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经理应聘财务经理面试问题常见的问题和回答所要规避的措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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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绝代吃货  “最是人间留不住,粉蒸螃蟹蘸着醋。”  享誉全国的厨道宗师、建国以来最虔诚的吃货张宝成躺在病床上,嘴里津津有味地咬着一根螃蟹腿,一边赞叹着,一边悄悄地把手伸向了床头柜上的醋碟。  病床边,一直趴着睡觉的年轻人猛地跃起来,一手将醋碟拨到更远处,一手从张宝成嘴里夺下螃蟹腿,无奈地叹息:“老头子,别吃了,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吃油腻。我就不明白了,他们不是说你的嗅觉和味觉都已经消失了吗,你怎么还能吃得这么津津有味?”  张宝成今年六十九岁,是国际厨师帽会荣誉主席,中国厨道的宗师级人物,还是本市最高档的餐饮集团‘食为天’餐楼的创建者,两个月前,他被查出了肝癌晚期,当时就被医生判了死刑,现在最多还有一个月的生命。  他一生浸淫厨道和美食,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也不愿舍弃口腹之欲,每天软磨硬泡着让徒弟给他做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而病床边年轻人,叫做宁不凡,是张宝成的开山大弟子,也是关门弟子。他今年才二十岁,却已经在厨道上崭露头角,不仅已经是本市最顶级的饮食集团“食为天”的厨师总监,更在去年的全国厨艺比赛中夺得了刀工、火候、选材三项冠军,号称厨道三绝。用张宝成的话来说,就是“这小子天生是拿菜刀的命格。”  也只有宁不凡,才敢从享誉全世界的厨道宗师张宝成嘴里抢食。  张宝成嘴里的螃蟹腿被夺走,也没有生气,只是白了宁不凡一眼,鄙夷地说:“吃货的世界你不懂。”  宁不凡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道:“说白了就是嘴馋呗。”  “找打。”老人作势欲打。  正在这时,“吱呀……”一声,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漂亮女孩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对张宝成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张宝成看到女孩,精神又振作了几分,笑着招呼:“林沫,快来坐,带吃的了吗?不凡这小子太小气了,三天了,就给我带来一只螃蟹,还不让我蘸醋!我是不行了,管不了他了,以后得靠你了。”  林沫俏脸微红,麻利地从包里掏出一盒糕点,拿在手里晃了晃,娇嗔道:“老爷子,你再乱说我就不给你了。”  “哈哈哈。不说不说,年轻人的事管不了喽……”张宝成高兴地笑了起来。却没发现宁不凡的表情在林沫进门的瞬间突然变得极度僵硬。  “会议开始了吗?”顿了良久,宁不凡才回头轻声问林沫。  “是的。”  “那我们走吧。”说着,宁不凡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嘱咐了张宝成几句,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刚出病房,一股冷气就扑面而来。一直挂在宁不凡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面色顿时沉静如水。  躺在病床上的张宝成不会知道,就在他病重住进医院以后,他唯一的儿子张瑞就把“食为天”餐饮集团转手卖给了韩国人,甚至连他一辈子辛辛苦苦搜集整理出来的招牌菜菜谱都没有放过!  今天的会议,就是张瑞和韩国收购企业的签约大会。宁不凡本来没打算参加,但是,“食为天”毕竟是他师傅一辈子打拼来的基业,就算被偷偷摸摸地出卖,也该有个见证。  林沫知道宁不凡心里不好受,也没有多说话,一边开车,一边轻声细语地介绍着需要面对的情况。  在她来医院之前,韩国人的收购团队已经到了集团总部,“食为天”董事局的所有董事也差不多到齐了,不出意外的话,“食为天”餐饮集团很快就会易主,变成一家韩国企业。  宁不凡听着林沫介绍,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怔怔地摸着揣在腰间的一柄菜刀!  医院距离食为天总部并不远,不一会儿,两人就到达了会场门外,而此时,收购会议已经开始有一段时间了,整个走廊里都回荡着张瑞铿锵有力的发言声。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宁不凡讥讽地笑了笑,猛然推开了会议室沉重的实木门。  日光灯乳白色的光芒倾泻而出,借着铺天盖地的光明,宁不凡环视了一圈。就看到会议室内相对坐着二十多个人。主位上,张宝成的独子张瑞正在侃侃而谈,脸上泛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宁不凡有一个特点,生气的时候会忍不住眯起眼睛。眼睛眯得越小,怒火就越重。而现在,他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  面前的这个人三十三岁,有一幅强健的身体,还有一张看似忠厚的国字脸。但是此时从这张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愧疚和悲戚。  这并没有让宁不凡感到意外。张宝成父子关系一直很紧张,这是“食为天”所有员工都知道的秘密。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也是因为“食为天”餐饮集团。  这家巨型的企业虽然是由张宝成首创,但是十年前开始,经营权就交给了张瑞。随着时间推移,父子两人的经营理念就产生了严重分歧,张宝成思想传统,一直坚持食为天只是一家餐楼,宗旨是让平民百姓也能享受到顶级美食。但是张瑞却一心想走上流社会市场,试图把食为天打造成一家上流社会的饮食会所。  张宝成身体健康的时候张瑞并不敢妄动,毕竟张宝成在饮食界的威望无与伦比。张瑞虽然控制着“食为天”的经营权,可是没有人怀疑,只要张宝成说一句话,那么一切都会变成泡影。  然而这一切在两个月前产生了变化,张宝成突然一病不起。张瑞趁着集团人心惶惶的机会,火速跟一家名叫“三千里”的韩国财团达成了合作协议,一举卖出了大部分股份和四十多道招牌菜的使用权,试图把食为天包装成一家韩国企业,全力进军发达国家市场。  宁不凡想过阻止,但是他只是一个厨师部门的总监,在集团内部没有什么话语权,又不想拿这事去打扰张宝成,所以也没办法阻止,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去亲眼见证。  另外,他今天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看看张瑞是否有一丝愧疚和悲戚,但是事实让他失望了。看到他和林沫进门,张瑞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嘴角浮现了一丝嘲讽的笑容,甚至连话都没说,便把视线重新转向了会议室另一边的韩国人,继续之前的讲述。  “我想大家都知道,虽然中国菜的历史源远流长,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不能登大雅之堂,在欧美、RB,甚至中国的上等阶级中,中国菜都是廉价和平民的代名词。  囿于中国菜的这种局限性,我们一直不能打入第一世界国家的市场,跟法国菜和RB菜一争长短。但是以后不同了,从今天开始,韩国饮食业的领头羊,‘三千里’集团正式入主本集团,作为本集团的第一股东。  从此以后,我们‘食为天’就是韩国企业。我们的招牌菜会在韩国文化部注册,正式成为韩国的国家文化产品,全面进军发达国家市场,这是一个伟大的机遇……”  宁不凡看到张瑞志满意得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忽然开口道:“韩国菜?韩国菜是什么?韩国不是只有泡菜吗?”  会议室的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神色各异地看着门口。只不过大部分人的目光在宁不凡身上轻轻掠过,然后都停在了林沫身上。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林沫是一个很美丽的姑娘,身材修长,面容姣好,虽然一直在“食为天”做着人事工作,但是放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也毫不逊色。  只是现在她仿佛没有看到那些人殷勤的目光,冷哼了一声,淡淡地道:“不对。你记错了,泡菜也不是他们,那是抄的东北菜。”  宁不凡恍然大悟,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哦对。那就什么都没有了,那他们吃啥啊?”  “不知道,据说他们那边玉米棒子多,家家户户都盛产棒子……”林沫面无表情,仿佛说的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常识。  整个会议室里忽然变得鸦雀无声,坐在张瑞左手边的一个韩国人猛然转头,死死盯着宁不凡和林沫,镶嵌在大饼脸上的小眼睛中放出了冷冷的光芒。  张瑞皱了皱眉,看着宁不凡和林沫,厉声喝道:“宁总监,李经理,今天是集团的大日子,我希望你注意一下形象。另外……”他指了指坐在他身边的那个韩国人,说,“这位是从韩国远道而来的朴正恩先生,以后他将就任食为天的执行总裁,希望你以后能跟他好好合作。”  林沫俏脸一肃,忍不住嘲讽道:“让一个韩国人当中国餐楼的总裁?他认得全八大菜系吗?”  “这倒不是问题,你没听到吗,以后所有的菜都叫韩国菜了。”宁不凡面无表情地搭腔。  林沫赞同地点了点头,又补了最后一刀:“中国菜改成韩国菜容易,但是中国人改成韩国人就有点难了,是不是得重新认个祖宗?”  “够了!”张瑞终于忍不住厉声喝道。刚才宁不凡和林沫一唱一和,每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戳着他心窝,就算脸皮再厚的人也顶不住这么当众讽刺,他一时间直气得满脸通红,深深吸了几口气,才说道:“宁总监,我再说一次,请你注意你的形象。不要忘了,你也是‘食为天’的一员,不要让集团因你蒙羞!”  “哦。是吗,那很快就不是了,我是来辞职的。你估计得重新找一个能做泡菜的大厨了。”宁不凡说得很平静,这个决定在来之前他就想好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虽然阻止不了张瑞,但是至少能让自己不同流合污。  张瑞似乎也没有太惊讶,靠在椅背上,玩味地说:“你想清楚了吗,按照行业规则,只要你辞职走出食为天的大门,未经允许,一辈子都不能烹饪食为天的招牌菜。而且,你跟食为天的合同还未到期,需要支付违约金。”  林沫听到这个条件,差点跳起来,违约金还无所谓,出钱就可以,但是“食为天”的招牌菜都是张宝成和宁不凡师徒两人收集创造出来的,本来就有宁不凡一部分,现在居然不让他做自己创造出来的菜,简直欺人太甚!  “不要太过分了。食为天的哪道招牌菜不是宁不凡参与创出来的?那些本来就是他带给公司的,你们这群强盗。”  “林沫,别说了。”宁不凡却并没有多生气,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同意这些条件。我想你们已经准备好了解约协议,就在这里签了吧。不用再浪费大家的时间。”  张瑞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沉吟了一会儿,终于轻轻挥了挥手。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女秘书从怀中抽出一叠文件,走到宁不凡眼前。  宁不凡看也没看详细条款,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却不急着递给秘书,而是盯着张瑞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跟你说几句话,你听着。食为天是以前是师父的,现在是你的,你要卖给谁都不关我的事。但是有一点,中国菜不是你的,那是祖宗留下来的,你要把中国菜当韩国菜卖,那是对我的侮辱。这个我不能忍,来这里之前我就决定了,这家餐楼与其变成韩国人的,还不如破产了算了,所以我决定就这么做。估计师父知道了也不会怪我。”  “就你,一个厨子让食为天破产?你知道食为天的市值是多少,有多大的规模吗?哈哈哈……”张瑞夸张地笑了起来。  宁不凡没说话,一直揣在腰间的菜刀突然出现在他手中,而后猛的飞起来,“笃”的一声剁在张瑞眼前的会议桌上,刀身急速颤抖,嗡嗡作响。——新书开坑,欢迎入坑。  
    第二章:不准放调料的菜  宽阔的会议室里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只能听见投影仪轻微的嗡嗡声。会议桌两旁的人被这一刀镇住,目瞪口呆地盯着宁不凡,眼中藏着掩饰不住的畏惧和愤怒。  宁不凡双手抱在胸前,仿佛那柄剁在桌上的菜刀不关自己的事,只是紧紧盯着张瑞,认真地说:“这是师父用了一辈子的刀。你要卖他一辈子的心血,总要有个见证才行。而我,今天对着这把刀再说一遍,你认真听好。我一定会正面击垮‘食为天’,让你的美梦彻底破产,清楚了吗?”  张瑞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心里生了出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宁不凡。  在张瑞的记忆里,宁不凡只是一个刚满20岁的年轻人,脸上还甚至残留着一丝稚气,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常常蕴着笑意,总会让人忍不住放下防备,对他产生毫无保留的亲近和信任。  可是此时,那双蕴着笑的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只能看见两条狭长的缝隙,如同两柄冰冷的飞刀。  他的气质也变了,惯有的温和和宠辱不惊消失无踪,只剩下了一种让人侧目的锐利,仿佛一柄擦去了灰尘的长枪,透着渗人的攻击性。  张瑞从一开始就知道宁不凡反对自己的计划,但是并没有过多在意。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年轻人就算心里有意见,也不会表现出来,因为在食为天工作一整年,宁不凡都没有跟人急过眼。  没想到他不动怒则以,一动怒,居然是如此的强硬,不留退路。  强烈的反差和震惊让张瑞不由有点失神。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宁不凡和林沫已经走出了会议室。林沫的高跟鞋踩在走廊上,发出清脆的笃笃声。  “对这个年轻人是不是该更重视一点?”张瑞心里忽然闪过了这样的念头,但是很快,他就自嘲地笑了笑,宁不凡就算再闹,也只是一个厨子,干涉不了大局,自己实在是谨慎得过分了。  轻轻摇了摇头,他将脑中纷杂的念头放在一边,转身又开始讲述。  “以后有什么打算?”林沫紧紧跟在宁不凡身边,瓮声瓮气地问,她没有多劝宁不凡。因为她知道,宁不凡很少有这么强硬的时候,但是只要坚持了一个决定,就绝对不会更改。多说也没有意义。  宁不凡却没有过多沉重的情绪,只是铿锵有力地说了八个字:“重振旗鼓,卷土重来。”  林沫点了点头,顿了顿,忽然说:“我也不想干了。”  “千万别冲动,我刚赔给张瑞一大笔钱,现在可养不起你。”宁不凡停下脚步,调笑了一句。  林沫没有放弃,坚持盯着宁不凡的眼睛,认真说道:“那你落定脚了一定要告诉我。”  “好。等我消息。”宁不凡挥了挥手,走进电梯。  从食为天总部走出来,外面的雪下的越来越大了,将这个南国城市的夜空渲染的素白一片。宁不凡不知道走了多久,身上的落雪越来越多,身上那件单薄的衬衫早就湿透了,贴在身上,寒意刺骨。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停住脚步,抬头看去,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城市的边缘,路边的建筑都变成了只有四五层的小楼。郊区的夜市并不繁华,很多小店都已经落下了卷帘门,只有一家店面依旧亮着灯光。  那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小餐馆,里面坐满食客,喧闹声隐隐传来,听起来生意很红火的样子。  宁不凡心中一动,现在已近深夜,附近其他餐馆早就关门了,可是这家店为什么却依然如此火爆?  如此想着,宁不凡又仔细看了一眼。就见店外门脸上,两个霓虹灯组成的大字招牌若隐若现:秀色!  看到这两个字,宁不凡忍不住会心一笑。这个店名取得极为讨巧,用来做餐馆的名字简直再合适不过——它表面虽然只有“秀色”两个字,可是看到这家店的人都会潜意识地自动补足后面两个字“可餐”。  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店主一定是一个心思极为灵巧的人。  宁不凡忽然觉得这家店就不错,很适合用来击败“食为天”。  虽然在所有人看来,单枪匹马正面击溃“食为天”这种市值超过两亿美元的巨无霸都是天方夜谭,但是宁不凡却没有多想,他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会用尽全力去努力。现在,他只是单纯地想,要达成这个目标,首先要有一家属于自己的餐馆。  面前这家餐馆看起来貌不惊人,但是在寒夜里透露出的灯光和别具一格的店名忽然击中了宁不凡,他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看吧。这就是你想要的餐馆。  他脸上忽然浮现了一抹微笑,深深吸了一口气,紧走两步,推开了“秀色”的玻璃门。  诡异的气氛扑面而来!  宁不凡刚一进门就发现了问题。  坐在这家小店的那些客人好像不是普通的食客。他们一共有8个人,彼此之间似乎都认识,但是却没有坐在一起,而是一个人占着一张桌椅。将店内的八张餐桌都霸占了。  更诡异的是,这些人坐在餐桌前,却又没点菜,眼前都只摆着一杯白开水。  宁不凡手里捏着一张从店外撕下来的招聘启事,刚想问问情况,坐在门边的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年轻人突然回头,冷冰冰地说,“改日再来吧,这家店今天不做生意。”  几乎在同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餐馆深处的收银台响起,“不好意思,客满了,不做生意。”接着,一个大概20来岁女孩抬起了头。  宁不凡不由觉得眼前一亮,那是一张极其纯净的脸,两颗寒星似的眸子点缀在素净的脸上,仿佛两颗黑宝石。柔顺的长发瀑布一样披散下来,垂在肩上,平添了一份干练。  这个小店的老板居然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女。  “不是。我是想问,这里还招人吗?”宁不凡抖了抖手里的招聘启事。  女孩眼前一亮,上下打量了一眼宁不凡,又暗了下去,垂头丧气地说:“招是招,可是只招服务员和厨师,不招少爷。”  也难怪她吐槽。宁不凡今天因为要参加董事会议,穿了一件阿玛尼的衬衫,还带着张宝成老爷子送的百达翡丽手表,哪里像是一个做服务员的,就算做这家餐馆的老板,都有点说小了。  宁不凡惊讶地微微张口,他完全没想到一个街边小店的收银小妹居然能有这种见识,但是惊讶归惊讶,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眨了眨眼,无奈地道:“没办法,我是少爷的身板,跑堂的命。”  “噗。”女孩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珠子转了转,问道:“会做菜吗?”  “略懂一二。”  女孩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声音变得小了很多,说:“要工资吗?首先说好,本店最近不干净,短时间内估计没生意,没钱发工资。”  “有张床有碗饭就行。”宁不凡只是想找个栖身的地方想想以后的路,并没有赚钱的打算,所以也不在意工资,回答得很干脆。  女孩高兴了起来,满意地点点头,冲宁不凡嫣然一笑,道:“那就好。你不嫌弃的话就先留下吧,我叫龙晴。”  “宁不凡。”  “咳……”门口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忽然用力咳了一声,不甘寂寞地说,“龙晴妹妹,不是哥哥说你,你的心可真够宽的,这档口还招人呢?今天你要是交不出钱,或者做不出菜,明天这条街就没你这家店了。”  龙晴仿佛被迎面打了一拳,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她不是本市人,今年才21岁,两个月前,她带着父母毕生的积蓄和自己打工赚来的钱来到本市,盘下了这个濒临倒闭的小餐馆。  开业的第一个月,她凭借着精湛的厨艺和新鲜的食材,赢得了不少的回头客。但是持续时间不长,从第二个月开始,情况就开始变得有点失控了。  最开始时,那个染着黄毛的混混带人来收保护费,龙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过了几天后,他再次前来,这次他不仅要收保护费,还点名让龙晴做一份奇怪的菜,说如果交不出保护费,或者做不出菜,就让这家小餐馆关门歇业。  龙晴本来还存着一丝希望,她前几年打工的时候也跟过师父,学了一些厨道的功夫,对厨艺还有一些信心。但是听黄毛说出那道菜的要求以后,她立刻就放弃了。  因为那道菜的要求不是苛刻,而是根本不可能,居然不准放调料,不准带腥气,还必须是荤菜,还得端得上桌。这简直不可能,龙晴当时就断然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黄毛当时带着人离开了,没想到过了几天,他又多带了几个人来店里,也不吃饭,就是占着桌子,每个人点一杯白开水,一直坐到打烊。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十天,龙晴第一个好不容易挣来的钱全部赔了出去,请来的两个服务员也承受不住压力辞职了,而餐馆已经山穷水尽,账面上只剩下了三百块钱。  龙晴知道是遇到了地头蛇,开头还想着妥协,可是后来却徒然别激出了斗志,破罐破摔地想跟这几个混混熬到底,想着大不了关门走人,找个地方重新再来。  可是,现在看着面前的宁不凡,她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勇气,忽然改变了主意,猛然抬起了头,瞪着门口的黄毛,道:“黄毛,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怎么?你要让这小子挑战一下那道菜?”黄毛也不介意龙晴随口起的外号,夸张地笑了起来。  龙晴没有说话,一双杏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愤怒地摇了摇头,从牙缝里蹦出了三个字:“另一个。”  “管理费?算数啊,怎么不算数,你现在只要交出一万块管理费,我立刻带人就走。而且保证让你正常做生意,以后么,只要你按时交钱,我保证你生意兴隆。”  “好。你等着。”龙晴咬牙切齿地扔下一句话,抓起外套,急匆匆地走向门外,忽然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宁不凡说,“看着我们的店。等我回来。”  “我们的店?”宁不凡想着龙晴说的话,嘴角翻起了一抹微笑。这个女孩似乎不是城市里长大的,对人还保留着一份纯朴的信任,自己跟她只见了一面,就对自己交付了全部的信任。在现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黄毛贱兮兮地看了一会儿龙晴的背影,吞了口口水,回过头来,对宁不凡说道:“兄弟,看什么?那小娘们的身材不错吧。要是她识趣点,把我们老大伺候好了,说不定就免了这一场灾祸。谁让她这么不识趣的,不是我说你,你跟他素不相识的,犯不着趟这趟浑水。”  黄毛说得不错,龙晴的身材是很不错,她是南方人,身材却格外修长,只比宁不凡矮一点点。奔跑的背影更是充满着活力和野性,仿佛一只美丽的豹子。  但,是龙晴说了,这家店是“我们的店”,所以宁不凡很快就进入了角色,他回过头,眯起眼睛,看着黄毛,问道:“黑社会?”  黄毛连连否认,“不不不。讨一碗饭吃而已,这条街是三眼哥罩着。这小娘们来讨食吃,总得给三眼哥打声招呼,给个面子,你说对吗?而且,我们也没对她动粗的,一切都按照规矩来,你既然会做菜,那你应该知道厨行的规矩吧?”  ——————————————————————————  书在公众期的时候,每章节的字数都不会那么标准。当然,肯定会多不会少。诚意满满求收藏。
    第三章:厨道的规矩  跟一般人的了解不同,现在虽然已经是21世纪,传统文化和江湖已经退出了人们的视野,但是在一些行当中依然顽固的存在着。其中武行和厨行两个行业更是保存了绝大部分古老的行规。  这也是行业特点决定的。武人和厨师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技艺基本都需要一个师父手把手传授,武校和厨校虽然也收徒弟,但是教得基本都是大路货,一些独家秘诀和秘方轻易不会传授。  黄毛所说的行规,是从古至今在厨行流传的一个规矩。厨师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店找食吃,就不免要跟当地的饭店抢生意,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本地的地头蛇都会刻意刁难过江龙,这就叫做“过手。”  简单来说,就是本地的厨行会故意出难题考较外地来的厨师,如果通过的考较,那么才允许他在挂幌子开店。现在的餐馆都不用管幌子了,但是规矩还在。  宁不凡跟张宝成走了十二年江湖,自然知道行规,听到黄毛的话,脸色也郑重了起来,点了点头,道:“这是应该的,那还请划个道儿来,我接下了。”  黄毛不可思议地看着宁不凡,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你真的要接?没看错的话,你也是刚来的吧。”  宁不凡理所当然地说:“你没听到老板娘说吗?这是我们的店。”  黄毛吹了个口哨,阴阳怪气地说:“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讲义气的。那么我就出题了,如果你接不住,该怎么办?”  宁不凡麻利地摘下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手表,放在桌子上,道:“如果接不住,这块表留下,我走。”  “我操。百达翡丽啊!”混混里也有识货的,顿时惊呼了起来,那块表是两年前张宝成送给宁不凡的成年礼物,市值20万多人民币,就算卖二手,也能卖15万多。  看着混混们贪婪的目光,宁不凡一手按在表上,眼睛紧紧盯着黄毛,道:“这道题我接住了该怎么办?看朋友你的面相,也不像是厨行的人,我能问一句,是哪位老板请你来的吗?总不能接了道儿,还不知道出题的人是谁。”  “如果你接住了。我自然让你知道。”  “行。出题吧。”宁不凡放开了手表,站直身体。  黄毛似乎笃定那块手表已经属于自己了,洋洋得意地道:“看你们也不是做大生意的,这次就当买个教训吧。听好了,题目是,做一道荤菜,还得无腥,无血气,得能端得上桌。”  宁不凡皱了皱眉。他不知道要刁难龙晴的人到底是谁,但是从这道题目来看,这个人居然是想赶尽杀绝。一般来说,虽然厨行有刁难新人的规矩,但是一般没有深仇大恨的话最多也就是意思一下,象征性的出个题目,老人保全了脸面,给新人一个下马威就可以了。很少真有出绝题的现象。  这道就是明显的绝题。张宝成有一句话常常挂在嘴边,神创造出食物,魔鬼挑出调味料,两者搭配好了才能烹出人间的味道。对绝大多数厨师来说,不用调味料做一道菜都是天方夜谭,素菜还好说,但是荤菜基本不可能。  荤者,血肉也,天生就带有腥气,如果不用葱姜香料去腥,根本就无法入口。龙晴只是一个学了一点厨艺皮毛的二把刀的厨师,甚至连厨行的门都没进去,当然不可能答得出来。  黄毛见宁不凡皱眉,嘲讽地笑了笑,道:“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啊,不要说你,我现在还真有点希望你做出这道菜来让我见识见识。不用调料的荤菜,世上难道真有这种东西?”  宁不凡没理他,自顾自地卷起袖子钻进了厨房,一阵叮叮当当乱响过后,他又转了出来,手里窝着一柄明晃晃的……菜刀!  黄毛汗毛直竖,他听过很多江湖上的故事,知道最狠的人不是看起来就凶神恶煞,而是外表看起来极其正常,但是惹急了直接玩命的。面前这小子看起来人畜无害,没想到居然悄无声息地摸了一把刀出来。  黄毛猛的跳了起来,随手抄起屁股下的凳子,大喊:“兄弟们抄家伙!这小子不对劲!”  宁不凡莫名其妙地看着如临大敌的黄毛,无辜地道:“我只是想借个火,这家店的燃气灶好像坏了。”  ……  对于龙晴来说,一万块钱并不是小数目。她在这个城市无亲无故,要借钱都没地方去借,好在街对面餐楼“金满楼”的黄老板一直跟她相处的不错,平日常常相互借调食材和调料。龙晴决定先跟黄老板先借点钱,把这几个混混打发掉,以后的事情等生意好点以后再说。  “现在招到了厨师,害怕以后没生意做吗?”乐观的龙晴一路小跑着穿过街道,想起宁不凡,嘴角忍不住泛起了微笑。  那个人看起来明明一副贵公子富二代的打扮,可是人倒是很好说话,居然没有工资都能干活。龙晴不知道宁不凡是什么目的,但是他好像天生就有让人信任的潜质,见过他的人都会不自觉产生信任。  金满楼距离龙晴的小餐馆并不远,穿过街道不远处就到了。这是方圆三公里之内最大的餐楼,分为上下两层,有足足八十张桌子。  在龙晴看来,能开起这种餐楼的黄老板无异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富豪。本来跟她在两个世界,没什么交集,但是黄老板的为人却意想不到的随和。在“秀色”第一天开张的时候,他就主动来捧场,还教了龙晴很多东西,后来更是隔三差五的去小店做客。  龙晴一路斟酌着措辞,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金满楼”门前,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挥了挥拳头,小声给自己加了加油,然后用力推开了沉重的玻璃门。  此时的金满楼已经准备关门打烊了,黑暗而空旷的一楼大厅中没有一个客人,只有黄老板一个人在收银台清点账目。  黄老板本名叫黄四喜,大概四十多岁,身材矮小,大概只有160高,比穿着平底鞋的龙晴还低半个头,但是可能是因为开餐馆的缘故,显得格外有福相,大腹便便,甚至一张国字脸都被肥肉填成了圆脸。  看到龙晴推门而入,他脸上精光一闪,麻利地关上收银箱,惊喜地招呼道:“哟?这不是龙晴妹妹吗?怎么有空到黄哥这里来了?”  龙晴有点不好意思,喘着气说:“黄哥,我……”  黄四喜挥手打断龙晴:“别着急,坐下说。”说着随手开了大厅的灯,将龙晴领到靠近门口的一个座位上坐下,接着说:“出什么事啦?慢慢说,别担心,别的不说,在这一片儿,就没有黄哥摆不平的事儿。”  龙晴咬了咬牙,一口气说道:“黄哥,您这里有闲钱吗,我那边周转不开,想借点钱救救急。等生意好点,我很快就可以还上。”  听到借钱,黄四喜的胖脸瞬间皱了起来,为难地说:“借钱啊。龙晴妹妹啊,别的事黄哥一定帮你,但是你不知道啊,黄哥这里虽然看着摊子铺得大,但是每天没几个客人,现在只能吊着一口气没死。就昨天买菜的钱还欠着呢。”  龙晴有点灰心,忙站起来告辞:“哦。那打扰了,我再想想办法吧。”  黄老板双手忽然按住龙晴肩膀,把她重新按在座位上,关切地说:“别着急走啊,再坐一会儿,是生意不好?听黄哥给你说说,现在这行生意不好做啊,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难处我也知道,我早就跟你说了,你还小,要创业也不能急于一时。”  “谢谢黄哥好意,我还是再想想办法吧。”龙晴看着靠得越来越近的黄四喜,有点惶恐地使劲往后面靠。  黄四喜俯视着龙晴,视线毫无掩饰地从龙晴脸上一路扫视到胸前,而后停在修长结实的双腿上,猥琐地笑着说:“龙晴妹妹啊,不如你关了店面来跟黄哥干得了。你长得这么漂亮,黄哥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一双油腻的手就伸向了龙晴脸颊。  
    龙晴怎么也没想到一直对她不错的黄老板居然如此落井下石,心里突然腾起了一股无名邪火,霍然起身,一脚用力踩在黄老板脚面上,羞愤地冲出了金满楼大门。  “嗷……”黄老板顿时像屁股上着了火一般惨叫着跳了起来。抱着脚嚎叫了良久才平复下来,愤恨地盯着门口:“哼,不识抬举的东西,敢跟老子抢食吃,我看你能坚持几天。”  龙晴气得差点哭出来,从金满楼出来,就一路小跑着往自己的小餐馆走,她以前也人说过有钱人的生活,但是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信任了一个人,换来的是这种结果。  相比黄老板的行为,她更生气的是自己的不争气,如果自己能做出那道菜,就不用受这种侮辱了吧。  可笑自己还以为凭借着勤奋和理想就能闯出一片天呢,其实关门了也好,一个人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打拼毕竟太累了。就是有点对不起刚来应聘的那个小哥,可能他也正在为找到了工作而兴奋吧,没想到还没过多久时间,两个人的梦都要碎了。  龙晴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小跑着往回走,距离秀色还有一段路程,气愤难言的龙晴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然后,她猛然停住了脚步!  一股奇异的香气不知道从什么悠悠飘来,调皮地撩拨着她的嗅觉,龙晴仔细嗅了嗅,似乎是柠檬的清香,却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鸡肉味。  这两种味道按理来说完全是两个世界的,柠檬太过酸涩,鸡肉太过紧致,两者根本没有可能融合在一起。就算是餐后水果,也很少有人会选择用柠檬。  但是飘来的这股香气却并不像是鸡肉和柠檬单独散发出来的,而是互相融合得天衣无缝,如果这是一道菜散发出来的香气,那么仅凭这种诱人的气味,就能堂堂正正的做一个小餐馆的招牌菜。龙晴出生在盛产柠檬的南方,这股香气忽然让她想起了家的味道。  “可能是太过想家了吧,不过也好。很快就能回家了。”龙晴自嘲地想着,快走几步,推开了“秀色”的玻璃门。  餐馆里,那股奇异的香气愈发浓郁,仿佛有生命一样,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猛然扑进鼻孔,柠檬的清新气味让人食欲大开,龙晴居然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再看那几个收保护费的小混混,却早已经不在座位上,一个个都堵在厨房门口,好奇地张望着什么。  惊叹声不时传来:  “这不科学啊,菜还能这么做?哥们你从哪儿学的啊。”  “让我尝一口让我尝一口,这个味道太欺负人了。”  “让我尝尝。我今天还没饭碗呢,哪儿能受得了这个?”  ……  龙晴好奇地拨开堵在厨房门口的黄毛,探头往厨房里看去。就见宁不凡一手端着炒锅,一手挥舞着一柄勺子,燃气灶的幽幽蓝火在他眼前温柔地舔着锅底。锅内,小块的鸡肉和柠檬正在上下翻飞,香气四溢。  宁不凡依旧穿着那件淋湿的阿玛尼衬衫,袖子卷在手肘处,神情专注,时不时地抖腕,将锅里的菜颠得像活过来一样,活泼地跳动着。  龙晴心里突然泛起了一个怪异的想法,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就算端着铁锅翻炒着油腻腻的菜,全身也丝毫不带烟火气,不像是个厨师,倒向是来微服私访的贵公子。”  正在她失神的瞬间,宁不凡神情微变,眼睛看也不看,随手在左手边的板上一拍,一个瓷器碟子忽然跳了起来,好巧不巧地落在眼前。而后他单手提起炒锅,另一只手手中的炒勺在锅中眼花缭乱的旋转了一圈,将鸡块和柠檬块一点不漏地都捞了起来,在手里轻微地颠了颠,猛然抖腕,满勺的菜都像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飞到了碟子里。  这道菜的“味”不用多说,满室飘散的香气足以说明一切,“色”到此时也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雪白的鸡肉、绿色的柠檬,盛在雪白的瓷碟中,仿佛雪地上怒放的一朵绿花,更妙的是,里面还有若隐若现的红色洋葱丝组成的花蕾。三种泾渭分明,却又相得益彰的色彩尽情的挑逗着众人的味蕾。  “好功夫!”  “这一手漂亮啊,教我怎么样?”  “就一个字,服!”  围观的混混们都忙不迭地欢呼了起来。  宁不凡一手托起那碟菜,一手提了菜刀走出厨房。郑重地将菜碟摆在一张桌子中央,视线在围观的混混脸上逐一扫过,最后停在领头的黄毛脸上,道:“各位,这道菜从头到尾你们都看在眼里,我也不怕你们偷学了我的手艺,用没用调料各位都看到了吧。”  黄毛眼睛里都冒绿光了。他从今天下午开始,一直在秀色守了七八个小时,期间只喝了几杯白开水,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现在这碟菜的魅力简直比一个脱光了的女人还大。听到宁不凡的话,他连连点头,道:“看到了看到了。”  宁不凡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告诉你后面的人,他的题我破了,这道菜叫湘西水果鸡,没有放调料,自认也没有什么血气。大家都是厨行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和气生财,吃了这顿饭大家就当交了个朋友。”  “知道了知道了,一定带到,不是我拍马屁啊,就您这手艺,放哪儿都是大神啊,谁还敢来跟您过招啊。先别说这些,让我先尝尝……”黄毛急匆匆地抓起一双筷子就往碟子里探。不是他不矜持,实在是那道菜的香气太撩人了,光看着色泽就让人口水横流。  “等等。”宁不凡猛然喝了一声,话音刚落,一柄菜刀就猛然剁下,笃的一声钉在了桌上。  “怎么个意思啊?”黄毛脸色一变。龙晴出门以后,他跟几个兄弟很快跟宁不凡混熟了,因为毕竟都是年轻人,而且双方也没什么过节。后来更是闹哄哄地近距离围观宁不凡做菜,本以为就算他不服软,也会顾忌几分情面,没想到说变脸就变脸。  宁不凡盯着黄毛,认真地说:“我还没说完。你回去跟你背后的人说一声,这一次他占着一分理,我好菜招待着。如果你们下次还来找事,那么迎接他的就不是菜,是刀。明白了吗?”  黄毛神色变幻,宁不凡突然变脸让他有点下不来台,但是却也不敢动手,一时间居然愣住了。  倒不是他胆小,而是中午出门的时候,他老大不知道为什么,很明确地交代了他,如果这家饭店做出那道菜,就绝对不要动粗。  愣了半晌,黄毛终于低下了头,沉声道:“你的话我会带到,但是我不保证以后的事。大家走着瞧。”  “只要讲规矩,我随时接着。但是有一点,告诉你们老大,小本生意,没钱交保护费,这点以后不要提。”宁不凡双眼微微眯起,眼光扫了扫黄毛。  黄毛惊讶地看着宁不凡的眼睛,忽然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在社会底层打拼好几年了,也不是没见过狠人,眼前这个厨子看着温文尔雅跟个大学生似的,但是突然之间,眼光就变得没有一丝温度,如同冰冷的刀光。  “这小子还真邪了门了。”黄毛擦了擦冷汗,在心里嘀咕道。但是却也不再纠缠,小心翼翼地托起那碟菜,带着人急匆匆地离去了。  宁不凡看着混混远去,脸上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温和表情,点了一支烟,看着龙晴,略带得意地笑道:“老板娘,怎么样?我这手艺能换你一碗饭吃吗?”  “你你你……你还真会做菜啊?”龙晴有点反应不过来,她刚见宁不凡的时候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兴致所至,来体验生活的富二代,正好确实也缺人,于是就随口答应让他留下,没想到居然遇到了高人。  “湘西水果鸡”的烹饪过程她没有看到,但好歹也正经的学过做菜,从菜品的味道和表现上就轻易地看出来,那道菜里居然真的没有一丝调味料的味道和颜色。别说酱油、花椒、大香,甚至连盐都没有放!  他是怎么做到的?龙晴满腹狐疑地上下打量宁不凡。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宁不凡吐了个烟圈,抬头道。  “……”
    第五章:要暖被吗?  也难怪龙晴惊讶。这道“湘西水果鸡”别说在这个偏僻的街道,就算在顶级的大饭店中都很难见到。因为这道菜不属于八大菜系中的任何一个,是三年前宁不凡跟着师父在湘西腹地的大山中寻找食材时,从一个偏僻的纳西族土著村庄中学到的。  那个苗族村庄地处云贵高原腹地,从古至今都交通不便,很难与外界沟通。外界的盐商都很少见,跟别说其他调料了。  在这种艰苦的条件下,聪明的村民祖先们学着用身边随处可见的食材搭配食物。水果鸡便是其中最杰出的一种。  这道菜主料是鸡肉和柠檬,用来去腥的辅料是当地生长的一种野葱,宁不凡临时用洋葱代替,效果也差相仿佛。  这道菜的口感清新,柠檬的香气和鸡肉搭配得恰到好处,是不可多得的美味。绝代吃货张宝成当时吃了一次就赞不绝口,掏光了随身的人民币才学到了这一手。  宁不凡当着众混混的面做菜,并不怕他们学了自己的手艺。因为在他看来,美味需要分享,敝扫自珍只能让厨道一行越走越窄。  但是说归说,看着龙晴惊讶的眼神,他不由有点得意,挑了挑眉毛,看着龙晴,道:“怎么样?我这个厨子物超所值吧?是不是考虑考虑给我加薪?”  “休想!”龙晴白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说着,她突然一拍脑袋,懊恼地道:“不好,那群王八蛋还没付账呢!还搭了我一个碟子……”  “又亏了……”她颓然坐在一张椅子上,可怜兮兮地抬头看宁不凡,“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嫁妆钱这下全搭出去了。”  龙晴本身就是难得一见的美女,一张俏脸艳丽无双,搭配着泫然欲泣的表情,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宁不凡相信,只要是个男人,看到龙晴此时的表情都会忍不住答应她所有的要求。宁不凡花了不少精力才艰难地扭头不看龙晴的眼睛,道:“喂。你别这么看着我,看也没用,我现在身无分文,总不能我帮你打工还得我倒贴钱吧?”  龙晴表情跟一只狐狸一样,嫣然一笑,跳起来拍了拍宁不凡的肩膀,道:“嘿嘿。跟你开玩笑的,你这么好的手艺,以后赚钱还不容易?睡觉吧睡觉吧。明天开始努力赚钱!”  “行啊,但是有个问题,我晚上住哪儿?”宁不凡环视一圈,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听说很多小饭馆的杂工晚上都是睡桌子的……  “当然跟我住。别想让我搭钱给你租房子!”龙晴想也不想。  “啊?跟你一起?需要暖被吗?”宁不凡错愕地说,而后猛然反应了过来,表情立刻变得一本正经,接着说:“我倒是没问题,反正现在还没谈女朋友,就是不知道老板娘你男朋友有没有意见……”  “你妹。你想得美,睡客厅沙发去。”龙晴俏脸一红。她之前招的两个服务员都是年轻姑娘,自然就跟她自己住在一起,听到宁不凡提起这个问题,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经过宁不凡提醒才发现其中的不妥,是啊,宁不凡虽然看着不像坏人,但是好歹也是个男人,总归有点不方便。  之后的几天,那几个混混再也没有回来骚扰,也许是他们背后出主意的同行知难而退了。  没有同行和**的刁难,命运多舛的“秀色”小餐馆终于走上了正常做生意的轨道。龙晴本来以为有宁不凡的厨艺,生意兴隆指日可待。可是事与愿违,在宁不凡掌勺三天以后,忍无可忍的龙晴终于咬着后槽牙,将宁不凡轰出了厨房。  也难怪龙晴愤怒。宁不凡掌勺的这三天时间简直是她的噩梦,这货做菜色香味俱全,每道菜都能赢得一片好评,回头客更是源源不断。但是问题是,他每道菜的成本都比买价高。  这货对食材的挑剔程度简直严酷到令人发指,做一道简简单单的辣子鸡块,别的厨师都只能用不多一些鸡肉就能做好,宁不凡也可以,但问题是他只选用最优质的鸡脯肉,一道辣子鸡丁居然要用整整两只鸡的鸡脯!其他部位的肉就被他理所当然的当成了废料。  食客倒是满意了,但是龙晴却要崩溃了。按照宁不凡的做法,这个小餐馆最多再能开一个周就要关门大吉了。  这三天时间,“秀色”不仅没有赚到钱,甚至还把龙晴所剩不多的嫁妆本赔了个底朝天。现在账面资金只剩下了三十六块五毛钱。对于立志发财的龙晴来说,这简直是无法忍受的窘迫。  幸好附近卖菜的大婶见“秀色”的生意火爆,允许赊欠,不然这家小餐馆没有被同行逼死,反而要被从内部攻破了。  “宁少爷,我求你了,你就别祸害我了。老老实实的去做你的服务员,如果没有太**的客人,就不劳您出手……”这是龙晴今天第十五次怒吼。宁不凡又做砸了……  他用半只羊的精肉做了一道“葱爆羊肉”,然后就被轰出了厨房。他觉得自己也有苦衷,他从小就跟着张宝成全国各地乱窜,长大一点就直接进了金满楼当厨师,那里自然有大把的食材供他挑选,精益求精四个字早就融进了他的血脉。在他看来,要么不做菜,要么就做到最好,彻底跟平庸的火头军拉开档次。没想到这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在龙晴这里碰了个头破血流。  龙晴把宁不凡轰出厨房,手中托着宁不凡刚出锅的“葱爆羊肉”,准备往外面端,可是还没行动,眉头就紧紧地皱成了一团——她在和内心的**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那盘羊肉的香气实在太浓郁了,一股股往她鼻孔里钻,调皮地撩拨着她的味蕾。  龙晴感觉自己手里端着一颗地雷,稍一靠近就会砰一声炸开来。想了想,她咬了咬牙,轻轻夹了一块送进嘴里……  香!  太香了!  满口生津,她甚至感觉自己有点舍不得咽下去。  “混蛋。不管了,浪费了姐姐那么多食材,用普通菜品价格卖出去岂不是要亏死?分量少一点应该没什么吧?”龙晴眼珠子转了转,悄悄缩了两步,手脚麻利地找了一个小碗,小心翼翼的从碟子里扒了一小部分,又一小部分。然后咬了咬牙,猛然转身,上刑场一样走出了厨房。  “看你那点出息。”宁不凡一眼就看出了玄机,忍不住笑了出来,“老板娘。不是我说你,人得有点理想,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才行,你不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放弃原则。我是一个有理想的厨师。理想,你懂吗?你有吗?  龙晴白了他一眼,将羊肉放在食客桌上,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理想?我有啊,谁说我没有了?我的理想就是赚钱、开连锁、上市、拆分、再上市。怎么样?有问题?”  ……  宁不凡这道菜因为耗材较多,用的时间也相对较长,等着吃饭的食客早就等得不耐烦,正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换着电视频道,此时见上了菜,也不理电视了,恼怒地扔了遥控器,刚想用餐,可是低头看了一眼,就愤怒地抬起了头,不可思议地盯着蜷缩在碟子里的那一小堆菜,道:“就这么点儿?”  龙晴心里有鬼,脸红了红,嫣然一笑,道:“吃了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食客将信将疑地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然后就抬不起头了,忙里偷闲伸出左手,冲龙晴比了一个大拇指……  就在这时,悬挂在小店墙壁上的电视机突然播放了一则本地新闻——电视之前就被食客无意间调到了本地台。  随着这则新闻,店里突然变得一片死寂,正在吃饭的食客,还有龙晴都被这则消息震得一言不发。  像是一场风暴正在酝酿,随时都能变成撕裂一切的飓风。  出大事了!  
    第六章:数典忘祖  电视里播放的新闻,赫然就是“食为天”和韩国三千里集团签订收购协议的场景。画面中,朴正恩和张瑞签完文件正在握手,两个人脸上都浮现着笑容,似乎对这桩交易都很满意。  新闻很快就切回了演播室,女主持人端庄严肃就此事发表着评论,但是从她眼角细微的表情也可以看出内心的震惊和鄙夷!  本台消息,本市最大的餐饮集团‘食为天’日前已经与韩国三千里集团达成了收购协议,三千里集团以一亿美元收购‘食为天’40%股份,加上之前持有的12%,三千里集团已经成为‘食为天’的第一股东,这家有百年历史的餐饮集团正式易主成为韩国企业。  而在同一时间,韩国三千里集团大中国区总裁朴正恩宣布,‘食为天’的五十道招牌菜将正式对韩国国内餐饮行业开放菜谱,今后三年内,在全球百分之四十的韩式料理店出售。  “操。”食客猛然抬头,和龙晴不约而同地喊了出来。  宁不凡看着新闻,神色逐渐冰冷。他算是第一批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之一,但是此时看到,还是忍不住觉得一股邪火从心里一个劲的往上冲。  他紧紧攥着拳头,甚至连指甲刺破手心都没感觉到。  “****。食为天不是张宝成老先生的吗?他怎么做了汉奸了?”极度的震惊甚至让食客忘记了吃饭,挥舞着筷子喊了起来。  也难怪他激动,张宝成一辈子与人为善,食为天的产业虽然铺得大,但是菜品的价格却一直不高,作为本市最高级的餐楼,消费价格却跟街边小店差不了太多。仅凭这一点,就让他在去食为天吃过饭的人心怀好感。  而除了这些,更重要的是,张宝成把毕生的财产都捐给了希望小学,他自己直接捐助的学校和孤儿院就有数十座。这些举动让张宝成在食客和龙晴这样的普通民众心中享有极高的威望,此时看到他把代表本市饮食标杆的餐楼和菜谱打包卖给了韩国人,心里除了震惊,更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太过分了。食为天卖了就卖了,那些菜谱是他们的吗?他凭什么卖给韩国人?”龙晴也气得全身颤抖,声音里都带着一丝哭腔。  “是啊。餐楼是他挣出来的,是他家的,卖给别人谁也说不了什么。但是那些菜谱都是祖宗传下来的,就这么卖给韩国人了?这不是数典忘祖吗?”食客猛然一巴掌拍在餐桌上。  想了想,他忽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恍然大悟地又说:“对了,我听说张老先生有个徒弟,前几年还说自己的手艺已经全部传给了他。你说卖菜谱这事不会是他这个徒弟干的吧?算了,猜都不用猜,肯定是的,他不就是‘食为天’的掌勺大厨吗?反正要说这事是张老先生干的,我打死都不信。”  “不会吧。电视上那人不就是他儿子吗?为什么不是他儿子卖的?”龙晴有点惊讶地问道。  “这事我知道,老板,你虽然开着饭馆,但还不算厨行里的人。厨行有厨行的规矩,大厨的手艺是自己,不属于工作的饭店,所以很多有名的大厨辞职了以后,那家的招牌菜就得撤掉。张老先生前几年说过,‘食为天’的生意是他的,会留给儿子。但是他的一身本事,却不是传给儿子的,是传给徒弟的。所以他儿子根本就算厨行的人,都没学过这些招牌菜的菜谱,怎么个卖法?”食客越说越气愤,开始大声大气地骂张宝成的徒弟。  宁不凡听到食客把冒头指向了自己,却没有急着辩解。因为这个食客说的没错,厨行里确实有这样的规矩。在这一点上,厨行和武行很相似,很多精品菜的做法都仅限于师徒间的口耳相传,甚至很多名厨教徒弟的时候都会留着一手,不会倾囊相授。  但是有一点那个食客说错了,张瑞虽然不会做那些招牌菜,可是却依旧拿到了菜谱!  因为张宝成早就看出了这个规矩的弊端,历史上很多名菜就是因为藏私而失传的。所以他所以费尽心机,把自己的得意之作都整理成了完整的菜谱,虽然还没来得及公开出版,可是张瑞作为张宝成的儿子,自然第一时间就得到了这份菜谱。  然而关于菜谱的事,归根结底也是张家的家事,宁不凡就算知道事实,也不愿意当众说出来让师父蒙羞,而且他也不屑于去辩解。所以听到食客的指责,也只是苦笑,没有说话。  龙晴却听得义愤填膺,怒气冲冲地说:“还有这种事?张老先生的那个徒弟呢,叫什么?把他揪出来!”  “不知道。从来没上过电视和报纸,‘食为天’的厨房也不让别人进去啊,我也只是去吃饭的时候老远看见过一次……”食客摇着头,忽然,他看到了杵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宁不凡,视线猛地停在了他身上,忽然开口道,“哥们。我怎么越看你越像他。”  龙晴一愣,盯着宁不凡仔细地看了看,狐疑地说:“不会吧。你觉得我家服务员很丑吗?”  “没有啊。”食客茫然地说,有点搞不懂龙晴的逻辑。  龙晴翻了个白眼,“那不就结了?张老先生的那个徒弟一定很丑很猥琐!”  “啊?”食客彻底被龙晴的神逻辑绕晕了,张着口,却不知道怎么反驳,一时间居然愣住了。  宁不凡本来不想参与这段没营养的对话,只是忽然听到龙晴评价“张老先生徒弟”的话,忍不住有点心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说:“咳……这个,也不一定吧……谁说他一定很丑很猥琐……”  “我说的!你不服?”龙晴瞪他。  宁不凡刚想说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神思不属地接起来放在耳边,而后脸色剧变!  电话是一直照顾张宝成的护士打来的,中心思想就一句话:张宝成病危,想见宁不凡。  宁不凡手忙脚乱地撕开围裙,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奔出了门。  医院里已经乱作了一团。宁不凡急匆匆赶到张宝成病房门外的时候,就发现一直照顾张宝成的**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盯着手里的一份报纸发呆。她看到宁不凡的身影,惊喜地站了起来,但是还没来得及说话,泪珠子就接连不断的往下掉。  宁不凡心里咯噔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摔到。他强压下心里的恐惧,强打起精神冲护士笑了笑,开口问道:“怎……怎么回事?”  护士胡乱擦了一把眼泪,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之前的情况。  张宝成有读报纸的习惯,就算卧病在床,也会每天让人买来最新的报纸阅读。中午的时候,护士像往常一样,给他买来了今天的报纸便开始收拾病房。  但是没想到张宝成只看了报纸的封面便激动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又直挺挺倒下去,只说了一句喊宁不凡过来,陷入了深度昏迷。  护士急得手足无措,急忙打电话给张宝成家属,可是他儿子张瑞说自己正在陪客户考察,没有时间过来。无奈之下,护士便只打电话通知了宁不凡。  “宁先生,我是不是闯祸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张老先生看到报纸会昏迷,医生也没告诉我他不能看报纸……”护士双手紧紧握着那份报纸,嘴巴一扁,又要哭出来。  “不关你的事,不要担心。”宁不凡安慰了她两句,伸手接过那份报纸,展开看了一眼。  那是今天的早报,封面上印着的头条图片新闻,正是张瑞和朴正恩握手的画面!  宁不凡叹了一口,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没想到瞒了几个月,还是没瞒住。张宝成最终还是知道了。  张宝成昏迷以后,医院紧急组织了抢救,但是他的身体早已虚弱不堪,抢救工作已经结束了一个多小时,他还是没有醒过来,也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会不会醒过来。  宁不凡陪着护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大概快到天黑的时候,张宝成终于睁开了眼睛。  宁不凡得到医生允许,走进病房的时候,就看到张宝成躺在床上,浑浊的双眼呆呆地盯着天花板,苍老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笑容,仿佛一截没有情绪的木桩子一样。看到宁不凡进门,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不凡。你早就知道了吧?”  宁不凡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点了点头,沉闷地说:“是。”  张宝成突然激动了起来,猛的拍了一巴掌病床,宛如一头愤怒的老狮子,“畜生!孽子!数典忘祖!出卖祖宗的东西!”  “师父你别激动,消消气。要是一定气不过的话我去帮你抢回来。”宁不凡急了,慌忙安抚道。  “唉……”张宝成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即苦笑了一声,道:“张瑞的妈妈去世得早,我呢,除了做菜,别的什么都不会,更不会教育孩子,总以为让他过得好就行了。没给他教做人的道理。错了啊,我不如你爸爸太多,赶不上他……”  宁不凡一愣,不知道张宝成为什么突然说到了自己的家世。他从八岁起就跟随张宝成学艺,对家庭的记忆很淡薄,只依稀记得父母的样子,至于其他的则毫无概念。  在他愣神的时候,张宝成又说道:“我们不说那个孽子了。今天叫你来,是想跟你说一些事情,我怕以后就没机会了。不凡,你知道你爸爸为什么让你跟着我学厨道?”  宁不凡摇了摇头,“不知道,您从来没跟我说过。”  张宝成眼中浮现了一抹追忆的神色,叹了口气,道:“唉。以前不说,是怕你害怕,现在我要死了,你也出师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
    什么样的身世会让人害怕?宁不凡忍不住有点忐忑不安,下意识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紧张地看着张宝成。  张宝成沉吟了半晌,慢慢说道:“不凡,你刚生出来就跟正常孩子不一样,有嗜血倾向,小时候性格就极度暴虐,见什么杀什么,医生说你这有天生狂躁症,如果长大了有很大的几率违法犯罪,而且是血腥的犯罪。这是一种病,用我们中国古话来说,就是命里带血光,一生都要沾染血气。  就这么的,你爸爸就把你送了出来,跟着我学了厨道,一来,厨师一生都要与血气打交道,能压制你的命格,二来,厨艺也是最消磨心性的行当。其实以你的天赋,做什么都能做到最顶尖,学厨艺是大材小用了。”  宁不凡有点惶恐地摇头,“师父,您别这么说。您的本事够我学一辈子的了。没心思学其他的。”  张宝成的眼神忽然重新焕发出了光彩,认真盯着宁不凡的眼睛,说:“不凡,不要谦虚,你是我这辈子仅见的天才,仅仅二十岁,在火候和技术的掌握上早已经完美了,甚至比我都要好。”  张宝成的语气逐渐严肃,“但是,你毕竟还年轻,如果不耐下性子了解自然和人世,那么一辈子都只能做个厨匠,不能登堂入室。你要记住,我们厨师并没有制作菜肴,只是把食材和调味品用合适的方式组合在一起而已。一道菜从食材萌芽到成熟需要多少时间?在这些时间里都没我们厨师什么事,是阳光,空气,水分在烹制它们,等大自然完成这些漫长的工序,才轮到我们去做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要做一个好厨师,没有对自然的敬畏,还有人世的深切感知是不可能的。”  宁不凡郑重点头:“我记住了。”  张宝成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巍巍颤颤地从枕头下面抽出一个布包,递向宁不凡。随着这个动作,他全身忽然散发出了一股不可一世的气势,两只眼睛灼灼发光,绝顶宗师风范展露无遗,  “那个韩国人说什么中国菜不能登大雅之堂,不够高贵,胡扯!他就没见过真正顶级的中国菜。张瑞卖给他的那些菜哪里能代表中国菜了?鼠目寸光,那些菜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不凡,打开看看这本书,这里面的才是顶级的东西,这本书里记载着80道从中国菜里最顶级珍贵的食材和菜谱,我虽然不提倡搞这些奢侈的东西,但是中国菜五千年,哪轮到别人说三道四,不凡,找到这些食材,做出这些菜,给那些洋鬼子见识见识什么叫顶级的食物。”  宁不凡小心翼翼地翻开布包,里面躺着一本泛黄的线装古书,棕黑色的封面上刻着三个鸟篆,他跟张宝成学过一段时间古文字,勉强认识那几个字:食珍录。  宁不凡猛然瞪大了眼睛。心跳都不自觉的剧烈加速,擂鼓似的咚咚作响。  居然是《食珍录》!  这本书薄薄的线装书是中国厨道界里自古流传的一个传说。中国地大物博,除了随处可见的蔬菜、**、花果,还有一些极其珍惜的物种。民间相传的天山雪莲、玉龙雪蛟等都真实存在,这些东西不仅是罕见的灵物,还是最珍稀的食材。  只是这些承天地灵气而生的东西很难寻找,而且极难做成食物,如果操作不当,立刻就会变成见血封喉的剧毒,但是如果成功找到,并烹饪成功,那么这些菜便不仅仅是食物,更是艺术品,是人世间最高贵顶级的珍馐。  《食珍录》便是记载这些珍稀食材和烹饪方法的奇书,这本书以前从来没有人见过,很多人都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  宁不凡压下心中隐隐泛起的激动,小心地把书收起来,郑重地说:“好。一定做到。”  张宝成满意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话,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宁不凡也没有催促,安静地等待着。过了大概一刻钟,张宝成终于叹了一口气,落寞地开口道:“不凡,我知道自己撑不过去了,本来不好张这个口,但是人快死了,也就变得没出息了。有件事我想求你。”  “师父,您说,我一定做到。”宁不凡何曾听过师父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顿时慌了。  “张瑞卖了祖宗的东西,这是不能饶恕的错事,如果我还有力气,也一定不饶他。你是我带大的,我了解你,你肯定也饶不了他。我不怪你,也不拦你,但是……他好歹的是唯一的儿子。不凡,你答应我,给他留一条命。留着命就行。”  宁不凡苦笑一声,道:“师父,你想多了。我现在只是一个小餐馆的厨子,张瑞是大老板,哪轮得到我饶他啊。”  张宝成冷哼一声,道:“自己养的孩子自己知道,不管是做菜还是做生意,本质都是做人,他心窍未开,就算你只是个乞丐,他也不是你的对手。他卖祖宗的东西,太过分了。你要对付他,我一点都不怪你,只希望你能留他一条命传宗接代。”  宁不凡答应得很果断,道:“好。我答应你,不会让他太惨。”  张宝成长舒了一口气,神情终于变得有点轻松,自嘲地道:“唉,生出了这种卖祖宗遗产的孽子,我真是没脸去见祖师爷啊。”  “你不是共产党员吗,是去见马克思的,跟咱祖师爷不在一个系统,不要担心。”宁不凡见师父心情变好,忍不住也有点高兴,随口打趣。  “贫嘴。”张宝成瞪了他一眼,忽然问道:“不凡,你跟着我几年了?”  “十二年。”  宁不凡今年二十岁,从八岁起就跟着张宝成学艺,到今天已经整整十二年。但是跟一般厨师学徒不同,这十二年的绝大多数都没有花费在厨师技艺上,而是跟随张宝成走遍了全国各地的乡村角落。  张宝成不仅是享誉全球的厨道宗师,还是一个孜孜不倦的美食家,俗称吃货,他并不提倡关在厨房里闭门造车,而是喜欢去全国各地寻找美食。  过去的十二年里,从冰天雪地的东北,酷热难当的湘西,再到空气稀薄的高原,都留下过师徒两人的足迹。张宝成说这是一个厨师必备的修行过程,因为美食不仅仅是技术的叠加,还有感情的投注。为什么中国人总说最好吃的菜都是家常菜,就是因为家常菜里投注了家人无与伦比的感情。  十二年的朝夕相处,让师徒俩早已情同父子,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默契,最开始的时候虽然因为张瑞的事造成了一点尴尬,但是很快就在悄无声息之间消解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张宝成的精神越来越好,话也越来越多,似乎想把一辈子的话一次说完。宁不凡强打精神插科打诨逗老爷子开心,但是心里却越来越沉重。他刚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就告诉他,张宝成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接连不断的“思密达”隐约传来。  韩国人?  张宝成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我出去看看。”宁不凡拍了拍张宝成的手,起身出了门。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七章:你会韩语吗  走廊里,张宝成的护士正在跟四五个男人争执,领头的赫然就是张瑞,而他身边,正站着那个韩国人朴正恩!  宁不凡扫了一眼就看明白了。争执的原因估计张瑞要领着韩国人去张宝成的病房,但是护士不让去。双方都争起了火气,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推了一把护士,将她推得连连后退。  宁不凡上前两步,扶住护士,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张瑞和朴正恩,没有说话。  张瑞似乎也有点尴尬,眼色游移,不敢看宁不凡的眼睛。  朴正恩见到宁不凡,脸上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随即呜里哇啦说了一大堆思密达。而后对他身边的一个人点了点头。  那人是应该是朴正恩的翻译,他瞥了一眼宁不凡,神情倨傲地说:“宁先生你好,朴正恩先生说,他一直很敬仰张老先生,现在三千里集团和食为天也算是一家人,听说张老先生病了,所以想去去探望一下,请你让开路。”  张宝成就是因为看到了韩国人收购食为天的新闻,病情才突然加重,现在这些韩国人居然向来探望,宁不凡简直不能想象师父看到这个人会不会直接气死。他紧紧咬着牙,忍住了一拳砸在朴正恩脸上的冲动,转身问身旁的护士小姐。  “你会说韩语吗?”  “啊?会一点。”护士有点莫名其妙,她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平时喜欢看韩剧,所以也无师自通的学了一点韩语。  宁不凡面无表情地问:“‘***’用韩语怎么说?”  “什么?”  “‘***’这三个字用韩语怎么说?”  “?????。”  “好。”宁不凡点了点头,转头认真地盯着朴正恩,一字一顿地说:“?????。”  朴正恩一怔,脸色猛然变得一片通红。他作为韩国重量级企业的高层干部,听惯了下属的阿谀奉承和上位者的夸奖,何曾遭遇过如此不加丝毫掩饰的侮辱。一时间,直气得嘴唇发抖,愤怒地看着张瑞,道:“张先生。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张瑞皱了皱眉头,刚张口想要说什么,宁不凡就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张瑞。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不要逼我动手。今天你有本事让这个棒子竖着进门,我就敢让他横着出去。你想清楚。”  张瑞故作轻松地冷笑一声,想要反驳一句,却突然看到宁不凡严重一闪而逝的精光,全身居然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接着,他想到了剁在会议室桌子上的那把菜刀,想到了流传在食为天厨师之间的那些闲言碎语,表情顿时变幻莫测,上下打量着宁不凡。  宁不凡还穿着那件阿玛尼衬衫,只是经过几天的服务员生活,本来整洁的衬衫表面起了不少褶皱,看着跟刚从滚筒洗衣机里捞出来一样。头发本来是整齐的板寸,现在变得有点略长,杂草一样乱糟糟的揉成一团。如果不是棱角分明的脸颊和亮得异常的双眼,他就跟随处可见的餐厅服务员没什么两样。  但是张瑞却敏锐地感觉到了宁不凡的变化。在食为天工作期间,宁不凡都是一副彬彬有礼,待人接物都恰到好处的贵公子形象。此时的他,虽然看着更为狼狈,但是气质却正在慢慢改变,就像一匹从动物园回到荒原的狼。貌不惊人,但是充满了危险!  张瑞知道,宁不凡从来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厨师,他跟着张宝成游离的整整十二年。说的好听点,那叫寻找素材,收集食谱。但是,张瑞不会不知道,那种举动还有一个更为草莽的说法:行走江湖!  他不知道宁不凡除了做饭还有什么本事,但是却很清楚自己的父亲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厨师那么简单,旧时代的中国传统行业都有压箱底的绝学。就算是一个戏子,都有一身绝艺。张宝成作为一个典型的旧时代江湖人,自然不是弱手。那么跟随了他十二年的宁不凡呢?  张瑞越想越惊疑,抬眼打量了一眼宁不凡,终于狠狠跺了跺脚,转身对朴正恩说了几句话。  朴正恩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张瑞,而后上前一步,用生硬的普通话对宁不凡说:“你不要忘了,你只是一个厨子。难道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会做菜吗?”  “不会啊。但是只有我做的最好。”  “你……”朴正恩愤怒地指了指宁不凡,转身走了。  张瑞一路小跑着跟上去,离开了医院。  宁不凡回到病房,又陪张宝成说了一会儿话。老爷子似乎听到了之前在走廊里的争执,苍老的眼神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失望。但是师徒俩却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只是随便拉了一会儿家常。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宁不凡才在护士的劝说下离开了医院。带着张宝成传的《食珍录》,心事重重地回到了“秀色”。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天小餐馆的生意看起来也并不好,宁不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七点多,正值晚饭的时候,但是奇怪的是店里居然没有一个客人。更为诡异的是,餐桌摆满了饭菜,其中绝大部分甚至都没有动一筷子。  再看老板娘龙晴,则悄无声息地趴在收银台上,肩膀轻微地抖动着。听到推门声,她慢慢抬起头,看到宁不凡,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下,又闭上了嘴。  宁不凡仔细看了看龙晴,发现她的眼眶带着明显的红肿,脸上也依稀可见泪痕,顿时有点紧张,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龙晴伸出手臂乱七八糟的揉了揉脸,闷闷地说:“今天那几个**又到店里来了。他们赶走了客人,说我们不交保护费的话就不让我们做生意了……”  “不识抬举。”宁不凡冷哼一声,双眼慢慢眯成了两条细细的缝,如同两柄急着出鞘的飞刀。这是他的一个特点,越生气,眼睛就眯得越小。  宁不凡这几天的心情一直不好。师父张宝成身患绝症,随时都要撒手人寰。而他毕生奋斗的基业和最在乎的东西却被儿子打包卖了。这对任何一个老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打击,更何况是时日不多的张宝成。  从知道这个消息的那天起,宁不凡心里就憋了一股邪火,憋了好多天,不知道怎么发泄。其实相比对张瑞和朴正恩,他更痛恨自己,如果自己能更强大一些,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归根究底,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太弱小了。  厨道是最为消磨心性的行业。跟所有人心中的印象不同,有正式传承的厨师,一般都是所谓的老好人,没有一丝脾气。宁不凡学了十二年厨道,性格中极具攻击力的一面也被成功的压制在内心最深处。成功地变成了一个与世无争的谦谦君子,一直以来的理想也只是学更多的菜,收集更多的美食,从未想过靠厨艺改变什么。  所以变故刚发生的时候,他茫然过,愤怒过,但是最终还是下意识的选择了不争。来秀色做厨师,与其说是休息,不如说是逃避。  然而,没想到他逃离了那个世界,可是还是被人欺辱,现在连一群不入流的小混混都来肆意践踏,何等不堪!  宁不凡待人有礼,不仗势欺人,不恃力欺人,但是这绝不代表他软弱可欺。  在这一刻,他看着龙晴的眼泪,突然想通了。刚才龙晴说的事好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突然,他似乎听见心里有个声音砰的一声崩断,然后一股冲天斗志直冲脑门。被压制了十二年的侵略本性,终于破茧而出!  既然不给我一个干净的地方逃避,那么你们就等着战斗吧!  既然你们说中国菜不能登大雅之堂,不能拿中国菜的名义进军全球市场,那么我就做给你们看看,用事实让你们闭嘴。  他一动不动,标枪一样站在餐厅中央,顿了良久,才淡淡地开口说了一句话,说得却不是怎么解决小混混的问题。在现在的他看来,那些小混混根本不配做他的对手,甚至连绊脚石都算不上,所以连提都不屑提起。  “龙晴。再跟我说说你的理想。”  “赚钱、开连锁、上市、拆分、再上市!”龙晴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但是刚说完,她就觉得不对劲,仔细看了看宁不凡的眼睛,叫道:“喂。你不会当真了吧,我就是随便说说大话而已。”  宁不凡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认真地摇了摇头,道:“不。你说得太小了,这个目标对我们来说还不够大。”  “你发烧了?”龙晴狐疑地看着宁不凡,伸手想摸他的额头。  宁不凡眼睛泛着诡异的光芒,道:“你听着!我要用中国美食征服全世界,让那些韩国料理,RB料理,法国料理都在后面吃灰!”  “呃……”龙晴双眼一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来她被那几个闹事的混混气得够呛,但是现在听到宁不凡的话,心情居然突然变好了,甚至还有点隐隐的激动。  “跟我一起吧。”宁不凡盯着龙晴的眼睛,眼睛里仿佛燃烧着火焰。  如果别人说这种话,就算他厨艺再好,龙晴一定也会一笑置之,但是宁不凡不一样,两人认识虽然只有短短三天,但是她不仅领略过宁不凡的厨艺,还见识过他处理危机的手段,不知不觉间就对宁不凡有了无穷信心。此时听到宁不凡的话,龙晴终于也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好啊!”  顿了顿,龙晴还是有点不放心,忍不住问道:“那那些混混怎么办?”  “他们连一盘开胃菜都算不上,我们明天就解决了这些不成气候的东西。”宁不凡的眼睛又眯了起来。  
    今天的生意看来是做不成了。宁不凡和龙晴把小店收拾干净,早早的拉上了卷帘门,然后宁不凡认真地研究起了张宝成给的那本食谱,龙晴则开始准备明天要用的食材。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大概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店外突然传来了刺耳的巨响,两人不约而同地冲到了卷帘门前,拉开看了一眼,就愕然地长大了嘴巴。  整整一卡车板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卸在了小店门口,将整个店门堵得严严实实。这样别说做生意,甚至连门口都找不到了。  “太欺负人了!别拦我,我要去找他们算账……”龙晴气得全身发抖,张牙舞爪地往外扑。  宁不凡用尽全力才将龙晴控制住,然后站在板砖堆上看了一眼。  刚卸完板砖的卡车还未走远,在不远处慢吞吞地挪动着,用沉闷的引擎轰鸣嘲笑着宁不凡和龙晴。  宁不凡知道他们是在示威,肯定还有人在远处欣赏着自己和龙晴惊惧的表情,这种下三滥的勾当他听张宝成说起过很多。略一沉思,他面朝卡车,朗声喊道:“黄毛。”  “在。你说。”黄毛果然在卡车里,应答声很快传来。  “告诉你们老大,明天中午,我在店里摆酒,请他吃顿饭。你问他敢不敢来。”  “好。保证带到。”  中国人喜欢一切问题都在饭桌上解决,但是如果没有彻底深入江湖这摊浑水,那么就永远都不知道这种文化的底蕴和含义。  自古宴无好宴,一桌饭局就是一个战场,特别是当主客立场不一的时候,斗智斗勇在所难免,如果奢望单纯的在觥筹交错之间解决问题,无疑是天方夜谭。  龙晴只是一个偶然闯入江湖的年轻姑娘,自然不知道请客吃饭的凶险,听到宁不凡要请那群混混的老大吃饭,顿时就炸毛了,“你是不是准备求饶了?我不!”  宁不凡奇怪地看着龙晴,“谁说我要求饶了?”  “你都要请他们吃饭了!”  宁不凡冷哼一声,道:“我的饭哪有那么容易吃到?你听过霸王宴没?”  “我只听过鸿门宴。”  “差不多,沛公赢了,那就叫鸿门宴,如果霸王赢了,那就叫霸王宴。现在我请他们吃的就是霸王宴。”  “说的跟真的似的……”龙晴翻了个白眼。  宁不凡对身边这个毫无江湖经验的女孩已经无语了,他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开始给龙晴普及江湖知识。倒不是他刻意显摆,实在是要成功摆出霸王宴,少不了龙晴的帮忙。  霸王宴与其说是一个饭局,不如说是一个仪式。这个仪式普通人虽然很少听过,但是每个中国人都多多少少见过一些皮毛,特别是商业活动中,主客之间往往要在酒桌上争个输赢,这就是霸王宴最皮毛的显露方式。  当然,正宗的霸王宴比拼的远远不是酒量那么简单,它考较的是主客双方的技艺、胆识、智慧,往往一场饭局下来,就能不管从生理,还是心理上彻底压服一个人。  而这种宴会也没有固定的菜色,因为重点也不在于吃,而在于宴,在于互相考较技艺,如果一方发现技不如人,没有深仇大恨的话,一般都会知难而退,揭开过节。这样不仅保全了互相的脸面,也少了很多争斗血光。  对于下九流的人来说,如果不知道霸王宴就去走江湖,那么就如同遮着眼睛走钢丝,随时都会被硬点子扎死。  宁不凡知道这些混混虽然不成气候,但毕竟也算半个地头蛇,如果不能彻底压服,那么以后注定会烦不胜烦。所以,这桌霸王宴,一定要摆得正式,摆得具有技术含量。  得让这群混混意识到,他们这次惹到了惹不起的过江龙!  当天晚上,宁不凡也不研究《食珍录》了,把自己关在厨房里一直忙到了后半夜。龙晴本来想帮忙,但是被他半推半轰地赶了出去,只能听到不是有劈砍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第二天早上“秀色”也没有开门做生意,宁不凡高深莫测地指挥着龙晴,把店里的桌子都搬空了,只在中央留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中午十二点多的时候,黄毛终于领着他的老大三眼哥到了店外,从人数上来看,这群人似乎已经准备火拼了,直接来了两个面包车,下饺子似的从上面跳下来十二个人。  传说中的三眼哥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汉子,身高大概一米八,体格壮硕,站在人群中,顿时显得鹤立鸡群。他的面容倒是平平无奇,只是额头正中间有一块倒三角的伤疤,平添一股煞气,可能这也是三眼这个外号的来历。  宁不凡站在店门外,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三眼哥。却没有急着迎上去,只是淡淡地看着。  这个举动也有讲究,中国人向来讲究客随主便,却也说宾至如归,一个饭局是由主人主导,还是客人为尊,有着微妙的区别。宁不凡请的是霸王宴,自然不愿意再气势上弱人一头。  三眼哥也看到了宁不凡,脸上闪过一丝狠戾,大步流星地径直走向店门,在经过宁不凡身边的时候,忽然冷哼一声,解下披在身上的大衣,顺手就扔给了宁不凡。  宁不凡冷笑一声,侧开一步,没有接。  除了特别近的朋友,帮人拿衣端帽自然无形中就弱了气势,宁不凡知道这个道理。  三眼哥脸色终于变了,转头瞥了一眼宁不凡,道:“我是田横。”  “宁不凡。”  “就是你不交管理费的?”  “是。”  田横冷哼一声,径直走进了店中。  餐馆里桌椅已经搬空了,只留下正中间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但是这两把椅子却没有一把摆在正对着门的主位上,而是在桌子两侧相对而设。  这代表着绝对平等,没有尊卑之别,主客之分。  田横随便选了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道:“小子,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有什么东西赶紧亮出来吧,今天你能让我田横服气,那么一切都好说,不然么……”  宁不凡微微一笑,却没有急着上菜,斯条慢理地在桌子上摆了两套餐具。  围在田横后面的众混混还没做什么反应,可是田横看到没有筷子,脸色变了变,深深看了宁不凡一眼。  宁不凡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走向厨房,再回来的时候,手中赫然捏着两根长达三米多的细竹竿。  他把竹竿轻轻放在桌子上,看着田横,道:“田老大。今天请你来,不管之前有什么过节,我礼数上得过得去,专门给你准备了一双筷子。请用。”  田横嘿的笑了笑,但是却开始有点勉强。  他身后的小混混们不认识这两根竹竿,可是他认识,这是一双筷子,有个专门的名字,叫“敬你一丈”,是旧时代霸王宴上的必备餐具。  以前江湖上能人辈出,如果两方结了梁子,如果不是死仇的话往往需要在摆霸王宴一较高下,而这种长达一丈的筷子,如果不是身负独门技艺,一定无法使用。  正宗的“敬你一丈”是由密度极高的木材制成的,极为沉重,能使用这种筷子的人,要么是腕力极强极灵巧,要么是通晓通臂拳之类的国术。旧社会的江湖人往往能从握筷子的姿势,还有吃饭时的举动,看破对方的底细。  如果技艺相差悬殊,弱势的一方往往也就借坡下驴,顺便揭过了梁子。  田横并不是真正的江湖人,但是他曾经做过三年牢,在牢里偶尔听一个老扒手讲过江湖掌故。现在这个时代,有完整传承的江湖人已经很少了,可是只要出现一个,就必定是惹不起的大角色。  “这个宁不凡是什么来历?”田横心里已经打起了鼓,有点忐忑不安,他在这一带虽然有点势力,可是毕竟也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混混头领,得罪不起太大的神仙。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一波**,不收藏等什么呢?  
    在田横愣神的时候,宁不凡却又进了厨房,端出一盘色泽鲜艳的凉菜,缓缓摆在桌上,道:“楚河汉界,请用。”  一股清新至极的香味慢慢从菜中散发出来,水银泻地般钻进了众人鼻孔中。  这道“楚河汉界”是卖相极好的一道菜,一边是没有丝毫杂质的白色,另一边是殷红如血的鲜红,红白两色泾渭分明,取意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只是仔细看去,那些白色和红色却并不是整块,而是由无数极其细微的细丝组成。  龙晴老老实实地缩在宁不凡身后看戏。看到那碟菜端出来,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道菜从外表看虽然好看,但也不是太精致,最多只是中上水准。  可是那股味道却绝对是大师手笔,初闻时,似乎只是一股香气,可是刚进鼻孔,就立刻分出了层次,一波波的撩拨着嗅觉,龙晴仔细嗅了嗅,垂头丧气地发现自己只分辨出了鲜豆腐的豆味和鸭血的血气,还有几种没有分辨出来。  田横脸色越来越难看。这道菜虽然看着简单,但是其中的含义可有点深。听名字就能听出一二,“楚河汉界”,意思是吃了这道菜,两方罢手,各走各的路,互不干扰。  田横现在倒是想吃,但是问题是这道菜也不容易吃到嘴里。那两块红白的东西看着虽然是一整块,可是仔细看去,却是由无数用炉火纯青的刀工生生切出来的细丝组成。  如果用普通的筷子也还罢了,可是要用“敬你一丈”吃这道菜,如果没有精准的腕力和眼力,绝对立刻搅和成一团浆糊,这样的话,就算把这道菜吃进嘴里,也彻底落了下风。  因为在这道菜里,对方要比的就是腕力和眼力!  试想一下,要把嫩滑易碎的豆腐和血块切成比头发粗不了多少的细丝,这需要毒辣的眼力,多精准的力道?  这道菜不是请客,是示威。田横越来越怀疑宁不凡的来历了,心理斗争了五分钟,也没动手拿筷子——他不想一开始就落入下风,不然过会儿就很难扳回来了。  宁不凡也不着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田横心里焦躁了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叫道:“先不急着吃这道菜,还有什么东西,一起上了一块儿吃。”  宁不凡无所谓地笑了笑,转身又进了厨房,这次端出来的却不是碟子,而是一个用盖子扣着的大盘子,来到桌前,他放下盘子,道:“铮铮铁骨。请用。”  餐馆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因为摆在盘子里的,赫然是两根洁白如玉的羊大腿骨,上面甚至连一缕肉丝都没有。但是诡异的是,一股浓郁至极的肉香却从上面散发出来,瞬间就溢满了整个餐馆。  餐馆里所有人都愣住了,都尽全力伸着脖子,看着盘子中的羊骨。似乎都在好奇肉藏在什么地方。龙晴更是急得轻轻捅了捅宁不凡后背。  宁不凡猜到了众人的疑问,对田横说道:“田老大可能没见过这道菜。我献丑,示范一下吃法。”说着,他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掐住羊骨,而后猛然发力。  “喀嚓”一声轻响,无数裂痕从手指和羊骨相接处开始出现,然后急速蔓延,瞬息之间就贯穿了整个羊骨。  骨头碎片哗啦啦的落在盘子里,露出了藏在羊骨里的肉条。  肉香越发浓郁,围观众人忍不住惊呼了起来。龙晴已经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田横的脸色却是黑得不能再黑,他身后的混混们没看出这道菜的玄机,但是他却看出来了。  这道菜的意思是“你要吃我的肉,就先打断我的骨头。”  比拼的东西也很纯粹,就是简单的爆发力,宁不凡用两根指头就捏碎了一根骨头,这需要多大的力量?田横没有试过,但是肯定自己绝对办不到。  爆发力和单纯的力量虽然有关系,但是绝不能混为一谈。自己仗着体格,可能比宁不凡力气更大,但是绝对没有对方的爆发力。  这道菜也不好吃啊。田横不敢轻易尝试捏那根羊骨,捏碎了还好,如果捏不碎,不仅折了面子,更会在小弟面前折了威信。  连着两道菜没吃到嘴里,田横嘴里有点发苦,但是又不敢再让宁不凡上新菜。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如果下一道菜再下不去嘴,那么今天就彻底的栽在这家店里了。  相比田横的郁闷。龙晴的心情却越来越好,只差一点就要欢呼出声了,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没看出门道,但是渐渐的,她就明白过来了。  这霸王宴果然够霸道,我请客,但是就不让你吃到嘴里。  宁不凡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没想到阴损起来如此无所不用其极。  田横双手放在膝盖上,严肃地盯了羊骨三分钟,终于再次败下阵来。他本来听说宁不凡要请自己吃霸王宴,还以为他是准备示好服软。当然,这个念头在看到“敬你一丈”的时候就没有了。  当时他虽然惊讶,但是也没有太紧张,想着就算这顿饭吃不下去,大不了悍然动粗便是,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没什么节操底线。  但是,这个念头现在也快崩溃了。既然宁不凡明目张胆的显露本事,那么就明摆着不怕他动粗。而且从之前表现出的刀工、眼力、爆发力等方面来看,要真打起来自己可能也不是对手。  除了这些,更让田横忌惮的,还是宁不凡的身份。这桌霸王宴明显不是随便做出来的,而是有着严格的套路。这个宴从菜名,到吃法,甚至桌椅的摆放,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江湖味道。这种味道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传承,还有数不清的麻烦。  田横心里开始打起了鼓。  然后就听身后那群小弟在奋力的欢呼:“下一道,下一道。”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田横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在盘子里。  宁不凡这次端出来的,是一个直径三十公分的白瓷汤钵,里面是盛着半钵乳白色的汤,色泽极其纯正,汤色仿佛给白瓷融成了一体。  田横一愣。之前两道菜都能看出显而易见的寓意和玄机。可是这道菜,却仿佛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只是一道普通的汤。  宁不凡看出了田横的疑虑,心里冷笑一声。既然是霸王宴,当然就没有容易吃到嘴里的菜。田横没看出这道菜的玄机,并不是这道菜普通,只是因为它还没做完。  宁不凡轻轻放下汤钵,却没急着报菜名,而是忽然又钻进厨房。再出来的时候,就见他一手握着一段碧绿的笋段,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不知道握着什么东西。  在田横疑虑的眼光中,宁不凡走到桌前,眯起眼睛认真地盯着他,然后把笋段摆在他眼前。  田横眉头皱了皱,不知道宁不凡什么意思,开口问道:“这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宁不凡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突然出现在眼前,而后,一抹雪亮的刀光突然当空劈下,嗖的一声剁在桌上,将笋段懒腰剁成两截。接着,菜刀一转,将笋段抄在刀面上,轻轻放进汤钵中。  “这道菜,叫过江龙。”宁不凡缓缓报了菜名。  放入笋段之后,那道菜突然仿佛拥有了灵魂,乳白色的汤汁再也不显单调无味,而是变成了国画上最有韵味的留白,将碧绿的笋段衬得愈发晶莹。  远远看去,恰如一条凫水过江的绿龙。  这是图穷匕首见了。田横看着面前的汤,神色急剧变换。  这道菜虽然看着比前两道容易吃,可是吃法却更为讲究。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是世界上常有猛龙过江的事。龙蛇相争在所难免,此时就看双方谁的手更硬。  现在宁不凡明火执仗地摆出了车马,告诉田横,自己就是一条过江龙。怎么吃这道菜,就看田横的态度了。  这道菜的玄机就在这里,不同的态度有不同的吃法。如果田横有意和解,那么就不吃笋段,直接喝汤,这代表“共饮一江水”,放宁不凡这条过江龙一马。  而他如果依旧不服气,就只吃笋段,不喝汤。而这,往往就代表着更为剧烈的争斗。  ——————————————————————  两道江湖菜,请用。  
    田横自己倒是想吃笋,但是宁不凡既然能做出这几道菜,想来也不是一般人物,如果惹上得罪不起的神仙就得不偿失了。  但是只喝汤的话,面子上也有点过不去,毕竟他也算一方人物,如果被别人用几道菜吓住,那以后也不用混了。  正在他内心交战的时候,黄毛突然贱兮兮地凑上来,垂涎三尺地看着桌面,说:“三眼哥。这几道菜不合你胃口吗?要不要我先帮你尝尝味道?”  田横心里一动。这几道菜里暗含机锋,自己不愿意落了下风,所以一直没吃下去,但是黄毛不一样。他只是自己手下的一个小弟,就算不按规矩吃饭,不仅不会驳了自己的面子,而且还能顺势破掉宁不凡的题目,简直一举两得。  田横眼睛一亮,故作豪气地说:“行啊。吃吧,有好东西当然要先留给兄弟们。”说着,他冲身后挥了挥手。  众混混欢呼着就扑到了桌前,七手八脚地把那双“敬你一丈”折成了几双筷子,人手一双,就往“楚河汉界”上探。  “等等。”宁不凡出声,拦在众混混前,语气罕见地强硬了起来,“我让你们吃了吗?这道菜是给你们做的吗?”  “小子,你什么意思啊?”其中一个打了七八个耳钉的混混不乐意了,走到宁不凡眼前,嚣张地说。  “没什么意思,我给你们准备了另外一道菜。”  “那快端出来啊。”  宁不凡不理众混混,而是转头看向田横,说:“田老大。这个饭局还有最后一道大菜,叫‘水浒门’,得现做现吃,我就在这里做给你看,你看好了。”  那个混混没什么文化,看不出霸王宴的玄机,见宁不凡一直跑前跑后地上菜端盘子,还以为他在巴结自家老大,洋洋得意地说:“这才想点话,小子,你最好识趣点儿,不然就别想做生意。”  “昨天夜里给我店外面倒板砖有你的份没?”  “有啊。怎么了?不服?告诉你,今天要是伺候不好大爷,接下来就不是板砖……”  话音还没说完,那个耳钉混混突然凌空倒飞了起来,砰的一声砸在两米开外的墙壁上,软绵绵地滑落下去,没命地咳嗽。  宁不凡缓缓收回右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刚才不过是随手拍飞了一只蚊子,淡淡地说:“这是第一道工序,叫喜鹊蹬梅尖。”  宁不凡选择对这些小混混动手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立威之举。这些地痞无赖可不管什么江湖规矩,也没什么眼力见识,光凭几道菜就让他们让步显然不现实。这些人只讲一个道理,谁拳头大谁就有理。  但是要动手也要讲究对象,田横毕竟有头有脸,如果当众动粗让他下不来台,那么以后一定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如果逼急了,让他铁了心跟小店作对,那么必定会防不胜防。别的不说,要是他每天都派人拉来一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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