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小时候看那些电视剧很喜欢打飞机自慰,看到男主和女主倒追男主的电视剧的场面,还有还珠格格里的古装,彩霞。

天天读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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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 追忆似水年华
  “各位天文爱好者,曾在1933年和1946年有过特大爆发的天龙座流星雨,将于今晚八点至明日凌晨达到盛极,届时,该流星雨可能会达到每小时二百颗的一个爆发盛况,有兴趣的公众可以选择空旷处朝西北方向进行观赏……”车载广播在插播路况的间隙里播出了一条新闻。
  坐在后座的夏商周原本阖着的双目陡然睁开,问驾驶位置上的助理:“学谦,你知道蔺川有哪里适合观星?”
  展学谦想了一会儿,说道:“老大,龙宸山和明阳山都很适合观星,但是明阳山上有军方大佬居住,没有通行证恐怕不大方便过去,还是去龙宸山比较好。”
  夏商周“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展学谦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一眼闭目养神的夏商周,心下狐疑,不知道为什么素来生龙活虎的老板到了蔺川反倒像害了瘟病的鸡。
  夏末的太阳还是落得很晚。七点多的时候依稀还能窥见灰蓝色的天光。天边红霞未落,细小的云彩像锦鲤赤色的鳞片。明阳山上香樟飒飒,伍媚兴致高昂地开着奥迪Q7上了盘上公路。
  路过限制通行区域时,她将从严谌那里借来的通行证递出车窗,士官很快验讫放行,还朝她敬了一个军礼。
  到了山顶时,天色才黯淡了下去。伍媚站在山巅,夜风吹拂着她的衣衫,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蝶。而沈陆嘉独自一人从大宅里走到山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听到动静,伍媚下意识回头,看见沈陆嘉,有些意外地喊了一声“沈总?”
  沈陆家怕她误会自己是跟踪狂,略微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道,“我家就住在这边。”
  伍媚看着沈陆嘉白衬衣上珍珠母贝的扣子,随意地笑笑,没有接话,依旧仰头看着天空。
  沈陆嘉这才注意到她白衣白裤,连脚上也是一双白色小羊皮的系带平跟尖头皮鞋,只是已经沾了泥,连裤脚都有泥点,不过她倒似全不在意。
  山上的风呼呼地刮着,偶尔有老鸹怪叫着走枝桠间扑棱棱飞归。
  “沈总也来看星星?”伍媚忽然侧头问沈陆嘉。
  “嗯。”夜色里沈陆嘉只感觉伍媚的一双眼睛格外亮,顿了一下他又问,“伍总监一个人来看流星雨的?”
  伍媚有些好笑地睃他一眼,“沈总不是也没有人陪着来看流星雨吗?”
  沈陆嘉微微一噎,没有搭腔。只是抱着两只胳膊望天。
  伍媚也是神色怔忡地看着星空。她并不是喜欢沉湎过去的人,但是此刻心头还是有些抑制不住地潮涌。大概人类很容易爱屋及乌,最初接触天文还是因为夏商周的缘故,因为他大学里学的就是地球物理,只是谁会料到一个学地球物理的人会转行做起了金融,还做得风生水起。她还记得自己念大学时最喜欢让夏商周背着她一边看星星,一边唱“青石板上钉银钉,千颗万颗数不清。”她也曾经多接了两份家教,只为可以送他一个德国蔡司的胜利女神系列的高清迷你望远镜。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痴情得可爱。想到这里,伍媚不觉勾起唇角,有些魔怔似地伸出细白的手指,对着天空画了一个反写的S。
  沈陆嘉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要知道天龙座形似一条蜿蜒曲折的龙,从大熊座、小熊座之间一直盘绕到了天琴座附近,巨龙的头就在天琴座旁边,活像个反写的“S”。沈陆嘉忽然又想起她入职时做的那条题目,也对,她确实不像是冲着浪漫主义来看星星的女人。
  “伍总监喜欢天文?据我所知喜欢天文的女孩子可不多。”沈陆嘉轻声开了口。
  伍媚淡淡一笑,“这要感谢我的母亲,她不大允许我看什么小说之类无病呻吟的玩意儿,她觉得这种东西除了让人脆弱,将一切不如意归咎于宿命这些玄不拉几的词汇外,毫无意义。在她看来,即使《如何开拖拉机》、《养殖泥鳅一百六十问》都比任何一本小说更有价值,因为它们提供了硬扎扎的知识。所以对我来说,会背李清照的‘凄凄惨惨戚戚’远不如能根据北极星找得着北。”
  “可是你在外国语学院教的是法国文学。”
  沈陆嘉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惹得伍媚笑的更欢,“沈总,文学其实是全在一张嘴上,一部现代主义小说,你可以说它震古烁今,精妙绝伦;也可以说它不知所云,味同嚼蜡,褒贬全在两片嘴。这种学问,又能有什深文大义?”
  沈陆嘉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伍媚却抬腕看了看手表,忽然又说:“你等我一会儿。”不等沈陆嘉回答,她便折身往山下走。
  沈陆嘉刚想提醒她仔细脚下,却见伍媚走得异常轻松自如。
  不消二十分钟,就见烟树迷离里伍媚一手拿着两只酒杯,一手拿着酒瓶上了山。
  沈陆嘉才看清她手里拿的是一瓶冰镇过的白雪香槟,伍媚已经把两个笛形香槟杯塞到他手里。随后便见她左手握住瓶颈,右手利落地揭开瓶口的锡纸,又将铁丝圈松开。然后敏捷地用左手的大拇指按紧木塞。右手握着瓶身不疾不徐地转动着。
  沈陆嘉见她姿势熟稔而优雅,也便没有刻意闪身避离瓶口。
  果不其然,随着瓶口逸出一声女人的叹息一般的声音,木塞被稳稳拔出,虽然有大量气泡急速涌起,却没有溅得泼天也似。
  “这么美妙的夜晚,怎么能没有酒。”伍媚朝沈陆嘉眨眨眼睛,狡黠得像一只白狐。
  沈陆嘉不觉也低低地笑了,端稳了两只杯子。
  淡橙黄的酒液很快盈满杯子。伍媚接过其中一杯,很自然地和沈陆嘉碰了一下杯,便坐在了草地上,舒服地伸直了两条长腿,毫不顾惜那条昂贵的芬迪白色裤子。
  沈陆嘉站在她身侧,好笑地摇摇头。
  伍媚抿了一口酒,自顾自地说道,“我读书的时候觉得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一个天文学家相爱,然后他发现了一颗小行星,以我的名字来命名。”
  “是够浪漫的。”沈陆嘉再一次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不过现在即使是小行星的发现者,也只可以向小型天体命名委员会推荐命名,不能确保使用发现者推荐的名字。”
  “沈总又为什么来观星?”伍媚擎着笛形杯,扭头问沈陆嘉。
  沈陆嘉神色有些邈远地看了看星空,片刻后才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天上星星的一点荧光到达人类跟前时已经跋涉了千亿光年,相比之下,人世间的一点恩怨得失实在不足以挂怀。” 他没有好意思告诉伍媚,其实在他卧室外的露台还安放着一架价值不菲的天文望远镜。每晚入睡前,他喜欢看一会儿星星。一个人,一架天文望远镜,一天的星。镜头里,群星缓缓滑过天宇,天秤座在最左边,然后是室女座、狮子座、巨蟹座、双子座……
  “沈总真是好境界。”伍媚有些看不懂沈陆嘉了,这个在她心目中严谨刻板、兢兢业业的年轻总裁居然会赋予观星这种浪漫的活动如此崇高的理想主义色彩,还真是叫人咋舌。
  沈陆嘉听不出来她话语里的褒贬,也没急着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一方墨蓝色的天穹。
  天空忽然有一道银色弧线,带着些微的蓝色荧光,飞快地滑过天际。
  伍媚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天空。
  虽然名叫流星雨,但其实流星雨绝对没有普通人想象当中的那种星如雨下的壮观场景,像天龙座流星雨,流量大概也就在每小时十颗。
  两个人一站一坐,也不再交谈,只是各自看天。
  直到有男人粗重的鼻息和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沈陆嘉才转过脸去。
  “陆嘉,你可真叫我好找。”是晏经纬。
  “晏伯伯。”沈陆嘉礼貌地问了一声好。
  晏经纬却看着坐在地上的白衣女子的背影,心中暗叫不好,传闻当中他这位贤侄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从未听说过身边有什么亲密女友。他打了个哈哈,笑道,“没有打搅你和朋友谈心吧?”
  “不会。”沈陆嘉想介绍伍媚给晏经纬认识,却见伍媚忽然起了身,丢下酒杯,头也不回地就朝山下走去。
  沈陆嘉眉头微蹙,也顾不上晏经纬在场,扬声道:“我送你下山吧,这么晚了不安全。”
  “多谢沈总好意。”伍媚头也不回,一头乌黑到几乎发蓝的长发在夜风里被吹成了一匹流动的锦缎。
  “那位小/姐是——”
  沈陆嘉这才收回目光,淡然道:“晟时的公关总监。”
  “噢噢。”晏经纬不在意地笑道,“很有个性的女孩子。”
  “晏伯伯,有事找我吗?”沈陆嘉嘴上问着视线却还滞留在草地上闪烁着亮光的香槟酒瓶和笛形杯上。
  “我在京津的老朋友送了我好一些大闸蟹,你知道的,我们家就三口人,我就送了一些过来。到了老宅看你不在,电话也打不通,听警卫说你上山了,就寻思着上山撞撞运气,修明本来也想跟着上来的,但是她穿的高跟鞋,不方便,我就让她陪你妈妈说说话。”
  “辛苦晏伯伯了,我们下山吧。”弯腰捡起地上的酒杯和酒瓶,沈陆嘉和晏经纬并排朝山下走去。
18&&长夜行
  伍媚下到半山腰,看见一辆奥迪A6,车牌号还比较小。她心知十有□是高升宣传部部长的晏经纬的车。记住了车牌号,她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山下走。
  取了车,伍媚将车窗打开,风驰电掣地往回开。夜风带着露水的凉意拂进车里,露在外面的肌肤几乎有种潮湿的感觉。
  明阳山逐渐被她抛在身后。为了抄近路,伍媚的车又驶上了距离明阳山不到20公里的龙宸山的盘上公路。此时已是深夜,道路空阔无人,飙车带来的快感才稍微平息了她见到晏经纬时所带来的憋闷。
  她正开得起劲,却见半山腰上一辆黑色轿车直冲而下,利落地一个打拐就超到她的前面。伍媚心中不忿,一踩油门,直追上去。
  夏商周从左后视镜里看见一辆有些眼熟的红色的SUV正似乎要超他的车,愣神的空隙里那辆车已经和他并行。
  伍媚正想嚣张地比个中指,然而望见夏商周苍白的侧脸的那一瞬,她下意识地踩下了刹车。
  夏商周看见伍媚,也猛地踩下了刹车。
  随着接连响起的车轮在路面发出的刺耳的摩擦声,两辆车像两只死螃蟹,并排搁浅在了路中央。
  两个人的车窗都大开着,夜风鼓进车内时会发出尖锐的鸣哨声。
  夏商周咽了咽唾液,“好巧,又遇见你。”
  伍媚想,一定是先前的香槟才让晏夷光有一霎的诈尸,红唇微扬,她又是那个油盐不进的“伍媚”了。
  “夏总这么晚了还在外奔波,真是辛苦。”
  “比不得伍老师夙兴夜寐,教书育人来得辛苦。”
  伍媚低低一笑,“呵,夏总这话可叫我无地自容,我不过是刚从阳明山上看流星雨回头罢了。”
  夏商周的心像半路失控的电梯,猛地一个停顿。八年前的一个夏夜,当夷光把那个他想买了很久的德国蔡司胜利女神迷你望远镜拿给他时,他曾经发誓,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为她实现。那个时候,夷光只是笑眯眯地指着月亮,问他:“我要天上的月亮你也给我摘?”尽管这是一个笑言,但是这些年他却一直在全球高价收集月球陨石碎片。可惜,夷光已经看不见了。然而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遇见伍媚,都会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夷光?
  收回思绪,夏商周告诉自己伍媚不是夷光,浅笑道:“噢,巧的很,我也是刚从龙宸山观星回头。可惜今晚不是朔月,不然大概更宜观星。”
  伍媚有些险恶地一笑,“反正我不喜欢天龙座。朔月不朔月的,我倒无所谓。”
  夏商周眉毛微微上挑,“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的英文名字叫Medea吧。”伍媚笑得有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朝夏商周摆摆手,她发动汽车,消失在了夜色里。
  夏商周却忍不住皱眉凝望着她汽车消失的方向。
  美狄亚,那个希腊传说中酷烈的魔女。她的丈夫伊阿宋在她的帮助下取得了金羊毛,成了盖世英雄,而天龙座的原身便是看守金羊毛的毒龙。或许当初美狄亚选择不帮伊阿宋盗取金羊毛,便不会有后面的悲剧了吧。为了伊阿宋,她背叛了自己的父亲,杀死了自己的弟弟,逃离了自己的祖国。可是最后这个男人却准备另娶柯林斯公主——一片痴心付水流后她先是用毒衣毒杀丈夫的新欢,继而杀死自己的两个亲生孩儿,最后乘太阳神的华车一去不归,留下一无所有的伊阿宋……这样的惨烈,让夏商周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沈宅内。沈陆嘉送晏经纬父女离开后,被母亲陆若薷差人叫进了房。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月白色的落地灯,陆若薷坐在轮椅上,半张脸在灯下,是润泽的青白色,半张脸在灯外,是暗沉的灰青色,仿佛带着一张诡异的面具。她身后的博山香炉里,苏合香正徐徐喷吐着烟气。
  沈陆嘉垂手站立在母亲的轮椅之前,默然不语。
  陆若薷右手抚摸着左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开了口,“你爷爷年纪大了,身体眼见着是一天不如一天。我是个半废人,也帮不了你什么,你外公虽然还在位,但是老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也不想求娘家什么。”
  沈陆嘉安静地听着,但是心头却破天荒地泛起一股烦躁之意,苏合香的香烟像一张网,缓慢却稳妥地将他缚住。
  陆若薷话锋一转:“晏修明倒不像现在社会上那些个做张做致、乔模乔样的丫头,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沈陆嘉心头的烦恶更甚,他陡然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只小虫,而树脂就要将他一点一点地吞噬,直到无法动弹。“母亲,我现在还不想考虑个人的事情。”
  这个儿子一直是乖觉懂事的,这样明目张胆地违逆她的意志还是第一次,陆若薷登时大怒:“你以为我会看得上晏修明那个妈,你以为我想和那种货色结亲?真是笑话,沈家是什么身份?陆家又是什么身份!要不是你那位好父亲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我们母子,沈家也不会失势成现在这样!区区一个市宣传部长,还未必能随随便便进我们家的门!”
  “母亲。”沈陆嘉语气痛楚:“现在是晟时的上升期,我只是不想被儿女私情绊住手脚而已。”
  陆若薷这才放缓了口气,她满不在乎地一挥手:“我早就告诉过你,永远不要相信女人,更不要陷入爱情。在感情里,不是你的真心被别人的负心所伤,就是你的负心伤了别人的真心。人心莫测,你自以为的真爱,在别人那里,或许只是一盘荤菜。枕边人合上眼眸,在那个由她自由主宰的精神世界里,你就这么有把握自己还是她的爱么?你只要把晏修明当做一件物什就可以了,每个月送她两件珠宝四束玫瑰几套好衣裳,管保她死心塌地,谁叫你去真爱上她?”
  沈陆嘉不觉蹙眉,“母亲,既然不喜欢她,又何必耽误人家。”
  “喜欢?”陆若薷玩味一般地重复了一遍,死死盯住儿子,一字一顿道:“你这般推三阻四,莫非是有喜欢的人了?”
  烟雾里依稀有一双凉浸浸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睇着他,沈陆嘉睫毛微垂,“没有。”
  “没有最好,我也不想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坏了我们母子间的和气。我累了,其余话不用再说了,明天你就抽空和晏修明吃个饭,记住,其他不要紧,但是千万不要碰她,万一粘上了,那就成狗皮膏药了。”陆若薷不忘指点儿子。
  沈陆嘉修剪得整齐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半晌,他才郑重开了腔,“母亲,这种事我做不来。”
  “你说什么?”陆若薷阴沉沉地问道,未等儿子答话,她一把抽出身侧霁红大花瓶里插着的鸡毛掸子就劈头盖脸向沈陆嘉身上招呼过去。
  沈陆嘉不躲不让,任由鸡毛掸子抽在身上。
  陆若薷虽然坐在轮椅上,但是上臂可以说使足了力气,一时间卧室内噼啪响个不停,好几根黄褐色的鸡毛都飘落下来。
  “我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不人不鬼,我还不是为了你!你爸爸是个混蛋,把我变成了一个笑话,连你那个货腰娘的二婶也敢挖苦我!”陆若薷状若疯癫,她一把扔开鸡毛掸子,将空荡荡的裤管粗暴地卷上去,“看看我的腿!我这样苟延残喘,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你现在翅膀拐硬了,就不听话了?”
  那哪里能叫人腿,只是一段恐怖的肉桩,肉桩尽头因为安装假肢的缘故,还有一些青青紫紫的痕迹,看上去狰狞而恶心。沈陆嘉不忍卒看,别开了眼睛。
  陆若薷古怪地一笑,“嫌恶心吗?你摸摸看,这肉跟死的一样,软的、重的……”她一面说,一面当真去拽儿子的手往残余的断腿上贴。
  沈陆嘉眼睛都红了,他扑通一下跪下来,低垂的头是一个绝望的弧度,“母亲,儿子求您别这样了,儿子求您了……”
  陆若薷奇迹般地安静下来,审慎地看了一会儿跪着的儿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张便签纸,“这上面是晏修明的手机号码。”
  沈陆嘉沉默地接过来,起了身。
  “您早点休息。”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这间阴暗的常年飘着各种古怪香烟的卧室。
  门外张妈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沈陆嘉,“太太心里头也苦,你别怨她。”她是陆若薷嫁进门时从陆家带来的佣人,自然对她格外上心些。
  “我明白的。”沈陆嘉疲惫地一笑,“我回房了。”
  沈陆嘉的卧室在三楼最南首。素来爱洁的他并没有急着洗澡,而是坐在卷着云头的花梨床上,呆呆地看着张妈先前帮他拿上来的那瓶白雪香槟和两只笛形香槟杯。他的手撑在床上,仿佛不这样就支撑不住身体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陆嘉才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被冰凉的黄藤席子印出了一道道痕迹。他有些恍惚地看了一会儿掌上的印痕,这才将手里的笛形杯和床头柜上那只空空如也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
  “干杯。”低低地说了一声,沈陆嘉仰头将酒液一饮而尽。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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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 漂亮朋友
  “岑特助,市里有什么比较适合邀请女士吃饭的餐厅?要安静、人少、隐秘一点的。”沈陆嘉停下手里的工作,问助理。
  被报表数据折腾得头晕眼花的岑彦顿时像安装了金霸王的电动兔子,热切地抬脸看向大老板:“沈总,是年轻女士吗?”
  沈陆嘉“嗯”了一声。
  岑彦的八卦之心立刻满血复活,沈总你一定是请伍总监吧,终于开窍了啊,等到沈总你解决了人生大事,应该也是可以放我去谈恋爱的吧,想到这里,岑彦几乎要两泪纵横。
  “柳湖路上有一家法国餐厅,叫敦刻尔克,我觉得那里很不错。”岑彦心想伍总监是法国留洋回来的,去那儿吃饭一定会让伍总监觉得我们沈总善解人意的。
  “那你帮我在那里订一下位置,时间是晚上六点半。顺便再帮我查一下从公司到敦刻尔克餐厅最近的路线。”
  “好的,我这就办。”
  外间的薛心璐看着自己的师兄春风得意地出了总裁办,然后走了两步又折回到她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小师妹,银监会这个月会对即将到期的房地产信托逐个进行风险排查,我们晟时也会在排查之列,你把那份《蔺川金融市场暨房地产信托评估报告》送一份给公关部的伍总监,过些天恐怕要和督察组一起吃个便饭。请她做好准备。”
  薛心璐不迭地点头,话说她早就对新来的伍总监神往不已了,可惜她的工作都在大老板的眼皮之下,从来不敢随意串门溜号什么的,所以一直无缘得见。拿了文件夹她便乐颠颠地往公关部走去。
  伍媚自然是有独立办公室的,屈指叩了两下门,薛心璐扬声道:“伍总监,我是总裁办的薛心璐,岑特助让我给您送文件来了。”
  办公室内伍媚心叫不好,薛心璐不就是上次她冒称阮沅给签名的那个姑娘吗?无意间扯了个谎,哪知道现世报没多久就来了。虽说秘书是个人微言轻的职位,但是毕竟处在可以上达天听的位置上,轻易得罪不起。
  快步去开了门,伍媚笑得温柔亲切,“薛秘书,快请进。”
  果不其然,薛心璐一脸迷惑地看着她,“阮主编?”
  伍媚一脸“悔恨”地拉住她的手,“薛秘书,对不起,上次是怕被拦在外面,无法完成采访任务,我才冒称阮主编的。”
  “没事儿。没事儿。”嘴上这样说着,薛心璐心底还是有几分不快。亏她还把签名的笔记本当观音相一般贡在家里,就差每天三炷香了,搞了半天,原来是个冒牌货。
  伍媚哪里会看不出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的心思,她笑眯眯地说道,“薛秘书不忙的话就在我这儿坐一会儿,刚巧阮主编约了我晚上吃饭,待会儿等她来了让她给你好好签个名。”
  这下薛心璐立马两眼放光,身体不觉朝沙发里陷了几分。
  “真的吗?阮主编要过来?伍总监你和阮主编关系很好的样子,好羡慕啊。”薛心璐眼睛里红心直冒,“伍总监你快帮我看一下我今天的搭配怎么样,能不能入阮主编的眼?”
  伍媚后槽牙都痒了,她是学传播学的,太了解时尚杂志的运作模式,在她看来,时尚杂志的编辑们和古代卖大力丸的没什么两样,至于那些将时尚杂志里自以为是的穿搭配色奉为金科玉律的男男女女则是一群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的蠢货。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虚与委蛇道:“薛秘书今天的小黑裙搭配白色腰链很有赫本风呢。”
  薛心璐却顿时觉得遇到了知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搭配心得。
  伍媚在心底咆哮:薛秘书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肌白雪肤女,请着玄之又玄衣”,像你这种偏黄肤色真的不适合一身黑啊。
  “我去一趟洗手间。”伍媚决意攥着手机尿遁。
  洗手间内,伍媚给阮沅打了个电话。
  “我知道你从美国回来了,不许说我不在国内。现在请阮大主编半小时内赶到晟时大厦十三层1315号办公室,我等你江湖救急。”
  阮沅简直要抓狂,“我在审稿子啊拜托,出什么事了?你该不会强了晟时的老总被人家扣住了吧?”
  “别扯淡。”伍媚翻了个白眼,“我欺骗了你的脑残粉,现在为了补偿她你得露下金身。”
  “FUCK YOU!招摇撞骗这种事你也干!”阮沅几乎要破口大骂。
  伍媚轻蔑地一笑:“操/我?你满足不了我的,我喜欢带把儿的。”
  “如果你这会儿在我跟前,我现在一定将你就地正法。”阮沅咬牙切齿。
  伍媚懒洋洋地笑笑,“那你先去问你家秦不动借用一下某个部位吧。晚上请你吃饭——敦刻尔克餐厅。”说完便挂了电话。
  阮沅手里的笔啪的一下断了,娘的腿,敦刻尔克是阮家的产业好不好,在我家餐厅请我吃饭,真以为我不敢收你的钱么。
  助理哆哆嗦嗦地退了一步,主编居然还是怪力少女,好可怕。
  “修改意见我晚上发给你。”阮沅抓起手袋,戴上巨大的蛤蟆镜,怒气冲冲地出了办公室。
  不一会儿,助理怯怯地从窗户往楼下看去,阮主编果然开着那辆霸气无比的白色奔驰G55轰隆轰隆上路了。
  到了晟时,前台小/姐刚要开口要预约,就看这个带着墨镜的女人几个箭步就闪身进了电梯。
  好矫健……前台小/姐目瞪口呆。
  出了电梯,阮沅快步向公关部走去。临进门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问题:伍媚怎么会在这儿,她不该是在外国语学院讲课吗现在?
  伍媚早已经倚门而立,看见阮沅,登时亲亲热热地上前搂住她的胳膊,将她拖进办公室内,向沙发上的薛心璐介绍道:“阮大主编,这就是你的忠实粉丝薛心璐小/姐。”
  阮沅依旧戴着墨镜,淡淡地朝薛心璐伸出手去,“薛小/姐,你好。”
  薛心璐受宠若惊地看着眼前高瘦的女人:利落的短发,巴掌大的小脸,穿着一件无袖的深松绿的连身裤,修长的脖子上戴着赤金的项圈以及累累坠坠的绿松石项链,脚上是一双孔雀绿的鱼嘴高跟鞋。□在外的手臂是漂亮耀眼的蜜色。
  偶像整个人超出了她的想象范围,又带着一种异域风情的美。薛心璐脸颊发烫,颤巍巍地握住阮沅的手,几乎舍不得撒手,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偶像的手并不似她想象中那般细腻柔滑,反而在指腹处生着一些薄茧。
  阮沅浓黑的眉毛微蹙,薛心璐立刻松开了手。
  伍媚已经拿出一本《郎色》,笑眯眯地翻到主编寄语部分,又递过去一支笔帽已经拧开的水笔。
  阮沅无声地接过笔,低头在脆疏的铜版纸上潇洒地签上“祝薛心璐小/姐青春永驻。阮沅。”
  薛心璐却从微微下滑的镜架处隐约看见阮主编长了一双不太像亚洲人的深邃而凹陷的眼睛。正在愣神间,阮沅已经合上书页,递给了她。
  千恩万谢地双手接过来,薛心璐这才想起自己已经离岗快四十五分钟了。道了谢便赶紧小跑着回了办公室。
  岑彦看见她,不客气地弹了她脑门一下,压低声音道:“幸好今天沈总佳人有约,没时间和你计较,不然仔细你的皮。”
  薛心璐这才紧张起来:“师兄,沈总发现我溜号了?”
  “嗯,我跟他说你拉肚子,去厕所了。”
  薛心璐简直欲哭无泪,师兄你不能这样坏人家的形象的好不好……
  伍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起了薛心璐送来的那份报告。阮沅倚在办公桌边沿,不耐烦地敲打着桌子,“你怎么跑到晟时来了?”
  伍媚眉梢微扬,笑得风情万种:“你能从热血的战地记者转行成如今的时尚女魔头,我就不能由穷教书的转行成公关女郎?”
  阮沅扶了扶墨镜的镜腿,冷哼一声:“你少来,我敢打赌你这会儿满肚子坏水肯定正翻着泡泡呢。走吧,你答应请我吃饭的。”
  伍媚无所谓地耸耸肩,拿起包,和阮沅一起下了楼。
  去停车场拿车时,伍媚地看了一眼阮沅的奔驰G55,鄙夷道:“这么夯的车,也只有你好意思开出来。”
  阮沅恶声恶气地说道:“不敢当,我的车再夯也比你的二/奶车强,真是奶味十足啊。”
  “你瞧你你那奔驰车标,活脱脱就一丁/字裤。”伍媚反唇相讥。
  “我没见过那玩意儿,还真不知道是长那个样。看来你比较有经验。”
  两人几乎是一路斗着嘴斗到了敦刻尔克。
  敦刻尔克的餐厅经理看见二人,早已经不迭地迎了过来。
  阮沅手一指伍媚,“今天不用和她客气,争取最后让她卖身抵债。”
  餐厅经理为难地搓了搓手,“小/姐,您忘了,大少爷把他的股份转送给伍小/姐了,伍小/姐也是敦刻尔克的股东。”
  “阮咸那个白痴!”阮沅气冲冲地坐进一个小隔间,因为动作过猛,差点把用作隔断的屏风撞倒。
  伍媚笑容满面地坐到她对面。托住腮刚要说话,却看见沈陆嘉和晏修明并肩走了过来。于是她唇畔的那抹笑意便愈发深邃。
  阮沅看得发毛,也下意识地回头,恰巧看见沈陆嘉为晏修明拉开椅子。
  “芭蕾舞公主和沈陆嘉在拍拖?”阮沅有些狐疑。
  “这么有新闻价值的场面不拍下来?绝对是爆炸性新闻啊。”伍媚笑得不怀好意。
  阮沅摇摇头,“沈陆嘉是个正人君子,我不想和他结仇。何况过一阵子,我们要做一个晏修明的专访,没必要现在惹人嫌。”
  伍媚若有所思地捋着自己的中指,“或许我们的公主殿下巴不得曝光也说不定。”
  “你对晏修明似乎没什么好感?莫非是因为沈陆嘉?”阮沅一把摘下墨镜,眉眼灼灼。
  伍媚两手一摊,一脸无奈:“公主殿下可是我的偶像,我还想跟你说采访那天记得通知我,我去客串一下你的助理来着。”
  阮沅探究的目光从里到外将她的脸逡巡了个遍,伍媚面带微笑,任由她打量。
20 红与黑
  这厢阮沅只顾着打量伍媚,那厢侍者已经递上了菜单。
  沈陆嘉自然是让女士点餐。
  晏修明却摇摇头:“我不太懂法国菜,沈大哥你点吧,我不挑食的。”
  沈陆嘉微微有些吃惊,他也见识过一些所谓的大家闺秀,吃意大利菜时一定会嘟着嘴用不标准的意大利语要torta di mele(苹果派);吃日本料理时会嚷着要鯖の押し寿司(鯖鱼形寿司);吃法国菜就更骇人了,一连串的“Cassoulet(豆焖肉)、Confit de canard(油封鸭)”像滚珠子一样从她们涂着粉色、橘色的嘴唇里滚滚而下,仿佛生怕别人小觑了自己。像晏修明这种舞者,满世界演出,倒是真正的见多识广,可见古训说满瓶不动半瓶摇真是再准确不过了。
  想到这里,沈陆嘉对晏修明印象愈发好起来,他微微一笑,也不再客套,便点了餐。点到鹅肝时,晏修明忽然开了口:“沈大哥,不要点鹅肝吧,那些鹅太可怜了,每天被拿管子往食道里强行喂食,我不想吃。”
  “那就不点吧。”沈陆嘉忍不住深深看了一眼晏修明,大概是被保护得太好,或者说是被控制得太厉害,晏修明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温良娴雅的感觉。这其实要算得上沈陆嘉第一次真真正正仔细看她的长相,然而从眉眼鼻口一路看下来,他却觉得晏修明的五官和伍媚倒是有六七分相似,要不是气质截然不同,还真像姊妹两个。
  离他们不远处,阮沅看着懒洋洋不大动刀叉的伍媚,皱眉问道:“怎么不吃?”
  伍媚却答非所问,“我记得你只有阮咸一个亲哥哥,没有姐妹,是不是?”
  “嗯。”阮沅有些迷惑地应了一声。
  “我看英国史的时候,发现除了没有国界之分的兄弟阋墙的戏码,姐妹间的斗争也是源远流长。玛格丽特公主一辈子都活在做英国女王的姐姐伊丽莎白的阴影下,对伊丽莎白情感复杂;波林家的两个姐妹为了亨利八世争风吃醋,简直就是一出异域版宫斗大戏;到了现代,铁娘子撒切尔是英国第一任首相,可是她的姐姐不过是个寻常农夫的妻子,一公开讲话就口吃,还真是有趣。”伍媚面上带笑,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高脚酒杯,漫不经心地振荡着杯里殷红的酒液。
  “反正顾姨就你一个女儿,你有什么好感慨的?”阮沅摸摸下巴,“不过做小三做到安妮·波林的份上,生了个统治英国四十五年的女儿,现在英镑上还印着小三的闺女的头像,砍头也算赚了。”
  伍媚勾唇一笑:“难道你羡慕?”
  “是啊,我也是个三儿,还是一个永远都翻不了身的三儿。”阮沅自嘲地笑起来,“秦亦峥心里一直有人,还是个死人,是个怀着他的孩子死掉的女人,你说我怎么和她斗,我怎么和一个死人斗?就是我能将她从骨灰盒里刨出来,我能把她从秦亦峥心里刨出来吗?”说到这里,阮沅眼睛里弥漫开来的全是刻骨的绝望。
  伍媚的中指弹了弹酒杯的杯壁,发出一声脆响。
  “我说句你不爱听的,秦亦峥那个杀神有什么好?除了那一身皮囊还算动人,整个就一恐怖份子。我看你就让他和那个骨灰盒一块儿恩恩爱爱算了。”
  阮沅苦笑:“我没有你那么潇洒,我放不下。我还要审稿子,先走了。”说完她拎起手袋,推开了敦刻尔克的大门。
  伍媚慢条斯理地喝光了红酒,这才招来餐厅经理,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沈陆嘉和晏修明所在的方向,压低声音吩咐道:“那一桌吃饭的男女,看见了没?”
  餐厅经理点点头,心里却在叫苦,这位小姑奶奶又要捣什么鬼?
  “买单的时候,收他双倍的价钱。”
  经理为难地说道:“这样不大好吧,万一传出去……”
  “放心,那位财神爷拔根毫毛,比你的腰还粗,不宰白不宰,再说要真出了纰漏,还有阮大少担着呢。”伍媚笑眯眯地说道。
  经理心想万一伍小/姐去大少爷那里吹几阵耳旁风自己还不得吃不完兜着走,只得咬牙答应了。
  伍媚用餐巾抹了抹嘴,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偏门离开了。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有苍老的女人吃力地蹬着三轮车,车上还有一些桃子,大概是没卖掉的。
  伍媚停下车,问道,“这桃子还卖吗?我要两斤。”
  “卖的。卖的。”女人黧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麻利地抖开塑料袋,递给下了车的伍媚。
  伍媚拣了五个水蜜桃,递给了女人。
  “五块钱一斤,这里是两斤三两,就算你十块钱好了。”
  伍媚从包里拿出一张十元的纸币,又找出两枚硬币,递给卖桃子的女人,笑笑,便提着桃子上了车。
  女人手里攥着钱,呆呆地看着伍媚,这姑娘笑起来真好看,跟年画上的仙女一样。
  伍媚没有回家,而是回了晟时。
  到了办公室,她洗了几个桃子,一面啃桃子,一面摸出手机,拨通了沈陆嘉的电话。
  沈陆嘉和晏修明正在吃香橙Souffle。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伍总监”三个字,沈陆嘉眉头不觉一皱,迟疑了片刻才接通了电话。
  伍媚没有吭声,她要先看一看沈陆嘉有没有存她的号码。
  “伍总监,有什么事?”沈陆嘉语气平平。
  伍媚唇畔却漾出一丝隐秘的笑意,“沈总,关于那份《蔺川金融市场暨房地产信托评估报告》我有些地方看不懂,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
  “你还没回去?”
  伍媚极低地一笑:“是啊,我又没有选修过经济学,怕你辞退了我,只有笨鸟先飞。”
  她明明离他很远,隔着手机,沈陆嘉却觉得仿佛有暖湿的气流在他耳畔缭绕,痒痒的。
  “我很快就回公司。”沈陆嘉正要挂电话,却又不由自主添上了一句:“你吃过晚饭没有?”
  伍媚唇畔的笑意愈发明显:“正想麻烦沈总给我带一客海鲜饭,我要吃敦刻尔克餐厅的。”
  “好。”沈陆嘉只当她偏爱敦刻尔克餐厅的滋味,对这一巧合并没有多想。
  还未等沈陆嘉主动开口,晏修明已经知情识趣地说道:“沈大哥,公司有事的话就赶紧过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抱歉,银监会督查小组就要过来检查,公司还有些事,我要回去处理一下。我先结账,待会儿我帮你拦车。”沈陆嘉一面说一面招呼侍者结账,还不忘交待要一份海鲜饭打包带走。
  帮晏修明拦了车后,沈陆嘉当着司机的面说道:“到了家告诉我一声,车牌号我记下来了。”
  晏修明朝他粲然一笑:“嗯,沈大哥再见。”
  车上,司机忍不住问道:“刚才那位是你男朋友吧?这年头这么细心体贴的男人可不多啊。”
  晏修明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这顿饭其实吃得相当闷,沈陆嘉话很少,从他的态度看来,这顿饭十有八/九只是一种礼节性的邀请而已,并没有太多题外之意。不过不要紧,西方谚语不是说了吗,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
  沈陆嘉则提着海鲜饭直接去了公关部。
  伍媚正在埋头看着报告,只是手里还握着一只粉扑扑的水蜜桃,她修长洁白的手指正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蜜桃中间凹陷的那条缝隙。这寻常的动作由她做来,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魅人之感,沈陆嘉觉得耳朵都有些热起来。
  他不甚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先吃饭吧。”
  伍媚立刻眉开眼笑地接过饭盒,又将手里的桃子塞到沈陆嘉手里,“沈总,这个桃子给你吃吧,可甜了。”
  桃子在她手中已经被捂得有些微温,摸上去除了毛茸茸的细腻感,还有一种软绵绵热乎乎的感觉,仿佛手中握的不是桃子,而是某种活物。沈陆嘉几乎有种抓不住的感觉。
  伍媚吃得很快,一份海鲜饭很快就剩了小半。收拾完桌面,她笑微微地看向沈陆嘉,“沈总,我吃完了。你可以帮我扫盲了。”
  由于刚吃了海鲜饭,她的嘴唇红润润的,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沈陆嘉视线微垂,走到伍媚身旁,弯下腰给她讲起了这份由他草拟的《蔺川金融市场暨房地产信托评估报告》。
  “晟时属于一级资质开发商,主要使用的是权益投资和贷款方式的信托,等价于高息贷款,而且我们晟时自身拥有的项目多,融资渠道广,资金周转腾挪相当方便,兑付风险相对有限,所以此次评估几乎不需要担心……”男子声音低沉稳重,像一匹上好的绸。
  因为姿势的缘故,居高临下的沈陆嘉可以轻易看见她荡领印花衬衫里两弯柔腻的弧线,还有弧线上方那饱满的浑圆,是诱人的奶白色。左手抓着的水蜜桃似乎越发温热起来,报告上的数据也有些模糊起来,沈陆嘉竭力稳住心神,努力不着痕迹地将水蜜桃放到办公桌上。
  不料伍媚恰好回头看他,此刻的沈陆嘉哪里敢和她对视,慌忙地移开眼睛。
  老练沉稳的沈陆嘉在情感方面青涩得就像一枚绿果子,哪里逃得出伍媚的一双眼睛,她低低地一笑,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沈陆嘉。
  沈陆嘉被她看得又是恼怒又是不自在,原本准备放下桃子的左手不由收紧,桃子薄薄的嫩皮终于承受不住握力,甜腻的汁水便沾满了他的掌心和指间。桃汁干了之后表皮会有一种紧绷的感觉,沈陆嘉硬是强撑着用波澜不惊的语气给伍媚讲完了整份报告,这才面无表情地撂下一句:“早点下班吧。”说完便大步出了办公室。不过他的手里还握着那枚桃子。
  等到沈陆嘉的脚步声远了,伍媚才忍不住伏在桌上大笑起来,太可爱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可爱的男人被她碰到。她敢打包票,沈总一定还是个处男。
  作者有话要说:沈总真心了不起,居然在妖女火辣辣的视线下还能当柳下惠……牛掰!不要向我咆哮说为什么沈总不把女主扑倒强吻,拜托,沈忠犬虽然也是总裁,但不是那些动辄邪魅一笑:“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看我怎么收拾你。”的那种总裁……可怜的桃子……不准说我YD,桃子在中国传统文化里是有女性私 处的象徵寓意的,那条缝……咳咳,你们懂的……我什么都没说……望天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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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银监会的督查小组一行到了蔺川后,不少银行和金融机构都因为扩张过快而被点名批评,一时间股市大盘上金融板块一片惨绿。只有晟时一枝独秀,一路飘红。于是晚上沈陆嘉做东,在九重天请督查组一行吃饭。他本来并不想叫上伍媚,但是因为督察组的副组长宋淳熙是位年轻女士,只得让岑彦喊上了伍媚。
& & 入座时,岑彦很有眼色地让伍媚坐在了沈陆嘉身侧。晟时的信托基金经理纪书楷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地却有些不忿,不过是一个卖笑陪酒的,也配坐在上座!
& & 坐定之后,先上冷盘。其中有一道凉菜是黄桃和蜜桃去皮盐渍在糖水里,里面还有椰果和西米,还取了个文诌诌的名字,叫“桃之夭夭”。这本来没什么,但是沈陆嘉却不由自主想起了那枚被他捏坏的水蜜桃。他的爷爷沈国锋也算是苦出身,从小对这他的教育便是“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所以沈陆嘉自然不可能将那只桃子丢掉,最后犹豫了半天,还是将水蜜桃剥皮吃掉了。此刻陡然又看见桃子,沈陆嘉便有些不自在。
& & 督查小组的组长付瑛杰首先举起酒杯,朝身侧的沈陆嘉笑道:“老话说英雄出少年,我见到沈总,总算明白了这话一点都没说错,真是年轻有为,我们不能不服老啊。”
& & 沈陆嘉赶紧往自己的杯中斟满五粮液1618,谦虚道:“瑛杰部长您实在太客气了,我先干为敬,您随意。
& & 伍媚立刻就明白了沈陆嘉为何称呼对方为“瑛杰部长”,付瑛杰是银监会合法金融监管部部长,但是偏偏姓付,所以最恨别人喊他付部长,你想啊,一把手莫名其妙变成二把手,怎能不气。没想到沈陆嘉看上去像个榆木疙瘩,倒是心细如发,轻松就绕过了这颗地雷。
& & 付瑛杰脸上笑意更深,“沈总都干了,我这个老家伙也不能太落后啊。”说完也一饮而尽。
& & 暖场之后,饭桌上的气氛便开始活泛起来。
& & 督察小组主要人物在进行风险排查时早已见过岑彦和纪书楷,唯独没见过伍媚,因此便对这个坐在沈陆嘉身侧的女人的身份比较好奇。有马前卒熬不住,主动出了头,“这位小/姐是晟时的——”
& & 纪书楷抢着接口道:“这位就是我们晟时的公关总监——伍小/姐。”
& & 谁都知道,在如今的各色饭局上,诸如公关、文秘等等年轻貌美的女性陪酒员就是被故意丢进狼堆里由着舔舐啃咬的一块鲜肉,纪书楷点出她的身份,就是摆明了告诉别人,都来灌她的酒。更何况他明明可以直接说伍总监,硬是要阴阳怪气地喊伍小/姐,听上去活像舞小/姐,更让人觉得她身份低微,可以恣意践踏。不过伍媚也不恼,她勾唇一笑,眼风如波,徐徐扫过对面一圈或痴肥或精瘦的男人:“我没有主动给各位领导请安,先自罚一杯。”说完一仰头,滴酒不剩。
& & 立刻传来一片叫好声,男人一看见漂亮女人能喝酒,有几个不卷着袖子过来凑趣。即便吃不着真豆腐,在言语上撩拨几句都会觉得前列腺有快感。一时间,“伍总监,我们喝一杯。”、“伍总监,不能不给我面子吧?”不绝于耳。
& & 伍媚面不改色,笑吟吟地一杯接着一杯,只看得沈陆嘉一阵阵气闷。
& & 两轮喝下来,银监会几个男人舌头都发了卷,个个都对伍媚赞不绝口——“伍总监真是海量。”“伍总监巾帼不让须眉。”
& & 伍媚却开始调转方向,看向纪书楷:“纪经理,我听沈总说您是晟时的顶梁柱,我平日里和您也没什么机会沟通,就借今天这个机会向您表达一下敬意。”喝完还不忘杯口朝下,以示滴酒不剩。
& & 纪书楷眼见着刚才督察组的男人都是一口闷,只得咬牙一口喝下。
& & 伍媚哪里会这般便宜地放过她,她又含笑看向岑彦:“岑特助和纪经理是我们沈总的左膀右臂,两位看在我已经喝得不少的份上,容我一杯敬你们二位吧。”
& & 岑彦是看出来了,伍总监就是为了灌纪书呆的酒。不过他哪里敢不配合,没看见刚才伍总监和督察组那边男人拼酒时,沈总脸都黑得赛锅底了。
& & “伍总监抬举我们了。”岑彦乖巧地一口抿干了杯中的五粮液。纪书楷只得跟上。
& & “我也敬纪经理一杯。”岑彦索性送一个顺水人情给伍媚。
& & 苦也!纪书楷连喝三杯,只觉得头轻脚重,眼冒金星。
& & 沈陆嘉差点就要坐不住,幸好伍媚也适时收了手。
& & 督察组的副组长宋淳熙也是央行副行长的千金,平生最看不惯伍媚这种没有“真才实学”的花瓶,当下冷淡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便起身出了包厢,去了洗手间补妆。
& & 补妆完毕,宋淳熙推开洗手间的木门的一刹那,她抬脸便看见了正从对面男士洗手间里出来的夏商周。
& & “商周?”宋淳熙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惊喜。她和夏商周是在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念金融硕士时的同学。当时中国留学生圈子里一直调侃两人的名字有异曲同工之妙。夏商周是连串的三个朝代,而淳熙则是南宋时孝宗的一个年号。宋淳熙对夏商周暗示明示各种示好数次,夏商周先是装糊涂,后来索性直接坦言另有所爱,宋淳熙只得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上去。
& & “淳熙,好久不见。”夏商周见到老朋友,还是非常高兴的。
& & “你都没有告诉我你回国了。”宋淳熙看着眼前风流挺拔的男人,轻轻咬了咬下唇。
& & “我也是最近才被总行派驻到蔺川来的。抱歉,淳熙。”
& & 宋淳熙心头浮起一阵苦意,没有吱声,只是视线一直幽幽地停驻在夏商周脸上。
& & “对了,你来蔺川是为了对到期的房地产信托进行风险排查的吧?”夏商周转移了话题。
& & 宋淳熙点点头,脸上这才带上了一点笑意:“可惜你们摩曼是外资银行,不涉及房地产信托这一块,不然一定好好查查你。”
& & “那可真是可惜了。”夏商周也笑,“这会儿有应酬?”
& & “晟时的沈总请客。”宋淳熙没有瞒他,但是立刻又追问道,“你呢?”
& & “一个朋友想找我弄点贷款。”夏商周含糊其辞。其实是鼎言传媒的周允非找他,愿意出让百分之十二的股权给他,只求他注资鼎言,挽救崩盘的噩梦。
& & 片刻后夏商周又说道:“你们在哪个包厢,我对沈总也是神交已久,待会儿过去敬酒。你帮忙引见一下。”
& & “我们在901包间,那我等你。”宋淳熙语气里有些微的雀跃。
& & “嗯。”
& & 夏商周很快便擎着酒杯去了901包厢。第一眼他便看见了穿着石榴红挂脖礼服裙的伍媚。她怎么会在这儿?夏商周眉头微微一皱,伍媚则遥遥对他挑了挑眉毛。
& & 宋淳熙看见夏商周的一霎那便起了身,快步走到他的身畔,笑容满面地介绍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在美国念硕士时的同学,也是摩曼银行大中华区的总裁夏商周先生。”
& & 银监会的人一听宋大小/姐这样介绍,立刻心知肚明,自付瑛杰起,一个个都热络地和夏商周寒暄碰杯。
& & 沈陆嘉却留意到趁着夏商周和银监会的人喝酒时,伍媚偷偷把她碟子前的那瓶五粮液拿到了桌下。觉察到沈陆嘉的注视,伍媚还朝他眨了眨眼睛。沈陆嘉见她眼神清明,没有半分醉意,再联系这一举动,便猜到她刚才喝的酒水十之八/九有诈。也对,像她这样狡狯的女人,怎么可能乖乖等着挨灌?不过奇怪的是,知道她并没有喝下那半瓶五粮液,沈陆嘉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敷衍完了银监会的一帮人,夏商周走到了沈陆嘉的面前。不等宋淳熙介绍,他便主动伸出手去,笑道:“这位就是晟时的沈总了吧?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以一见。”
& & “夏总过谦了,夏总的大名才是如雷贯耳。”沈陆嘉淡淡一笑,他不是擅于说场面话的人,更不会虚情假意的客套,只是实打实的将满满一酒杯的酒喝了个干净。
& & 伍媚早已经注意到自打夏商周进来后,那位女副组长的眼睛就没挪过位置。她眼珠微微一转,主动拿起了自己的酒杯,向夏商周粲然一笑:“夏总,我们又见面了。”
& & “伍老师?”夏商周看着此刻和沈陆嘉并肩而立的伍媚,心头涌起一种复杂的感觉,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怎么和沈总——”
& & “我跳槽了,现在给沈总打工。”伍媚笑得云淡风轻。
& & “我发现每次见到伍小/姐都会有惊喜。”夏商周也笑。
& & 两人碰了杯,夏商周还异常体贴地让伍媚稍稍抿一口便好。
& & 沈陆嘉看着二人言笑晏晏,不觉捏紧了酒杯伶仃的细脚。
22&&忏悔录
& & 几个男人又就着银监会刚出台的《金融资产管理公司收购信托公司不良资产业务指引》高谈阔论了半天。
& & 付瑛杰忽然提议道:“别人都说搞金融就像赌博,说来不怕各位见笑,我这人平日里不好吃烟喝酒,就爱个‘起长城’,这会儿手痒,不如我们来几局,麻将既是国粹,也是博弈嘛。”
& & 沈陆嘉自然不能不给面子,淡笑道:“我让人拿一套好一点的麻将牌过来。”说完和岑彦耳语了几句,只见岑彦乖觉地点点头,便快步出了包厢。
& & “夏行长也赏个脸,一起玩两把?”付瑛杰又热络地邀请夏商周。
& & 夏商周恰巧在想着该怎么打发周允非先回去,付瑛杰的这个邀约简直就有点瞌睡送枕头的意思,当下他便一口应承下来。然后又给周允非打了个电话,说要和朋友打麻将,饭钱记在他账上,又说了一些抱歉的话。-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 & 伍媚瞧着夏商周打完了这通电话,心中冷笑不已,如今的夏商周也是那种大脑沟回等同于九曲十八弯的小肠的物种了。
& & 可惜她的神情看在沈陆嘉眼里完全就是目不转睛。沈陆嘉这才惊觉自己整晚对伍媚的关注度似乎已经突破了一个正常数值。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很看不惯她的行事作风。沈陆嘉头一次陷入了解不开的难题里,他可以轻易算出两个十一位的手机号码相乘的结果,却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不正常”。
& & 岑彦很快捧着一个锦盒进了包厢。是他刚去找九重天的经理蒋一炜弄过来的。在这一点上不得不佩服莫傅司的眼光独辣,他在九重天的顶楼设置了一个并不对外开放的礼品特卖处,只有熟人和常客才知晓。从翡翠麻将牌到金箔扑克,从九龙窠的大红袍到印尼的天然猫屎咖啡,从黄田冻印章石料到九眼端砚,几乎可以满足交际应酬里任何一位难伺候的主儿任何癖好。
& & 果不其然,付瑛杰摸着冰凉的白玉麻将牌,赞不绝口。
& & 夏商周入了座,也知情识趣地跟着赞了两声“好东西”。
& & 三缺一,付瑛杰这才问宋淳熙:“小宋,你来不来一局?”
& & 宋淳熙摆手道:“我不打,我坐在一旁看便是了。”一面搬了椅子坐在了夏商周身侧。
& & 真是好一幅红袖坐看打麻将的画面啊,伍媚勾唇一笑,饶有兴致地在二人之间看来看去。
& & “伍总监?”付瑛杰又看向伍媚。
& & “既然宋组长不肯上场,那我也就也先当看客好了。”伍媚笑笑,她没有坐,而是倚着沈陆嘉的椅子站着。
& & 付瑛杰大笑:“两位美女在侧,我怕沈总和夏行长要打不动麻将牌了啊。”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却在银监会的人里找牌搭子。
& & 众人都知道他们定然是要玩筹码的,沈夏二人或许会给付瑛杰几分面子,却未必会给自己面子,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谁会嫌钱多的胀腰。于是一个个都缩着脖子,只装喝高了,醉眼迷蒙,打不得牌。唯有政策法规处部的副部长孔邺民不慎和付瑛杰有了对视,只得硬着头皮来做这倒霉的散财老童子。
& & 四个男人分四方坐定。唯有夏商周和沈陆嘉身畔有佳人作陪。
& & 沈陆嘉精于算牌,但遗憾的是此时完全不在状态,一时便落于下风。他正要将一张九万打出去时候,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伍媚忽然欠身过来,伸出她那白腻修长的手,按住了沈陆嘉的手背。
& & 女人的指尖又轻又软,就像一片雪花在他的手背缓缓融化。沈陆嘉只觉一颗心猛地一顿,手背上又如同有小蜘蛛爬过,又酥又麻,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 & “沈总,这张牌可打不得。”伍媚嘴就在沈陆嘉的耳侧,吐气如兰。
& & 对面的宋淳熙不觉皱眉,这女人真是轻浮,这些没羞没臊的事亏她干得出来。却浑然忘了自己也正没脸没皮地挨着夏商周坐着。
& & 沈陆嘉这才留意到自己的牌型,这个九万丢出去,就难成清幺九了。
& & 伍媚已经收回自己的手,又恢复成倚靠他的椅背的姿势站定。沈陆嘉收回神思,重新发了牌,一扫先前的颓势。
& & 付瑛杰打趣道:“伍总监真是偏心,也不替我们点点张子。”
& & 伍媚轻笑:“部长大人哪里需要我来张点子,您的牌运好得很呢。”
& & 付瑛杰顿时被捧得哈哈大笑起来,肚子上的肥肉都跟着颤了起来,“伍总监的这张嘴啊,真是甜死人不偿命。”
& & 沈陆嘉却无意间看到站着的伍媚一直在偷偷活动脚腕,知道她大概是站累了。他不动声色地起了身,面无表情地说道:“伍总监,你替我打两圈吧。”
& & 伍媚凝视住他,甜甜一笑:“那沈总,输了可算你的,赢了我们一人一半,好不好?”
& & 还是这般爱财,沈陆嘉不由失笑,“赢了都归你。”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觉察的纵容。
& & 伍媚立刻眉开眼笑地坐了下来。沈陆嘉则背着手站在她旁边。
& & 洗牌、摸牌、砌牌、发牌,伍媚的动作又快又稳,还非常优雅。沈陆嘉却注意到她摸牌时总是会有很细微的勾手动作。蹙蹙眉,他凝神细看。
& & 不看则已,一看他才发现伍媚居然会在摸牌之前在手心里先藏一张不要的牌,摸牌的时候她一次摸两张,将不要的那张放在牌头,造成只摸一张的错觉。这样一来,几把便将牌换掉了,不赢才怪。要不是他恰好站在她身后,又目力惊人,不然决计发现不了。不过她也知道见好就收,并没有抢付瑛杰的风头。
& & 夏商周只是偶尔将视线投注到对面的伍媚身上,她白皙的手指和白玉麻将牌几乎分不出界限,而虎口的那粒红痣总是可以轻易让他心旌摇曳。
& & 几圈下来,各有输赢。不消说,付瑛杰自然是最大的赢家。只可怜了孔邺民,一张长脸几乎成了苦瓜。
& & “好了,今晚时间也不早了,就散了吧,感谢沈总的热情招待,还结交了夏行长这位小友,真是不虚此行啊。”付瑛杰意气风发地做了总结呈词。
& & 一行人鱼贯出了包厢,伍媚眼尖地注意到沈陆嘉一个眼风之后,岑彦将一张支票揉成团,不着痕迹地塞到孔邺民手里。
& & 相必是孔部长今晚散出去的财又收回来了,伍媚低下头微微一笑,沈陆嘉这呆瓜倒是很会做人嘛。眼角的余光又扫到桌上凌乱的麻将牌,呵呵,正部级出差都是单人单间,待会儿自然有人将这副牌拾掇好了送上门去。
& & 银监会的人就住在九重天的客房部,送走了他们,岑彦开车送喝得烂醉的纪书楷回去。沈陆嘉、夏商周、伍媚三人则一起去地下车库取车。
& & “作死的,谁扎了我的车胎?”伍媚的奥迪Q7的两个轮胎都被放了气,倾斜在一边。
& & 听到她的话,沈陆嘉和夏商周都一齐停下脚步,折身查看情况。
& & 沈陆嘉蹲下来看了看瘪瘪的车轮,“不是被扎,是气芯被拔掉了,车轮表面没有划痕。”
& & “我打电话让监控室看一下地下停车库的监控录像吧。”不等伍媚答话,夏商周已经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 & 半晌,夏商周面带遗憾:“伍总监今日车停的实在不巧,这边的探头坏了之后一直没有修好。要不伍总监坐我的车回去吧。”  “我送她回去。”沈陆嘉忽然开了口,声音竟然也是少有的强硬。
& & 伍媚的心蓦地一跳,朝夏商周一笑:“多谢夏总的好意,我就搭沈总的顺风车好了。”-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 & 夏商周有风度地一笑,坐进自己的英菲尼迪里,走了。
& & 伍媚才坐进副驾驶的座位,就听见吧嗒一声,沈陆嘉给迈巴赫齐柏林落了锁。
& & “沈总,你——”话音还未落,沈陆嘉已经冷着脸盯牢她。
& & “到底为什么来晟时?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沈陆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森冷。
& & 伍媚眉头好看地一皱:“沈总,我不懂你的意思。”
& & “好,那我把话说的更明白一点。”沈陆嘉沉声说道,“傍晚我们一起开车来的这里,当时我的车旁明明有空位,你却偏要停靠的更里。你早知道那里的摄像头坏了吧。”
& & “沈总该不会是认为是我自己把自己的车胎气给放了吧?”伍媚掩嘴笑起来:“那我斗胆问沈总一句,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 & “你的动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是有人故意针对你,不会只是简单的放气;如果是有人无意为之,你的车停的位置如此靠里,这儿也有的是好车,犯不着单独放了你的车胎气。何况你看见车胎没气时便笃定地问出是谁扎了你的车胎,所以我没法不认为这事根本就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 & “沈总这一番分析真是入情入理、丝丝入扣,叫我这么一个弱质女流实在是百口莫辨。”伍媚面上依旧带笑,心底却恨不得把苏浙个不省事的家伙给抽死,她都吩咐了要把车胎侧面给划破了,这样只能换胎,无法补胎,才符合遭人报复的模样嘛。
& & “弱质女流?”沈陆嘉好笑地望了她一眼,不疾不徐地继续揭她的底:“一瓶装满白水的五粮液、打麻将时出老千,像你这样心机深沉的女人,十个男人都不是你的对手,还叫弱质女流?”
& & 听到这里,伍媚收了笑意,垂下了眼睫,不再言语。
& & 车内的气氛顿时沉重起来。
& & 嘀嗒。有水珠状的液体忽然滴落在石榴红的裙摆上,立刻晕成一块椭圆的水渍。
& & 她哭了吗?沈陆嘉从来没有想过伍媚会哭。在他印象里,这个女人最擅长的是笑。心底莫名其妙地涌起了后悔之意,沈陆嘉头一次有些束手无策了,他没有丝毫哄女人的经验。
& & “我承认我来晟时是有目的。”伍媚忽然抬起脸,泪水莹莹地望着沈陆嘉:“但是沈陆嘉,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 & 这是她头一次唤他的名字,不是沈总,而是沈陆嘉。沈陆嘉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简直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一样。
& & 伍媚吸了吸鼻子,慢慢地说道:“沈陆嘉,我是为了你而来,不管你信不信。”说完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放我下去,既然你这么讨厌我,我明早就会上交辞职报告。”
& & 我是为了你而来……我是为了你而来……沈陆嘉的大脑死机一样,只剩下反复回荡着的这样一句话。
& & 伍媚见他没有动作,自己探身到驾驶位的门板上去开车门锁。沈陆嘉来不及思考,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收回刚才的那些话,对不起。”
& & “这叫什么?打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甜枣?”伍媚冷笑。
& & 沈陆嘉难得焦躁地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翻来覆去就是“我错了。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 & 真是笨蛋,连软话都不会说。伍媚脸上这才松缓下来,开了金口:“快点开车,我要回家。”
& & 这个瞬间,沈陆嘉似乎模模糊糊明白了古代的那些昏君。舒了口气,他发动了汽车。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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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巴黎的秘密
& & 第二天清晨,伍媚刚下楼,便看见自己的奥迪Q7完好无损地停在花圃旁。衬着花圃里开得正旺的白色夹竹桃,红红白白,煞是夺目。
& & 心里微微一动,沈陆嘉那只闷瓜昨晚送她回来后竟然不声不响地把车胎充足了气,还把车给她送了回来。
& & 她的养母曾经教育她,一个人如果看过足够多的好东西,即使不通过系统学习,也会本能的知道什么叫做上不了台面。这也就是为什么真正的古董、字画、珠宝赏玩行家鲜少有苦出身的缘故。同样的,她见过太多华而不实的男人,他们可以一掷千金为女人从阿姆斯特丹空运一机舱的黑色郁金香,却绝对不会屈尊走三里地为女人买两只炕山芋。所以身为世家子弟的沈陆嘉便显得弥足珍贵了。
& & 于是伍媚忍不住掏出手机给沈陆嘉打了个电话。
& &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头沈陆嘉的声音是一贯的沉稳,“喂——”
& & “车是你给我送回来的吗?”
& & “我请的交警队的朋友找的拖车,早上拦车不方便。”沈陆嘉言简意赅。
& & 伍媚唇角不由翘起来:“我原谅你啦,沈陆嘉。”
& & 她的声音轻快的像一道金灿灿的晨光,已经到了办公室的沈陆嘉唇畔也不由浮起一丝笑意,低低地“嗯”了一声。
& & “那待会儿见。”伍媚一面系安全带,一面说道。
& & “嗯,待会儿见。”收了线的沈陆嘉觉得心情隐隐带上了几分雀跃,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老成自持的,这种不成熟的心态竟然让他觉得这个早晨格外美好。
& & 可惜没过多久,他的好心情就被莫傅司打过来的电话给破坏殆尽。
& & “俄罗斯费氏传媒将要入主蔺川传媒市场这个消息已经泄漏,周允非已经知道这个消息。法国Nguyen集团现在也放出消息,有意增持鼎言的股票,甚至打算全盘收购鼎言。昨晚周允非也请了夏商周吃饭,想用自己手里的百分之十二的股权质押在摩曼银行名下。”
& & 沈陆嘉的容色立刻严峻起来。鼎言的股价已经跌倒18.19每股了,按照他原先的测算,只要能将股价打到14.96每股,鼎言就会受到金融质押机构补充质押物的要求。如果鼎言无法满足要求,金融信托公司自然会大量抛售,再次造成股价下跌,如此一来他和莫傅司便可以轻松进行“没有被邀请的要约收购”(恶意收购的美称)。可是一旦Nguyen集团有意收购鼎言,他们前期费劲心机打压下去的股价会立时抬升,那么市场上的散户将会不再抛售股票,至于鼎言的其他大股东也会趁机狮子大开口,他和莫傅司投进去的数亿资金将彻底变成泡沫。
& & “现在最紧要的是要让法国Nguyen集团打消增持和收购鼎言的念头,最好再让他们把所持有的股份抛售给我们。”电话那头莫傅司语气平淡。
& & “可是这样谈何容易。别说我们和对方毫无交情,便是有交情,在商言商,人家为什么要退让。”沈陆嘉苦笑,要知道这世界上最难的两件事,一是把自己的思想装进别人的脑袋,二是把别人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而说服Nguyen集团放弃收购目标并且支持他们,无疑就是在同时挑战这世界上最难的两件事。
& & “这也未必。Nguyen集团的少东阮咸是个怪胎,不会按照常理出牌。他目前在河内度假。不过早年我和他过有过节,你务必不能让他知晓你我的关系。”莫傅司声音低沉。
& & 连莫傅司都说对方是怪胎,这人得古怪到什么地步?沈陆嘉只觉头痛不已,“你怎么会和一个法国佬又有过节?”
& & “我的蛇咬死了他的猴子。”莫傅司轻描淡写。
& & “我会尽力。”沈陆嘉知道莫傅司绝非偷奸耍滑之辈,他不肯出面自然是不能出面。
& & “你当心,阮咸那个跛子的脾性非常古怪。我在越南还有几个熟人,我已经把联系方式发到你电邮给你了,你去了越南可以找他们帮忙。”说罢,莫傅司便挂了电话。
& & 沈陆嘉将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疲惫地揉按着眉心,神情凝重。半晌,他才拿起桌上的电话,拨给了伍媚,请她来总裁办一趟。
& & “沈总,找我有事?”伍媚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 & “我要去一趟越南,我记得你的简历上写着你会越南语,你和我一起。”沈陆嘉并不打算现在告知她底细。
& & “公务还是私事?”伍媚歪歪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沈陆嘉。
& & “公事。”
& & “公事啊,如果是公事,我这个翻译就只得无偿服务了。”伍媚面露遗憾。
& & 沈陆嘉不觉笑起来:“你肯定没好好看《入职手册》,出差也是有补贴的。”
& & “有了经济杠杆,我一定好好做牛做马。”伍媚笑得慧黠。
& & “你又不缺钱,为什么这么爱财?”沈陆嘉终于忍不住蹙眉问出了这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 & “因为我既知道钱的好处,又尝过没钱的坏处,你说我怎么能不爱财?”伍媚耸耸肩,翩然出了总裁办。
& & 沈陆嘉真有点不大相信,伍媚的谈吐举止、吃穿用度比他认识的一些太子女都更像豪门千金,她居然尝过没钱的坏处?摇摇头,沈陆嘉喊岑彦进了办公室,吩咐他去订机票、办签证。
& & 下午四点,两个人登了机,蔺川直飞河内内排机场。
& & 商务舱里,伍媚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杂志,便掏出了平板电脑,打起了单机版的愤怒的小鸟。而她身旁的沈陆嘉则一直在全神贯注地看莫傅司发给他的关于阮咸和Nguyen集团的资料。
& & 可惜她的水平实在太烂,一遇到鸟少猪多的情况就等着被一群绿猪集体嘲笑。重复了几次都没法过关,伍媚骨子里的邪性顿时被激发起来,径直把平板电脑摔地上去了。
& & 听见动静的沈陆嘉这才扭过脸去,“怎么了?”又弯腰替她将平板电脑捡了起来。界面上绿猪藏身在各种材质的掩体下,几只彩色的小鸟停歇在一棵Y形的树下,再扫过“Angry birds”几个英文单词,沈陆嘉倒觉得此刻的伍媚比较像那只愤怒的红毛小鸟,他不由笑起来,“怎么,跟游戏较真了?”
& & 伍媚哼了一声。
& & “这个游戏怎么玩?”沈陆嘉陡然来了兴趣。
& & “把鸟一只只弄上树,然后利用弹弓发射出去,把绿猪全部给打死就过关了。”伍媚闷闷地说道。
& & 沈陆嘉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这不过是个基于物理学抛物线原理的游戏罢了。他好笑地看了一眼身旁气鼓鼓的女人,伸出修长的手指,调整好角度,一道漂亮的弧线过后,绿猪当场毙命。这样如法炮制下来,几只鸟都没用尽,绿猪就被他消灭殆尽了。
& & 有点意思。沈陆嘉微微一笑,继续往下闯关。不消十分钟,他直接通关了。
& & 伍媚惊奇地看住他:“你第一次玩这个?”
& & 沈陆嘉点点头。
& & 伍媚神情悲愤,径直从他手里夺过平板电脑,恨恨道:“我自己玩。”
& & 沈陆嘉也不言语,任由她捧着平板电脑重蹈覆辙。
& & 一向对自己的智商很是自负的伍媚大概在游戏方面确实毫无天赋,一次次的败北使得她脸上的表情格外丰富,而这一切被沈陆嘉尽收眼底。他一直以做一只机械表为荣,准确、勤奋、没有感情。可是看着身畔女人气恼地嘟着嘴的可爱模样,他忽然觉得这只表的机芯一瞬间停止了。  “那个,伍总监。”沈陆嘉有些不甚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打之前,要先看一下猪所在的掩体的支撑点在哪里,然后根据各种鸟的不同属性,利用抛物线原理进行精准定位,你看,这个树枝弹弓是顶点,和猪的藏身地点,通过估算射程,决定弹射时的高度和角度……”
& & 伍媚定定地看着面前认真讲授技巧的沈陆嘉,这个大部分时间都相当严肃沉稳却又不时在她面前微露清澈的男人,总是可以轻易就让她心情很好。伍媚弯了弯唇角,有些不怀好意地说道:“沈陆嘉,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可爱?”
& & 她说他可爱?沈陆嘉开始觉得耳朵开始发烫,他睫毛微颤,垂下了眼帘,又急躁地抓起刚才放在一边的资料,借以掩饰自己的失态。不料动作太急,反而有几页纸飘落了下来。他又急匆匆想弯腰去捡,伍媚已经抢先一步,替他捡了起来。
& & “咦,阮咸?”无意间的一瞥让伍媚发现了沈陆嘉先前研究了老半天的资料竟然是关于阮咸的。
& & 沈陆嘉心里一动,面上却神色淡然:“你认识?”
& & “嗯。他是阮沅的哥哥。”伍媚话音刚落,这才想起他们这此行的目的地是越南河内,而阮咸那个变态,每年的四五、九十月份都是待在河内的。
& & 她悄悄咽了口唾液,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该不会是去见阮咸的吧?”-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 & 她脸上那种紧张混杂着纠结的表情使得沈陆嘉心头微微恼火,怎么就她认识那么多的男人,苏浙、商渊成、夏商周、阮咸,一个比一个来头大。
& & “怎么,你欠了他很多钱?” 沈陆嘉的语气里头一次稍带讽刺。
& & “不是。”伍媚只觉得一阵阵烦恶,每当看见阮咸那个死变态,她就会觉得血液里沉淀下去的暴戾和恶毒全部浮泛起来。闭了闭眼睛,竭力压下脑海中那些被她刻意摒弃的影像碎片,伍媚迟疑地开了口:“他,可以说是我的未婚夫。”
24&&恋人絮语
& & 这个消息对沈陆嘉而言,不啻于一枚重磅炸弹。
& & 未婚夫?!沈陆嘉只觉得太阳穴那里一阵阵血潮似地嗡响。手指也不由一根根捏紧。
& & “怎么回事?”沈陆嘉无法控制自己问出了这句他并没有立场过问的话。
& & 伍媚撑着额角,声音低黯:“情况有些复杂,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嫁给阮咸的。”说到这里,她原本显得有些空茫的眼神又恢复成了花岗岩一般的冷硬。
& & 沈陆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胸口像被巨石压制,一阵阵气闷,半晌他才缓缓道:“明天我会一个人去见阮咸,你就不要去了。”
& & 伍媚摇头:“你不了解阮咸,他已经自恋到看不起任何一个人类的地步,你这样冒然地找上门去,就是把门槛磨平了,他也不会见你。”
& & 伍媚言辞之间对阮咸的熟稔使得沈陆嘉愈发气闷起来。他垂下眼睫,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膝盖。
& &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陆嘉才觉得心情稍稍平复,回头看了伍媚一眼,却愣住了。她居然已经睡着了,浓黑的睫毛随着呼吸不时轻颤,像极了沈家大宅里那株合欢树开花时丝线一样纤长的花蕊在风中振颤的样子。
& & 商务舱的座位无法放平,伍媚大概睡得不是很舒服,眉头一直蹙着,脖子也始终在轻微地调整着姿势。沈陆嘉心里蓦地一动,身体不由向她那边靠近了些。伍媚脑袋恰好一歪,沈陆嘉抬起肩膀,让伍媚将头枕在了他宽厚的肩膀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伍媚微微撩起眼皮,只看见沈陆家英挺的侧脸离自己很近,她红唇微弯,将脑袋往他肩窝里埋了埋,安心地睡了过去。
& & 沈陆嘉就这样一动不动,任由她枕着。她头上的发香似有若无地一直往他鼻子里飘,沈陆嘉觉得一颗心里充满了柔软的水,正轻轻地晃动着。
& & 临近九点,飞机才降落在了内排机场的停机坪上。十月份的河内有些闷热潮湿,夜风带着热带花树特有的气息,吹拂到人身上,叫人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张大嘴巴呼吸。拦了车,两个人直奔酒店。
& & 不想,当前台服务小/姐听到沈陆嘉用英文报出预订人名姓时,却只递出了一张房卡。
& & “我们订了两间房。”沈陆嘉蹙眉。
& & 穿着粉色奥黛的前台小/姐面带笑容,用发音略带古怪的英语说道:“先生,你们订的是一间双人套房。”
& & 沈陆嘉只觉得尴尬无比,他不好意思看伍媚,只低声用汉语解释道:“抱歉,这是岑特助的失误。”说完又用流利的英语说道:“那我还要一间房。”
& & “对不起,现在是旅游旺季,没有空房了。”前台小/姐向沈陆嘉行了一个佛礼致歉。
& & 伍媚却不以为意地从沈陆嘉手里抽出那张房卡,有些恶作剧似地一笑:“走吧,我不会毁了你的清白的,沈总。”
& & 进了门,伍媚随意地将自己的行李箱往地上一扔,沈陆嘉则稳妥地将行李箱放在了床尾的电视柜旁边。然后又将伍媚的行李箱也端端正正地放置好。
& & 伍媚则将双手撑在身后,看着他像只勤劳的工蜂一般放行李,两条莹白的小腿还悬在床沿,一晃一荡。
& & “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伍媚忽然建议。
& & 沈陆嘉正为头一次和年轻女子同居在一片私密空间而感到浑身不自在,听到这个提议,立时便同意了。
& & 沈陆嘉没有来过河内,或许因为曾经沦为殖民地的缘故,这个城市留有很多法国的印记。此时街面上虹霓闪烁,本地人、外埠人交杂在一起,人声鼎沸。沈陆嘉生性喜静,便觉得有些心烦。而伍媚可能由于很久不回越南,兴致格外高昂,一路向沈陆嘉介绍着沿路的建筑。
& & “你在越南待过很久?”一直沉默的沈陆嘉终于开腔。
& & 这个问题使得伍媚的神色一瞬间沉寂下去。半晌,她才答道:“也没有很久,加起来也就一年左右吧。”
& & “前面有家还没关门的卖牛肉米粉的。”伍媚眼睛忽然一亮,想也没想,她便拉住沈陆嘉的手,快步向前跑去。
& & 沈陆嘉被她握住手的那一瞬,觉得自己半边身体一霎那僵硬了。她的手又小又软,沈陆嘉小心翼翼地握紧了伍媚的手,随着她一起奔跑。
& & 感受到沈陆嘉反握住自己右手的力道,伍媚偏头朝他粲然一笑。沈陆嘉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天,他会和一个女人手牵着手,在大街上一路狂奔,为的只是吃到一碗牛肉米粉。他的心脏简直像要跳出嗓子眼,分不清楚是因为奔跑还是因为别的。
& & 好容易抢在店主关门前到了店铺,两个人鼻息都重了起来,尤其是伍媚,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
& & “老板,两份牛肉米粉。”伍媚用越南语说道。
& & 天空繁盛的星光下,两个人坐在矮小的板凳上,中间隔着一张简陋的木头桌子。沈陆嘉人高腿长,坐的难受无比。
& & 幸好老板很快端上了两碗牛肉米粉,雪白的米粉上除了粉红色薄纸一般的牛肉,还有几片柠檬切片和叫不出名字的野菜。
& & 伍媚用开水烫了两人的筷子,然后将其中一双递给了沈陆嘉便埋头吃起来。
& & 沈陆嘉怔怔地接过筷子,愣了半天才低低一笑,也低头吃起来。
& & 汤汁鲜美,柠檬的酸味调和了肉类的肥甘,再加上糯滑爽口的米粉,两个人也不说话,只是各自享受美食。
& & 一只骨瘦如柴的黄色的土狗不知从哪个旮旯里跑出来,眼巴巴地蹲在沈陆嘉脚下,不时用尾巴扫过他的裤腿。沈陆嘉无奈地看它一眼,用筷子夹了几片牛肉扔在地上,土狗立刻吃了个干净。然后那条狗又转悠到伍媚面前,依样讨食。
& & 伍媚才要夹起牛肉,沈陆嘉制止了她:“我的都给它吃便是了。”说完把自己碗里的牛肉悉数丢在了地上。土狗吃得直摇尾巴。
& & 付了钱,两个人刚要离开,又有卖水果的小贩推着车经过。
& & 玻璃罩里热带水果五花八门,榴莲、菠萝、番石榴、桑葚、火龙果、芒果……颜色鲜妍,气味馥郁。伍媚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沈陆嘉好笑地比了个手势,拦住了小贩。
& & 伍媚朝他一笑,凑上前去,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其实越南语宛转绵软,但是她语速太快,听在沈陆嘉耳朵里,只觉得像甜脆的香瓜。
& & 小贩眉开眼笑地将各色提前切好的水果装进塑料袋里,又丢进去一大把冰块。这才将塑料袋连同附赠的调料酱汁递给伍媚。伍媚还不忘顺手拿了一把塑料叉子。
& & 回酒店的路上,两个人并肩走在大片绿树的阴影下。伍媚已经迫不及待地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拿着刀叉将里面的水果往嘴巴里送。大概因为边走边吃的缘故,她走着走着就落在了后面,沈陆嘉只得驻足等她。
& & 赶上来的伍媚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沈陆嘉一笑。沈陆嘉看着塑料袋外面凝结的小水滴,蹙眉道:“你少吃点冰的,刚吃过米粉,对胃不好。”
& & “没事儿。”伍媚不以为意地用塑料叉叉起一块火龙果,递到沈陆嘉嘴边,“你尝尝。”  月色下,她的脸反射着温柔的辉光,沈陆嘉看得几乎呆了。
& & “你吃不吃啊?”还是伍媚的娇嗔才让他回魂,沈陆嘉耳朵一红,低头将那块火龙果含进了嘴里。热带地区的火龙果远比亚热带地区来的甜腻,一口下去,汁水四溅,沈陆嘉只觉得那股甜意一直游进了心底。
& & 有背着肮脏行囊的鬼佬骑着摩托车呼啸而过,掀起一阵锐利的气流,伴着刺耳的引擎声。
& & “小心。”沈陆嘉伸手揽住伍媚的腰肢,将她带离了危险。但是两个人不可避免的贴在了一起。
& & 柔软的胸脯碰上了沈陆嘉结实的胸膛。伍媚陡然觉得心口有一只白鸽子在拍翅膀,挣扎着要飞出去,飞出去……
& & 她的唇畔还沾着一点桑葚紫色的汁液,是诱人的绛红。沈陆嘉缓缓伸出右手拇指,触上了她的唇。
& & 伍媚眼睛里像汪着水,又像洒满了星光,晶亮地看着他,只有睫毛在夜风里颤抖个不停。
& & 沈陆嘉只觉得大脑中一片空白,鬼使神差的,他将自己的唇偎上了她的两片唇。她的唇很软,像果冻一般,沈陆嘉又用舌头舔了舔她的唇,很甜,估计是水果汁。他忍不住吮了又吮。
& & 吮吸的过程里,伍媚的两片唇间露出一丝缝隙,大概是男人掠夺者的天性,沈陆嘉无师自通地撬开了她的唇瓣,急躁地追逐着那条布满热带水果芬芳的舌头。伍媚本来还存着一点挑逗的意思,但是沈陆嘉吻得太急又太用力,她只觉得呼吸都要被他蛮横地抽离殆尽,两条胳膊不由紧紧箍着他的腰,几乎将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 & 两个人也不知道吻了多久,当沈陆嘉放过她的那一瞬,伍媚觉得脚都麻了。沈陆嘉平日里古井一般岑寂的眼神里第一次染上了激狂。而素来以调侃沈陆嘉为乐的伍媚破天荒地觉得有些脸红心跳,于是提着塑料袋快步超酒店走去。
& & 沈陆家长腿轻迈,快步追上去,主动牵住伍媚的手,又改成握住的姿势。伍媚瞪住他。
& & “我不会道歉。”沈陆嘉平静地说了这么一句,“但是我要求对此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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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理想的丈夫
& & 沈陆嘉说这话时神情认真而严肃,一双棕褐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伍媚在他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小小的自己,唯一的自己。不远处是还剑湖,湖的西北面是教堂,教堂高耸的尖顶上的十字架像夜色里的一枚星星,伍媚觉得自己一阵心律失齐。
& & 于是她有些色厉内荏地冒出一句:“废话,天底下哪里有白吃的豆腐。”
& & 听到这话,沈陆嘉的唇角立时逸出一声低低的闷笑。
& & 伍媚这才觉得自己这话说的蠢极了,她恼羞成怒地拧了沈陆嘉一下,“你再笑!”
& & “我错了。”沈陆嘉二话不说,立刻道歉。
& & 伍媚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自顾自地大步向酒店走去。可惜她今日大概是命途多蹇,才走了两步,鞋跟便卡在了窨井盖的圆孔里,拔都拔不出来。
& & 沈陆嘉见状,早已赶到她身边,冷静地让伍媚脱了那只被卡住的鱼嘴鞋。然后有力地揽紧了她的腰肢。一面弯腰去拔那只鞋,因为姿势的缘故,他的手臂不免往下滑去,搁在了她圆翘的臀部,伍媚身体微僵,忍不住在心中骂娘,今天她的豆腐都被沈陆嘉这个阴险的闷蛋吃成豆腐干了。
& & 大概也知道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沈陆嘉的胳膊又下移到了她的腿根处。伍媚因为一只脚站立,重心不稳,只得死死搂住沈陆嘉的肩膀,两个人姿势怪异,简直叫人疑心是在修炼什么邪术。
& & 沈陆嘉握住鞋后跟,缓缓地使劲,然而就在他感觉到鞋跟正一点一点艰难上移的时候,他敏锐地发现金属跟被划得惨不忍睹。沈陆嘉心思一动,倘若这鞋拔不出来……他又在心底估算了一下到酒店的距离,这才转脸看住伍媚,老老实实地说道:“如果拔出来的话,估计鞋跟就花得不成样子了。
& & 伍媚欲哭无泪,这可是LAVIN的新款。
& & 看着她肉痛不已的样子,沈陆嘉心知她的鞋子肯定不便宜,忍住笑意说道:“你是跟我出差才弄坏了鞋,回去之后我重新买一双赔给你。”
& & “真的?”伍媚立马不纠结了,“那这鞋我们不要了。”
& & 沈陆嘉点点头,径直打横抱起伍媚。走了两步,他看了看伍媚一只脚上硕果仅存的那只鞋,又道:“反正一只你留着也没用,丢在这儿吧,万一谁拔出来,还可以凑成一双。”
& & 伍媚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读者》看多了吧?我的东西,宁可扔到垃圾桶里,也不喜欢给别人。”说完用力一踢,脚上那只鱼嘴鞋径直飞到浓密的花草丛里,消失不见。
& & 沈陆嘉看着她两只玲珑可爱的白脚丫,自觉噤声,紧了紧胳膊,抱着伍媚朝酒店走去。
& & 伍媚两条胳膊环住沈陆嘉的脖子,脑袋贴着他的胸膛,心头洋溢的是从未有过的安心。至于沈陆嘉,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托着她的腿弯,还要用两根手指钩着那袋水果。有夜游的越南男人擦肩而过,一夫多妻制的越南男人在家里完全是神一样的存在,看着伺候女人的沈陆嘉都是满眼同情和不耻,唯有沈陆嘉自己乐在其中,连平素冷硬的脸庞轮廓此刻都柔化了
& & 进了房,沈陆嘉将伍媚抱到其中一张床上,又拿了一次性拖鞋给她。
& & 伍媚打了个呵欠,“我去洗澡。”说罢走到自己的行李箱前,打开锁扣,直接从里面拿出换洗的衣物去了浴室。
& & 浴室采用的是磨砂玻璃,影影绰绰能看见里面纤细的人影,再伴着哗啦啦的水声,在外间的沈陆嘉脸上有淡淡的红意浮现。
& & 热水抚慰了她疲乏的身体,雾气腾腾里伍媚忽然觉得下身有潮热的感觉,她低头一看,糟糕,是她娘的姐姐来拜访她了。
& & 该死的,她的月经一向都是延后的,这次居然破天荒的准时来了,她倒是准备了卫生巾,但是却放在了行李箱里。
& & 无奈之下,伍媚只得敲了敲浴室的门,小声地喊着“沈陆嘉。沈陆嘉。”
& & 双人套间很大,坐在床边心浮气躁的沈陆嘉隐约听到有细小的女声唤他,还有些发愣地四处看了看,又听见叩击玻璃门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站到浴室门前。
& & “我在。怎么了?”
& & 隔着门,伍媚听不出沈陆嘉声音里的暗哑。
& & 好丢脸。伍媚几乎开不了口,半天她才低声道:“帮我拿一下卫生巾,黑色的苏菲,在我的行李箱里。”
& & 她从未用如此细软的声音与他说过话,沈陆嘉这下连耳朵都红了,他喉结微动,压着嗓子说了一句“你等着”便不迭离开了这个让他心跳如雷的地方。
& & 蹲身打开伍媚的行李箱,里面全部是各色的衣物,沈陆嘉尽可能小心地在其中翻拣着,然而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文胸,他的手不由一颤,有叠成小小一团的东西从罩杯里掉了下来。沈陆嘉下意识地将它塞回去,这才发现是一条带蕾丝花边的内裤。
& & 轰。沈陆嘉觉得血一下子全冲进了脑子里。他狼狈不已地将小巧的内裤重新团进罩杯里,又塞到别的衣物下面。也顾不得礼貌,将行李箱兜了个底朝天,这才找到了被压在最底下的卫生巾。
& & 花花绿绿的卫生巾看得沈陆嘉眼仁疼。他已经记不清先前伍媚是怎么交待的,只记得是一个女性化的名字。苏菲,他在心底默念着。
& & “苏菲超熟睡410”几个大字撞进眼睛里,410厘米,居然这么长!沈陆嘉有些震惊,赶紧从包装里抽出一片,给伍媚送了过去。
& & 浴室门打卡了一条缝隙,白花花的雾气里伍媚伸手接过了卫生巾。
& & 热腾腾的潮气扑在他的脸上,沈陆嘉觉得脸又热了起来。
& & 浴室里,伍媚一面撕开卫生巾的包装,心里五味成杂。她控制不住地想起了夏商周,她发育的晚,16岁上大学那年才来了初潮,她记得那天自己穿的是一条白色短裤,正站在书架前翻杂志。然后一个高个子的男生站在她身后,好意告诉她:“同学,你大姨妈漏出来了。”那个时候她还傻乎乎地回了一句:“我没有姨妈。”
& & 后来,他成了她的男友。不过大概是受他那位老古董父亲的影响,夏商周对她很好,唯独不肯帮她买卫生巾,甚至连碰一下都不愿意,他的理由是男人碰了这种女人家用的秽物,是要倒血霉的。那个时候的她还傻不拉几地觉得这样很Man。
& & 伍媚出来时沈陆嘉已经坐回了床沿,正低头看着阮咸的资料,天晓得他其实一个字都没看下去。
& & 想到旧事的伍媚心情有些低落,她一声不吭地爬上床,睡了。
& & 沈陆嘉蹙眉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丢下资料起了身:“把头发吹干再睡。”
& & 伍媚闭着眼睛只装听不见。
& & 沈陆嘉无奈,自己去找了吹风机,坐在床沿替她一束一束地吹头发。
& & 他的动作很轻,热风暖洋洋地拂过头皮,伍媚只觉得神思困顿,连眼皮也越发沉重起来。
& & 眼前的睡美人脸颊上还有洗过热水澡后的红粉绯绯,两瓣唇间还吐露一丝缝隙。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声,沈陆嘉不觉失笑。她对他倒是放心得紧,这样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她还能睡得如此没心没肺,就不怕他趁人之危吗?
& & 替伍媚吹干了头发之后,沈陆嘉拿起薄毯,仔细地盖在了她的小腹上。这才轻手轻脚地去浴室冲了澡,然后躺到了另外一张床上。  第二天清早,伍媚睁开眼睛时沈陆嘉已经洗漱完毕坐在沙发上看邮件了。
& & 听到动静,沈陆嘉抬头朝她微微一笑:“早。”
& & 还没彻底清醒的伍媚鹦鹉学舌一般回了他一声“早”,去盥洗间洗漱去了。
& & 她换好衣服出来时,沈陆嘉已经教服务生把早餐送到了房间。
& & 两个人吃了螺蛳粉和扁米饼,喝了鲜榨果汁后,准备去阮公馆见阮咸。
& & 白天的河内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这儿的高层建筑很少,放眼看去几乎全是四至五层漆成黄色或蓝色的建筑物,相当数量建筑物平整的屋顶上还种有花草。街道上戴着椰壳斗笠的三轮车夫,不疾不徐地踩着踏脚,留下一路清脆的铃铛声。结实苗条的越南妇女,蹲在自己的摊位前,兜售着热带水果、香烟和打火机。也有年轻羞涩的小姑娘挎着藤条编成的小篮子走到两人面前,眼神明亮地看一眼沈陆嘉,又伸手指指伍媚,再指指自己篮子里用细铁丝串成的娇柔的茉莉花。芬芳洁白的花朵像小小的玉石,上面还滚动着晶亮的露珠。
& & 沈陆嘉心知是叫他买花,他掏出几枚5000面值的越南盾,放进篮子里,这才拿起一串茉莉花,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伍媚。
& & “给我的?”伍媚含笑反问。
& & 沈陆嘉微微偏过头去,含糊地应了一声。
& & 伍媚并没有接,只是将左手伸到他面前。
& & 茉莉花的香气冲进鼻子里,有花粉过敏的沈陆嘉觉得有些头晕,他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花朵间的铁丝,套在了伍媚的手腕上,指尖不小心碰触到她的皮肤,他觉得头里更是昏沉。
& & 河内的出租车并不像国内那样遍地都是,最主要的交通工具是摩托,好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但是当伍媚报出要去阮公馆时,司机像见了鬼一样,一打方向盘,便风驰电掣地开溜了。
& & 沈陆嘉有些吃惊地看着那一缕尾气,“为什么会这样?”
& & “大概因为阮咸是个魔鬼吧?”伍媚笑得云淡风轻,沈陆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底转瞬即逝的一丝惧意。
& & “Xic Lo。”伍媚伸手招呼了一辆三轮车。越南的三轮车和国内不同,踏脚的地方是在后面,这样可以不影响游客的视线。
& & 两个人上了车。这次伍媚没有直接告诉车夫目的地是阮公馆,而是告诉他去玉山寺。
& & “刚才你拦车时说的是什么,发音好像‘是个猪’。”沈陆嘉问道。
& & 伍媚不由噗嗤一笑,“是三轮车的越南语,中文发音不是‘是个猪’,是‘氏哥鲁’。”
& & 而阮公馆内,刚晨起不久的阮咸正懒洋洋地将三枚摩挲的锃亮的乾隆通宝随意地抛掷出去,任由它们叮当落在床前的小几子上。一连抛了六次之后他才古怪地一笑,自言自语道:“坎上离下,水火既济,今天怕是要有不速之客上门啊。”
26& &一双蓝眼睛
& & 在玉山寺下了车。沈陆嘉和伍媚两个人步行往阮公馆走去。
& & 路上,伍媚犹豫了片刻,还是提醒沈陆家嘉:“阮咸差人送的茶水点心一概不要碰。”
& & “好。”沈陆嘉也不多问,一口应承下来。
& & 隔着老远,沈陆嘉便看见一片斑斓的花海,一栋白色的小楼掩映在重重花海里。走得近了,沈陆嘉才惊觉那些沉重硕大的花朵竟然都是罂粟花,一株株足有一人高,艳红、桃红、绛紫、纯白……华丽得让人心惊肉跳。好些绿孔雀、蓝孔雀在花阴下昂首阔步,旁若无人。还有背着枪械的健壮男人神情阴郁地在小楼周围逡巡。
& & 沈陆嘉不觉蹙眉,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先前在街边拦车,一听见是去阮公馆,那个司机便一踩油门跑了。他有预感,这个阮咸,根本就是危险的代名词。
& & “伍小/姐。”一个裹着白色包头的黝黑青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在伍媚面前微微躬身。他相貌平凡,唯有两只眼睛亮如寒星,身上穿着白色对襟布褂,下面是一条黑色熟罗裤子,脚上是黑色的布鞋。
& & “穆。我要见你家主子。”伍媚声音冷淡。
& & 叫穆的青年却看了看她身旁的男人,不卑不亢地说道:“您见主人自然是不妨事,可是主子说了,今天不见外客。”
& & 伍媚哼了一声,抱着两条胳膊看着地面。沈陆嘉却在暗暗打量这个叫穆的男人,他的身上有一种太平盛世里鲜见的阳刚戾气,这是只有在刀头舔血的人身上才有的肃杀气质。
& & 两方就这样僵持着。热风吹在人身上,沈陆嘉和伍媚额上全部沁出了绿豆大小的汗滴,而那个叫做穆的青年,却似浑然不觉。
& & “带他们来见我。”穆的耳朵里塞着的微型通讯器里传来阮咸阴柔的声音。
& & “两位请。”穆做了给请的手势,走在前面领路。
& & 小楼外表寻常,内里却别有洞天,只是布置得有些古怪,不中不洋。中国旧式的白粉墙上挂着西方的静物油画,古色古香的金漆几案上搁着多头银烛台,墙角一架三角钢琴上偏盖着蝙蝠纹样的大红绫子布,怪异极了。由于拉着窗帘,室内光鲜黯淡,还弥散着一种奇特的香味。
& & 穆掀开一道竹簟帘幕,请二人入了内。然后自己垂手恭容站在了帘幕之外。
& & 甫一入内,沈陆嘉便看见一个相貌秀美的混血青年半卧在一张雕花牙床上,他穿着一袭宽松的红色的睡袍,露出半个肩头,肩头上还有狰狞的纹身。*.**/*男子的脸型是一个有弧度的倒三角,长着尖尖的下颌,疏朗的眉毛下是一双吊梢的凤眼,眼珠仿佛由于忧郁而变成了淡蓝色,呈半透明,又因为光线,像两颗毫无瑕疵的玻璃弹珠。嘴唇却是殷红如血。总而言之,他整个人充满了一种阴性之美,叫人不由想起古代专演旦角的绝世名伶。
& & 只是他的手里却捏着一柄翠玉镏金珐琅烟枪,枪头还镶嵌有烧蓝花卉纹的装饰。牙床前,一个穿着奥黛的美貌少女跪在地上,正在娴熟地将金黄色的鸦片膏搓成小丸,用银签子放在火上烤软。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烟锅的白玉顶盖,将小丸塞进去。阮咸随之闲适地翻转烟锅对准火苗,吸食袅袅腾起香烟。
& & 一股浓烈的甜香弥漫开来,阮咸的神情沉醉而惬意。
& & 他身前的花几上还搁着一盘佛手和香椽,正散发出幽幽寒香。一只金丝猴坐在花几上,手里捧着黄橙橙的佛手,不时嗅嗅闻闻,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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