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8后盖缝隙九后盖之间的缝隙里面的灰尘怎么清理啊 用卫生纸擦不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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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
人生就像卫生纸& &没事少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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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人民币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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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我的小弟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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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不懂,看贴总是不回,一直没提升等级和增加金币;现在我明白了,反正回贴可以升级,也可以赚金币,而下载又需要金币,我就把这句话复制下来,遇贴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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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法好,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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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口香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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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清理缝越大,还是让他自己防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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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叶,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偷没偷?”马丹已经愤怒到极致。
  “没有。”我回答得很干脆。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吗?”
  我抬起一直低着而不屑看她的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很坚定:“我、没、偷。”
  马丹像一头发疯的母狮,倏地冲上来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推倒在床上,带着我的头往墙上狠狠地撞。一边撞,一边吼:“你到底说不说,说不说?是不是你偷的,是不是,是不是你?”
  蒋茜在一旁兴奋讥笑着:“我要是你啊就承认了。非逞这个强,傻B吧你!”
  付涛赶紧冲过来扯开马丹,逼她撒手,她被拽到对床坐下。我头痛欲裂,脖子快断了。
  “艾叶,你是以为我不敢让你见血是吧?你是不是没见过血呀?我告诉你,血是蓝色的!人蒸不出一笼包子,还得争一口气。我今天非要你承认偷了我的钱,不然我绝不罢休!”
  “是呀,人不蒸一笼包子,还得争口气。我没偷,就一定要争这口气。就算你把我打死,我也不会点头。你死了这条心吧!”
  嘭!马丹提起旁边的暖壶直接砸我头顶上,壶胆顿时爆裂,渣子碎了一地。我尖叫,本能地护住脸。已经变凉的满壶水顿时倾泻而下,浸湿了我的棉服。幸亏水不热。阻挡碎片的手却被划伤。血,滴在水泊中,用刺眼的颜色告诉我,它是红色的。
  付涛有些怒了:“够了!今天晚上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动她了。你再这样,会死人的!”
  “死就死吧,看她那贱样,死了活该!”这是我失去意识之前,依稀听到马丹的最后一句话。
  一盆冷水泼到我脸上,又被狠狠扇了好几巴掌,我挣扎着清醒过来,脸痛得我又想晕过去。场景跟电视剧里国民党审问地下党似的。我想做演员,我还没拍过戏呢。今夜,却意外将戏中的场景在现实中经历过了。
  马丹怒吼着:“艾叶,我现在去找张妍妍。给你十分钟,你再不认的话我就找五十个老爷们儿强奸你!你等着!”
  头晕目眩地强迫自己睁开双眼,屋里只剩下一个男生看着我。那时候真的太小太傻了。宿管阿姨就住在一楼,我竟然只知道孤单一人和他们对抗,只知道据理力争,却不懂得去找宿管求救,更不清楚有法律可以保护自己。
  全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此刻,没有人,没有任何一个关心我的人知道我艾叶在经历何种残忍。爸爸妈妈、楚安琪她们,没有任何人救我。我伤心哭着,眼睛直瞪瞪地望着天空。想到一会她会找无数男人毁掉我,让我生不如死,我连呼吸的力量都快断绝了。
  从六楼往下看,第一次发觉六楼也很高。我突然有一种想死的冲动,用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远处中央电视塔仿佛红灯笼一样高高悬挂空中,像是天宫里的明灯。那抹如同鲜血一般的红,刺痛了我的双眼。突然意识到,我来北京不是来找死的,我是来考电影学院的。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家人,为了他们的期望,为了我的梦想,我也不能死!
  对,不能这么轻易被打败!艾叶没这么软弱!再痛苦我也要熬过去,我一定要熬到明年考学!即使等待我的是更大的伤害,我也选择活下去!
  杨坚走进来了,冷眼看着我,靠在自己床铺玩手机游戏。  我恳求他帮帮我,借我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哪怕我用普通话说,绝不告他们我此刻的状况。杨坚不说话,摇头,看都不看我一眼。
  杨坚边玩游戏,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傻子啊,你学习那么认真,谁不想跟着你沾点光啊?你还真以为我多稀罕认你做妹妹啊?出来江湖上混,最忌讳轻易相信别人。你之所以有有今天,是你自找的。婷婷跟你那么好,都出卖你。什么理由要我同情你啊?”
  真没想到,一切都是利用。你好的时候,抬你、哄你;你不好的时候,踩你、毁你。这就是现实吗?我真是绝望看见的是这样的社会现实。
  当我坚定了必须要好好活下去的念头,我求生的欲望此刻最强烈。经历了一整夜如同噩梦一般的挣扎,身心都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折磨与创伤,失去了所有力量,真的快要支撑不下去了。此刻只想听听爸妈的声音,哪怕是一句,只是一个字:“喂”,我都能获得一丝力量,继续坚持。我只想打电话,就一个字!
  “就算我求你行吗?”
  “脱光了跪下,做得到我就借你!”
  我死死盯着他,居然如此羞辱我。好!我不打电话,也一定要撑下去!我艾叶今天晚上就跟你们誓死抗争到底,我不但不会死,我还要好好活下去!等着看你们后悔的那一天!
  “杨坚,就算我今天晚上这么委屈,但我心安理得。真觉得跟你比起来,你比我可怜多了。你还警察呢?就因为你品行不良才被公安局开除了,丢人现眼逃到北京来混日子吧?可怜的小丑!”
  啪!一巴掌将我狠狠甩到地上,甩出一嘴鲜血。“臭婊子!”杨坚怒不可竭,被发飙的我气疯了。
  臭婊子也比你这只臭蛆强多了!我不再和他纠缠,因为没有任何意义。我要保存体力,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还要面临怎样的折磨。我冷笑,坐在地上擦拭血迹。
  此刻已是早上六点,我被软禁起来欺负了整整十二个时了。
  马丹双手插腰看着我,十分无语。折磨了我一整夜,也没有逼到我承认。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威胁也威胁过了,再无计可施。
  她指着我:“算了,我累了,先饶你一命。都睡觉去!醒了就揪你到公安局!你再不承认,就等着让你父母来收尸吧!”
  爬上那张已经被翻得混乱不堪的床时,已无力做任何整理。一把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推往墙边就直接躺了上去。任凭它们硌着我哪都难受,也无所谓了。这一夜,我所受的疼痛远比这些沉重多了。
  驱散不开这十二个小时我所遭受的一切沉痛伤害,脑子里反复想着马丹最后说的那句话:等着父母收尸!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才十几岁的孩子,第一次步入社会,不谙世事。电视里演的好多都马丹说的一样,我以为那都是真的,对于马丹的话更确信不疑了。想到这里,立刻挣扎起来,找出纸笔,打开小手电筒,趴在枕边认真并绝望地写下了一纸稚嫩的遗书。告诉爸爸妈妈,我没偷,来生还做他们的好女儿。
  流着眼泪将遗书写完,我放在了枕头下面。两个小时,我根本没有睡,脑子里一直浑浑噩噩的是所有被打、被辱骂的情节,像是永远醒不过来的恶梦……  9、人世间最痛苦的不是受外人欺凌,而是被亲人残忍伤害
  八点钟宿管王阿姨敲门,说有人来看我。我穿好衣服,打算出去。
  马丹立刻从床上弹起来:“我告诉你,别跑啊!跑了找警察抓你,抓了就枪毙!”
  走廊处,我疑惑看着一对陌生男女。来人介绍,我才知道是母亲的朋友,一直在北京做生意,答应过母亲有空来看望我。
  偏偏选择了今天过来,冥冥中像是上天安排一样,我顿时感觉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原本想求他出去给我爸妈打个电话,宿舍电话只能接,不能打。反正马丹她们压根听不懂我说家乡话,我要赶紧告诉爸妈这一夜的恶梦。80后在父母身边的小子日过得实在太优越太受宠,到了社会上就跟残废似的傻眼走不动,出了事情只知道打电话跟爸妈求助。
  叔叔说他有手机,叫我直接打。被人诬陷小偷不是什么好事,我不想弄得人尽皆知。连忙躲到走廊另一边去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父亲,当我喊了一声“爸爸”时,声音已经抖到不行。一五一十地将整夜发生的事情告诉父亲。强忍着眼泪一直都没哭。我告诉自己一夜都熬过来了,接下来我同样要坚强面对。我不能表现出害怕软弱,让家人更担心。
  最后父亲问我:“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偷没偷?”
  “没偷,绝对不是我。”
  “那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没等父亲将后面的话继续说完,电话被母亲一把抢了过去,她说:“我不用问你,我就知道,你绝对没偷!因为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十六年在我身边长大,我最清楚我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不可能!”母亲哽咽着,一字一句坚决肯定。
  这一刻,听到母亲如此信任我的话,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夺眶而出。真对不起,过几天就是妈妈的生日了。我还让她伤心。
  “傻孩子,不是你的错。是这个社会太乱了。他们欺负你年纪小,一无所知。欺负我们是小地方来的。你不要怕,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母亲恨不得立刻飞到我身边保护我,可惜心很近,天各一方的距离,甚是遥远。往返高额的路费,是现在已经负债累累的家庭难以承受的。
  父亲迅速做好安排,打电话给我在北京做生意的姑父,姑姑正好过来看他。此时,他们无疑是我在北京最亲的人。
  将叔叔送走后,不到半小时,姑姑、姑父来了,我央求宿管阿姨,准许他们进了房间。
  素来喜欢摆长辈架子的姑父一进来就用家乡话开骂:“肯定是你不会做人,才得罪了他们,怎么就那么不听话,不争点气呢?真是丢人!”
  马丹她们听不懂我们家乡话,但能看懂训斥的神情,在姑父身后得意狂笑。
  我终于忍不住了,对姑父说他不该在这种时候光顾着教育我,而应该站出来保护我。几句话却将他惹怒,他竟然扯起姑姑,扔下我直接就走了。
  马丹她们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前仰后翻。  用“崩溃”都无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昨晚马丹她们十个人在我身上鞭打无数伤口,现在见到我在北京最亲的亲人却还要捅我一刀,捅得更深更痛。我就那么跟他争执两句,感觉不爽了竟然抛下一身是伤的我走了。这是什么亲人?什么“人”啊?
  失去了家人撑腰庇佑,下午我自然是被马丹和张妍妍一行人扭送到警察局。将我带去了甘家口派出所报案。这是一直乖乖听话的我,生平第一次进警察局。
  做完笔录,就带我去附近社区医院做检查。检查报告如下:身体各处不同程度外伤。大脑右侧因外物强烈撞击长包凸起,内有淤血,轻微脑震荡。
  此次事件让我深刻意识到法律知识的普及有多重要。小学开始,就一定要进行深刻教育。发生这种事情,第一时间我应该去找宿管,而不是自己辩驳;宿管解决不了,应该报案,让警察来调查。而不是只身跟他们到避开宿管的男生宿舍,给她们动手的机会;软禁被打之后,有验伤报告,我应该去告他们动手打人。
  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就将事情处理成独自面对,也成为最大的受害者。事后,因我没有起诉,也因我们都只有十六岁,未成年。事情也就在笔录之后,不了了之。
  小县城的父母亲也一样不懂法。事情既已发生,于事无补,他们只叮嘱我离远点,别再去惹她们。
  我被诬陷软禁、暴打折磨了十二个小时的恶梦,就在一群孩子的胡搅蛮缠之后,如同从未发生一般,随着时间消失沉寂了。只有我头顶的大包,时至今时今日依然没有消除。最严重的是,我的头每天晚上从窗户缝里挤进一点点风都会猛烈刺痛。以至于小小年纪的我必须带着帽子睡觉才能延缓伤痛。我竟像个老太太般,带个帽子睡过了我在北京的第一个冬天。
  发生了这么大一事件,校方竟然没有任何表示,宿管王阿姨只说了一句话:“傻丫头,你怎么不到一楼来找我呢?”就这么一句,把我打发了。
  就是这样一个对学生如此不重视、不负责任的艺术培训班,让我来北京才两个多月的时间里,第一次领教了身在社会上,在激烈竞争和你抢我夺的考学怪圈里最为严重的恶劣陷害。
  回想读培训班那一年所经历的一切,犹如可怕梦魇。只顾挣钱而大肆承办的极其不正规的各种演艺学校、培训班之中,所导致不正常的学习氛围而带来的磨难与纷争,我不是唯一一个受害者。  10、手擒窃贼,原来小偷也有实习生
  我没有将偷窃的事情告诉楚安琪,担心她若知道了,以她那急性子肯定会气厥过去,然后再没心思拍好戏。
  最让我生气的,自然是莫婷婷。即使她仍旧装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也不再同情,不再搭理。我没有去问她那晚为什么要说谎污蔑我。她毫发无伤的样子证明马丹她们根本没有打她。如果说,她只是害怕被打被欺负而故意冤枉陷害一直疼她照顾她的姐姐,对于她的欺瞒与出卖,我做不到理解和原谅。
  想到她可怜的家境背景,这不是她丧失勇敢和正直的理由。我曾想尽我一切所能地将她指引到最正确的道路上去,并打算一直扶持她。可惜,她没有给自己这个机会。从那以后,我就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更加迷失自己的路途上去。一步错、步步错,毁掉自己的大好人生。
  偷盗事件并没有最终定论是我偷的,正因为没有定论,十个个人依然断定就是我偷的。事情发生前后,别的宿舍也陆陆续续丢失不少东西。不论我在不在场,大家都误信是我所为,我被冠上了“小偷”的恶名,四处都遭受白眼。
  班里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话,表演课更没有一个人跟我做搭档演小品。许久了,我都没再交新的作业,贺老师都不知道我到底怎么回事,只是常常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总独自默默坐在角落的我。
  事件发生之后我要求调换宿舍,谁也不同意跟“小偷”住一屋,没人愿意换。为了表示校方很重视的样子,宿管王阿姨特意跑到我们宿舍,一脸慈祥对我们四个人说:“你们是一个班的,要团结。”
  说句这样的话,你以为就好使了?又不是团结起来反恐!
  宿舍换不了,依然要时刻置身危机之中。往后的日子过得更加辛苦。无法证实小偷是谁,我走到哪里都如同过街老鼠。
  马丹和蒋茜更是从不给我好果子吃,从早到晚逮着机会对我百般刁难。
  哑忍所有欺凌,咬牙捱过去。又到了一个周末,我不愿呆在宿舍,看着马丹、蒋茜的臭脸,看着莫婷婷仍旧一脸无辜、让人愤恨的表情,走到隔壁宿舍那两个做小姐的女孩屋里去玩。她们常常外出,很少上课,自然对学校里面发生事情比较淡漠。如今,也只有她们比较不排斥我。
  常跑到这两个小姐谢芬芳和刘樱子的屋子里玩,不经意的一天,她们屋又有人丢了手机,这一突发事件竟让我自己把小偷给抓出来了。
  原来,小偷不是别人,正是喜欢常常到宿舍来推销东西的售货员小慧。这一次吸取了教训的我没有傻不拉叽去跟人理论,而是小心翼翼的及时报警。趁大家上课的时候,警察悄然而至。
  可小慧被警察带走之前,却告诉我,偷了那么多东西她全都承认,但马丹的钱,真不是她偷的,她那天根本没有来学校上课。我顿时愣在那里。可我没有证据,究竟偷钱的是另有其人还是诬陷。事件过去那么久,我除了哑忍,还能怎样?去跟马丹她们理论,再招来更大的风浪纠葛?我不是惧怕纷争,只想安心考学。  没人知道马丹的钱不是小慧偷的,抓住了这个小偷,大家都以为那钱也是她偷的。
  从此马丹她们不再叫我“小贼”。莫婷婷在我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她诬陷我的举动,让大家看清这个人,没人再搭理她。即使我摆脱了小偷的名号,让所有人知道我的冤屈,但那十个欺负我的人却没一个人跟我说句“对不起”。这样的结局,是我意料之外的。
  我原以为抓住了小偷,洗刷了冤屈,从此就能过上阳光舒坦的日子。没想到,他们眼中那个倍受老师喜欢的眼中钉,依然是我。
  11、安琪,求你!你能保我一时,保不了一世
  白天的表演课,贺老师定题为“疯孩子”,要求马丹和蒋茜上台即兴表演。即兴表演,就是演员实现没有排练准备的情况下,临场发挥,随意表演。
  马丹演母亲,蒋茜演疯孩子。演着演着,马丹看着蒋茜装疯的样子特别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蹲在地上。台下的同学跟着笑成一团,贺老师大喊了一声“停”!
  “都学了三个多月表演,还敢笑场!这样去考电影学院,初试我就给你淘汰了!回家笑给你爸妈看去!”贺老师气得要死,直接对马丹和蒋茜两人一顿叱喝,这俩跟电线杆一样杵在台上,脸红得跟红心大萝卜似的,直接下不来台了。
  “下来吧,我要是你们,都不好意思站上去。老师说让演,我直接说老师对不起,我那三万五拿来不是当学费,是交给精神病医院当药费的!……艾叶,莫婷婷,你俩上去练习。”
  贺老师将这俩人损得无地自容,两人擦肩下台时看着我和莫婷婷,一脸的不屑。
  偷窃事件过后,我私下跟莫婷婷再也没有说过话。她连一句“对不起”都没对我说过,要我当做什么事都没有而原谅她,我觉得这不是气度的问题,而是原则问题。假使有人在你背后捅了你一刀,你非但不生气,连刀子都没有拔出来就握手跟人做“朋友”。这种人不是傻,是脑子有病。我确信很正常,于是我没有轻易原谅这个背后捅我一刀的人。
  我和莫婷婷站到台上,私人恩怨再如何难以释怀,在表演面前一切都要抛下,这是演员所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与艺德。
  我一边跟她部署着即兴计划,一边用十几秒钟的时间迅速确定该怎么演。莫婷婷先是一愣,有点不习惯连日来不理会她的我突然开口跟她说话的转变。但她马上适应了,点头认可我的安排。准备好之后,我们演了起来。
  莫婷婷这个疯孩子被别的孩子追打欺负,躲到一角,又冷又饿地哭泣。我这个妈妈千辛万苦在大街上寻觅,最后终于找到了她。拿出她最喜欢吃的糖果,哄她吃下,破涕为笑。
  告诉她:我把打她的爸爸赶走了,妈妈要学会自强,以后一个人养活她,和她过最快乐的生活。最后,母女俩抱在一起,满脸是泪却笑得很幸福。
  演得全情投入,哭得潸然泪下。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能将母亲和疯子演得真实自然,让人动容。演完,包括贺老师在内,大家又一次被我们的表演感动,给予热烈的掌声。  “看见没有,这才叫专业!莫婷婷今天表现不错,再接再厉啊!艾叶,你前几次上课状态不好,一直不交作业,我很不理解。但今天的表演非常出色,我希望你能将这种状态一直保持下去,时好时坏可不行!只要你每次上课都像今天这样认真发挥,考电影学院就绝没问题,知道吗?”
  “谢谢老师,我会努力的!”我兴奋地看着老师,走下台回到自己座位。落座再次看见马丹、蒋茜和张妍妍一等人愤恨的眼。
  夜晚回到宿舍,我仍旧自己看书,又回到自己先前的冷漠,不跟莫婷婷说话。她显得有些失落,却依然一副无辜到极点的表情。
  九点多,马丹和蒋茜一人拿着一瓶快喝完的啤酒回到宿舍。老远就能闻到浓烈的酒味,真没少喝。
  啪!马丹握住酒瓶狠狠地甩在柜子上,甩碎之后举起断裂的一半就冲着我过来了,说:“妈的!害我被老师骂,你得意得要死!我今天非让你见血不可!”
  “你有病吧!老师说你跟我什么关系呀?”
  “没得关系?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我不让你见血,我管你叫妈!”
  我立刻伸手阻挡,和马丹纠缠起来,满腔的热血已经全部汇集到脑袋顶上。
  蒋茜在一旁不动手,光叫嚣:“怕你啊!丹,就让她见血!我这还有一酒瓶,不够我再给你!”
  这句话,将原本已经对抗到筋疲力尽的我彻底激怒了。我松开马丹的手,冲到蒋茜面前抢过她手中的啤酒瓶,也在电视机柜上重重一甩,甩得比马丹还利落,活像我平时没事光碎酒瓶玩似的熟练。
  “要我见血是吧?好!让你如愿,我自己来!反正我被你们逼得早就不想活!一会你不管我叫妈,你他妈就是我孙子!”我举起半截啤酒瓶冲着马丹她们喊着,稚嫩的声音却跟着学会说出如此江湖的话。气得全身发抖,难过得无以复加。
  即使之前风雨再大,我也没有嚷嚷着要死要活的话,今天我是豁出去了。说完,地上捡起一块玻璃片,冲进洗手间,将门反锁。
  坐在浴缸里,真把碎片往手腕上割了下去。这块碎片有点厚,并不锋利,割下去虽不深,仍旧可以看见血液慢慢往外渗出。感觉不到痛,更痛的是自己的心。更为沸腾的,是脸上抑制不住的热泪。
  偷窃事件的伤痛还没有完全恢复,大脑里被撞的淤血还没有消散。马丹、蒋茜一行人依旧天天早三顿晚三顿无缘无故地找茬,没完没了的过不去,早已让我忍无可忍。再这样下去,哪一天是个头啊?我还能坚持到考学的那一天吗?心里的遍体鳞伤,我至少可以伪装。如果身体也被她们折腾到满是伤痕,电影学院的老师还能要我吗?
  死,早在我经历完被诬陷软禁之后再无此打算。那一次,我或许没有学会强势,但我学会了更大坚强。
  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不能永远都懦弱到就差在自己脑门上写着“谁都可以欺负”的字样!就当是泄愤也好,吓唬她们也好。我真不知道这算是无声的反抗,还是只会更为伤害我自己。  莫婷婷在外面焦急哀求着:“叶子姐姐,求你别做傻事呀!”
  真好笑!刚刚我和马丹抢碎酒瓶的时候,你干嘛呢?一旁呆着看大戏呀?以为我们在练习小品,即兴表演是怎么着?担心我死了,下次屋里谁要再丢东西,你就再也没人好诬陷了,找不到垫背的是吧?所以你那么紧张我?谢谢啊!
  “你发什么神经啊?你不开门,我去叫王阿姨啦”,马丹和蒋茜透过洗手间木门底下的通风口看见坐在浴缸里使劲割腕的我,急得直敲门。见里面的我毫不理会,她们搬出宿管王阿姨的名号,以为我会因此惧怕而开门。
  别说王阿姨来,就是王熙凤来了,我也不开。我今天就跟这卯上了,割死我自己,做鬼我也不放过你们几个!
  一下一下将血痕化得更深。门外渐渐安静下来,貌似她们真的去叫王阿姨了。叫吧,叫吧,王阿姨来了,就能看到你们把我逼成什么样了。
  突然,门被一脚从外面猛烈地踢开。我正摆着一付最惨烈的委屈表情,就听见来人一声五雷轰顶般地怒喝:“你他妈羊癫疯啊!有你这么迫害自己的吗?!”
  楚安琪,我熟悉的声音。一着急,词不达意的连“迫害”这样的彪语都用上了。
  我泪如雨下,仿佛第一次有亲人来北京看我一样,感到前所未有的亲切。连日来,我所有的委屈与伤心在见到楚安琪的这一刻爆发出来。我那会儿大半夜用凉水洗脚,我都没有哭得像现在这么伤心。
  楚安琪一把抢过我手中的玻璃碎片,像是扔地雷一样地使劲扔进马桶。抓住我的手,对着身后的莫婷婷大喊:“还不去拿纱布!”
  莫婷婷应了一声赶紧去找。
  “你怎么回来了?”
  “临时回来拿衣服,顺便看看你好不好。妈的!再不回来,你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
  没有纱布,莫婷婷只找来几块创可贴。楚安琪撕开一块贴在伤口上,无济于事。不断往外渗出的丝丝血迹,如同她此刻眼中的泪水一样不可抑制。她的泪滴落在我手上,像沸腾的血液一般温热,让我倍受欺凌而失望冰冷的心在这个冬日里第一次感觉到一丝异常的温暖。
  回来就好,有你在就好。安琪,你真好。心中反复说着。
  两个十几岁的小孩,笨得连处理伤口的基本常识都没有,一看都是在家被爸妈疼得过了头的结果。当五块创可贴将我的伤口基本护住,不再止不住流血时,我的手腕被贴得很抽象画。
  突然,楚安琪起身就要往洗手间门外冲。我一把拽住她的衣服:“去哪呀!”
  “我他妈要马丹她们哭得比死还难看!”
  “你怎么知道的?”  楚安琪看着莫婷婷,她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生怕我怪她,慌忙从洗手间门口退回房间里。估计刚刚她下楼时遇见楚安琪,将之前的事大致告诉了她。
  我哀求道:“求你,别去啊!”
  “为什么呀!”她非常不解。
  “你打她们,她们更迁怒到我头上。你一回剧组,她们随时还会来第三次第四次。安琪,我现在在班里和宿舍的日子已经够难过了,不能再有事了。”
  楚安琪慢慢平复了急躁。的确,她能保我一时,却保不了一世。
  “过不下去就别过了,跟我走!”她转身,拉起坐在浴缸中的我往外走。
  “麻烦你从外面把门关上!谢谢!”楚安琪示意莫婷婷出去,她倒是挺配合,一言不发地帮我们反锁门,自个儿出去了。
  楚安琪一直愤怒地抽烟,一言不发听我将之前的详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细诉经过时,我依然为之前的孤军奋战、倍受欺凌而感到后怕。
  我知道她在生气,并且是很生气。气我为什么要一直瞒着她,气她给我打过无数次电话,我总笑着说“很好”;气我一点常识都不知晓,连保护自己最起码的能力都没有;气我用如此血腥地方式反抗,进而伤害自己;更气马丹他们一群人过分嚣张,欺人太甚。
  “跟这呆下去都不是人过的日子!她们明摆着不会让你好过的,还是跟我去拍戏吧。我跟副导演打招呼了,她们有那种按天算的群众演员的戏,我推荐你去。你可以再找三个你们班的同学一起,他们要四个人。”
  楚安琪一向独来独往,她在她们乙班几乎不和任何人来往,尤其认识我之后,更是视她们班的同学为隐形人。叫同学一起去拍戏的活儿,还是我来找比较靠谱。
  日星期五
  安琪告诉我,我才知道别看群众演员的戏份不多,那也是分等级的。当背景来来回回走的,是二十块一天;有台词的是三十块;装一次死人或者披麻戴孝的,会有一百块的红包;做替身的价码更高,一次二百到三百块。所以,人人都想能多几句台词,或者多点镜头,能赚更多的钱,还能多露脸。
  真好,我们终于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演戏赚钱了!  12、咱也是从“群众演员”起步自己的演艺生涯
  我的手腕,因割得不深并没伤到静脉,渐渐好了起来。只留下一道浅显的疤痕,警醒着我曾遭受怎样的欺辱。也因为我这一反常举动,彻底惊吓了马丹她们,担心真闹出人命,从那以后她们再也没敢找我麻烦。
  我决定带刘樱子和谢芬芳一起去拍戏。没想到在鱼龙混杂的班级小社会里,这些不以艺考为目的、单纯做小姐的竟然比那些人更简单一点。除了赚自己的钱,忙自己的活,别的人和事一律好说。在非常时期,她们反而能成为你比较好相处的对象,真是一种讽刺。
  她们也和我一样慈悲心肠,不管之前有多少恩怨都希望我能带着莫婷婷一起去,给她一次机会。的确她的身世很可怜,谁都想拉她一把。既然她们开口,就再帮她一次。以后是好是坏,就由她好自为之了。毕竟我曾经也是真诚地希望她能好起来,让她那辛苦的奶奶能早日看见她成材,成为奶奶的欣慰与骄傲。
  12月初的一天,按照楚安琪的吩咐,早六点我们就打车到了玉泉路,在摄影棚搭建的场地。第一次来到电视剧的拍摄现场,新奇又好玩。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甭提多开心了。人站在现场的那一刻,心中俨然把自己当成专业演员,期待接下来我们都能好好表现,得到导演和所有人的认可。我暂时将培训班的一切失意忘却脑后。既然来演戏,就一定要好好体验一把做演员的荣耀。
  副导演将我们四人带到服装间,服装师拿出四件一样的白衣给我们穿里面当衬,外套是四件和服。原来让我们演日本人啊?我们认真的将衣服鞋子穿上,开始幻想着粉饰后的自己,一会在镜头前给是怎样的美丽风光。
  换完服装,我们被带到化妆室门外。透过窗子看见化妆师正在给一个女演员化妆,从她那高贵且自信的神情中,我猜她肯定是主角。另一化妆师出来了,副导演示意她给我们化妆。一听见要化妆了,给我们兴奋的呀!化妆师却没让我们进化妆间,直接站在外面一边拿梳子皮筋将我们的头发挨个绑在后脑上方,一边跟副导演聊天:“今天十六集那三场大戏拍得完吗?”
  “看导演呗,他是老大!他想拍,贪大夜咱也得跟着熬啊。”副导演装腔作势地拿着剧本摆弄。看见他手中《紫色妖姬》的剧本,我们心里又一阵狂热激动,计划着一会儿发剧本给我们看时,我们得多认真呀。
  “好了,带走吧”,化妆师给我们扎完头发,就叫我们走。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头顶一脑门的问号。就这样行啦?不用化妆吗?搞什么鬼呀?难道我们是演日本僵尸?  真好,副导演问出了我们的疑问:“不化妆了?”化妆师摇摇头,副导演似乎明白了什么,带我们离开。
  12月的冬天真是冷啊,寒风刺骨。楚安琪事先嘱咐我们都穿厚衣服来,傻了吧唧的我们的确是穿了很多,保暖内衣、厚毛衣,心想那么厚的毛衣挡风,一定不会冷。换服装的时候才晓得:除了内衣里面啥也不能穿。穿上戏服,就只能把薄外套披外面。给我们四个冻得龇牙咧嘴的,心想导演真是明智呀,直接给我们冻成僵尸,一会演都不用演,它就是了。
  当我们被冻得一脑门的冰碴子,跟四个水晶灯似的。就看见旁边穿着军大衣的人们瞅着我们摇头直笑。以前总觉得穿军大衣得多土呀,那是农民才穿的行头。到了剧组才发现,厚实保暖的它此刻看起来是那样的威风凛凛、彰显尊贵!剧组所有工作人员都人手一件,穿上的人没一个跟我们这样瑟瑟发抖的,可不让人羡慕嘛。赶明儿我也得弄一件来,在剧组里穿上军大衣,显得自己多专业呀!
  进入拍摄现场,我们比刘姥姥进大观园还要热血沸腾,激动得差点没哭了,心花怒放地打量着现场的一切。
  刚刚化妆间里那个女演员我果然没猜错,女一号。楚安琪演女一号身后的四名随从之一,只要有女一号出现的地方,她们几乎形影不离地跟在身后,所以集集都有她们。羡慕得我们呀,恨不得冲过去扒下楚安琪她们的衣服穿自己身上,抢她们的戏演,那得多爽呀!当时,我想扒的竟然不是女一号的衣服,而是随从的衣服,瞧我这点出息和追求!
  初来乍到的我们,开始在这样一个全新的实践领域谦虚学习,增添了不少新认知。
  表演课学的是最基础的理论和技巧,表演舞台上所练习的小品表演更贴近于话剧表演的风格。镜头前的表演跟话剧表演完全不一样,要更细腻、更生活化、更自然。
  通过实践,你不仅能让自己的表演技能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你还能学到跟“表演”这个词关联在一起的一切工作流程。
  身在现场,不光要熟练表演,懂得镜头前怎样演、怎样调度,还要熟悉片场的环境、拍摄细节、各种规矩,学会做人做事。唯有学会熟悉整个拍摄细节,才能大家融洽合作。
  《紫色妖姬》不是同期录音,拍摄时可以小声说话。同期录音就是拍摄表演画面的同时进行录音。若片子是同期录音,现场就要保持绝对安静了。导演一喊“开始”,除了镜头前的演员,所有人最好是当化石一动不动。谁若是不小心闹出点动静来,害得这场戏又得重拍一次的话,所有人愤恨的眼神都能直接杀你于无影无形之中。
  轮到我们上场了,男一号、女一号在前面表演,我们在后面跳着副导演事先教我们的简单日本舞。摄影机前我们跳得可认真了,想象着自己出现在镜头里的样子肯定美美的,内心激动得跟抽疯似的。  一整天里我们换了各种衣服,演不同角色。一会是泡茶的,一会去送水果;一会拍摄外景,演路人甲;一会又当顾客,在地摊上买东西。
  我们体会着各种各样的角色,将之前苦练的演技学以致用,那叫一个畅快呀。摄影机前演戏的感觉,真好!但让我们特别费解的是,为什么要我们在一部戏里演那么多角色?难道不怕观众认出我们,不同身份却是同样的人来演?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这是为什么?
  当《紫色妖姬》在全国各地电视台陆续播出时,我兴奋地叫上亲朋好友汇聚到我家来看我演戏。瞅准了第五集有我们穿着和服跳舞的场面,得意洋洋地告诉大家:“等着啊,马上就到了。女一号去找那个日本军官的时候,我们就出来了。”
  父母亲一听我的详细描述,带着一脸的骄傲自豪睁大眼睛等着看我。终于,我们出场了。
  在坐的亲友不停问我:“哪呢?哪个是你啊?”
  谢谢啊!我都不知道哪个是我!
  只见此刻电视画面里,四个没头的女人穿着和服在女一号和日本军官的身后晃动。整场戏的镜头都卡在我们脖子以下,还模糊的跟电视机蒙了雾一样。连我自己都找不到我在哪,谁还能看出我的话,他肯定是“大家来找茬”的骨灰玩家!
  站在电视机前,我简直哭笑不得。就这样,还化什么妆呀?难怪拍摄那么久,副导演从来不给我们看剧本。难怪那天化妆师都不带考虑的,妆都不给我们化就将我们打发走了。分明就是瞅准了我们要去演无头僵尸嘛!
  后来发现演别的什么端茶递水的、来来回回串场的更是,那背景虚得跟三维画似的,啥都看不清。之前我还演得贼认真,生怕摄影机朝向我的时候演得不专业。现在才知道,别说我在哪我找不到了,那后面看着像不像个人影都区分不出来。
  原来串场的群众演员就是一摆设呀?撑场面用的。让观众知道,后面那像小虫攒动的,不是静物,是动物!
  难怪许多演员争着想做主演了。当这样的群众演员,就算你演一辈子的戏,都未必能有一个观众看清你。
  不过别看只是做群众演员,同样是任何一部片子不可缺少的部分。角色最轻,却是最辛苦不易的。
  拍摄条件艰苦时,他们更辛苦。等待时间长,常常要在现场干耗着。因为人数众多,没有合适的场地给他们休息,烈日当头、暴风雪雨、严寒酷暑,要不在室外空地呆着,要不在冰冷的房间或车里侯着。有的剧组为了节省经费,给他们的酬劳是最少的,吃的是最差的。许多剧组的人根本看不起他们,从不给友善脸色。当他们太业余,在现场常常跟喊孙子似的随便叱喝怒骂。
  身份低下,比场工的身份都低。场工,就是现场工人。即拍摄现场打杂的人。铺个轨道、推个轨道、扶个道具、拽个电线等等之类的力气杂活都由场工负责。但他们的身份,都在群众演员之上。
  做为群众演员,现场休息时你不能大声喧哗,你若表现得兴奋一点、开心一点都会遭来任何工作人员的白眼,甚至是严厉的管教——“哎哎哎,你们干嘛呢?规矩点!”  拍摄时,把你当做动物一般使唤——“哎,你,从那边走过来。还有你,站在那里买东西。哎哎哎,我说你听不听得懂人话啊?要你背对着摄影机,没让你转过来!”
  每当导演有任何不愉快,最容易拿群众演员撒气——“这人是谁叫来的呀?下次别用了啊!装个死尸还动来动去的,我真他妈想一板砖上去直接给他拍晕了!”
  每当休息时,人家男女一号、导演啥的,都坐在屋子里,暖气片旁边烤着。群众演员只能站在外面,自己找个避风的地方窝着。多穿点!冻死了可是自己的事,没人管你。
  尤其吃饭。人家都是屋里吃,荤素搭配得当的盒饭。群众演员的饭,是三个跟喂猪似的洗脸盆,一盆装一个菜,里面有个肉菜你就阿弥陀佛了,能找着几根肉丝那就是你的造化。然后给你个一次性餐盒,拿一大勺每样盛给你点。没桌椅,没地方坐,自己到外面随便找个可以蹲着容身的地方吃去吧。几口立马吃完,否则没两分钟就凉了,你就只能就着喝西北风了。
  不管身份轻重,哪个演员不是抱着对电影的热忱和对自己未来的远大理想在认真努力的工作?钱拿那么少,戏演得比主演还卖力,却常常连一个起码的尊重都得不到。若不是亲身体验,群众演员的辛苦与委屈,有几人能懂?
  我们就这样融入在其间,一点一滴体会着表演之外,这个身在演艺圈金字塔底层的群演(群众演员)生活。第一次感觉到梦想跟现实有着太大差距。眼前的现状,与我们从前想象的截然不同。
  参与拍摄的第一个星期里,早上六点半开工,晚上将近十点、十一点才收工。每天只拿十五块钱的劳务。早上太早、晚上太晚,我们四个女孩只好来回打车。AA制,减去车费,我们一天才挣三块钱。
  后来才知道,原本我们每个人是三十块钱一天的,被丧尽天良的副导演给一人扣掉十五块,直接跟我们说是十五块。我们辛苦工作一天,劳务却被他密掉一半,真是够狠的。  13、我不想做靠出卖色相换戏拍,只想步步脚踏实地
  上了个培训班果真是不一样,起步又高了一个台阶。楚安琪她们认识副导演,推荐一下就很容易有机会进组当群众演员。
  参加连续剧《魂梦秦淮》的拍摄时,剧组的车约定好了在北三环蓟门桥附近的北京电影制片厂(简称:北影厂)集合出发。
  清晨六点,车开到北影厂门口停了下来。已经坐在车上的我们透过车窗往外看,发现北影厂大门口两边黑压压的蹲满了人。搞不清的还当是人贩子市场呢。询问了一句,才知道全是蹲这等活儿的群众演员。
  副导演径自走了过去,就跟挑牲口一样点着人头:“你,你,还有你。上后面那车!”
  往后许多年,不论严冬酷暑、白天黑夜,从这里经过你都能看见无数的群众演员在这里等着。对未来充满梦想和自信。尤其是后来出了王宝强,所有群众演员立刻将其奉为自己人生梦想中的神明,发誓要当王保强第二。
  其实这样的等待,机会往往很渺茫。一部戏里面除非有打仗用兵、阵势排场的大场面用的人比较多,一般一部戏里群众演员能用上一百来个,就算很多了。他们在这里等着,运气好的一个月能挣五六百,解决个温饱;运气不好的一个月百来块钱,还不如去工地做个搬运工,实打实地挣个苦力钱更加稳妥实在。
  后来就有了专门负责带群众演员的“穴头”。手上一大抄写本,记着所有群演的BB机、座机、手机电话。专门给他们介绍拍戏的活,从中扣一半的介绍费。有的是明着告诉你,要提成;有的干脆不告诉你,三十块的活儿,告诉你就十五块,你干不干吧?不干咱手里有得是人,不怕没人去!就像圈里圈外总说的那句话:中国什么都缺,最不缺人。
  于是,你明明知道被他坑,你还得假装什么都不清楚,哑巴吃黄连,自个儿心里苦去。谁让人家穴头跟副导演熟,他就能找着戏呢。
  有的穴头干出点名堂来了,干脆就近在北影厂里开个“某某影视公司”,把自己跟哪个哪个明星的照片贴得一屋子都是,以显示自己能近距离接触明星大腕多牛掰似的,让你看到晃眼。桌子上放着厚厚的几本相册,上面写着:女明星、男明星、专业女演员、专业男演员、群众演员,你看着还以为他们是家制作精良,具备专业水准的大公司。其实这排场也只能镇住那些一心想当群众演员的傻孩子们。人家专业大公司都只挂他们拍摄制作的电影海报,傻不拉叽挂明星合影的不是底层暴发户,就是圈外人。
  群众演员去了一看:啊呀!加入了他们公司,可不得了啊!这个世界上本没有明星,明星见多了,自己就变成了明星!哦也!
  然后你若说要在这里立个档案。他们立马告诉你要交管理费,七八十、两三百不等。用这种方法骗取群众演员管理费的简直太多了,那么多人你问他一个个顾得上来吗?交完钱了事,基本不帮你办事。你若跑去追问人家:怎么我还不拍戏啊?他们随便搪塞一句:别着急嘛,目前没有合适的角色。有合适的,我们一定及时扣(call)你啊!  楚安琪认识里面的负责人,也带着我们几个过去立个档案。楚安琪那么聪慧,打着“电影学院”的名号,他们知道专业演员见多识广,这个小庙镇不住我们这些神仙,自然也不会找我们要钱。否则,依着楚安琪的性子,不把他们这老窝给炸平了?
  我们刚坐下一会,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男孩,脸上两抹高原红。胆怯腼腆地站在门口:“请问蒋导在吗?”
  刚刚帮我们立档案对我们非常恭敬的蒋导,见来人立马摆起谱来,二郎腿一翘:“我就是啊!”
  “蒋导,您好。”小伙子鞠了一深深的躬:“俺想报个名,跟你们拍戏。”
  “你哪毕业的啊?”
  “俺在俺们村初中毕业。”
  问清来人底细,一看又是只能做群众演员,蒋导心里的算盘立马打得倍儿清晰。
  “哦,我们公司现在演员很多呀,难以管理,这是很费神的一件事情。不过呢,我看你长得很标致,挺有天赋的。就破例让你参加吧!”蒋导一挑眉,装腔作势地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信手拈来的。
  “那俺给您留个号码。”
  “先别急,你还不知道我们的规矩,要交管理费。那么多的专业演员需要管理,当然会花很多人力物力啊。要不然,谁给你们去联系拍戏呢?”
  小伙子一听拍戏,笑得可带劲了,仿佛明天就有一个戏要找自己演男一号一般欣喜:“交多少钱?”
  蒋导比出个“1”的手势。
  小伙子怯怯地问:“十块?”
  “开玩笑!十块钱,你以为菜市场买菜呢?一百!”
  小伙子傻了,低头半天才支支吾吾地:“俺没有那么多的钱。”
  蒋导明显有些不耐烦:“好了,好了。看你对艺术挺真诚的,交五十吧!”
  小伙子从裤兜里摸出所有的钱,最大面值的是五块,最低的几毛钱。好不容易凑上所有的钱,还差三块,他很难为情。
  楚安琪实在看不下去了,瞪了蒋导一眼,从自己钱包里拿出块给小伙子补上。小伙子千恩万谢的,留下自己所住的平房房东的座机号码。
  “回去好好准备吧,有戏一定找你。”蒋导打发他走。小伙子带着一脸憧憬的笑,跟大家一一点头打招呼走了,那笑容看着很让人心酸。
  明明知道,这样的穴头公司收钱就是骗人的。小伙子那四十七块钱根本就是有去无回。我们却无能为力。即使今天阻止了一个这样相信他们的人,明天难保不会有三五十个前来送钱。
  为了能找到往上爬的途径,所有怀揣梦想的少男少女们,无不拿出自己可以付出的任何东西做交换。小到钱财、信任,大到躯体、灵魂。
  当你不清楚真相的时候,千万别看见阳光,就以为有多灿烂。岂不知那光,很可能将你吞噬,把你灼伤。
  12月下旬,在怀柔飞滕影视基地拍摄《魂梦秦淮》。年末北京的寒冬,冷得刺骨。尤其是晚上,谁要敢在室外呆上一夜,那准保第二天上报纸头条:某某处冻死一人。  幸亏我们这次长了记性,带上了最厚的外套。楚安琪在《紫色妖姬》的戏上,还没杀青。经那边副导演推荐,我们到这部戏里饰演女主角的丫鬟。跟楚安琪她们一样,常常要贴身跟在主角身边,多了很多露脸的机会,想想就兴奋不已。剧组的宾馆里,仍旧是我们四个女孩住一间屋子,我跟刘樱子挤一个床,谢芬芳跟莫婷婷一起。
  今晚拍摄夜戏,中间没有拍到我们,副导演就带着快冻僵的我们四个围坐在一个小煤炉旁取暖。
  副导演对刘樱子说:“哎,把你手机号给我,我给你发个特好玩的信息。”
  刘樱子兴致冲冲地将号码报给副导演,信息发过来她看了一眼,一脸坏笑。我们特别好奇,纷纷抢过来看,是一条极其恶心的黄色笑话,下流露骨。
  “急什么呀!你们现在不是认识我了嘛!你们四个女孩相当有悟性,我很喜欢。只要你们表现好,往后就跟着我老七混!还愁没戏拍?”当我们几个女孩谈论着怎样才能一直有戏拍的问题时,副导演胸脯一拍,一付信誓旦旦的样子,简直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
  老七?我还洪七公呢!
  自从来到北京,步入社会,进了培训班,也成为北漂一族。我们出去结识朋友时,陆陆续续碰见各种打着“咱认识人,咱有的是关系”这样招牌的人。某某老总、这个哥那个哥、在剧组混得相当熟的穴头、群演、副导演……见你是一不谙世事、单纯到极点的小姑娘,就立马摆出这种“至高无上”的姿态来哄你。拿出各种条件诱惑你,想让你上钩。
  虽然,我也很小,走哪都一副笨笨的样子,但对于这种利益诱惑从来都不动于心。父母亲从小就教育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假如一个人说出来的话特别美好,跟真的似的,你就该怀疑这话的虚假,得考虑这个人的动机了。
  看着这仨妞听完副导演的“打包票”,她们眼睛里都发出了奇异的亮光时,我就知道她们一定信以为真了。
  副导演被导演叫到拍摄现场去时,我连忙提醒大家:“别信他的,哪那么简单啊。认识他就那么容易上戏,怎么就单单看中咱们几个?我们有什么特别长处值得他提拔呀?”我一说,刘樱子她们想明白了,连忙点头。
  莫婷婷依然把副导演刚才的话当成一回事,在那认真掂量着:“那他就是看我们单纯,不像有些女演员会算计。他跟咱们又处得那么开心,想帮帮我们也说不定啊。”
  “像我们这么小的单纯的女孩满世界都是。他说你单纯所以赏识你,你就信啊?你还真好骗!”虽然我对莫婷婷还有些耿耿于怀,但也不想眼睁睁看她受骗。
  这时副导演一边磕着瓜子一边从远处走回来兴奋嚷嚷着:“看吧!我刚刚说什么来着。我去跟导演夸你们演戏好,悟性高。导演马上就听取了我的建议,给你们加戏了。怎样?咱说话好使吧!”  “真的啊!谢谢王导!”莫婷婷那叫一个兴奋啊,跟嫔妃受到皇帝赏赐似的。
  “叶子,你怎么不买个手机呢?”瞅准了我的短处,副导演开始对我进攻。我漫不经心说自己还用不着。
  他说:“是没钱买不起吧?先把Call机号给我吧,回头有好戏联系你!赚了钱咱立马换手机啊!现在没钱没关系啦,我教你们挣钱的方法,容易得很!往后啊,我带你们拍戏,别说买手机了,买别墅都没问题!”
  买别墅都没问题?你那么牛,怎么不去当导演啊?哼!
  以前,一直以为市长、副市长,总经理、副总经理,虽只差一个字,但也差不了多少。副的做一做,表现好了,一升职就变正的了。于是也一直以为“副导演”当一当,时间一到就转“导演”了。
  进了剧组才知道,别看这“导演”跟“副导演”只差一个字,那差得可不止十万八千里。导演,基本都是电影学院、中戏等等艺术高校科班出身,经过专业培训出来的。熟知影片的各种元素,具备渊博的影视知识,详尽各种拍摄技巧手法,娴熟的影片剪辑技术等等,要学的东西太多、太精深了。那还真不是一般人就能做的。
  副导演是干什么的?拍摄前期,副导演就是负责按导演要求筛选演员,将贴近导演意图的演员资料整理后递到导演面前供他甄选。如果导演看完照片和简历觉得这个演员还可以,副导演就负责给演员打电话,约定和导演的见面时间。如果导演定下了这个演员,副导演再安排演员过来试妆、签合同。说白了,副导演就是一导演助理,专门负责演员与导演之间的联系沟通。
  等到拍摄时,副导演在现场负责管理演员,或者维持一下拍摄秩序。工作简单到随便一个人熟悉两天都能胜任。只要你脑子聪明点,懂得领悟导演的需求。
  副导演若想升级做导演,你最好是先考上比表演系更难考的导演系,从“什么是电影”开始慢慢认真努力学几年再妄想吧。没有那把金刚钻,您还真揽不了这瓷器活儿。
  不过在剧组,副导演因为身兼协助导演找演员的工作,也是演员资料能否到导演面前的关键一步。在这个重要环节里,有的副导演就开始玩猫腻了。凡是自己的兄弟姐妹、情人小蜜的照片,总会不动声色地一个劲地往导演面前送。别的不认识的演员资料,永远卡在自己手里,让它不见天日。
  许多男孩女孩,为了让副导演能在导演面前多“提拔”自己,就开始曲意奉承、阿谀拍马,把那些缺德的副导演捧得跟仙儿似的,将其位置一再捧高,真让他们以为自己是掌握生杀大权的阎王了。
  岂不知,你捧他又如何?即使你的资料能被他送到导演面前,导演选不选得上你,全凭导演的喜好,副导演一点办法都没有。若导演觉得你不符合他的角色需要,就算副导演把你夸得跟嫦娥似的,导演也绝对看都不看一眼就让你回你的广寒冷宫去了。
  而且没有实际性的利益交换,副导演会帮你才怪。但你既然傻到靠出卖自己去交换,人家又何乐而不为呢?顶多玩玩你再甩身走人,你还一点脾气都没有。你若找他理论,他肯定会拿起无赖作风来一句:“吵什么吵?当初可是你自愿的啊!我可没逼你!”
  的确如此。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要如何选择自己的路,全凭一念之差。
  这个号称“老七”的副导演瞅着我们年幼,还不清楚巷子水深,继续在我们面前装导演范儿:“我告诉你们,不是缺钱花吗?等你们能演女一号的时候,还缺什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多威风呀!不过在这个演艺圈里,要想混出个名堂来,都要拿自己的色相交换。色相,你们那么聪明,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咯。”  看吧!我刚刚说什么来着,这副导演心里在打什么主意,等不及立马现行了吧。
  担心旁边这仨傻妞相信他的话,我抢先开口把副导演的话给否了:“我才不信呢。总有通过自己努力脚踏实地走出来的吧?怎么可能都要付出色相啊?”
  “99%都是这样,别期望太高。傻丫头!你还别不信!”
  “那我要做那个1%。”
  我不管你所说的圈子有多乱,我坚信一定会有一部分人是品行端正、注重事业的人;更会有一部分人像我们这样,热爱中国的影视事业,力求可以创作出更优秀的作品而不懈奋斗。而且,我清楚自己的选择,更清楚什么是我该坚持的信仰。
  对于我的回答,副导演一脸的不屑:“说大话吧你就,还1%?我敢保证你不行!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五年以后我看你成什么样儿!”
  在他眼中,我一定是那种冥顽不灵、不识时务者。想必演艺圈里的血雨腥风就是专门对我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之女孩的一种致命打击,他就是要等着看我哭得比死都难看,然后不得不向浑浊恶势力低头妥协的那一天。
  五年?别说五年,十年二十年我也照样如此,绝不会改变!我在心里对副导演这样说着,更是对自己说着。我不知道别人是怎样想,或许也没人会相信。我只知道湘军体内那股蛮劲有时就是很特别。一件事情,只要我们觉得是对的,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说是错的,我们也会坚持去做。做不到最好,绝不罢休;一件事情,只要我们觉得是错的,全天下人都说是对的,我们也坚决不会去做。
  有了跟副导演抵对的那一次,于是人送我绰号“牛牛”,在剧组都这么喊。我倒也乐意。只要你不随意冒犯我,你喊我“牛魔王”都成。
  当晚喝多了水,大半夜突然醒了要上厕所。起身发现莫婷婷不在床上,厕所也没人。当即把刘樱子和谢芬芳推醒了。
  谢芬芳揉着惺忪的睡眼:“唉哟,一会五点就要起,你折腾什么呀!她丢不了,快睡吧。”
  刘樱子压根不搭理我,转身就睡了。太奇怪了,她们怎会这么无所谓呢?
  我上床刚盖被子睡下。突然听见莫婷婷蹑手蹑脚的进来了,我倏地坐了起来,问她跑哪去了?莫婷婷吓得以为左眼见到鬼,被我突然一惊,她连最起码撒谎的本事也没有了:“我,七哥说要教、教、教我演戏!我就去学习去了。”
  连成语“莫名其妙”都不知道的主,还以为自己撒了个多高明的谎?你一群众演员,他教你演戏?剧组每天收工特晚,夜夜能睡上四五个小时那就得谢天谢地谢耶稣了。累得跟猴一样,恨不得立马跳上床找周公打台球去,谁还有功夫大半夜不睡觉睁着个眼教你演戏啊?真以为拍完这戏以后没机会再教你,大家就老死不相往来是怎么着?
  用脚丫子想我都能知道,她是去干嘛去了。顿时,我就像是晚饭暴食了十人量的饭,一股东西从胃里直往上涌。我没再说话,盖被子睡了。
  第二天,莫婷婷果然被副导演七哥“关照”了,在导演那争取了更好的机会,凡是丫鬟里有台词的,都安排莫婷婷开口说。她美得简直没边了,活像是一夜之间踩着弹簧蹦上了好几个台阶。  自此莫婷婷变得肆无忌惮,明目张胆起来,夜夜收工回到宾馆之后,总以提拔她、教她演戏为理由,去找七哥。难怪刘樱子和谢芬芳会见怪不怪,莫婷婷不过是走她们曾经走过的老路罢了。只不过这一次拿身体换的不是钱,而是演戏机会。之所以她俩没有去找副导演,大概是看出了他只喜欢“纯”的。
  《魂梦秦淮》拍摄完以后,剧组的车将我们四个送回培训班。虽然路是她自己选的,我仍旧不忍看她如此沉沦下去。
  “七哥那个人不靠谱,你最好离远点。”我似有似无地点她,也是在保全她一点面子。
  “叶子姐,是不是看我说了那么多台词,多那么多镜头,你眼红了?因为我的戏好、会表演,导演才给我那么重的戏份。你们呀,就学着点吧!”莫婷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真幼稚地以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还得意上了。
  “好自为之吧你!”我丢下最后一句我还能视为“祝福”的话,除此之外我真无话可说了。
  仅仅是为了害怕挨打,你就诬陷别人偷窃;仅仅是为了一个多两句台词的群演角色,你就可以如此出卖自己的身体。
  一个人如果天生认为自己低级的话,那么她的灵魂也会以低级的姿态出现。到破罐破摔那一步,就真无可救药了。
  后来,据说培训班结业以后,莫婷婷就跟七哥同居了。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呀,得糟蹋成什么样?同居以后,再也没让她拍过戏,一年半之后被甩。接着,她就一直混迹于副导演和群演穴头之间,同居再同居,被甩再被甩,演来演去还是个群众演员。
  真正可怜的不是她,而是她奶奶。我想她奶奶若是知晓,一定不想看见自己才十五岁的乖孙女,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情吧。儿子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万分悲伤。辛辛苦苦将唯一的孙女拉扯长大,希望她将来能长出息,却盼来一个这样的结局。她该如何哀悼自己的苦命,怎样才能挽救孙女的灵魂?
  14、电影学院你不用考了,你来考我也会淘汰你!
  在《魂梦秦淮》剧组跟组拍摄近十天,过足了群演的瘾,得到不小的收获,我们回到了培训班。
  短短半个月时间里,马丹她们跑到培训班校长那里闹着要退学,弄得班里鸡飞狗跳、乱做一团。就因为上次表演课,被贺老师一句话说考电影学院也给淘汰掉,她们觉得失去保障,没有希望,烧得甲班十五个学生打算全部退学,同时想要回三万五千块学费。
  培训班就是这样,既然不正规,当然只管吃进去,见人就要、见钱就收。但如同蟒蛇吞下的那头羊,你若想它把吞下的东西再吐出来,怎么可能?退学可以,退钱没门。
  她们再也按捺不住,等着纠纷完结之后,好拿钱走人。这课也就上得更加心不在焉了。
  贺老师一看这漫不经心的排场,气不打一处来。尤其看见默无声息消失了半个月,旷了四天表演课的我正若无其事坐在教室里,杵在他面前,他更是怒不可遏:“听说你当群众演员去了?为了演戏,招呼都不打就可以走是吧?连表演都可以不学了,就牛B能当演员了是吧?行,电影学院你也不用去考了,来考我也给你pass掉,不信你试试!”  贺老师最喜欢说的就是pass谁,是反义词,去考也会给我刷下来淘汰。
  看到马丹她们一脸得意,不用说,又是她们告的密。虽然没跟贺老师报告一声请个假,是我的错,年纪小不懂规矩。但我是为什么走的?
  若不是偷窃事件的伤,隔三差五的闹,啤酒碎片的痛,殷红刺眼的血,我怎能失意到想快点离开这里,换个环境透口气?可我没想到这样,就被贺老师给否决掉了。
  像诸多大学教授那样,只顾授课、从不沟通,他们永远不会像中小学老师对每个学生关爱负责。有任何疑问都会先找学生问明原因,甚至家访。贺老师什么都没搞清楚,就想当然的给了我这样一个无情宣判。
  下课之后,追赶他身后,我一路恳求:“老师,我去拍戏是有原因的,请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一个字都不想听。解释没用,知道吗?你牛你再也别来上我的表演课,接着拍戏去!”
  “老师我求求你,我可以说清楚的!”
  “你走吧,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太让我失望了,就这么着吧!”
  贺老师重重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我就这样被拒之门外,也拒掉了我与他之间所有的缘分。即使多年过去,与贺老师之间的这个误会,仍旧没机会解开,反而越积越深。
  马丹一行人最终成功退学,也把一半学费退回荷包。同时,也将自己退到了电影学院大门外。她们过分嚣张、无法无天的事迹,以及擅自退学的狂妄被所有老师知晓,这样的学生又怎么可能被学院招进去?难不成进去继续祸害别的学生,扰乱校纪?
  三十个人的班一下子只剩下一半,校长立刻做了决定将甲班剩下十五个人合并到乙班去,从此我们开始跟着乙班的表演老师上课,我跟楚安琪意外成为了同班同学,乐以忘忧。
  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当他关上了一扇门,一定会再给你打开另一扇窗。
  乙班的严克松老师没有贺老师那么苛刻严厉,几乎从不发脾气,一脸慈祥,像学识渊博的长者;内心却永远如同孩子一般乐观简单,让人一接触都特想跟他成为哥们好朋友。既是演员,又是电影学院的教授,自己还当导演。多重身份、才华横溢的他,无需用严厉与高傲来抬高自己的地位和尊贵,平易近人的亲和力,时常让人信服的道德教诲,不怒而威的气质是我们更为敬重、钦佩他的理由。
  也只有耐心如他,才会在同样看到我的努力与认真,认可我的专业技能,将我当做他十分看好的学生之后,安静耐心地听我讲述在甲班所遭遇到的一切。善良正义且感性十足的他,听完那些事情,气愤地当着全班面发话:“你们听好了,艾叶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谁还敢欺负她的话,就先过我严克松这一关!”  庆幸的是,乙班的同学并不若我们甲班的那么混杂,大家都抱着一个“认真考学”的目的,如同孩子般纯粹坦然得对你抱以同情和友好。
  转眼到了千禧年,千年的轮回才走到这个世纪之年,全国上下当都热闹沸腾,喜气洋洋。我们也乘着这股沸沸扬扬的火红风浪,报考电影学院2000级表演系的专业考试,期待千禧年的吉祥能给自己带来最好的运气!复读一年、认真备战的我,可以云开雾散,顺利通过表演考试。
  遗憾的是楚安琪结束拍摄的新戏,赶在最后一天才报名,没能和我挨在一起。考试的时候我俩若能相互照应,一切就能顺心如愿了。
  初试考的是朗诵和集体小品。
  三分钟以内的朗诵,自己任意选材,主要看你的普通话和对台词的理解诠释;集体小品基本是老师即兴出题,任意指定五六个人,出去走廊商量三五分钟,然后进去表演。
  一般情况下,只要你还是个正常人,相貌端正,吐词清楚,对表演有最起码的基础表现,都可以进入复试。
  复试考的是“声、台、形、表”四项。唱一首歌,三分钟的台词朗诵,一段形体表演,舞蹈、武术、体操都可以,最后仍是即兴的集体小品。
  考完复试,石沉大海的人可就多了,基本会砍掉总人数的三分之二。考学失败的大部分都死在复试。
  意外的失去了贺老师“直接通行证”的庇佑,却能得到严老师的支持,让我有丝受宠若惊。期待自己好好发挥,再加上他的帮助,能如愿过关。
  复试前面三项,一切发挥正常,只差最后的集体命题小品。遗憾我不在严老师的考场,遇到陌生的考官出题——《看榜》。考官眼前的平面,就是我们假设的黄榜。
  走廊上我们开始设计怎么演,跟我考号挨在一起的那个男生商量好演法:一会演的时候,我考上了,他没考上,然后我去安慰失落的他。
  结果上台表演时,他突然反着演,大喊他考上了,说我没考上。真孙子!临时改变剧情,还为我设了个套,气得我要死。
  许多考生为了引起考官的注意,于千万人海中脱颖而出,常常用这种阴招,好给自己抢戏,让旁边配合他们的考生发挥失常。就这样踩着失败者往上爬,确保自己成功过关。如此卑鄙的手段不幸地用到我了身上,把从不知情的我给踩得措手不及,在台上顿时慌了。
  台下三个主考官和两个考场助理,五双眼睛正直瞪瞪地观察我们的表演,表现不好随时淘汰。这一刻的心情如坐针毡,紧张得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见。
  我刚想说话,打算硬着头皮顺着他的安排演。这个贼精明的男孩根本不让我有说话的机会,接着抢戏,拍着我的肩膀说:“没考上没关系,别灰心,你明年再来考嘛!反正你家不是有关系嘛,找你爸爸活络活络!”男孩不但乱演,还乱说台词。
  我就这样彻底被带蒙了,顺口说了句:“是呀,又落榜了,那给我爸打电话去。”
  我这句随意附和的话,完全是未经大脑脱口而出的。一年一次的考试机会原本已经万分紧张,被人一捣乱则更加慌乱,光顾着如何演好戏,谁还有功夫想别的?这么一随意不要紧啊,给自己整成个绝唱。
  当天夜里,严老师抽身出来,一脸沉重的斥责我:“这么忌讳的话,你不用点脑子赶紧避讳!在考场当着所有老师考生的面,你俩居然大言不惭地说要找关系走后门!你这不是找死嘛!”  上万个人考试,人家想尽办法引起老师重视。我这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岂只是引起了所有老师重视,简直变成了电影学院表演系千禧年考学实录记载里一义愤填膺的飞镖盘!我所在考场主考官在考试结束后的集体会议上将这件事严肃提了出来,所有考官为表清廉之决心,异口同声喊了句:拿下!
  严老师在场束手无策,如此敏感的话题,那男生糊涂,我被他拖下水之后也跟着一起糊涂,神仙也救不了我。最后,我和他就这样傻不拉叽的一起沉入落榜的深渊中。
  艺术类招生就是如此,和文化类完全不一样。文化课的答卷都有严格答案,选对ABCD,就能实打实得到那5、10分。没有悬念,没有意外。
  艺术类的考试,没有标准答案,没有具体依据。考官喜欢你,认可你的表演才能,你就行;若不认可你,就算你再出色,也照样不行。
  文化类考试若打错分,你可以要求重验考卷;艺术类考试落榜了,你连去问老师“我为什么考不上的资格”都没有。假如一定要个答案,他们只会说:因为你不具备当演员的素质。
  你还能问什么?怎样才叫具备演员素质?这原本就没有凭据。难不成非要人家把实话告诉你——因为我不喜欢你,因为我看你不顺眼,因为你运气不好,因为我们就是不想要你!
  残忍,无可辩驳的残忍。但这就是考表演系的现实,名额有限,择优录取。什么是优?全凭每个考场主考官对你的印象和喜好。如果你不服气,可以继续考。代价就是再等一整年,三百六十五天的煎熬等待。
  幸运的是,楚安琪顺利通过了,拿到“文化考试通知书”。即是承认你通过了表演专业的考试,准许你参加当年的普高文化课考试所发的证明书。只要文化分数达到电影学院招生的分数线,再按照表演专业的名次从高到低录取,录满每年本科预定的三十人。你就能考上电影学院,光明正大走进这张门。
  千万人报考,只录三十个,考上的几率简直太渺茫。重考好几年的,根本不稀奇。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幸运,楚安琪却能一次通过,真是万幸中的万万幸。
  傍晚,拿到“文考”的她,陪着落榜的我坐小月河旁边的石椅上,我虽打心里为她的顺利通过而开心,却也无法掩饰自己落榜的失意。
  夕阳斜下,显得落寞沉寂。北京三月狂啸的龙卷风扫起了漫天的黄土尘灰,为这个荒凉的傍晚增添了更加沉重的凄凉,像是上天也在为我感到不公一般。
  我终于熬过了培训班里所有血泪交融的风雨,熬过了戴着帽子睡过的一整个寒冬。怀抱着当时被打后坐在六楼阳台那个让我支撑下来的唯一信念“死也要坚持下去,来年考上电影学院”。好不容易捱到最后,却因考试时“找后门”的口误,功亏一篑。
  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份失望和消沉,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是对自己人生的最大讽刺。
  忘记自己是鼓起怎样的勇气给家里打电话,告诉他们因犯禁忌而落败,相信我并不是能力不行,只是运气不好。请他们一定要准许我再复读一年。
  再复读一年,说得真是轻巧!五万一年的学费开支,家中即使用奔跑的速度也来不及负担年复一年的折腾啊。
  一心求学的孩子,却仍旧意识不到这种挣扎会给家里带去怎样沉重的压力与代价。骨子里的蛮劲依然指使我坚定了:“要么不考,要考就一定要读最高学府”的信念。
  “如果我这辈子,连个大学都考不上,我死都不会甘心的”。这是我给父母亲的电话中发自内心最深刻的一句话。
  父母亲身上的蛮劲也被我这句话发动起来,比我还傻的是,他们竟然答应了我。  15、不管大学要不要我,我在成长,一点点进步
  考学、考学、考学!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不管考多少年,一定要考上!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这样执着激昂的决心,是千万艺考学生心中始终不变的斗志!
  可如此没谱的事就跟买彩票似的,九成靠运气。有人花几块钱能中几百万,有人扔几百万却血本无归。你无法预料最终结果,更不确定还要辗转多久才能走到。或许永远都走不到。
  走了两年,原地踏步,我又回到了备考等待的原点。
  无法像楚安琪那样用一纸“文考”做为自己胜仗的凭证,面对只看结果的人,接下来可想而知,四处受冷遇。
  培训班一个月七百五块的房租实在太贵,我家也承受不起了。寄住在国外归来的远房亲戚家,人家以打扰隐私生活为由,在我落榜之后的一星期内将我扫地出门;当着马丹她们面弃我而去的姑父,那边麻将声此起彼伏,吐着烟圈告诉我他真的很忙很忙,没时间管我,要我找他弟弟那边住。他弟弟晋叔叔与我根本不熟,哥哥嘱托只好暂时收容我。晋叔叔安排我跟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帮工住在一居平房的上下铺,一住就是三个月。没有脱下贴身衣服睡过一个安稳觉,生怕他半夜一梦游就游到我床上来。与陌生男人共处一室,已经顾不上思考什么礼义廉耻。只要能给我个小小的地方容身,等到明年的艺考,我什么苦都不在乎。
  人生只有一个十六岁,本应是草长莺飞、如梦如幻的花季,刚从父母怀抱中独立出来的80后小花朵,现实的灰暗遭遇无奈掩埋了整个花期。
  回家复习文化课准备高考的楚安琪开心地给我打电话,所有遭遇我只字未提。打死她也想象不到我在北京的亲人们会这样对我。归根结底,只因为我家没钱,四处求借;只因我艺考屡次失败,无法证明自己;只因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个“因文化课不好,才选择学艺术”的没出息的孩子,将来必定无法成材。
  可我仍是花季里一朵傲然绽放的小花蕾,面对漫长艺考路途中所要付出的煎熬与代价,没有丝毫“怨天尤人”的意识。因为年幼,还不懂思考感悟;因为简单,简单到心里还是那个念头:我一定要努力实现我的梦想,不管遇到怎样的风雨。
  7月份,我从那个带给我水深火热经历的小小培训班拿到了结业证书,楚安琪却是无比幸运地拿到了首影的录取通知书。一个班出来的姐妹,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
  严老师被任命为楚安琪她们2000本科班四个表演系教授当中的一个。经校方许可,允许带进八个研修(旁听)生。严老师努力安排,点了我进去旁听。好让我与电影学院靠得更近,加大我2001年第三次考取的几率。
  除了没有正式身份,学校不负责住宿以外,八个旁听生跟本班学生没有区别。一起上课,一起接受专业培养。何其难得,楚安琪和我都欣喜不已。
  父母亲和我一样,为严老师的特别照顾而开心,当他是我的恩人恩师。
  没想到,刚进这个班就遇到有外面的剧组《暖在冬季》到班级来选演员,我如此意外地被副导演选中,去剧组见导演、试戏,得到她的赞许。再试妆、定角色,签订演员合同,一切就跟做梦一样。  但签合同的时候,制片主任一句:“现在演员多得是,你不想演,有的是人不要钱都想来!你看着办吧。”就这一句话,让我哑然,只好接收这一集350块钱的片酬。二十集戏,我才七千块。可怜的。
  我要演的可是剧中的女二号啊!说出来估计能把人给吓死。一个电影学院的旁听生,之前只是演过群众演员,如今一下子接下了女二号的角色,一蹦好几级,应付得来吗?别说是电影学院的旁听生,就算是正式的科班生刚上大一才两个月就接到女二号的角色,那也很不容易,更得犯怵啊。这表演才学几天,还基本不会走路,你就妄想撒丫子跑起来?
  我一点也不害怕,咱起点虽不高,但就是有那么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命运既然在我没考上大学之前安排我顺利得到如此宝贵的机会,我相信我可以做得很好。
  后来进组才知道,女一号赵鹿一集八千块。她还根本不是什么名演员,这也是她第一部主演的戏。可人家就是比我有经验,会谈片酬啊。人家一集,比我一整部戏的钱挣的还多。这才差了一号角色,价钱方面却差得不止十万八千里,天壤之别的命运啊,我这北斗七星命呀。
  “唉,算了,咱现在是弱者,能有戏拍就不错了,认了吧。等以后拍出了名堂,我们再来做敖人!”母亲在电话里安慰我,既然签了合同,那就敬业面对,好好演出吧。家乡话说的“敖人”,可以理解为“傲人”,意思是指很厉害的人、强者、牛×的人。
  想想也是,谁让咱起点低呢?毕竟我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县城小妞,能被选上已经是无比幸运了。
  16、十五天之后,我要导演你收回羞辱我的话
  没想到我竟如此迅速地实现了我当群众演员时所立下的誓言:一定要爬到当时那个女一号的位置,享受倍受呵护的待遇。原以为那梦境遥不可及,却在我第二次报考电影学院失败的情况下,离我起誓才半年多的时间里,如此顺利地实现了。
  现场拍摄,服装、化妆围着你转,导演时刻提醒拍完赶快穿好衣服别着凉。开心自己如此之快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岂是“幸运”两字就能形容的。坚信是因为自己的实力证明,才等到的宝贵机会。赵鹿同样如此,为自己能出演女一号而开心。
  但世界上的事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尤其你正得意的时候,一上来锋芒毕露,必然会招致风雨。年幼的我们并不懂“谦逊”的含义,总是喜形于色,前辈们铁定会说你骄傲张扬。
  拍摄第三天,我与赵鹿的在影楼一场戏。因没有熟记台词,一时慌张走错了位置,顿时笑场,没注意到导演的脸已经黑了。
  演到第二场戏,台词是:女生宿舍,你别随便进啊!我一着急,说成了:你随便进!在场演员全笑喷了,尤其我和赵鹿。
  突然,导演大声骂起来:“你们两个傻B呀!还想不想演了!”当即,全场立刻静得跟医院的太平间似的,没一个人敢再出声。
  “一个赵鹿,一个刘杏!你们真以为自己演得好是吗?尤其是赵鹿!都拍了三天了一点状态都没有,还好意思告诉我你是科班出来的?我告诉你们,别以为当了女一号、女二号就牛B了,你们狗屁都不是!剧组所有人包括场工在内,都能踩死你们!别逼我说,我是瞎了眼挑错了演员,让我找后悔药吃去!太他妈有意思了!”  实在没有想到,一脸知性深沉的女导演翻起脸来,竟然如此可怕。这么重的角色,总有几天磨合期吧。剧组拍摄说错台词那是常有的事,以前我当群众演员时,主角说错词,大家都是一笑而过,立刻恢复状态重拍一遍。从没见过导演会因此翻脸,还说这么难听的话。
  我和赵鹿俩不到二十岁的孩子,都是头一次接这么重的角色,顿时被骂蒙了,半晌没说话。
  场记阿姨立刻圆场:“没事没事啊,快调整好情绪,我们再来一条。”
  我们演的这一场是喜剧,气氛应该非常欢乐搞笑。我与赵鹿原本委屈得快哭了,迅速将眼泪咽进肚子,强颜欢笑地将这场戏演完。
  下一场戏要转场去别的房间拍摄,所有人和灯都撤到别处。刚刚拍摄的房间原本华丽闪耀,顿时一片漆黑,仿佛我们受伤的心一般阴凉。
  黑暗中,只剩下我与赵鹿悄然啜泣。最难过的,莫过于被骂得那么难听。最讽刺地,莫过于明明心里在哭,为了拍摄脸上却还要强迫着笑。
  80后大都独生女子,哪个不是父母眼中的娇娇女、太子爷。从小都被捧在手心呵护长大,最后都捧成个单细胞软体生物。柔弱躯体一碰就伤,玻璃心脏一触即碎。前辈眼中看起来微不足道的风雨困境,对于他们来说全是磨难。一不小心就遍体鳞伤,却还被大家痛骂:吃不起苦,无能无知。
  岂不知,童年太美,社会太难。一夜之间将我们从天上扔到地下,没人再当我们是孩子。
  夜晚收工回到剧组,白天的难过依然触目惊心。体内蛮劲又上来了,倔强发誓:我要努力把角色演好的!不能让你小看了我,一定要等到你改口,说选对了人!
  暗下苦功,头天夜里看着通告将第二天要拍摄的所有台词记得滚瓜烂熟,坚决不容出错。即便夜夜睡眠时间不超过五小时,拿着剧本把自己关厕所也要把台词记好为止;到现场再也不随意说笑玩闹,而是静坐角落体会角色,保持状态。不懂就问,不明白就学,迅速将自己所有的不足弥补起来。
  一个星期之后,李导没再骂过我一句,也没任何不满。自己越来越接近角色,灵魂合二为一。导演说我往那一站,不用演就是刘杏了。最后,李导一改此前的严肃,在现场主动跟我开起玩笑:哟,刘奶奶,您来了啊?化好妆别冻着了啊,刘奶奶!
  说得大家一顿乱笑,现场氛围轻松。开心至极的人,自然是我。用加倍努力为自己赢得了认可尊重,赢得了轻松自由。
  谁说80后就柔弱无能了?我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学会成长与适应的孩子。给我们一点耐心,让你看看80后强大的精神和力量,谁也别小觑!
  人生就是如此,有悲就有喜,有笑就有泪,不可能永远阳光,亦不会永远苦痛。拍摄这部戏时,艰辛苦难与开心欢笑一起交织。
  刘杏一共有一百七十多场戏,其中九十多场都发生在一家影楼。十几天时间要将九十场戏拍摄完,简直跟赶贼似的。一天下来最多要拍十六场戏,憋了好几场都没时间解决想上大号的尴尬问题。  拍完一场,化妆师就喊“快来补妆”。然后你正补着妆,服装师就已经拿好了下一场戏要换的服装,一脸跟太监似的傻笑,像个电线杆一样杵在那,等着你补完妆就换。这衣服才穿上一半,场记那边就开喊:“现场布置完了,演员准备好了没有?演员过来!”
  只见我立马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撒丫子就往现场赶去。差点就把正在给我系鞋带的服装师给满地拖着跑。
  最惨烈的莫过于一整天拍室外戏了,大冬天零下十二度拍夏天的戏。我穿超短裙、薄丝袜,那叫一个凉快。还得和演“柱子”的小演员一边吃冰棍,一边商讨。当天没有太阳,北风那个吹的把我当白毛女吹了。一拍拍了一个半小时,我和柱子陆续吃了七根冰棍才拍完。七呀,多吉利呀,连吃冰棍都吃成我的幸运数字。
  外面冰雪交加,我们还得假装是夏天,还得假装热得恨不得把身上仅有的一层薄衫给撕了裸奔,还得狂吃冰棍下肚。姐玩的不是演技,是老命啊。
  在剧组拍戏最辛苦的,还是觉睡不够。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化妆。到了现场,我们困得逮哪睡哪。
  演男一号李国安的最厉害,有场戏是他被打晕了,受伤躺在医院病床上。他当时的确太困了,愣是躺着躺着就睡着了。等赵鹿走进病房,看着昏倒的男友伤心痛哭。哭着哭着,突然床上那位伤者打起威震天的鼾声。大家笑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赵鹿乐得就差把那点滴的针头直接往自己手臂上扎了。
  这次拍戏,母亲找曾在军区的舅舅要了一件部队特制的军大衣,那可是大衣里面打着红色印章,写着“一九七五年某某师”字样的专业军大衣啊。这一次进组拍摄,穿着如此保暖的大衣拍戏,既风光又威武,真把自己当司令了。
  拍摄王府井的一场戏,地点在教堂门口。大街上那么多人,我们穿着军大衣毫无顾忌地呆着,默戏。
  一老奶奶刚刚正在一旁打太极拳,跑过来问我:“哟,姑娘,你这是要演结婚呀?画得一脸跟猴屁股似的,真好看。”
  都跟猴屁股似的,还真好看?我很崇拜这老奶奶的文学造诣,乖巧回答她:“奶奶,我们不演结婚,演别的。”
  “不演结婚,那你穿个军大衣干啥?”她还是很疑惑。
  穿军大衣结婚,还跑到教堂来结?什么逻辑啊?我这是脑子烧坏了我?
  在剧组最担心的就是演员生病,若是病倒了,会严重影响拍摄进度和质量。但演员生病也是常有的事,所有人拍摄之时都可以穿成个棉球,只有演员不能。说穿夏天的裙子,你就得脱得精光;说跳水游泳,你就得跟鱼似的往冰水里蹿;别的人若生病了,都能找人顶替,只有演员不能。因为观众看电视时,只认你那张脸。  北京这个冬天实在太冷了,拍摄的条件艰苦,我们都相继感冒,并开始发高烧。制片方陪同导演跑宾馆来关切慰问,却强迫我们赶紧吃药打针,必须两天之内迅速恢复,两女主角都病倒了,整个剧组拍谁去啊?
  趁着一天下午没我的戏,自己一个人赶紧跑到小区的社区医院,看完医生打两瓶点滴花了我三百五十多块,这一打就打掉我一集戏的钱啊。
  可怜我这几年考学,没有心思谈感情,一直是孤单的自己。不像赵鹿有男友陪去最好的医院。当天下午,社区注射室就我一个人,护士干脆上医生那屋聊天去了。
  我就跟个幽灵似的独自呆在注射室这个虽宽敞却倍觉昏暗的大房间里。没人看护,没人陪伴。怕父母亲担忧我都没告诉他们,又担心药水打完了护士不能及时过来给我拔除,觉都不敢睡。
  一个人干坐了四小时,愣是等点滴快打完了连忙喊护士过来。她还半天过不来。最终我用杀猪般的声音嚎叫着,她才飞奔过来。估计她再晚来五秒钟,针剂滴完,我就该回血了。
  我一头庐山瀑布汗,问她:“护士呀,您这可不是人体实验啊。出了人命怎么办呀,你负责啊?”
  “放心吧,咱可是专业医护人员,绝对不会让你流血的。”护士说完,狠狠地将我的针头拔出来,眼瞅着那针孔里的血跟喷泉似的嗞嗞往外冒。她还说专业呢,还给我下保证呢。
  她拿出一棉签使劲按在针眼上,跟我说:“接着,按十五分钟啊!不到点儿你要是松手了,走了,出了任何问题,我们概不负责啊!”
  不都是按五分钟吗?到你这怎么变十五分钟了?饿滴神啊!这是什么医院,什么护士啊?整个一屠宰场嘛!护士,您是兽医来的吧?
  刚刚要不是我及时惊声尖叫,指不定这血得跟蝴蝶泉一样流呢。我这小命要是歇菜了没事,可这剧组要是拍一半,女主演死了,之前两个月的拍摄都前功尽弃,所有钱都打了水漂的话,全剧组的人不但会找你拼命,也一定会把你这个专业医师,打成专业僵尸的。  17、考个电影学院的经历竟如此离奇,我都赶上巩俐了
  2001年3月初,刚结束《暖在冬季》的拍摄,立马报名第三次参加艺考。带着拍摄期间所有人的认可,信心百倍的准备。坚信参与了电视剧主角拍摄的我,一定有更好的实力向电影学院的老师证明我自己。
  临考试前,楚安琪千叮咛万嘱咐,只差拿着锥子在我脑门上刻下那些考试规则与禁忌,生怕我再像去年那样一时脑子被门挤了犯浑,希望我今年无论如何也要顺利通过。
  初试、复试,发挥超级好,底下有考生甚至对我的完美表现竖起了大拇指。我欣喜微笑,深知拍摄完《暖在冬季》,演技实力的确突飞猛进,更进一层。
  复试发榜,我信心满满跑去看榜,十八张黄榜从头看到尾,看了三遍。没有!真没有!
  第三次,榜上无名。从此,被大家讥笑为“复试必死”客。
  回到宿舍,协助招生的楚安琪从表演系找人替班赶了回来。我看着她,泪流满面的笑了起来。是的,我在笑。人世间最悲伤的表情,莫过于哭到你笑了。
  三年,考了三年,什么概念啊!人家一个高中都念完了,我还没考进大学!能不搞笑吗?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努力与等待,连个进三试的机会都换不来,原地踏步的脚印都能把地球给踩穿了!你好歹让我多走一步,给我进个三试再把我刷下来行不行?还让不让人活了?
  楚安琪一把将我抱进怀里:“宝贝别难过,没关系的。咱不是可以拍戏嘛!你看你没考上都被选去演女二号,我们班那么多正式的同学都还没资格,做梦都去不了呢。是吧?没准你拍得那么好,下部戏就能演女一,你一定行的!咱不考这破电影学院了,好不好?”
  说完她告诉我一个惊天消息,解答我靠自己脑子思考可能到死都无法明白的为什么。第三次考试,我一点错都没有,错的是命运!  20、“复试必死”魔咒终被打破,生命里背水一战
  就这样,我再次沦为“艺考没有标准答案,只有人情喜好、一念之差就能决定你命运”状态下的牺牲品。
  “对不起……”我流着眼泪给父母亲打电话,他们日日夜夜都在期盼我给他们汇报好消息。等了三年,熬了三年,听到的却是同一个答案。
  如果此刻我站在他们跟前,父亲肯定会一巴掌拍下来。不是为了惩罚我,而是为了打醒我。打醒我这个做了三年依然醒不过来的美梦,不切实际的妄想。
  家乡亲戚说得没错,一个小县城,怎么会出你这么一个猪丫头。要家里借着钱供你一年又一年的考学,累坏父母身体,伤碎了他们的心。
  我将原因说出,请求他们给我最最后一次机会。
  父母亲终究是抵不过女儿最后一次如此可怜的哀求,咬牙答应了我,允许我再复读一年。其实我这样的要求何其荒谬。再考第四次,再等待一年,如果还考不上呢?难道去死吗?
  可我不继续考,还能怎样?直接回家,跟着母亲做生意?或者凭我的容貌,找个有钱人家把自己早早嫁出?或者随便找个花钱就能上的学校,读完拉倒?毕业再找份与艺术完全不再相干的工作?这不是我三年坚持下来想要的人生!
  倔强的我仍选择不抛弃、不放弃,打算继续坚持不懈,死也要再考一次。我不相信明年还会那么“好”运气碰到各种特殊情况!命运再捉弄,我也要跟它再死磕一次!
  这一刻我其实还未看清,岂止是考学,演艺圈里任何事情全凭掌权者一念之差操控。一句话的事,你有可能上天,有可能入地。
  考学,只是将命运完全交给他们操控的第一步。
  继续在00本旁听,继续受到所有专业课老师的赞扬,觉得我吃苦上进,努力认真。也依然被隔离在电影学院的大门边缘,始终找不到走进这扇大门的路。
  开学后,楚安琪突然告诉我她恋爱了。据说长相酷似F4里仔仔的男友“牧牧”,是一个歌舞组合的舞者兼主唱,圈里小有名气,经常去全国各地演出。短期内好奇的我基本没机会见到传说中的山寨版“仔仔”了。
  第一次,楚安琪跟我谈到爱情。眼神中闪烁出生命里前所未有的幸福光芒,如同阳光下闪亮的钻石那般,被甜蜜滋润的美丽光彩由内而外自然散发,越是羞涩,却欲盖弥彰。
  她就这样被甜美的爱情给从我生活中抢走了,除了上课,她剩下的时间都消磨在花前月下,秋水荷塘。我也落得个形影相吊的凄凉。
  爱情,在我奋勇考学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这两个字。如果人生唯一花季雨季里的所有梦幻灿烂可以用来交换的话,我只愿换来我更想要的两个字:考上!
  无奈艺考命太差,这是明摆着的事实。还好,接戏命貌似比表演系科班的学子们都要强大。
  拍完《暖在冬季》,演技得到十分肯定,副导演韦导迅速成为我的好友。10月份,他人在山东,一个电话打过来,就叫我自己跟着剧组最后一趟车直接上山东郯城,进组找他,参与拍摄。  将要在这里拍摄的是二十集连续剧《王杰离开的日子》,讲述英雄王杰因救人牺牲,被救的民兵们再其死后顽强生存,发扬王杰精神的故事。我在剧中饰演民兵男一号陈长安的女儿——陈茗。年龄跨度很大,要从十五六岁,演到差不多四十岁。
  利用第一次拍摄《暖在冬季》的经验,加上自己的机灵聪慧,将片酬谈至三千一集。把韦导给吓得,大赞我拍完《暖在冬季》之后长能耐了。他副导演加演员才两千五百块。
  这部戏是双机拍摄,两个机器分AB组同拍,又非同期录音。拍摄45天后,陈茗的戏顺利杀青。
  剧组会计通知我去结账,十七集戏,四十五天我挣了五万一千块。刚过十八岁生日才三个月,生下来头一回见到这么多钱,且是我自己辛苦挣来的,激动得差点没疯了。什么叫数钱数到手抽筋?就跟我此刻一样,激动得双手有气无力,最后真点不动了。
  看到我那笨拙样,给会计乐的,说:“没事别着急,数清楚。在屋子里都算我的问题,出了门,我可不负责啊。你小心数!”
  我都没功夫看她,嗯了一声,两遍足足数了近半小时才确认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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