见方的本来大小。 闻雨落手结“刀”印,雪亮的长刀在手,朗声问道:“还要逃?” 那只黑猫跳在一块大直角屏上停住,瞪着他喘息不已,幽绿的瞳孔在昏暗中闪烁着狡狯的光。 黑猫弓着背,朝闻雨落威胁地发出咕咕声:“你敢杀我?” 恩,它果然会说话! 闻雨落眉头一挑,长刀出鞘,指着黑猫的鼻子笑道:“怎么不敢杀?我突然想吃龙虎斗不行啊?” 两根绿色小电线像章鱼触角一样从黑猫身后升起,悄悄绕过它的后腿,打了个活扣。 闻雨落不禁失笑:难得滴滴术马上要失效,灵力再也无法聚集的关口,这不听话的电线终于帮上忙了。 他左手打了个响指,绿色电线突然抽紧,黑猫被猛地倒吊起来。电线缠住后腿往上扯,但力道还不足以把它完全吊上半空。黑猫的前爪死命抓住屏幕,居然也维持了一个势均力敌。 现在黑猫不上不下地倒立在屏幕上方,后腿胡乱踢腾,前爪恼恨地抠住屏幕,那姿势实在难看。 “你是哪来的妖怪?敢在这里兴风作浪!” “谁是妖怪?谁是妖怪?”黑猫呼哧呼哧地喘气,前爪都快要抓不住屏幕了,因此更加竭斯底里。 闻雨落露出兴致盎然的表情,手里的刀又往前伸了一寸,刀尖顶在猫脸上,手腕微动,几根白色猫须齐刷刷地削断。 “不说实话?你眼睛还是单眼皮呀!要不要割个双的?”刀尖上移,就在猫眼皮上晃荡。 “是真的!是真的!”黑猫吓得啪嗒闭上眼睛,眼泪却从眼角飙了出来。 “我又不是妖怪!我怎么是妖怪?我正儿八经小神仙!我就是没啥法力了呗,没法力有错啊?犯法啊?还不让谋生啊?做点小本买卖你们也查东查西的,你们还要不要老百姓活啦?”黑猫居然嚎啕大哭,还连哭带骂。 “不就是卖个废品吗?不就是垃圾堆里找点东西卖钱吗?都是他们不要的,怎么还不能捡啊?你们今天要交环保税,明天要查许可证——查泥马!捡个废品还要经营许可证!我还有硕士学位证呢,你要不要啊?泥马!泥马!泥马!”黑猫控诉得起劲,也不挣扎扭动了,只见透明的鼻水随着咒骂的节奏甩动,滴滴答,滴滴答。 闻雨落哭笑不得:“你看错人了吧?我可不是城管!” “啊?”黑猫登时不哭了,眨巴着绿眼睛水汪汪地瞪着他。 “我就想知道,睡死的孩子是不是你害的?你对我女儿干了什么?”说到草草,闻雨落脸色又沉了下来,刀尖又顶到黑猫的额头上,“说不说?” 黑猫挂在半空愣了一下,随即咕唧唧地怪笑起来:“原来不是城管!哈哈哈!不是城管我怕你个六!”黑猫笑得身体波浪形摆动,“睡死了是他们自己的事,跟我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闻雨落眼中划过一道寒冷的光,淡笑道:“看来我真的找对人了,你真的是元凶!” “别呀!”黑猫一副你奈我何的泼皮样,“元凶可不是我!我要是有人家那能耐,我至于混在这破地方收废品?” “是谁?” “不说不说偏不说!”黑猫死皮赖脸地扭啊扭。 “不说就龙虎斗!”闻雨落刀尖微微使劲,血珠立刻从猫的额头划下来。 见血的黑猫大声嘶叫,死命抠住屏幕,抓出了一排深深的爪印:“那他也死了!我死他也死!我烧死他!” 屏幕本来是在放喜羊羊与灰太狼,这黑猫一抓屏幕,动画片没了,画面上一片火海。 一间屋子,天花板是火,两边墙壁都是火。 烈焰焚烧中,一个人影趴在地上痛苦万分。 这段影像只播放了几秒钟,之后又一阵闪烁,羊和狼又回来了。 但那个身影,闻雨落再熟悉不过——那是千神葬。 黑猫的爪子抓在屏幕上方,朝闻雨落咕咕地发出威胁的声音,尾巴翘得老高:“怎么样?那可不是虚拟空间!” 那火是阿葬自己放的,不救他真的会被烧死! 救阿葬,猫会逃掉,滴滴术的时限已经到了! 闻雨落没有多余的思考,结印的右手松开,长刀登时化成雾气。 但他的左手同时朝屏幕插了进去。 没有电火花,屏幕就像是一层水幕。 闻雨落的胳膊没入屏幕一半,屏幕上的灰太狼还在蹦蹦跳。电线啪唧一声落在地上,那只猫咕唧咕唧地一阵怪笑,挣开活扣,往旁边一窜,从没玻璃的破窗口跳了出去。 闻雨落没去看它,只是对着屏幕大喊一声:“阿葬!” 他的手明显感受到了那个房间的炙热,但是那边什么也没有,他的手如同伸在虚空里。 “抓住我!千神葬!”他朝那边勾勾手。 立刻,他的手被一只热的发烫的手握住,闻雨落心中大喜,反手紧紧抓住,用力往外一拉。 千神葬裹挟着一身火星,从屏幕里面爬出来滚到地上。满脸都是烟灰色,眼睛红得像兔子。一身焦糊味,棉T恤却没多大损伤。他坐在地上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气,像是渴死的人投胎一样。 “水,给我水!”阿葬的声音哑得不行。 闻雨落见阿葬这幅德行,知道他吃了大亏,手结水印给千神葬猛喝了几大口。阿葬还就手还抹了两把脸。不抹还好,一抹就出了泥印子,像只花点狗。弄得闻雨落很想给他拍张照片! 但他的表情非常若无其事:“那个天棚的火其实是虚拟的,门的火却是真的,你的身体以为你被烧了才这样,过一会就会好。” “那是个虚拟空间?”阿葬眨巴眼睛。 闻雨落摇头:“那是空间复制,房间都是真的,你从头到尾都是在一个房间里。”说完起身打量四周。 “他娘的!****王八蛋!玩阴的!”阿葬怒骂,但声音沙哑着呢,骂起来毫无气势。转头打量四周,指着一堆闪烁的屏幕问道:“这……这啥玩意?” “我的初步估计,同样是虚拟空间,嵌套在屏幕里,看起来像电视,其实不是。”刚才闻雨落把手伸进屏幕那一刻,心里就有了底。 “故弄玄虚!”阿葬有些窘迫地嘟囔。虚拟空间、复制空间不是什么高级法术,只是幻术的一种,但是居然搞得自己如此狼狈,千神葬当然不好意思。 “还能走吗?”闻雨落拍拍他的肩。 “当然能!”阿葬立刻挺胸抬头,回答得杠杠的响亮。 “好,咱们走。”闻雨落起身朝门口走去。 “去哪?对了,那猫呢?抓到没?” “不知道。” “啥?” 闻雨落握住门把手,回头看着跟上来的阿葬,挠挠头:“猫跑了。至于我们要去哪,我还真不知道。” “那猫是个什么玩意儿?有谱吗?” 闻雨落沉默了两秒钟,答道:“有谱,但要求证。” 他不再多说,转身打开门,面前出现的不再是那个荒草丛生的院子。 很宽敞的空间,夜风清凉,送来一阵怡人的花香——那是丁香花的味道。 闻雨落和阿葬往前走了几步,觉察到脚下是柏油路面。 初一的天空没有月亮,只有满天星斗闪烁着微光。但就是趁着这点微光,闻雨落看到了熟悉的旗杆、塑胶跑道的操场。 回头看看自己出来的那个门,是一栋几层大楼的大门。贴着白瓷砖的外墙,两根深色的柱子。 多么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草草的学校,落鸡市第三初级中学。
“这……居然是这里……”闻雨落摸鼻子。 千神葬还在前后打量三中的大楼和设施,有些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道:“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闻雨落苦笑:“差不多。” 阿葬干咽了口唾沫,上去掐闻雨落的胳膊,被他一巴掌拍掉。 “阿葬,你听过庄周梦蝶的故事吧?” “当然听过。”阿葬一副受侮辱的表情——这个都不知道,那不成了文盲?“不就是庄子老先生有天晚上梦到一只蝴蝶,然后大发感慨,说不知道是自己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他——等等!不会吧……” 闻雨落摸鼻子干笑:“我们,是庄子,还是蝴蝶呢?” “谁谁谁?我们在谁的梦里?”阿葬这回捏自己一把,疼得直咧咧,“我可肯定是醒着的啊!” 闻雨落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在别人梦中,而且是正在做的梦,意味着什么,你清楚吧?” 千神葬脸色登时很难看:“知道。” 在别人梦中,不可能施展法。而且因为是入侵者,通常会被梦主消灭。 至于是被霸王龙踩死,还是被一大群蛇咬死,还是被恶鬼拖入深渊,还是被外星人抓去实验……完全看运气,梦主也无能为力。 因此前人总结得好:入梦法力不用高,只要你会躲猫猫! 阿葬灰着脸问:“你知道这是梦,你还闯进来?” 闻雨落有些歉意地又摸鼻子:“没办法……” 那只猫被他戳得见了血,哪能不报复?在屋子门口设下梦境陷阱,闻雨落也是知道的。但明知是它故意设的局,他也得往里跳。救草草心切啊,他是个当爹的。 千神葬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别说为了草丫头,就是跟闻雨落他们一起出生入死,本来也是人生快事!于是拍拍他肩膀,正色道:“咱可是兄弟!” 闻雨落微笑,目光投向远处的学校大门:“有人来了。” 正说着,学校门口的一对大灯突然亮了起来。雪白的光线直射楼前。 千神葬真是快到出神入化!拉过闻雨落,疾速闪到离两人最近的雕塑阴影中。这时,正好灯光就打了过来。 那反应之快,闻雨落都咂舌不已。 ——单细胞动物面对危险果然条件反射能力最强,何况是刚吃过亏! 就在此时,校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绿色校服用力奔跑着,一下扑在校门的铁栅栏上。 “迟到了迟到了迟到了!”那姑娘在铁门那头急得直蹦。可是大门锁着呢,她蹦也没用。姑娘又去拍收发室的玻璃:“大爷大爷!我考试迟到了!快开门!” 阿葬小声念念有词:“考试迟到……这梦主可真焦虑,她就不能淡定点?太焦虑我们很危险的啊。” 闻雨落:“正常人的普通焦虑——考试、面试、上班、上学迟到啊什么的,你没梦到过?” 阿葬有些悲壮地凝视远方:“我好久没做过梦了。” 那姑娘拍了一阵收发室的门也不见动静,要爬铁门又爬不上去,于是急得蹲在地上,抱着大书包直哭。 接着不知怎么回事,铁门吱呀一声自己就开了,那姑娘赶紧站起来,搂着书包就往里冲,结果书包里的书啊本啊笔啊纸啊,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于是她又抽答答地边哽咽边捡东西,还没捡完呢,突然又抽出一张纸,大声念道:“6月15号上午,考语文?不是考英语吗?啊?” 于是又手忙脚乱地在地上扒拉随风飞的试卷纸,一边又哭了:“我记错了!我语文还没背完呢!怎么办?怎么办?” 阿葬打老远也能看见她哭得冒水花的小脸,十分不忍地嘟囔:“初三的吧?这丫头也太惨了……” 闻雨落叹气。 每天晚上,有多少个学生在梦中考试?又有多少孩子在梦中惊恐痛哭?这个没人知道。 反正,像闻雨落这样视成绩为粪土的家长,三中也就他一个。 当然,梦里哭总还不是坏事。这里有个吊诡的逻辑:梦中的凄惨都是焦虑的发泄,晚上做梦排除一些精神压力,第二天反而能正常考试学习。 因此,闻雨落聊以安慰自己的是,这孩子哭得多惨都不怕,醒来估计还是个健康的好学生。 就在那学生还在哭兮兮的时候,教学楼突然响起一阵铃声。 大半夜的,两个白瓦瓦的大灯照着,小丫头依呀依呀地哭着,已经够瘆人了,这黑黢黢的楼里突然这么一阵电铃响,就跟地府的催魂铃一般。 千神葬摸摸自己的胳膊,一片鸡皮疙瘩。 “啊!考完了!怎么就考完了?”只见那小丫头哭喊着朝楼里冲,绿色身影直接没入大楼的外墙,不见了踪影。 闻雨落皱起眉:“梦主居然不是她?” “不可能,这绝对是她的梦啊!啊——”阿葬灰着脸道:“梦粘梦!” 梦粘梦,顾名思义,多个梦粘在一起。这种梦并不是什么好事,很容易使梦主精神崩溃。因此神异界的律法明令禁止制造梦粘梦。 要制造梦粘梦,只有梦神府里的神仙才能做。 梦神府,全名玉梦清境府,是十八位梦神的工作机构。各位梦神的职责分工不同,比如魇梦神司掌噩梦,美梦神司掌美梦,清梦神司掌清明梦,春梦神,不用说,司掌ooxx的桃花梦。 “混账!居然对孩子也下得去手!”阿葬一拳砸在雕塑上,愤怒得骂出一长串不带标点的粗话。 闻雨落猛冲他比划“小声”的手势。在他看来,那只猫道行一般般,不大可能制造梦粘梦。 但多个梦连在一起,又是怎么回事?这个闻雨落却也一时拿不准。 “那只猫,难道和梦神有什么牵连?”阿葬转头问他。 闻雨落沉吟道:“它说它是小神仙,我估计十有八九跟他们有瓜葛。但是梦神那帮家伙人多势众,又向来讲究品位,傲娇冷艳得很。这只猫是个收废品的……混得这么烂,不像是他们的风格啊……” 阿葬撇了下嘴:“他们也没走过正道啊,说穿了不就是一黑社会团伙?有个屁的品位!我估计那猫就是个马仔,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闻雨落不禁想笑:“黑社会?你这么说阿漠的那位?小心他跟你没完!” 千神葬这才反应过来,他把司徒漠的女人也给骂进去了。不过他终究底气还不缺,梗着脖子道:“前……前女友嘛!阿漠那家伙哪次提起她不是咬牙切齿的?” 闻雨落摇头叹息:真要是不在乎,还咬牙切齿个什么劲?怎么没见司徒漠对别的女人咬牙切齿? 几千岁的神仙,谈起恋爱来,跟毛头小子差不多。 当然,这道理他现在还不想讲,现在可不是普及恋爱知识的时候。
正说着,梦境又开始转换了。 闻雨落有些醒悟:“我差不多可以肯定,这不是梦粘梦,那只猫只是困我们一下,好拖延时间逃跑。” “不是梦粘梦那是什么?”阿葬抬头,有些纳闷。 “白日梦。”闻雨落看着操场上的人群在逐渐消失,。 白日梦大多数是不完整的梦境,入夜就基本消散了。不过这里是学校,有那么几个成型的梦境残留下来也属正常。 黑猫用迟到的梦境他们引到学校来,结果和白日梦连在一起了,算它走了****运! 闻雨落看着操场上的动静,拍拍阿葬的肩:“又有一个,这个比较厉害。” 刚才满操场的人都不见了,只有一位少女,青蛙绿的一身运动服,靠在花坛旁的花树下看书。 教学楼的灯不知何时居然全亮了,明亮的光线透过教室和走廊的大玻璃窗,映照出窗户上的圣诞老人和雪花图案。教学楼门口也喜庆亮丽,红灯笼上贴着:欢度元旦。 无数的彩带和花纸随风飘扬。操场周围的那圈白杨树上亮起了节日彩灯,水晶琉璃一般闪烁灿烂。 气温骤然剧降,天空中居然飘下大片的雪花。 没两分钟,整个操场一片银白色。 教学楼内传出欢声笑语,还有动感的音乐。 那位少女,依旧安静地翻书,身旁的丁香落满了雪,却依旧散发出迷人的香味。 阿葬头上一大坨白雪,穿个单薄T恤的他冻得直哆嗦。死命按住鼻子阻止了一个喷嚏的放送,阿葬悄声嘟囔:“梦主这丫头晚上肯定踹被子了!” 闻雨落竖起食指朝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阿葬一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两人雪球一般地继续忍着猫冬。 这时楼门突然被一群衣着华丽的女孩冲开,五颜六色的长短晚礼服,白狐毛披肩,钻石首饰高跟鞋,手里的小包闪烁着亮闪闪的商标,乍一眼看去,一水儿的LV、PRADA、香奈儿…… “来了没有?怎么还没到啊?” “哎呀,人家是世界顶级公司帝国公司的总裁啊!人家的零花钱就可以买走整个美国!怎么可能到我们这个破学校来?” “那不是发了通告给校长了吗?说是要来参加我们联欢会的!” “他那么魅惑狂狷的人,说来参加联欢会?谁信啊?” “你不信你来干嘛?还穿得这么花哨,生怕人家看不见你呗!” “我穿的花哨因为我漂亮!不像某人,穿上凤袍也不过是只小野鸡而已!” “说什么呢!你说谁是野鸡?” 两个女孩子开始扭打,旁边一圈拉架的,助拳的,骂声尖叫声缠绕在一处,于是一堆人扭成一坨。 那个花树下的少女远远瞧着,轻蔑地叹了口气,低头继续看书。 阿葬在这头也叹了口气,两根手指堵住耳朵。 正在一团少女揪打得正热闹的时候,空中突然响起螺旋桨的巨大轰鸣声。操场上的白雪仿佛遭遇龙卷风一般扬起,冰冷的旋风夹杂着尖锐的冰粒,扫得阿葬和闻雨落脸上生疼。 那群少女也被扫了个七零八落,什么礼服长裙都成了碎布,妆也花了,头发也散了,好不凄惨。 只有花树下的少女淡定地翻书,旋风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一架巨大的宝蓝色飞机垂直降落在操场中央,起落架都没有。 阿葬眼泪都快出来了:妹子!民航客机不是这么个停法…… 闻雨落悄悄抹了一把冷汗。 飞机舱门开了,两排黑西服黑墨镜的保镖面无表情地肃立两边,一个只有画里才能有的男人俾睨众生地缓缓走下旋梯。说他是画里才能有,不只是说他长得异常俊美,还因为他基本是二维的。 那是个纸片人! 但这个二维帅哥一出现,楼前的那群少女,各种激动,各种晕倒…… 整栋教学楼都在震动,无数的闪光灯此起彼伏。女生的尖叫像暴雨梨花针一样四处飞散:“帝释天!” 阿葬登时一口气没上来,刚要喷,被闻雨落一把雪给堵了回去。 阿葬的手猛抓地面,挣扎的样子活像屋里那只黑猫。 闻雨落在他耳边严肃地说:“都知道佛家三十三天天主的名字,说明梦主读了很多书!” 阿葬颤抖着伸出右手,在旁边雪地上写下了“C-L-A-M-P”几个字母,眼泪潺潺流下,润湿了闻雨落捂他嘴的手。 阿葬心头的痛啊!当年把他书店挤倒闭的,就是这些东西! “什么意思?”闻雨落一头雾水。 阿葬又伸出左手,写下了四个字:漫画言情。 闻雨落:…… 学校还在骚动,教学楼里冲出了更多的少女冲帝释天尖叫。 只有花树下的运动服还在淡定地翻书,有如丁香般香气隽永。 不愧是“魅惑狂狷”的帝国公司总裁,淡淡一个眼神横扫过去,两排保镖立即为他隔开人群,开辟一条道路。两边的少女也不敢尖叫,在保镖身后伸长了脖子星星眼。 只见那个纸片帅哥也没有搭理满脸堆笑上来握手的老太太校长,居然径直走到那个运动服面前,单膝跪地,牵过她的手,轻吻一下:“刘晓梅,我今生的挚爱,我终于找到你了。” 四周一片抽气的声音,一个尖利的叫声在人群中响起:“怎么会是她!我不相信!” 但刘晓梅一点也没有受宠若惊。她淡定地皱起眉毛,抽回手,另一只手上的书朝他摔去:“你不是有很多女人吗?找我干什么?” “她们不过是争奇斗艳的母鸡,你才是我的凤凰!”纸片人握住那本书,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恰好露出封面的书名:《恶魔总裁俏女佣》。 刘晓梅说:“我又不是美女。” 帝释天冷笑一声:“美女怎么可能吸引我这样的男人?昨天我在书店遇到你,你看书看得那么入迷,我一眼就爱上你了!我知道你的内在才华无人能及!” 刘晓梅说:“我有才华,和你有什么关系?”说着就要走开,但那分明是慢动作。 帝释天站跟着起身,一阵冷风吹过,他的纸片身体被吹得娑娑作响,肩膀头都对折了起来。 但是谁也没有在意,大家屏息围观。 帝释天冷峻一笑,邪魅地散发着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旁边的女老师登时晕倒在地。 “没什么关系?我这就和你有点什么关系!”不愧是帝国公司总裁,上前蛮横地一把抱起刘晓梅,标准的公主抱,排开众人,气势一往无前地朝巨大的飞机走去。 边走边大声宣告:“这辈子,你只能做我帝释天的女人!” 一片惊讶和抽冷气的骚动中,纸片人搂住刘晓梅的脑袋就是一个世纪长吻! 闻雨落站在雕像后面,看着少女抱着纸板投入亲吻,寒风飕飕中,用力打了两个寒战。 阿葬在身后啧啧地说:“我靠!这桥段真是太经典了!” 闻雨落猛回头瞪着他,话里带刀的问道:“这就是言情小说?你没给草草看吧?草草没看过吧?” 阿葬立刻举起双手,诚恳投降的姿势:“没有没有没有!我都对她坚壁清野来着!《红楼梦》都不给看!她看的都是《机械原理》、《机械自动化》什么的……” 闻雨落这才转过头去,哼了一声。 又干等了半晌,那个世纪长吻才意犹未尽地结束,刘晓梅推开纸片,满脸绯红,嘴唇红肿。 纸片帅哥总裁把她抱上飞机,刘晓梅半推半就,小拳头轻捶他的肩膀,一捶一个折痕。 终于,两人进了飞机,保镖们开始收起舷梯。 闻雨落和阿葬终于长出一口气。 不料此时机舱门口又飘出一声刘晓梅的惊叫:“啊!我的衣服!不要!” 两人脑门的冷汗登时流得跟水帘洞的瀑布一样。 舱门终于合拢。飞机再次垂直升起,炫耀地盘旋了一圈,消失在夜空中。 再见了,宝蓝色飞机,再见了纸片总裁……不要再见了,少女的春色梦幻!
阿葬呆呆地望着宝蓝色飞机消失的夜空,喃喃道:“我总算明白了那只猫的阴谋!它是想雷死我们。” 闻雨落沉痛地说:“我们要赶紧找到草草,这里太危险了!” “你们要找闻草草吗?”两人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闻雨落霍地转头一看,一个胖胖的小子就站在雕塑旁,右手拎着一桶水。 “您是她爸爸对吧?我们组正值日呢,我带你去找她。” 小胖子很有礼貌地冲他点头笑了一下,乖巧地打头走了,闻雨落站在原处,还在震惊中。 阿葬脸都白了:“他……他是梦主?我们被发现了?” ——发现了怎么还这么平和? 两人眼看着小胖子往楼门口走,不时还回头看他们一眼。没办法,忤逆梦主的下场更惨,两人只好跟上。 这时,天地换景,冬天的气息荡然无存。四处鸟语花香,天已大亮。 学校所有的鲜花都在绽放,熏风暖意,阵阵丁香的味道。 闻雨落站在春风中嗅着花香,若有所悟地微笑道:“来,我们跟他去找草草。” 明显是清晨早读时分,除了值日生,其他学生都在教室里上早自习。 小胖子领着闻雨落他们一路上了三楼,不时地回头冲闻雨落乖巧地笑笑。 闻雨落不敢跟他说话,也只是回以友好的微笑。 小胖子明显体力欠佳,一桶水磕磕绊绊的一路洒着,二楼半还放下歇口气,再走到三楼的的时候鞋已经尽湿,水也只剩半桶。 小胖子皮肤白,稍稍运动就气喘吁吁,脸色通红,跟水萝卜似的。 一年三班的外面,一个穿着米黄色公主纱裙的身影站在凳子上,手里一块碎花抹布,仔细地擦着教室中间的悬窗。小胖子一眼看见他,立刻双手拎捅,积极万分地小跑送上水去:“组长,水来了!” 黄纱裙的面目一片模糊,闻雨落和阿葬离她三米远也看不清楚。 “孟小胖,你怎么这么慢啊?”碎花抹布“啪”地落进捅里,黄色公主纱裙跳下凳子,楼板一声巨响,颤抖了两下。 小胖子赶紧蹲下洗抹布,一边不是很流畅地辩解道:“三楼水房没水了,我下去接的水。” 公主裙这才点点头:“那你赶紧擦黑板去!” “哦!”孟小胖被她支使得溜溜的,起身刚要走,突然想起还带了人上来。于是非常讨好地伸出两个指头,轻轻拽拽黄色的纱裙摆:“闻草草,你爸爸来了。” 那个黄纱裙这才转过头来看向楼梯口,面目这才逐渐清晰。 闻雨落和阿葬高兴地叫了声:“草……” 名字都没叫完,两个人已经石化了。 ——这黄纱裙,哪里是草草?那么大个塑料脑袋,分明是个大号的——变形金刚玩具? 居然是大黄蜂!外面套着芭比的长裙。 只见他拎起黄裙子,高兴热烈地朝闻雨落跑来,嘴里叫着:“爸爸?你怎么来了?” 说着,扑进闻雨落怀里。 过了好几秒,楼板还在余震不已。 千神葬看着一阵恶寒,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闻雨落被动地搂着大黄蜂,一股塑料味直冲鼻子。也许是这样的冲击太猛烈了,有些零星记忆从他脑中闪过,却一时抓不住。 这条黄裙子,他仿佛在哪里见过! 旁边的孟小胖仿佛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大事,带着三分得意六分讨好地说:“刚才叔叔找不到教室,是我带他上来的!我一眼就认出来他是组长的爸爸了!” 他这么一说,闻雨落立即回过神来——还是在梦中呢!看来这小胖子八成是草草的同学,见过自己,恰巧今晚又梦到自己了,所以他和阿葬才没有被梦魇吞噬。但是,既然被小胖子梦到,就得随他的意思来,人家的地盘人家做主,自己不过是个傀儡,演戏也得顺着梦主的线索演! 于是他僵硬地摸摸大黄蜂扎手的脑袋,咬牙切齿地装出亲切的样子:“是啊,是小胖带……爸爸……来看你的。” 齐胸高的大黄蜂发嗲地在闻雨落怀里蹭,把他衣服都划破了。 千神葬在一旁看着直想吐血,心想小胖子你这么梦,雪佛兰都要哭着撞墙去了!而且我家草丫头什么时候这么腻歪过?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八成是肖想我家草丫头了!于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语带讥讽地说道:“那还真是得‘谢谢’你啊!” 小胖子明显没听出阿葬的话外音,只顾挠头笑,有些羞涩,笑得那个憨厚。 大黄蜂也终于松开闻雨落,走到孟小胖跟前,无比温柔地说:“孟小胖,真谢谢你!你一直都在帮助我。”说完还拉过他攥着湿抹布的手,用力握着摇了两下。 孟小胖登时脸红得像刚出锅的螃蟹,头顶都冒出水汽来,咧着嘴语无伦次:“不用……那什么……不用谢……” 窗口金色的阳光这时正好就洒落下来了,胖子和变形金刚笼罩在朦胧的光圈中,微风吹过,扬起大黄蜂的轻纱裙摆,看他高贵如公主,含情脉脉,含情脉脉…… 千神葬擦一把冷汗,转头看看闻雨落,居然还维持着微笑的表情。 但是他的余光却撇见闻雨落的右手正在结刀印! 小胖子!敢垂涎我女儿!砍死你! 千神葬便赶紧靠过去,不着痕迹地卡住他的右手,低声急道:“雨哥!咱忍!他是梦主!” “他要是敢——”闻雨落嘴角抽搐着,说不下去了。 千神葬明白,他是想起了刚才那个纸片总裁的行径,于是赶紧开解道:“这个不是言情小说,这明显是回忆!小胖子要是敢……那样,我千神葬第一个毙了他!——再说了,那不是草草,只是个玩具。” 闻雨落磨牙,噌噌有声:“玩具也不行!” 阿葬拼命捏他的手:“咱还得救真草草!” 闻雨落的手印这才慢慢松开,眼中怒火熊熊地瞪着孟小胖,心中咆哮着:小胖子!今天你做梦,算你走运!以后别让我真的碰到你! 千神葬猛在一旁擦汗,知道这样下去不行,眼看窗口那两位对视个没完,只得没话找话地分开闻雨落的注意力:“雨哥,我怎么觉得这裙子挺眼熟呢?好像家里有一个芭比娃娃,你给草草买的?” 闻雨落愣了一下,随即否认道:“我怎么会买这么娘娘腔的东西?我都去五金店给她买礼物!” 阿葬挠头:“我肯定没买过,我一般都买书。肯定是阿漠那个花心萝卜买的!” “不……我记得草草那个娃娃是从学校带回去的。”闻雨落终于把一闪即逝的记忆碎片捡了起来,“五年级的时候。我能肯定!前一天我被老师叫去学校,说是草草打了同学,第二天我去接她的时候,她书包里露出半个娃娃,黄色的,就是这个!” “怪不得……我还问过这个娃娃哪来的,一点也不像咱家风格,结果草草不搭理我!”阿葬补充了最后一块拼图。 “她又不喜欢娃娃,扔哪犄角旮旯去了。” 这个娃娃,肯定和小胖子有什么联系!不会是草草也看上这个小胖子了吧? 千神葬立刻猛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摇出大脑。 ——怎么说,草草的爹也是玉树临风,草草的葬叔叔剑眉星目,草草的漠叔叔更是吸引女人没商量的灿烂桃花一株!被三个相貌、气质、内涵兼备的男人养这么大,草草居然会看上这么一只小胖猪?这个感情上怎么也让人无法接受! 才小学五年级呢!就算是早恋,那也忒早了啊! 小胖子,你这是早恋中的早恋知道不?你这是一厢情愿!
两位闻草草同学的家长心中正波涛起伏呢,四周场景开始变幻,日光倏地移出走廊,气温猛升,转眼间就是盛夏的正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