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办法看清楚身在暗处 电视剧的敌人,感觉在黑的地方就看不

  (一) 消失  三月来临,寒冬的气息已经渐行渐远,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漫长的雨季。在冬天里冻僵的土地,很快就会被接下来缠绵不绝的雨水泡软。  难得一见的好天气,乌云的颜色似乎淡了些,阳光虽不强烈,毕竟还是透出了一层光圈,玖阳村的景色很久没有这么清晰过了。  陈宸溪手里捧着块白色晶体状的东西,很像一块冰块,只是里面似乎裹着什么东西。他跟在大哥陈宸玉后面慢慢地走着,眼睛一直盯着手上的那玩意儿,抬起头问道:“大哥,冰木真的可以辟邪吗?”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有关传说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东西在现实生活中真正地出现过。  陈宸玉也不知道这冰木是否真的有用,他也只是听说过这东西,但他还是说道:“当然可以,能从寒冬生存过来的东西,在黑夜里也可以生存下来的,那些老人不都说冬天就是白昼的另一个夜晚吗?”  “那黑夜也未免太多了。”林宸溪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  “所以需要我们去当夜行者,否则再这么下去,连光神都庇护不了我们了。”陈宸玉说道。  “光神真的存在吗?如果真的存在,为什么他不出来帮助我们?”陈宸溪又问道。  陈宸溪总是对这个世界有着太多的疑问,而作为大哥的陈宸玉总是会不厌其烦地替他解答,哪怕有些问题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世上有太多人向光神祈祷,他不可能顾及到每一个人,所以很多时候我们都只能靠自己,知道吗?”  陈宸溪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大哥,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大哥你什么回来?”  这个问题陈宸玉已经问过了好多次了,从知道陈宸玉被选入夜行者队伍的那一天,陈宸溪就开始在问了。陈宸玉摸了摸弟弟的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不过只要我表现得好,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其实他没有说实话,加入夜行者,即使没死,也要一直地练习出任务,他记得村里去当夜行者的人最久的已经十几年没回来过了,有些即使是出任务时经过村子也不能进来看看,一旦被发现那就是死路一条。  陈宸溪又开始重复他已经说过了好几遍的话了:“大哥,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陈宸玉笑道:“那还用说,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不是还叫陈师傅帮我打了一把刀吗,我们现在就去看看打的怎么样了!”  果然,这一句就好像一颗定心丹一样,帮陈宸溪定下了心。  陈师傅手里拿着那块冰木仔细查看着,说道:“不错,是冰木,你小子走运了,带上这个好东西,当夜行者也少了点危险。”  陈宸玉解释道:“这不是给我的,我想把它留给宸溪。”  “什么?”按理说,这东西陈宸玉带着更有用处啊,陈师傅看了看在另一边看他徒弟工作的陈宸溪,“这东西在玖阳村还是有点小材大用,我看还是你带着比较好。”  “夜行者的队伍里有那么多人,不需要我带这个,只是,我走了以后,宸溪就是一个人了,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实在不放心他。”陈家只剩他们两个孩子了,宸溪是他唯一的弟弟,他不能不事事为他考虑。  陈师傅也不再劝他了,答应下来:“那行吧,你那把刀明天就可以拿了,我今天晚上赶工帮你把这块冰木镶块铁丝,省得摔坏了。”  陈宸玉感激道:“谢谢陈师傅,不过别太晚了,小心一点。”  陈师傅转身把冰木放进一个盒子里,笑道:“怕什么,今天可是晴天,那些东西要来也不差这一天,就算来了,我门上还挂着红朱果呢,我今天刚买的,一颗颗的有平常两倍大呢,正好看看灵不灵!”他可不怕那些鬼东西,天黑了,把门关的紧紧的,啥事也不会有,更何况他屋里有这么多刀剑呢。  “砰”的一声微响,陈宸溪从梦中惊醒过来了。他睁大着眼睛看着屋顶,额头上隐隐有些汗珠,黑暗之中似乎还可以听到急促的心跳声,奇怪的是他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梦了。不过应该也不是什么好梦。  陈宸溪转头一看,大哥还在睡觉,顿时安心了不少,只是再过不久他就要走了。  夜里的声音最是清晰,因为太安静了。他听见外面屋檐下挂着的红朱果在风中摇晃时碰撞在屋板上的声音。每天他都要检查两次,早上起来的时候一次,下午太阳要落山的时候一次,以防红朱果坏了,失去功效。只是他一旦在夜里醒来就很难再入睡,可是外面是绝不能出去的,起床又怕吵醒大哥,所以他就干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过了许久,睡意才重新来临,陈宸溪渐渐入眠,连之后外面传来的一声怪异的声音也没有听见。  第二天,又下雨了。看来晴天在雨季里果然是奢侈的。陈宸溪记得去年的雨季下了三场雨,第一场下了二十九天,第二场下了三十一天,第三场下了二十七天,三个月的雨季一点儿也没浪费,玖阳村简直就像在水里泡了三个月一样。那段时间无论是哪一户人家睡觉,都会觉得自己是躺在一堆湿稻草上睡觉,到处都是潮湿的、发霉的味道。一直等到夏季来了以后才好了一点。  陈宸玉吃过早饭就去陈师傅那里取刀了。陈宸溪则背着一竹筐柴火去林婆婆家里,林婆婆的三个儿子都去当夜行者了,听说都死了,只是林婆婆自己并不知道。不过村里的人时不时都会送点东西给她,也算是一种照顾吧。  他披着一件宽大的防水披风,从林婆婆家里出来,背后的竹筐已经空了。陈宸溪沿着泥泞的小路,在一座座房屋中间穿梭着。在一个拐角处,陈宸溪听见前面好像有说话声传来,便停下了脚步,想换个方向回去,他可不想被误认为他是在偷听别人说话。  只是刚一转身,他就停住了,因为他听到那些人在谈论陈师傅。  “我昨天晚上醒着一晚上的神,确实听到声音了。”  “那怎么现在还没动静?”有人心急道。  “急什么,陈老鬼从来都是晚起来的,估计他徒弟还没去叫他呢。”  沉默了一会儿,那人又说道:“放心吧,那几个红朱果我换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有人会发现,再说了,红朱果失效也没什么奇怪,那么大的红朱果谁说的准就有用呢。”  方才一直没说话的那人开口了:“但愿神不会怪罪我。”  “神既然不肯帮我们,那他也没有权利怪罪我们。想一想吧,如果他不死,你哪来的生意,难道你想饿死吗,这一批夜行者走了以后,村里还剩多少人,没剩多少了。”那人沉声道。  陈宸溪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了,是村里另一个打铁人王曲和一个大家都不待见的江瘸子。玖阳村有两家打铁铺,陈师傅和王曲这两家,只是陈师傅的生意明显比王曲好。王曲不仅收价高,而且经常喝酒喝得不能按时完工,质量也不如陈师傅的好,久而久之,大家想打造什么兵器、工具之类的都去找陈师傅,王曲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差了。只是没想到,王曲竟然这么卑鄙,调换了陈师傅的红朱果,那不是在害人吗?不行,他得去告诉村长。  “宸溪,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找你大半天了。”背后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把宸溪吓了一大跳。  王曲两人听见声音,也慌了神,疾步走过来一看,是陈宸溪和林明两个小屁孩。  江瘸子眼中闪过一丝暗光,盯着两人问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站在这里多久了?”  江瘸子面貌丑陋,对小孩子还是很有威慑力的,林明看见他,有些害怕道:“村长叫我去找宸玉大哥,说是夜行者的大人来了,要提前带人走。我是来找人的。”  “那你呢,在这里多久了?”江瘸子的目光落到了陈宸溪身上。  “我送柴火给林婆婆,准备回去了。江叔叔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啊?”陈宸溪希望他会相信自己的话。  王曲不太相信道:“你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听到什么,这雨下的这么大,我只想着快点到家,没留神。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声音?”陈宸溪继续装傻道。  “奇怪的声音,哪里有奇怪的声音?”林明反而被吓到了,四处环顾着,“先别管这些了,你知不知道你大哥去哪里了?”  陈宸溪刚想说:“他去陈师傅那里了?”转头一想,不行,这不是更会引起江瘸子的怀疑吗?便假装不知:“我也不知道,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林明道:“那你先去村长那里说一下吧,我再去找找。”  陈宸溪眼看林明已经走了,也不敢多停留,对江瘸子道:“江叔叔、王叔叔,我还有事先走了。”  王曲看着陈宸溪跑远的身影,问道:“他真的没听见吗?”  江瘸子道:“雨这么大,听也听不到多少,就算听到了,我们咬死了不承认,他们能拿我们怎么样?再说了,你刚才没听见吗,这小子大哥就要走了,对付一个小屁孩有什么难的。”  陈宸溪跑进村里招待客人的大堂里,把披风解下来挂在一旁让它滴水,又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往里面走去。  大堂里已经站了不少这次被选中当夜行者的男子,他们按顺序站成两排,最小的只有十六岁。  五十几岁的村长正在陪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说话,那人一身黑色劲装,腰间挂着一把古朴的剑,看样子应该就是林明口中那个“大人”了。  村长看见陈宸溪一个人进来,便问道:“宸溪,你大哥呢?”  “他有事出去了,林明去找他了。”陈宸溪看着那个大人转过身来,终于看清了他长什么样子。这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大人脸上有一条从右眼眼皮上面直劈下来的伤疤,除此之外,他的右耳也只剩下一半。他的眼睛看起来没有江瘸子那么阴沉沉的,但是隐藏着力量。  陈宸溪不懂礼仪方面的事情,只是微微弯了下身子:“大人。”  那人并没有理他,又转过去了。  等了许久,陈宸玉还是没来,,那个大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倒是下面的人开始议论纷纷了,有些人甚至怀疑陈宸玉是逃跑了,不想去当夜行者。毕竟夜行者是条不归路,而陈宸玉的家人就只有一个弟弟,他逃走了,也就死一个弟弟而已,谁都觉得自己的怀疑是有理有据的。各种各样的窃窃私语,陈宸溪刚开始还反驳几句,后来干脆不理了,反正他知道他大哥是什么样的人就行了。  总算有人来了。林明一如既往的人未到声先到:“陈大哥来了!”他一路不停地跑到村长面前,上气不接下气,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陈大哥???去陈师傅那里拿剑了。不过,陈师傅???他???他死了!”  村长的脸色一变:“什么,陈师傅死了,怎么回事?”  林明还没喘过气来,只是说道:“他们说???是因为???陈师傅门上的红朱果失灵了。”  陈宸溪看见陈宸玉从门口急匆匆地进来,连忙跑过去:“大哥,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发生了一些事,所以耽误了。”他脱下披风,从衣服里拿出一样东西,“弄坏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那是外围镶了一圈铁丝的冰木,只是冰木上面裂个缝。  陈宸溪一手接过,仔细看着,虽然裂了个缝,但还是挺好看的,于是应道:“能用能用,我一定好好收着的。”话音刚落,只听背后忽然一阵惊呼声响起,陈宸溪不知怎么的,头皮忽然一阵发麻,额前的头发被迎面冲来的冷风狂扇着,前面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抬头的一瞬间,陈宸溪就像是被五雷轰顶过一样地呆立在了原地。他的面前空空如也,刚才还在和他说话的大哥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  (二)守灵  祭堂里面点满了蜡烛,陈师傅家的人在这里跪了一天,又是哭,又是烧纸钱,傍晚时候才在旁人的搀扶下回家去了,但是陈宸溪还待在里面没有走。  村长和其他人都劝了好几回了,但是陈宸溪就是不肯走,连话也不说一句。也难怪,这相依为命的两兄弟,只有彼此这么唯一的一个亲人,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了,谁不会伤心。但是村长一直说:“天意如此,这是逃脱不了的。”陈宸溪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在面前,怎么会突然消失了呢?村长没办法,只好在祭堂四周挂满了驱邪的东西,一串串的片玉纸挂坠绕了一圈过去,功效是红朱果的十几倍。  陈宸溪看着桌子上燃烧的蜡烛,听说只要有人死去,这祭堂里面的蜡烛就要点上三天三夜,好让死去的人看清楚道路,三天过后,死人熟悉黑暗了,蜡烛就可以熄灭了。  陈宸溪又看了看墙壁两边竖立排放的六具棺材,棺材上面贴着金字红纸,挂着虎兽镇棺玉块。陈师傅的尸体已经连日下葬了,死人不能留在村里过夜,否则会引来很多麻烦的。  陈宸溪从怀里拿出那块冰木,愣愣地发着呆。  一道影子从祭堂的门口移动过来,在蜡烛的余光里,可以看出那个影子正在走动,但是地上并没有任何人出现。  接着又出现了第二道、第三道影子,它们停在了祭堂的门口,越来越多。片玉纸挂坠摇晃着,幅度越来越大,把上面挂着的一颗红朱果给摇落下来,砸在了地上。  陈宸溪听见动静,站起身来四处看了看。等他看到祭堂门口的影子堆时,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呆在这里是个错误的决定。  可是这里不是祭堂吗,祭堂里有这么多的镇邪之物,按理说这里应该是村里最安全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夜影围攻过来?  陈宸溪第一次见到夜影,是在他七岁的时候。小孩到了一定年龄就会对大人的恐吓失去应该有的信任,反而多了很多致命的好奇。他记得那天晚上他趁着大哥睡熟过去之后,起床趴在窗户上向外探望,他想知道那些大人的话是真的,还是只是在吓唬他们而已?如果是真的,那他们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等了好久,就在陈宸溪已经眯着眼睛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门上的红朱果忽然动了起来。陈宸溪瞬时来了精神,又紧张又兴奋盯着窗外。那天晚上,亏得有月光,否则他是看不见那东西的。  朦胧的月光下,屋外的空地上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停了一会儿,然后就像一张纸片一样,从地上翻立起来。几乎要和黑夜融为一体的黑影看到了躲在窗口的陈宸溪,陈宸溪明明看不见他的脸,脑海中却自动生成了他裂开阴森森的笑容,发出骇人的“赫赫”声的模样。  陈宸溪的身体瞬间冻僵了,好像被黑影控制住了一样。黑影一步步地走近,停在了红朱果的前面。他的身体就像魔咒一样驱动着陈宸溪。陈宸溪不由自主地朝门口走去,除了意识是清醒的,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了。他知道黑影想让他做什么,他想让他去开门,然后自己走出去。  就在他要打开门的那一瞬间,陈宸溪被人一拳打晕在地。  第二天,陈宸溪醒来之后才知道,那天晚上是他大哥把他打晕的。或许是因为兄弟之间的心有灵犀,陈宸玉察觉到了危险,立即醒了过来,但他不知道怎么解决,只好按那些老人所说的老办法,把他打晕了过去。之后陈宸玉就把陈宸溪抱到了床上,没有再看外面一眼,也没理会外面的任何动静,因为他知道他只要敢向外面看一眼,那天晚上他们兄弟两个都会没命的。所以他就在床上醒了一夜,等到了天明才到村长那里报告了此事。从此以后,陈宸溪再也不敢在夜里随便向外面的黑夜窥探了。  现在,陈宸溪正在一步步地往后退着,黑影渐渐都直立起来了。有些是人影,有些奇形怪状,像是某种动物的。陈宸溪不敢看他们,便把视线集中在其他地方或者只盯着黑影脚下的地面来分辨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陈宸溪已经退到了摆放祭品的桌子旁边了,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慢慢在变僵了。可怕的夜晚,片玉纸挂坠像被狂风摧残一般摇晃地厉害,那根绳子简直快要被扯断了,红朱果接二连三地砸在地上,还有那“赫赫”的笑声一直在似有似无地撞击着他的脑袋。陈宸溪低着头看着黑影所在的地面,一只脚正在最后的边缘地带向前移动着。  悬挂着片玉纸挂坠的绳子一松,“哗啦”一声响,陈宸溪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黑影在红色的烛光中移动了过来,接着一道剑光闪过,那些黑影被横削成了两半。  陈宸溪大喜过望,是夜行者的那个大人。  只是分成两半的黑影,又重新合成了一体,而且是随意合成的,这下更多奇形怪状的黑影出现了。  那人用剑缠住一个黑影,剑身随之变黑,变成了一把黑影之剑。而后他对准各个黑影一一斩杀下去,黑影于是烟消雾散。最后,那人右手发力,剑上的黑影炸裂开来。  陈宸溪惊魂未定,心里直呼“厉害”,然后才赶紧行礼道:“多谢大人相救。”  那人将绳子重新挂上,走到桌子前,拿起了三支香,上香。  他看了看陈宸溪,还不到他肩膀的个子,估摸着也就十四五岁:“你叫什么名字?”  “陈宸溪。”  “晚上不该一个人呆在这里。”那人环视了一下祭堂,四周的棺材和红蜡烛,阴沉的和外面的黑夜没什么区别了。  “我在守灵。”  “守灵?你觉得你大哥是死了?”那人问道。  陈宸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听说过这种事情吗?”他绕着祭堂走动着,用剑碰了碰绳子上的挂坠。  “听说过,我听说过很多事情。”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庄里,所有人对外面世界的认识都是从各种扑朔迷离的传说中得来的。  “你大哥算是幸运的了。”那人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陈宸溪皱着眉头看他,幸运?他是在开玩笑吗?  “这不是幸运的事情!”他唯一的哥哥不在了,这种话是会引起愤怒的。  那人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说道:“你哥哥不在了,你接替他,明天和我们一起上路。”  “可是我才十四岁,夜行者是不收小孩的。”陈宸溪并不想去那个地方。  “真正的夜行者从来不以年龄来划分老小。我从九岁开始就不当小孩了,你还想当小孩吗?”  “我???”陈宸溪在这个人的面前不敢再说什么,他似乎很瞧不起自己这样子,“我当然不是小孩!”  “那走吧,我可不想在明天之前,名单里又少一个名额。”  陈宸溪看着向外走去的那人,来不及多想,只好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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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路上  陈宸溪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他看着前面那个大人骑着的马,真想也坐下来休息一下,他可从来没走过这么长的路。  听村长说,那个大人叫叶蒲阳,是中域夜行者的一个招收人。陈宸溪抬了抬背上的那把刀,是那把本来要打给他大哥的刀。这种刀是最平常不过的粗劣货,但是以他们的条件和身份也只能用得起这种刀,像叶蒲阳那样的人才有资格用剑。不过这把刀和他的身形有点不搭,太大了点。陈师傅的家人交给了村长,村长又转交给了他。他和村长说了江瘸子和王曲的事,村长听了以后,表情很凝重,他嘱咐陈宸溪好好保重自己,至于陈师傅的事情,他会好好调查的。  走了好半天了,除了中午的时候,大家停下来吃了点东西休息了一下,其余的时间都在赶路。而叶蒲阳那一声不发的威严和凌厉突兀的相貌又让他们不敢说话,只要有人忍不住和旁边的人讲了一句,叶蒲阳的眼睛就像一把利剑一样扫视过来,所以一路上的气氛可真是沉闷之极。  天色越来越暗了下来,陈宸溪心想:“难道他们晚上也要赶路吗?那岂不是就要进入暗夜的世界吗?他们现在还不是正式的夜行者,根本没办法和暗夜的那些生物抗衡。”不止是陈宸溪,队伍中的许多人都在想这个问题,大家正你看我我看你的表达着自己心中的疑惑,有人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大人,天就快黑了!”  叶蒲阳勒住了马,看了看天,说了一句:“继续走。”  一阵小骚动之后,众人只好继续赶路。  终于,队伍停了下来了,但是大家看到眼前的地方时都是一片茫然,怎么会停在这种地方?  他们停在一座山前,正对着他们的这面山壁有点奇怪,上面覆盖的不是山土,而是一块块排列闭合的灰色石块,石块与石块的缝隙中长着绿色的野草和藤条。大家面面相觑,这不是死路一条吗,真不知道那个大人把他们带到这里做什么?  叶蒲阳从腰间抽出剑,对着山壁,单手击向剑柄尾部,那把剑直直飞向山壁,插进了其中的一块缝隙里。  然后,缝隙中的藤条和野草就在一瞬间全部缩了进去,石块开始震动起来,土尘纷纷往下落,灰蒙蒙的罩住了一片山壁。  接着,石块迅速地移动、凸出、组合,竟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城楼一样的建筑,只是那城楼并没有城门,上面也没有士兵在驻守,只有一个老人站在上面。他手扶在前面的矮石墙上,大声道:“城门都已闭合了,往别处去吧!”  叶蒲阳答道:“讨碗夜饭,不借路!”  老人道:“马上的主人可只有一个?”  “母马生了十六只小马驹,主人的粮草不够。”  老人呵呵笑道:“粮草管够,就是今天的小马驹来的太多了,怕得争起来,双拳难敌四手,母马到时候恐怕都没生过这些小马。”  叶蒲阳应道:“那得到出门的时候才能知道。”  老人眯着眼睛看了眼那些人,笑了笑,手里往下面扔出了两个青色的果子。那两颗果子也不坠地,停在了半空中,石墙上忽然裂开了几条缝,形成了一扇城门的模样。城门上拉环的地方生出了两只和城墙几乎同样颜色的灰色大鸟,扑腾着翅膀各往青色果子飞去。在灰鸟的拉动下,城门缓缓开启,露出了里面的样子。  叶蒲阳一摆手,示意后面的人跟上。  这山体里宛然就是另一个世界,虽然并不怎么光亮,但是光线也足够了。待到最后一个人走进来后,城门就关上了。陈宸溪往后看了下,那个站在城楼上的老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背后。而城楼的后面原来并不只有那一个老人,墙壁上每隔五米就修建了一道悬空过道,上面站着一排排士兵,他们身上都穿着和山壁一样颜色的衣服,几乎要和城墙融为一体了。  叶蒲阳下了马,把缰绳递给过来牵马的一个人,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要把马牵到哪里去。那个老人站在叶蒲阳旁边,两人边走边说着什么事情,剩下的人跟在后面,惊奇地看着这个山中的世界。  拐过了一个弯以后,眼前阔然开朗,就好像被月光笼罩住了一样,一切变得清晰可见但那光线又是十分柔和的。  众人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一个个都仰起了头,在他们以前的十几年生活中,没有一个人曾见过这么美的情景。队伍中发出了一阵阵惊叹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它吸引住了,那目光里充满了一种崇拜尊敬的感情。随着有人举起右手放在了左胸口,大家都纷纷低下了头:“我心所敬,唯有光之庇护者。”  夜光帘从最高处的洞口垂落下来,像一头柔顺的长发倾泻而下,披散在四周的山壁上。山顶处的洞口外面,天空已变成了深蓝色,夜幕即将降临。夜光帘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原本漆黑一片的山洞,犹如仙境一般。  那老人笑笑道:“别看到什么都忙着行礼,要不然,以后恐怕连背都直不起来了呢!”他指了指空地一旁的一个小山洞,“今天晚上,你们就先住在那里。”  陈宸溪这才注意起周围的情况,山壁的四周打了不少的小山洞,看来是供人居住的。空地上有许多人在走动着,有些似乎也是刚被招来当夜行者的。  “叶蒲阳,你这速度也是过快的。是不是被哪个姑娘勾住脚了,这天都快摸黑了才到!”一个看来也是大人模样的男人边走过来边打趣道。  “要真被勾住了脚,今晚就不到这里了。”叶蒲阳和那人击了下掌。  那人绕了一圈,看了看叶蒲阳带来的那些人,停在了陈宸溪的旁边,皱眉道:“这个有点小了吧。”  “再小也能凑个人数,他大哥不行了,只能他上来顶替了。”叶蒲阳对那老人微微点了点头,便跟着那男的走了。  “怎么样,第一次当招收人感觉如何?”贾林和叶蒲阳认识快十年了,是夜行者里和他关系最好的一个。  “就当是偷个懒,就是时间太短了。”  贾临眼睛瞅了眼前边搭的棚子,压低声音道:“粗眉毛的两个都在,别让你带的人和他们的人起冲突,你也是。”  叶蒲阳瞧见了那两个身影,脸上依然那副无波无澜的样子:“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两人走进棚子里,在一张桌子边坐下。里面的人方才还在喝酒打闹,眼见进来了叶蒲阳,顿时安静了下来。
  中间的两个男的果然长着一对又粗又浓的眉毛,看起来有些面色不善。这是一对亲生兄弟,还有一个弟弟也是粗眉毛的,都是夜行者,只是这次出来当招收人的只有两个。那两人当中大哥叫蒋复新,二弟叫蒋复和,在夜行者当中胆大功多,少有人敢去惹他们。  两人看了一眼叶蒲阳,眼中似乎很是仇视他,但也只是嘴角不屑地哼了一声,便不去瞧他了,回过头继续玩他们的。  贾临摇了摇头,无奈道:“自作孽,不可活。不过你把他的那对招子弄残了,不怕他在营地里惹出事情。”  叶蒲阳道:“他有杀人的心,难道就没有保命的能力吗?我说了,我回去时要是还能看到他活着站在我面前,就把他的眼睛还给他。他们兄弟几个还真是不懂得感恩。”  贾临看着蒋氏兄弟俩,还是不信:“他们几个就算有这个心,也未必有这个胆。在夜里下手,少了你,上面可是会调查的。”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叶蒲阳只是惩罚了蒋复明,就不追究背后真正想杀他的人。  叶蒲阳看着贾临认真地问道:“你觉得被他们杀死和被夜生灵杀死,有什么区别吗?”  贾临嘴角抽了一下,他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值得思考的地方:“当然有区别了,怎么,你觉得没区别吗?“  “所以这就是我们两个处理事情的不同之处,因为在我看来,死的过程并不重要,反正结果都是死。”叶蒲阳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比之前的更暗沉了,往事的阴影好像一瞬间覆盖过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中域里想要我死的人,再多也就那么几个,夜生灵可以杀死我的可是有很多个。我没有空和别人玩猜谜游戏,而且只要你足够强大,游戏的主控权还是会在你的手里,懂吗?”  “懂。”贾临点了点头,又立刻反应过来,摇头道,“不懂。”他可理解不了叶蒲阳的想法,要是有人想暗中对他下手,他一定会把对方的头颅拧下来当球踢!  外面的夜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上面的洞口随着日光的消逝也完全地闭合起来了,夜光帘靠着白天吸收的光线,使山洞里依然明亮如白昼。  酒足饭饱之后,叶蒲阳和贾临还是坐在位子上说话。蒋复新手下的一个夜行者快步走进来,看见叶蒲阳眼光一低,往蒋复新那里去了。  蒋复新正玩着,见他脸色不好,知道肯定是队里又出什么事情了,这些乡下来的臭小子,他一转身就闹起来了,等到了营地,马上送他们去执行任务,先甩掉一些再说。  “什么事?”蒋复新问道。  “队里那个吴起,和别人打起来了。”  “打就打啊,这点小事也要过来和我说吗,你是干嘛用的?”  “是你吩咐的,不要和叶大人的人起冲突,可是吴起偏偏???”他没敢再说下去了,眼看着蒋复新的脸色已经黑了。  蒋复新扔下手中的东西,看了眼蒋复和。蒋复和也是不悦,为了他三弟的眼睛,这次他们出来已经吩咐下去了,不能和叶蒲阳的人起冲突,就忍这一回,要不然,叶蒲阳那个性子,三弟的眼睛还有救吗?想不到还是出了乱子。  蒋复新起身走出了棚子,蒋复和几人也跟了出去。  贾临问道:“你手下的人,不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这么爱凑热闹。”叶蒲阳决定再坐一会儿就去休息。  蒋复新到了那里时,只见吴起那堆人正站在一旁哈哈大笑。叶蒲阳的那群人站在对面怒目相视,中间一个小男孩,满身的灰尘,摔得鼻青脸肿,吴起的脚下还踩着一把刀。  玖阳村一直以来都是夜行者招收地中最弱的地方,又碰上了吴起这些平时在自己家里作威作福惯了的人,就是没有冲突也会造出冲突的。  蒋复新上前就给了吴起一大嘴巴子,周围的人顿时安静下来了,个个低着头,没想到蒋大人竟然会发这么大的火。  吴起被扇的愣住了,反应过来,就要大骂,又不敢骂出来,气冲冲道:“是那小子不听话,我只是教训教训他!”  蒋复新抬手又是一个大嘴巴,他才不管他是不是在睁眼说瞎话,要不是因为他三弟的事情,吴起就是把人给杀了,他也懒得去管,可是现在不一样!  “不遵守命令的人,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吴起见蒋复新是真的发怒了,也是憋着怒气,瞪着地板不说话。  蒋复新看见叶蒲阳和贾临从棚子那边过来了,平息了一下火气,对手下的人说道:“吴起明知故犯,不守规矩,带他过过水,清醒一下!”  陈宸溪喊道:“不行,他还没把我的冰玉还给我!”  陈宸溪的冰玉早就被吴起扔到旁边的那个湖里了,捞是捞不上来了。  蒋复新瞪了陈宸溪一眼:“不过就是个冰玉,这也值得你们在这里闹的!”又道:“还不快动手,是要我亲自伺候他吗!”  旁边的人赶紧押着吴起要往湖边走去,叶蒲阳皱了皱眉,贾临心领意会,对那几个人喊道:“可别搞错了方向,又惹蒋大人生气了,那个湖弄脏不得,里边不是有个供马喝水的湖吗,上那过水去!”  蒋复新也不说什么,带着一群人走了。  叶蒲阳停在玖阳村的那些人前面,说道:“明天天一亮就出发,别再给我闹事了。”  众人看着叶蒲阳离去的身影,拍了拍陈宸溪的肩膀:“先回去休息吧。”  一个人捡起陈宸溪的那把刀递给他:“好在这把刀还在,那块冰玉就算了,你也别想太多了,明天还要赶路呢。”  毕竟是同一个村子的人,陈宸溪又是最小的,大家对他也还算关照。  陈宸溪眉头微皱,看着那面湖一言不发,眼前的湖面平静无痕,浅浅地倒映着湖上的四面洞壁。
  (四) 营地  四面荒凉的平原绵亘延伸,像一盆泼散的水,从高处流向低处,最终被远处的群山拦截而止。从冬日里苟延残喘,挣扎存活过来的野草,枯黄着半截身躯,隐约染上了点绿色,在风中前俯后仰。  四个队伍的人前后相连,行走在阴沉天气下同样灰暗的荒原上,这是回到夜行者营地的最后一个大地点,这也是北域的狂风可以直通南下的唯一通道。  四个骑马的大人走在各自队伍的最前方,身上的衣服向后狂舞作响着,但身体却十分的端正笔直。倒是后面的夜行者们,一个个被吹得步伐不稳,行走困难。三月带着凉意的大风劈头而来,夹杂着原上的尘沙打在脸上,让人觉得眼前的天地如洪荒年代那般的混沌不清。  叶蒲阳每次来到这里都会想起他第一次走在多索原上的情景,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往地上移去,荒草丛里再也没有出现那一具具抛之野外,无人收拾的尸体。天气也不像现在的这样好,起码现在没有寒冬里那可以把人冻住的风雪在随意地肆虐。  九岁的他,背着四块刻着名字的木牌在白雪茫茫的天地之间艰难地向前移动着,不时地被在雪地中的尸体绊倒。第一次扑倒在一具尸体的身上时,他大叫着滚到了一旁,这个举动耗费了他所剩不多的力气,他躺在雪地上气喘吁吁,既是因为害怕也是因为累。等到汗气在衣服里面冷却下来,身下的寒意冻得他一个激灵,他这才爬起来看了看那具尸体。尸体的脸色已经冻得青白了,全身僵硬的像块石头。不会有人来收尸的,等天气暖和一点,就会有秃鹰来解决掉,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他要做的只是活着穿过这片平原,到前面去找他的叔叔,他仅剩的一个亲人。  叶蒲阳没有力气去思考多索原上的尸体为什么会如此之多,被大雪覆盖的尸体也没有让他看出这些人身上穿着的夜行者的衣服。那时候还有一件事完全占据了他的头脑,完全可以在一瞬间把他彻底地压垮。他背上的重量已经如此之重了,在无数次即将晕厥过去的时候,他似乎都能听见天地之间回荡着的那声轰隆绝望的声音:“光神真的不要我们了!”穿过这片平原,见到叔叔,只要还有一个亲人在这里,那他就永远有理由活下去,哪怕他并不是那么地想要活下去。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所有新招的夜行者都要经过这里到达营地。你的脚踏上了多索原的土地,那你就是踏着你兄弟的尸体走过来的,你必须对他们负责,你必须为他们报仇,这是当时夜行者的副首领跪在首领的尸体前讲的。三年之后,他也在多索原上失去了性命,从此多索原上的魂灵又多了一个,但多索原从此以后也重新平静了下来。  队伍到达夜行者营地的时候,陈宸溪觉得自己马上就可以躺倒在地上睡上三天三夜,那种疲惫之感甚至压过了他看到营地真正面目时的激动。  营地的城墙上站着一排士兵,他们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在越来越靠近城墙的时候,嘈杂的脚步声唤醒了营地的守护者。两只看不清是什么模样的动物,从地上突现身形,全身上下覆盖着和地面相差无几的土尘颜色,只露出个个扁扁的头来,走在最前面的蒋复新从腰上取下一块令牌。那两只看了以后,沉下身子隐没不见,城门于是打开了。  陈宸溪跟在队伍后面一步步地走进了营地。营地的里面比外面看上去的还要大,道路两旁有士兵在走动着,隔墙的另一边传来了清晰的操练声。四个大人在进门的时候就已经下了马,牵着马走,周围的人也只是看了这些新来的夜行者几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一会儿后,这些人到了最后的地点,聚集在了营地最大的操练场上。四个大人只负责把这些人带到这里来,并不负责他们接下来的大小事务。黄家泉站在空地前面的高台上大声道:“今日天色不早了,你们这些新来的先跟着这几个人到石屋住一晚。”他朝身边站着的几个人挥了下手,那几个人于是走下了高台站在四个队伍的前面,“等明日看一下具体安排在哪个大人的手下,再重新安排你们住的地方。到了这里就是真正的夜行者了,在这里,最重要的是要守规矩,做好你该做的,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要是越界了,那也就是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  叶蒲阳看了眼走到自己身后的保和林,问道:“出什么事了?”  保和林的心情虽然不像前几日那么焦急了,但还是有些沉不住气:“蒋复明那个龟孙子,不敢和你斗,就会背后耍阴招,前几天他把程泗、宋云,还有孙玉质派去处理白沫水的事情,现在还没回来!”
  白沫水的地皮妖灵将水源占领了大半,不是轻易可以铲除的,之前就已经讨论过这事了,只是还没有定下来。叶蒲阳问道:“是他擅自决定的,还是有人议和了?”  保和林道:“都不是,那地皮妖灵之前只是占领水源并没有攻击附近的村庄,前几天传回消息说是妖灵杀了附近村子的几个人,蒋复明就吩咐派几个人去控制一下,说是你现在在外面,手下的人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派了他们三个,其他几个大人也没有说什么。”  在外面的又何止他一个人,却偏偏派了他最得力的三个手下去处理这棘手的事情,这是在给他下马威吗?叶蒲阳道:“你当时说什么了?”  保和林一时语塞,吱唔了一下,大有硬着头皮的样子:“我去找了陆离???不过陆离没有出来,只是说你回来了自有办法,他是没有办法的。”  叶蒲阳看了保和林一眼:“这倒是比大声叫嚷着阻止要沉得住气多了,你是比蒋复明有头脑啊。”  保和林被他这么一说,越发抬不起头了,他确实是着急了点,只是程泗他们这一出去只怕凶多吉少,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这两天陆离出门了没有?”叶蒲阳问道。  保和林摇摇头:“没有,陆离说这几天天气不好,不想出来走动。”  眼见队伍渐渐散了,叶蒲阳也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刚到了门口,只见蒋复新三兄弟正站在门口等他,旁边还有几个平时和他们交好的人。蒋复明是想借着这许多人的眼来让叶蒲阳把自己的眼睛治好,毕竟他说过回来之后就治好他的眼睛,可不能做个言而无信的大人。  叶蒲阳的脸上依旧挂上了那副让蒋氏兄弟十分反感的冷笑:“原来蒋大人珍爱自己的眼睛要胜过自己的命,连家门都不让我进了。”  蒋复明寻着声音的来源,面朝叶蒲阳说道:“我怕失了叶大人英明守信的名声,还是早一日解决的好!”  叶蒲阳也不想多和他废话,他还想早点去歇息。他走到蒋复明的面前,右手两指点在他的眼睛上,用力一戳,蒋复明捂着眼睛后退了两步:“你!”  叶蒲阳面无表情道:“怎么,我帮蒋大人治好了眼睛,蒋大人不高兴?”  蒋复明睁开眼睛隐隐看见了点光亮,只是手还是扶在蒋复新的身上。叶蒲阳已经推开门进屋去了,蒋复明见眼睛已经治好了,也就是低骂了一句,招呼着各位回去了。  夜色已深,叶蒲阳躺在床上两眼紧闭着,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忽然窗户一个声响,一个人影从窗外跃了进来。  叶蒲阳随即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只见黑暗之中,那个人影正坐在椅子上。  “孙玉质死了,宋云受伤,程泗明天就会带他回来。”那个人影说道。  叶蒲阳两手撑在脸上,手指顺着自己的眉骨向两边按去:“明天处理完事情之后,我要离开这里了。”  那人没什么反应,似乎已经知道了:“不一定会有什么结果。”  “是的,不过时间不多了,再不走,等事情真正乱起来,想走也走不了了。”  “对,时间是不多了。黑色的眼睛如果只能用来看黑夜,有点可惜了。”  “这次找回来的人里面有一个叫陈宸溪的人是代替他哥哥来的,他哥哥凭空消失了。”  那人的语气有了些变化:“你看见了?”  “是的,就在我面前。”  “看来所剩不多了。”一种沧桑的悲凉感不可抑止地散发出来。  黑暗中,两人就这样不说话的坐了好久,似乎都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当中,等到夜风吹的叶蒲阳感到一阵冷意之后,他才发现那个人已经走了。叶蒲阳起身关上了窗户,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适应眼前这个黑夜的世界了。
  (五)代价  程泗看着站在空地上看着孙玉质尸体的叶蒲阳,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叶蒲阳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了,除了看看地上那具带回来的尸体之外,就是抽出自己的剑认真地擦拭着,连受了重伤的宋云都没有去看一眼。  贾临刚从训练场过来,看见叶蒲阳这样子,问道:“你不去看看宋云,他好像伤的很重。”  “以后总会再见的,宋云这孩子命硬,不会死在我前头的。不过死人就剩这一面了。”叶蒲阳的声音淡的没有任何情绪,每次他用这种音调说话的时候,贾临就要做好远离他的准备,因为这说明危险将至。  叶蒲阳收起自己的剑,又蹲下来拿起了孙玉质身旁的那把刀。还是把刀啊??????  叶蒲阳记起孙玉质上一次望着自己腰上的剑,羡慕地看着时,他随口丢下了一句:“剑不是用来看的。这么喜欢剑,等你杀了一百个夜生灵的时候,我就送你一把!”  孙玉质信以为真了,天天抢着去出任务,就是为了早日完成目标,拥有属于自己的那把剑。  这把刀上有不少缺口,不过很亮,说明他刀下死掉的夜生灵很多。  正午时分,正是夜行者操练完毕要去吃饭的时候,孙玉质的尸体横在道路中间,要经过这里去往吃饭地点的夜行者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叶蒲阳的剑硬生生地横在他们的面前,把他们拦了下来。  叶蒲阳是这里前任副首领的侄子,冷漠无常,在这里看似职位不高,但是本领难测,其他的几个大人都不敢和他正面交锋。前去吃饭的一列列队伍就这样停在了广场的一侧,越聚越多。  几个大人闻声赶来,大声质问叶蒲阳在干什么。叶蒲阳只是说道:“我在等蒋复明,叫他快点过来。”  蒋氏三兄弟又同往常一样一起出现了,那样子倒有点严阵以待发的意思。  蒋复明看到地上的尸体,面不改色的说道:“孙玉质忠于职守,弟兄们一定会好好埋葬他的。”  叶蒲阳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蒋大人的眼睛好了?”  蒋复明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冷冷道:“多亏叶大人手下留情,我这双眼睛才能再回到我身上。”他既不喜欢叶蒲阳倒也不十分怕他。  叶蒲阳走到蒋复明面前,他的两个兄弟拿着剑把他拦住了,这种疯子还是提防着好,他们才不相信叶蒲阳是那种不记仇的人。  叶蒲阳也不理会,笑了一下:“看来是好的差不多了,看的见我了。”  蒋复明眉头皱着,脑中没主意,心里却一阵发毛,这叶蒲阳到底想干什么。正想着,叶蒲阳脸上的笑已经变成了冷笑,牵动着面上狰狞的伤疤:“夜行者的忠告之一,看着你的敌人死去,因为这是你最后的武器。”  蒋复新两兄弟大惊,忙向叶蒲阳攻去。可叶蒲阳速度极快,一阵乱影之中,可怜的蒋复明已经被他一剑砍掉了脑袋。血淋淋的头颅在地上滚动着,周围新来的夜行者吓得四下躲避着。  蒋复新血红着双眼,大叫道:“我杀了你这个王八蛋!”一剑砍来,被叶蒲阳避开了,又是几招过来,等到兵刃停止的时候,叶蒲阳手上的刀架在蒋复新的脖子上,蒋复新手上的剑被叶蒲阳控制着顶在了蒋复和的胸膛上。  “住手!闹的还不够吗!”黄家泉气急败坏地边吼边疾步而来,“两个首领不在,就可以这么大胆放肆吗?叶蒲阳你是想要去西域等死还是想到北域找死,我现在就安排你去!”  叶蒲阳放开了两人:“蒋复明私自做主调动我的手下,使其丧命,应该承担责任。”  “这件事是经过我同意的,你难道也想把我杀了吗?夜行者的任务就是听从上级的命令,首领不在,这里就是我做主!”副首领带着手下去北域查事情,首领去东域拜见王上,这营地里的大小事情都交给了他打理,没想到叶蒲阳这回来还没一天就给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要不是看在首领看重他,黄家泉真的要当场斩杀了他。“来人,把叶蒲阳先关进石牢,等首领回来了再说。”
  “黄长司,你现在恐怕没有资格命令我了。”叶蒲阳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扔给了黄家泉。  黄家泉接住纸张,打开一看,脸色渐变,喃喃道:“这是首相的亲笔书???他任命你为东域的夜行者二长?”  界域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地方,南域大半为海所围,西域人烟稀少,不仅天远辽阔而且夜生灵稀奇古怪,北域终年冰天雪地,昼夜混乱。中域是通道重地,东域是皇都所在,白昼最长,夜生灵最少。夜行者各地皆有,分为一二三几个级别,如叶蒲阳现在所在的这个营地就是夜行者第三级中的一个队伍,它的首领叫做三长,副首领是三副长。叶蒲阳的二长,就是东域第二级夜行者队伍中的首领之一,权力大过第三级的三长。  黄家泉又把那张纸上的内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真的是首相的亲笔书,上面还盖着首相家族的徽章。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吃惊不已,连贾临也是吓了一跳,因为叶蒲阳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这事。不过话说回来,他一向有什么事都不会和自己说的,这么一想,贾临只能默默地接受事实了。  叶蒲阳吹了声口哨,他的那匹马从远处跑了过来。叶蒲阳一跃而起,坐在了马上,拉着缰绳说道:“黄长司,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你了,告辞。”  黄家泉还拿着那张纸研究着,一抬头,叶蒲阳已经骑着马绝尘而去了,他低头又看了看纸上的字,心中满是疑惑,首相被王上幽禁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早已失去了实权,只是这纸上有首相的家族徽章,具有王上不能否定的权力。这叶蒲阳到底和首相有什么关系,竟然会让他使用家族徽章,而且??????这上面写着任命叶蒲阳为东域玉溪的夜行者二长,随时生效。随时生效,那不就是说这个命令早就给了叶蒲阳,只是他留到了现在才用,这是怎么一回事?黄家泉脑子一片混乱,目光又移到了地上留下的那滩血上面,晃了晃头,不禁发出了一声长叹。
  (六)笼鸟  “父亲,王上已经许久没有召见我们了。”霍玄鸣抬高双手方便佣人帮他整理衣服。  “有一年多了。”东域都灵城的首相霍敬远看着他的长子说道。  这东域每天进进出出多少人,大小事务连他父亲在位时都处理不完。自从父亲失去实权之后,宫内更是忙得不可开交,王上整日与隐士来往,怎么现在又忽然想起他们了?看来这件事,非福即祸。  “父亲还是小心的好,万一是那些隐士说了什么耳边风呢?”霍玄鸣提醒道。  “那些人还没有那个胆子,我看王上是有新地方要安排我去了。”中域的夜行者首领在城里已经待了许久了,按理说,夜行者在都城里的时间最长不能超过三天,他记得今天是第九天了。  “流烛呢?”霍敬远一大早就没看到他的身影。  “小弟的性子父亲还不知道,不到太阳落山他是不会回来的。”霍玄鸣在腰上挂上自己的佩剑,“父亲,走吧。”  霍敬远点了点头,是该进宫了。  光影殿里,界域大陆的统领、东域都灵城的王上秦不周正高高端坐在宝座之上,身上穿着朱红雷纹皇袍,他的右手边竖立着一柄与王座同高的宝剑。  宫殿的四面墙壁上雕刻着都灵城历代王上的英姿风采,墙壁对面的凝雪玉方柱上,弯弯曲曲的藤蔓花枝直通向上,柱子顶端蹲着四只环眼鹰,漩涡状的大眼没有焦点地四下转动着,看得人头昏眼花。  霍敬远和霍玄鸣单膝跪地,右手放在左膝盖上:“参见王上。”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地面上铺横的方块砖石,连王上脚边那华丽的衣角都看不到。  秦不周摆手道:“起来吧。”  霍敬远站起身来,只见大殿的两侧站着几个官员,还有那个来城里好几天的中域首领,以及王上的第四个儿子,秦加。  “许久不见首相了,本想让你再多休息一段时间,只是近来域中多事,只能辛苦你了。”王上的语气仍是不冷不热的,正如他当初借口让霍敬远闲赋在家时的样子一样。  霍敬远又是一跪:“为王上效力本是属下的指责所在,属下惶恐。”  秦不周笑了一下,继续说道:“霍家世代忠诚,唯王命是从,是都灵之幸。首相既不怕辛苦,那就只能能者多劳了,这都灵城的大小事情就又要麻烦首相处理了。为了方便起见,我已在宫中为你安排了住所,免去了你每日的来回奔波。”  “多谢王上体恤,只是属下在城中已有住处,若是住在宫中,不仅增添麻烦,也会引起他人不必要的猜测。”这变相的软禁,霍敬远可承受不起。  “何人敢胡乱猜测,难道我为首相着想,也有人敢在背后议论吗?看来这都灵城的舌头已经太多了!”王上的声音里带着怒气,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既是王上的一番好意,霍首相就不要执意推脱了,免得惹王上不高兴。”旁边的一位官员说道。  霍敬远只好领命道:“属下遵命。”  秦不周这才点头道:“此次招你进宫还有一事。”他对那个中域首领点头示意道,“周首领,你来说一下情况吧。”  周朔屈了下身子,又对霍敬远行了一礼:“在下中域三长周朔参见首相。”  果然是有事情,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属下在来王城之前,在营地里收到了北域的一个夜行者亲自送来的消息。”  霍敬远道:“夜行者亲自来送?为何不用飞鱼?”  “首相不知,若是能用飞鱼,他们怎么会舍近求远呢?北域的飞鱼据说已经全部死掉了。”周朔面上的表情沉重,“还不止飞鱼,连驻守在北域的夜行者也所剩无几了。”  “极夜已经过去了,夜生灵难道还是如此猖狂?”霍敬远隐隐觉得中间有什么不对劲。  “极夜是过去了,但问题不是出在夜的身上,而是出在白昼的身上,霍首相,你觉得如果白昼失去了它应有的作用,该如何解决?”周朔这一番话不是在咄咄逼人,他是真的在寻找一个答案。  霍敬远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严重,北域原本就昼夜混乱,光神的力量在那里更是微乎其微,如今是完全失灵了吗?  周朔的话还没有完:“那个夜行者只说是今年开春没多久,飞鱼就忽然在一夜之间全部冻僵死掉,进山巡逻的几队夜行者失去踪迹,几天后就有人在夜里看见那些消失的夜行者变成了夜生灵在夜里活动。再接着,连白天里,都出现了夜生灵的身影,人心惶惶,剩下的夜行者已经逃跑了大半。此事事关重大,我只能先派副首领先北上查看情况,我自己再来王城报告。而就在昨天,副首领带去的飞鱼也传来了消息。”周朔从走过来的侍从的手上接过一只鳞片覆身的鸟,从它的嘴巴里取出一张布条,递给霍敬远。  霍敬远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白昼失灵,暗夜出动,速援!”霍敬远抬头看着王上,秦不周也正看着他:“首相有何想法?”
  “暗夜的范围日益扩大,夜生灵来势汹汹,应早做准备。”霍敬远犹豫着,又说道,“夜行者各司其职,有利亦有弊,只是如今??????”  “首相还是想说,五域的夜行者应该连为一体,不受地域限制,可以互相协助。”秦不周重复了一遍一年之前让霍敬远之所以被停职的提议。  霍敬远低着头没有接话,秦不周的手扶上右手边那柄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宝剑,缓缓说道:“提议生效!”  霍敬远猛地一抬头,不可置信道:“王上!”要知道一年前他提出这个事情的时候,王上还大发雷霆地责骂他糊涂,发疯,有不轨之心,一旦让夜行者联合起来,夜行者的力量就可以和王权相抗争,要知道五域的夜行者是个多么强大的力量。而当今的王上又是一个多么不信任手下的王上。  “特殊时期应该有特殊做法。”王上思量着夜生灵日渐猖狂,那些夜行者也不会有时间行不忠之事,“只是,这北域的的事情现在又该如何解决?”  “为今之计,只能再派一队人马北上,一面维持北域的安定,一面查清白昼失灵的原因。只是想要查清白昼失灵的原因,非得要隐士前去不可。”  “确实。我已决定派出宫中的十名隐士加十万士兵北上驻守,至于领兵者,则有由玄鸣担任!”秦不周说道。  霍敬远这才反应过来,王上要玄鸣和他一同入宫的原因,原来王上早有打算。一来把自己囚禁在宫内,二来把玄鸣调离自己的身边,北域现在凶险万分,随时都可能丧命的危险。可是他能说什么呢,王上已经同意了五域夜行者联合的事情了,恐怕这就是他同意的条件。  他看了看身边的长子,霍玄鸣眼光坚定,无畏无惧,上前道:“属下领命,定不负王上所托!”  “很好。”秦不周似乎很满意霍玄鸣的态度,“另外还有一事,周首领营地的副首领在北域恐怕是分身乏术了,我决定让加儿到中域历练一番,先让他当一年的副首领看看,若是有所作为,到时候再考虑把中域的夜行者大权交给他。十万士兵一出,城内的兵力所剩不多,护送加儿去中域的人宜精不宜多,敬远在宫中自有宫中士兵保护,你手下的广安、广平就负责护送加儿吧。”  “王上,广安、广平是父亲的贴身侍卫,一向笨手笨脚,只懂得伺候父亲一人,秦加王子身份尊贵,还是由宫中高手护送安全一些。”霍玄鸣脱口而出,若真把他们两个人调走了,父亲的身边哪里还有人可用。  “广安、广平的身手我是见过的,由他们接手此事再合适不过,想必首相也不会如此小气。再说,流烛如今的本事都快要赶上他们了,有流烛在,谁敢伤害他父亲。”秦不周转过头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对了,流烛呢?”  “流烛公子正在名玉林狩猎,今早和巴玉大人一起去的。”王上身边的宋疑低眉顺眼地答道。  巴玉是都灵城内一等一的杀手,把他安排在流烛身边,是想把他当作人质吗?霍敬远恭敬道:“广安、广平也该为国效力一回了,但凭王上吩咐。”  秦不周的嘴角隐隐地勾起一笑,这都灵城中家族的荣光也是时候专属一家了。
  (七)东山  蒸笼上面蒸汽腾腾,包子的香味透过笼上的缝隙,闷闷地传了出来。几个厨师都在厨房里做事,这个地方是专门用来蒸馒头、包子的,东山一个人负责了全部的事情。他现在蹲在炉灶前,将火苗压小,控制在一定的温度。  小二急步经过门前,一路吼道:“端十五个
十个馒头出去,动作麻利点!”一面跑进了厨房去报菜单。  东山掀开蒸笼盖子,拾够了数,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老板手一指,东山直接送了过去,他也不看客人长得什么样子,反正送完了东西他就下去,这些人吃东西的样子他可不想欣赏过度。  广安拿起一个包子,刚咬了一口,就眉头一皱,吐在了地上。其他人还没来的及吃,见他这样,以为包子有毒,都停下了手。  广安看着那个正要退出去的少年,手一指:“你过来一下。”  老板见势,赶紧也过来,随带着踹了少年一脚,把他踹到了桌子跟前,老板满脸堆笑道:“几位大人怎么了,是不是这个混小子伺候不周,我待会儿好好教训他一顿。”说着,一个大嘴巴又刮了过去。  “你这卖的是什么包子?”广安看着手上的那包子问道。  “当然是猪肉包子了,一大早就叫人买去了,怎么,这包子有问题?”好像忽然间想起什么似的,老板拧着少年的耳朵,气急败坏地骂道:“怎么,你这小子不会是给我买了灌水的猪肉回来吧!看我待会不抽死你!”  广安示意老板放手,问东山道:“这猪肉是你买的?”  “是的。”  “也是你做的。”  “是的。”东山揉着身上被老板又打又拧的地方,一声不吭。  广安把包子递给他,道:“你把它吃了,我不喜欢这个包子的味道。”  东山的眼睛暗的像深夜的最深处一样,他看着广安那逼视的目光,只停顿了一会儿,便抢过那包子狼吞虎咽起来。广安的眼底稍有些失望,转过头说:“没事了,下去吧。”  老板抓着东山的衣领把他推出去,骂骂咧咧:“还不赶快干活去,跟个饿死鬼似的,中午没你的饭吃,好好地糟蹋了一个包子!”  广平从始至终都没碰那包子,只是拿着馒头在吃,旁边两个士兵犹豫着要不要吃,广安说道:“这肉灌水了,我吃不惯。”  那士兵如释重负道:“广大人跟着首相吃好的吃习惯了,我们可没这么挑剔。”说着拿起包子咬了一大口。  广平侧眼看见另一边的秦加也拿着包子在吃,不知为什么,和广安两人忽然相视一笑。  广安和广平趁着大家还在店里休息,出来方便了一下。广安的视线忽然停在了一处角落里。  “怎么了?”广平见他往角落里走去,不解地问道。一看到角落里的东西,顿时明白了:“这臭小子原来是知道的。”  角落里扔着半个包子,还有一团吐出来的肉渣,被人用泥土草草地掩了一下。  “纹皮的肉也敢给我们吃,胆子够大的。”广平忿忿地说道。(“纹皮的肉”在界域的某些地方指的是死人肉)  广安拍了他一下,只见刚才那个少年正端着收拾好的碗筷从院子中走过去。  东山正走着,忙不迭地被人一扯,碗筷摔了一地,他的眼光忽然一暗,手上一个作势。正要发力,只见旁边又闪过一个人影,便松开了手,只是乱踢乱拽,待到停下来时才发现是刚才那两个人。  广安把他摔倒地上,东山一脸害怕的样子:“你们要干什么?”  “演的可真好,这就害怕了,那剥人皮、割人肉的时候,你怎么就不害怕了?”广平一脸嫌恶道。  东山脸上还是一副惨兮兮的样子:“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只是个小工而已。”  “小工?那你为什么不把包子吃完?”广安把那个包子扔到他身上。  东山一见那包子,心里全明白了,面上却是一脸无辜:“是老板,老板说我不配吃包子,所以把它扔了。”  广平哪里信:“那你现在把它吃了吧,有我们在,你老板就是看见了也不敢怎么样。”  东山一愣,心里早就把这两个人凌迟上百遍了,面上却是一副要哭的样子,要不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这臭小子还真能把人糊弄过去,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衣着破烂,脸上脏兮兮的,倒真是可怜巴巴的。  东山拿起包子往嘴里送,不时地抽泣着,广安、广平两人想着会不会真是老板指使的,毕竟现在黑心的老板多的是,刚准备叫他住手,一把灰尘洒了过来。两人连忙用衣袖一挡,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广平气急败坏,骂个不停。跑去找老板,老板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家把店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小子,广安两人又不能说出真话,否则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吃了人肉包子,而广安、广平又是知情的,那真是要给首相添麻烦了,只能假说那小子偷了他们的钱。  店里的老板一面给几位大人赔礼道歉,一面在后院里又是骂人又是打人的出气,但那东山确实怎么也找不到人影了。  是夜,护送秦加的一队人来到了离都灵城有一段距离的一个地方。一座大宅里灯火通明,门口两个下人跑了过来牵马。
  广安对秦加道:“这里是属下认识的一个隐士的住所,四王子今天就先住在这里吧。”  秦加脸露不满:“这个地方阴森森,又这么破烂,当真可以住人吗?父王是叫我去历练,不是叫我来过苦日子的。”  周朔上前道:“黑夜已经降临了,再要找地方住恐怕太危险了,属下觉得这地方还是不错的,等过几日离开了东域,住在荒郊野岭也是有可能的。”  秦加越听脸越臭了,都是些什么鬼地方,要不是有父王的命令在上,他现在就想立马回去。  眼见秦加总算进去了,广安和广平松了口气,安排好了各人的休息地方,也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只是等到众人睡熟以后,两人又偷偷起身,朝大宅中最里边的一间房子走去。  广平停在了门口,隐身在房子的阴影之下,查看着四周的动静。广安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大大小小的书柜靠着墙壁摆放着,书架上全是一些破烂古旧的书籍和收藏品,有些上面还覆盖着层厚厚的灰尘。几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动物在桌腿间快速地穿梭着,灯架上点着好几盏油灯。  一个蓬头散发的人站在书架前面翻看一本又大又厚的书,他的眼睛几乎是贴在书上的。听到脚步声,他从书上抬起眼睛,眯缝着双眼,费力地看了一下:“是你啊。”他把书合上,使劲地想把它塞进已经满满当当的书本堆中,发现实在是无缝可插,就横着放在书本上面,“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的房子想住就住,就是别来打扰我。对了,你家主人呢?”  广安扫了扫椅子上的灰尘坐了下来:“首相被王上留在了宫中,我和广平负责护送四王子到中域,还有,大公子也去北域了。”  “呵呵,秦家就没出过几个正常的,霍敬远还有的受呢。”那人颇有些幸灾乐祸,末了,又停下来问道:“霍敬远叫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想请莫先生帮一个忙。”  莫名摆摆手:“不帮不帮,省得自己惹得一身骚。”  广安叹了口气,这老家伙,果然是不做赔本的生意。他翻了翻面前那乱成一堆的书桌,好不容易才找出了一只看起来还可以写字的笔和一张皱巴巴的纸张。他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展开在莫名的眼前。  莫名那浑浊的眼睛顿时大亮,双眼睁得极大,似乎怕看花眼,一颗脑袋已经蹭了过来。  广安手上一抖,把纸收了回来,而后,手上一团火光一现,将纸张烧成了灰烬。  “真的?”明显可以看出莫名正在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兴奋。  广安道:“你觉得呢?消息我已经给你了,你也就欠我一个人情了。”  莫名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明显爽快多了:“说吧,什么事?”  广安看了看四周,侧着身子低低说道:“帮我造一个替身出来。”  “怎么,你不护送那什么四王子了?”  “大公子北上,首相一个人在宫中,我看王上不会就此罢休的。还是得留一个人在首相身边。”  “罢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找一下。”  莫名起身又开始在书架上翻动着。好一会儿后,才找出了一本黑皮封面的书本,他边翻书本边走过来:“这个好,一百四十年前中域的二长,死在夜生灵门武的手中,最后一口气留在了书上,上天有好生之德,帮他解脱了。”  说得好听是帮他们解脱了,其实就是各有所求,有些估计还有救也只能把生气留在了书上。这些隐士也是喜欢自欺欺人的。
  “怎么样?”莫名问道。  “能活多久?”  “三个月吧,受伤的话另算。”  三个月够几个来回了,那还算可靠。广安笑道:“三个月,看来这个人当时还剩三口气啊。”  莫名面上一尴尬:“这又不关我的事,别废话,赶紧的!”  广安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书页上那个黑色的标记上面滴进了一滴血。莫名口中念念有词,随着手指的划动,连眉间的肌肉都在跳动着。接着,那团黑色的标记滴在了地上,面对着广安不断地扩大伸展,最终变成了一个和广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广安右手两指点在了那人的眉间,将自己的记忆传送过去。  莫名等广安停下手后,说道:“我可提醒你了,等他消亡的时候,自己悠着点,那吞噬力可不是闹着玩的。”  “三个月后,广平应该就会回来了,有他在旁边,不会有事的。”正说着,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还有人说话的嘈杂声。  广安在那个替身面前一挥手,将他暂时隐去了身形。  莫名向来不喜欢被人打扰,偏偏今天事儿多,没好气的答道:“进来!”  广平押着一个人推门而入,服侍莫名的一个小男孩也跟着进来了,嘴里不停地求情道:“广平大人,您先松手吧,东山不是坏人。”  广安一看,原来是白天的那个少年,竟然在这里出现了:“是你!”  广平抓住他的后衣领,几乎要把他提起来了。  “哎!呦!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喽,怎么这小屁孩还在这里。葫芦!我不是叫你把他送出去吗?”莫名现在看见东山就烦。  葫芦站在广平身边,又要拉着他又要向莫名解释,一脸委屈:“师父,你快救救东山,这个大人想杀人。”  莫名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葫芦一眼,转头对广平凶道:“干嘛,要在我这里杀人啊。这小破孩什么价值都没有,要杀到别处杀去!”又看了看东山无奈道:“我说过了,我不和笨蛋打交道,也不和穷人打交道,再赖着不走,我现在就把你扔到外面去!”  东山争辩道:“我不是笨蛋。”  “可你是个穷人啊。”莫名很是无奈,对广平说道“你们两个和小孩计较什么啊?”  “小孩另外再说,不过这是个吃人肉的小孩,不一样。”广平说道。  “我没吃过人肉!”反正已经逃不掉了,他也懒得再装了。  莫名对着东山啧啧道:“你这孩子也是够狠的,连死人都不放过。”  “他们连我这个活人都不放过,我为什么要放过死人,反正死人什么也感觉不到。”东山恨恨道。  广安见他丝毫没有后悔之意,问道,“你为什么要用死人的肉做包子?”  “那个老板一天只给我一半的钱,却想让我买两倍的肉,都灵城的肉贩又是见人卖东西的,我不想被打死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你可以选择不做。”  “但我需要钱,而且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收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做工的。”东山心里最烦和这样的人解释原因,搞的自己好像完全是因为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干这样的活,难道他以为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是生活在美好的世界里吗?  广平见他说了这么多,才反应过来,莫名好像认识他:“莫大人,你认识他?”  莫名点点头,说道:“先放开吧,拉拉扯扯的,多难看。”  广平看着东山哼了一声,把手放开了。  东山活动了一下脖子,对莫名说道:“你只要把东西给我,我以后就再也不来烦你了。”  莫名一下子也来气了:“听不懂是吧,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不和你打交道,赶紧滚!”  东山看了眼身边的葫芦,不服气道:“小葫芦还是笨蛋加穷光蛋呢,你怎么还收他?”  葫芦被他这么说也不生气,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自己确实挺笨的。  “什么是打交道你知道吗,他只是伺候我的,而且也没像你鬼心眼那么多。”这家伙看起来不大,心里想的比谁都多,每次和他讲一次话,都累得要死。  广平用眼神问广安要怎么处理,广安想了想,忽然心生一计,说道:“今天就先和我们呆在一起吧,别打扰莫先生了。”  葫芦一听,就要向前拦住,广安笑道:“放心,我不会杀他的,反正他现在也没有去处,不如跟着我们去中域,正好让他学学怎么做人。”  东山刚想挣扎,一听到中域两字,也不动了:“你们当真要带我去中域?”  “怎么,你不会一早就想去那里吧?”  “去哪里都好,呆在这里万一被老板抓到会更惨。”东山说道。  “很好,那我们走吧。”广安心想随便你想什么花招,反正等到了明天你就会老老实实了。
  天早已大亮了,只是秦加起来的迟,众人只能干等着。好不容易起来了,已经是正午时分,只好吃过午饭再出发了。  队里的人看见广安身边跟着个少年,仔细一看,竟然是昨天那个偷了广安钱包的人,大家都奇怪道:“广安大人,这人不是偷了你的钱吗,怎么会在这里?”  广安笑道:“一场误会,我的钱包没丢,放在包袱里了。这孩子被店里的老板打怕了,逃出来刚好逃到这里来,我看他怪可怜的,就让他跟着我们一起上路好了。”  “广安大人真是好心,要是落在别人手上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广安领着东山走到了秦加的面前,秦加看了眼广安,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什么事?”  “大人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这是我昨天收留的一个孩子,手脚还算麻利,就让他伺候大人吧。”秦加已经是名义上的副首领,广安也就按夜行者的规矩称呼他了。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我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的。”秦加瞥了眼东山,冷笑了一下,真的是什么人都敢往他这里送,还得麻烦他到时候动手处理。  广安知道秦加不信任和首相有关系的人:“我也是为大人着想,起码有危险的时候,他能帮大人挡一下。”他抓起东山的手放在了秦加的身上,东山只觉得手臂上一阵炙热之感,皮肉在剧烈的抽动着。  秦加一脸嫌恶地拍掉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很是反感道:“干什么?”  广安把东山的袖子提上去,露出手臂上的一块红色烫伤的鸟形痕迹,东山的嘴角隐隐地抽动了一下,又立刻恢复了正常。  秦加皱着的眉头顿时松开,好像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这是无眼鸟?”  “是的。大人的手下肯定不缺少忠诚之士,不过再多一个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在这路上也会安全一点。”无眼鸟是界域的奇鸟之一,他们寄生在山猴的身上,只要山猴一死,无眼鸟也会即刻死去。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无眼鸟只能拼尽一切去保护山猴,好让自己活得更久一些。东山的手上出现了无眼鸟的标志,代表了从此以后他就变成了一个像寄生者一样的人,他的死对秦加不会有任何影响,但秦加的死却能决定着他的生死。  秦加心里暗暗想着,父王本来就和首相不和,这次还让他手下的两个人来护送自己,虽然是为了孤立霍敬远,但他看到这两人就心烦的很。现在广安给自己送了这么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何居心。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东山,年纪虽然不大,但和自己也就差了一个头,看样子就是一个流落在外的孤儿,就先收着看看吧。  “要留就留下吧,别是个草包就好,”秦加跃上马背,大声道:“起程!”  广安的手搭在东山的肩上,指着前面的秦加说道:“看到没有,这个人以后就是你的主人。好好使用你的小聪明,否则他就是第一个危险,知道吗?”  东山摸着自己的手臂,面无表情道:“知道了。”  广安对他的回答有些小失望,好像除了昨晚被他们抓住时有点脾气,其他时候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罢,人命本来就是不值钱的,他虽然不会杀他,但也不能让他惹出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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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营地  “乖儿子,给我倒点水过来。”一个粗大汉模样的男子对着屋里正在收拾床铺的陈宸溪喊道。那个臭小子来这里几天了,一点也不懂得先来后到的规矩,连前辈都不知道伺候吗?  陈宸溪像没听见一样,拿起床沿边堆放的脏衣服准备出去洗。  那大汉见陈宸溪不理他,又见他手里拿着衣服,赶紧在自己床上胡乱一抓,改口道:“陈小弟,帮大哥把这些衣服洗了啊!”说着不客气的往他怀里一塞。  接着,屋里的其他人也一个个地拥了上来,嘴里说着:“这里还有,就几件,就几件。”不一会儿,陈宸溪的怀里已经是一大推衣服了,臭味熏天,真是不好受。  “快去吧,洗衣服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小孩子做的,我们这些拿刀的手用来洗衣服,岂不是太大材小用。”大汉拍了拍陈宸溪的背,把他推出了房间。  陈宸溪被分到了贾临的手下,记得他刚进来这个房间的时候,那些人看着陈宸溪,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嫌弃:“夜行者现在怎么连小屁孩也收啊,是用来收拾夜生灵的,还是用来收拾我们的?”  “不会是怕我们死的时候没人送终,所以给我们送个儿子来吧,儿子送老子,要是能再送个孩子他妈就好了!”众人哈哈大笑,陈宸溪站在门口手足无措,还好前面还有几个也是新来的,便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你看他走路那样,根基不稳,再大声一句估计就要尿裤子了。我的儿子可不会这么怂包,要是做我女儿倒是有可能。”  “一看就是个白面人,出去一趟估计就没命了,就几天的时间,别把他吓死了,那还不如出去被夜生灵杀死呢!”  陈宸溪只听得他们不断地在开玩笑,刚开始还有点害怕、不安、愤怒,到后来,那些人也开始开其他人的玩笑了。他们好像并不关心调侃的对象是谁,就是想过过嘴瘾而已。  不过时间越长,陈宸溪发现自己所在的队伍还是挺好的,这些人也就嘴上逞能逞能,倒不会打架寻事,其他队伍里会经常发生这样的事。依他看来,这里面估计也有贾临的功劳,因为如果被他看到有谁在欺负队里的兄弟或是不安分的,下次出任务就要站到第一个去,如此一来大家也就不敢太嚣张了。陈宸溪在这里除了每天被他们打趣之外,就是被他们指使着做这做那的,不过大哥说过,出门在外,多帮别人一点,就算对方不会帮回来起码不会去害你。  陈宸溪出去后,房间的一个人忽然神神秘秘地说道:“你们知道吗,本来这孩子是不用来当夜行者的,因为他哥死了,所以才让他补上的。”  “知道,我们队里又不是没有和他一起来的人。”  “什么事啊?我怎么不知道,快点说说!”有人来了兴趣,赶紧问道。  “他哥其实也不算是死了,就是凭空消失了,他们亲眼所见的。”这无聊的夜行者生活,偶尔有点新鲜事也是不错的。  “凭空消失了?那是怎么回事,那到底是死还是没死啊?”有人说道。  那人又看了看门口,确定没有人进来才说道:“傻啊,你们不会没听过那事情吧,就算在界域里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作为夜行者也应该知道吧。还不知道啊,就是那些临阵倒戈的人,黑夜惩罚的人啊。”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脑中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件事:“你是说???黑历史。”  那人点了点头:“没错,我是小时候听我奶奶讲的,其他人我记不太清楚,不过那里面有姓陈的我倒是记得。”  “可是,那都是传言,而且王上难道没有保护他们吗?”  那人不客气地扔了个东西砸过去:“你傻啊,叛徒这种人,就算是最后站对了队伍也还是叛徒,谁知道他会不会再次背叛,反正我是最瞧不起这种人了。不过,反正当时昼夜定界以后,他们也受到了诅咒,算是惩罚吧。”  “也真是可怜,这都几百年了,人都快折腾没了,这些后代啥也没做就莫名其妙的死了。”那人躺在床上,忽然又坐起身来问道:“那陈宸溪这小子以后不会也会死吧。”  “他就算不会被诅咒死,也会被夜生灵杀死的,反正都是死,有什么差别!照你这么说,他们陈家造的孽还是小的,我听说还有一些黑历史沾身的人,下场更惨。”  “怎么个惨法,给我们说说啊!”旁边的人又开始起哄了。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有些家族都已经被整没了,我看这陈宸溪要是一死,他们陈家也就到此为止了。”  难得的,大家都安静了一会儿了,也不知道都在想什么。这黑历史可是界域的一大谈料,几百年前,若不是因为这些家族的临阵倒戈,现在谁是都灵城的主人还真是说不准,若当初真的是那个人赢了,现在的局势是会变得更好,还是会变得更坏?恐怕没有人会知道。
  陈宸溪洗完衣服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好在在这里是不用害怕夜生灵会忽然出现。他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营地里亮堂堂的,有屋子里传来的夜行者哄闹的声音,有当晚执行任务准备出发的队伍跑步声,还有营地上空不时飞过的夜曲的鸣叫声。夜曲在昼夜交替的时候出生的,它们的眼睛在白天里是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只有在晚上才能看的见东西,所以只在夜间活动。不过因为这种鸟并不属于夜生灵,也就没人去注意它了。  他在转弯的地方碰到了陆离。陆离看上去二十来岁,但在营地里地位不低,因为他是这里的隐士。样子长得一副书生气,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这个样子如果去当夜行者只怕也会被欺负的很惨。可惜他是王上派来的隐士,所以有些人虽然背后对他极尽辱骂之事,当面也不得不恭恭敬敬的。要知道,当今王上可是最信任这些隐士的,每个夜行者队伍里都会有王上亲自下派的隐士,他们负责向王上汇报营地里的情况,说到底就是都灵城派来的监视者。  陈宸溪只见过陆离几次,因为陆离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研究秘术书籍,很少出门,偶尔也就是吃完饭以后在四周走动一下。听别人说,这个人说起话来,也是一口穷酸书生气,动不动就引经据典,教人道理,搞得那些原本还想拍他马屁的人都纷纷对他敬而远之,所以他现在常常是形单影只,就更经常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陈宸溪行了个礼:“陆大人。”  陆离看见有人在这,似乎挺开心的,一脸笑意:“哦,是你啊。”  陈宸溪诧异了一下,难道陆离认识自己,可是自己和他从来没有说过话,这还是第一次两个人面对面地碰到了一起,真是奇怪。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果然,刚才的那句话只是陆离的一贯口头禅,他根本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今晚夜色不错,出来随便走走碰到了而已。  “啊?噢,我叫陈宸溪。”  陆离猜测着陈宸溪的年龄,嘴里喃喃自语道:“十六???不对,还是有点小了,难道是十五,夜行者的招收年龄难道变小了吗,周首领没和我说过啊???可能还是十六吧,不过???”  陈宸溪听见他在那里自顾自的猜测,直接回道:“回大人,我今年十五了。”  “十五,原来真的是十五啊。”陆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忽然眼睛一睁,“怎么!夜行者的招收年龄真的变了,不合规矩啊,周首领怎么没和我说一声呢,真是不合规矩,我得和王上汇报一下。”  陈宸溪赶紧解释道:“没变,原本是我哥来的,只是我哥他???他不在了,所以才让我替上来的。”陈宸溪实在不想再提起这事,每次一说起他,都好像在又一次地提醒他,他大哥已经消失抑或死去的这个事实。  “你哥怎么不在了,逃走了吗?”陆离想了想,不对,逃走的话,陈宸溪也已经被杀死了,怎么会还在这里,难道是死了?糟糕,自己又说错话了,“哦,原来是那样啊,我失言了,小兄弟不要放在心上。”  陈宸溪摇了摇头道:“不会。”  陆离可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年轻人嘛,不要老是这样闷闷不乐的,跟我到处走走,走动走动,对身体有好处。”  陈宸溪还没拒绝,陆离已经转过身走了,边走边又开始讲话了,没办法,陈宸溪只好跟上去了。  “营地里的一些夜行者虽然脾气有些鲁莽,但还是听的去道理的,我就经常说兄弟之间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大打出手,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问题就解开了,你说对不对?”  “对。”  “你是哪个大人手下的?”  “贾临。”  “贾临啊,贾临手下的夜行者还是不错的,我说的话他们倒还听得进去。总之,身为夜行者,我们的责任就是消灭夜生灵,为都灵城而战,为王上而战,当然也是为你们自己而战。”  陈宸溪跟在陆离身后亦步亦趋,他说到最后,陈宸溪已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只是心里很是奇怪,这人年纪不大,怎么说话的样子像个老学究一样,这么喋喋不休,而且讲的还都是些长篇大论,这和他的样子完全不符啊。不是说隐士的本事很大吗,他实在很难说服自己眼前这个人就是王上心中最看重的隐士。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住所边的一条道路上,周围走过的人都看着陈宸溪边走边笑,颇有种幸灾乐祸的样子。  陆离忽然停了下来不说话了,抬头看着天,天上几只夜曲在回旋飞翔,它们的背后是暗蓝色的夜空,几颗星星若隐若现:“今天都忘了看天象了。”说着就抬着头专心致志地看天,也不管陈宸溪了。陈宸溪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该不该走,想出声又怕打扰了他现在的思路。只见他队里的两个人正从茅厕里出来,看见陈宸溪和陆离,立刻一脸了然,对着陈宸溪招手,陈宸溪这才轻手轻脚地往后退。  那两人拉住陈宸溪就往自己的屋里走去,小声道:“一看到这种人你就应该立刻撒腿就跑,还傻傻地站在那里干吗?我宁愿和夜生灵呆一个晚上,也不想和他这种书呆子呆一刻。屁事儿不会一点,就知道说一些有的没的,还是个隐士呢,耳朵都会被他讲聋掉!”  陈宸溪一面受教地一直点头一面还是有点过意不去,回头看了看陆离,只见他还站在那里,一直不动的身体忽然一抖,而后摸了摸自己的双臂,好像被风吹冷了。陈宸溪看他正转过来,赶紧回过头去,快步向前走。
  (九)来袭  刚走进房间,刚才那两个人就大肆宣扬起来了:“你们猜,刚才这小子遇到了谁?”  其他人都在打牌,一人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说道:“不是遇到了娘们就没有说的价值,闭嘴吧。”  “书娘也有个娘啊。”那人说道。  “哈哈,原来是碰上了陆离那呆子,怎么着,又被他逮着说话的机会了。”打牌的一人回头看了看陈宸溪,摇了摇头:“这傻子一定傻傻地听了半天,是你们把他救离苦海的?”  中间一人一脸那是当然了:“人家帮我们洗了衣服,当然要礼尚往来了。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好办法,作为回报,我们以后的衣服就由你来负责吧。”有人高兴地对陈宸溪说道。  陈宸溪不领情道:“我又没有叫你们帮我,而且我本来就打算走的。”  “什么?”刚才那两人一脸坏笑,上来就一人一手把陈宸溪制住了,笑嘻嘻道,“再说一遍,哥哥这就把你送回书娘身边,好好享受享受来自都灵城的厚待。”  陈宸溪歪着脖子叫:“啊,疼疼疼,我不说了。”  那两人这才松开了手:“有眼力价了啊,继续保持。”  “该死,这屋子多少年没修了,落这么多灰尘,今晚都不用盖被子了。”那人扬了扬手,骂骂咧咧的。莫了,几人都停了下来,只见房顶上的灰尘越落越多,连坐在屁股下的床板都摇晃起来了,当即有人大喊道:“快跑,房子要塌了。”
  话音刚落,屋里的人手忙脚乱地拿起床边的刀,立刻往屋外跑去。  外面挤满了各个屋子跑出来的夜行者,众人看着四周摇摇晃晃地房子和越来越剧烈的地面震动,不知道到底是地震还是别的原因。各个夜行者的领头者立即组织队伍,一列一列地快速向操练场移动。  刚到操练场,只见各个大人也已经赶来了。就在众人还在疑惑是不是发生了地震的时候,城门处一阵暴尘拔地飞升,两只守门土龙从地底下钻地而起,在灰尘中突现身形。果然,这不是地震,入侵者来了。  黄家泉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偏在两个首领不在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蒋复新、蒋复合守住后城门,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报,郭韵带着新来的夜行者去库房把片玉条搬出来,其余人全部到城门迎战。”  “是!”广场上一阵坚定地回应声暂时地压过了外面的轰隆声。突然而至的变故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但是身为夜行者的他们已经习惯了在黑夜里作战。从初次面对黑夜的焦心惶惶,手中持着笨重的刀剑,左顾右盼地警惕着黑暗之中随时都可能出现的奇形怪状、面目丑陋的夜生灵。到第一次逃开了死亡阴影的覆盖,看着地上渐渐消亡的夜生灵,耳边回荡着它们凄厉骇人的咒诅,双手无力、满头大汗、天地在头顶上旋转颠倒,可是仍然紧紧握着手中的刀剑不敢松手,只因为他们知道这刀剑是支撑他们熬到白昼来临的唯一勇气。就这样,每一个活到现在的夜行者都积攒了一股可以随时面对黑暗的力量,这力量来之不易,分量不多,却弥足珍贵,让他们足以在慌乱之中牢记那句夜行者的忠告:你是夜行者,是夜里的战士。  陈宸溪跟在队伍后面,在郭韵的带领下,向西边的库房跑去。  郭韵一脚踹开了库房的房门,身子一矮,从灰尘中钻了进去。库房里挂在刀架上的兵器落了一地,几个密封的箱子堆放在角落里,在嘈杂的环境下,郭韵不得不提高音量:“快,把这些箱子搬出去!”  大家七手八脚、一个接一个地把箱子搬了出去,一部分人去后城门,剩下的人跟着郭韵到正城门。  地面上已经开始出现裂缝了,陈宸溪看见城楼上的夜行者不停地向外射箭,但是敌人的面目还是没有出现,或许是因为黑暗加上灰尘密布所以看不见敌人的样子。  他们把箱子放在地上,郭韵命他们打开箱子,大家便拿起手中的刀沿着箱子的缝隙按压下去,把顶板掀开了。里面是一根根圆柱长条形的东西,有人的手腕那么粗。  “你们几个到城楼上,你们几个到右边的围墙那里,你们到左边的围墙,每个人一箱,把这东西扔到外面,记住,要用力往天上甩去,一条线过去,每个地方都要!知道吗!”郭韵吼道。  “知道了!”大家随即各自散去,陈宸溪爬上了城楼,一股从前方扑面而来的奇怪气流和味道让他差点喘不过气来,他来不及多想,赶紧把箱子放下,手拿着一根片玉条用力地朝前上方甩去。片玉条在空中旋转着向前,原本漆黑的片玉条在这过程中渐渐发亮,而后停在了半空中,就像悬挂在空中的一根灯笼一样,光芒四射。陈宸溪又接着甩出了好几根片玉条,加上四周其他人甩出的片玉条,没过多时,营地的四周已经变得亮堂一片,将周围的景物照的清清楚楚。  陈宸溪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城楼前面两只土龙的身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叮了一样,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脓包,它们扭动着身子,看上去十分不舒服。而在土龙的前面,他们的敌人正隐没在一团灰尘之中。接着,从灰尘当中飞出了像飞蛾一样的东西。那些飞蛾比陈宸溪的脑袋还要大,灰白的翅膀扇出一层层类似灰尘的粉末,翅膀当中是一个暗红色的褶皱肉体,一开一合,支配着翅膀震动的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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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宸溪听见旁边一人大喊道:“把红尘蛾射下来,别让他们把片玉条包住了!”话音刚落,红尘蛾已经直扑片玉条,暗红的身体吸附在片玉条上,两扇翅膀一左一右包住了片玉条。一时间,四周的光亮又减弱了下来。  土龙的眼皮上长出了好多个包,眼睛已经睁不太开了,动作也有些混乱。眼见光线越来越弱,大家正要继续扔片玉条。陆离带着几个人冲上了城楼,手里提着几个水桶,吩咐道:“把这些药水倒在片玉条上,红尘蛾就站不住脚了!”说完,他跑到黄家泉身边向下面看去,还是一片灰尘。他对黄家泉说:“找几个人送我下去,我把灰尘散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黄家泉连忙叫了五个人护送陆离下到城楼下。陆离站在土龙的身后,没有再往前走。他右手张开,一株小树苗从掌心处迅速生长起来。陆离单递跪地,手背朝下,整只手没入了土地之中,而后将手抽离出来,把树苗留在了地上。他的右手掌心正对着树尖,将右手慢慢抬高,树苗随之长到了他肩膀那么高。而后,那棵小树顺时针旋转起来,周围狂风大作。  陆离抬头看前面,灰尘仍然没有消失的痕迹,他的手腕一动,小树停止旋转,刚停下来,就立刻又开始逆时针旋转起来。这时,树叶没有再扇出风来,但树叶的颜色渐渐变暗变灰。与此同时,对面的灰尘旋转着向中心聚拢,好像被什么东西吸附过去似的。  一具庞大的地皮妖灵的尸体横摊在地上,被人开膛破肚,肚子的伤口处一朵大大的空心花朵盛放着,里面不时地爬出红尘蛾来。  陆离头皮一麻,立刻回身:“快上去!”  那几人也不知原因,但看到那情景都是心中不安,丝毫不敢耽误,连忙回到了城墙上。  黄家泉见陆离上来,忙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是通心花,栽种在地皮妖灵的身上,可以利用地皮妖灵从别的地方运送夜生灵到这里。如果一开始就把那花砍死,就不会怎样了,只是现在它已经运了红尘蛾过来了,阻止不了了。”陆离解释道。  黄家泉头都大了:“那怎么办,它要运什么东西过来?”  “这我不知道。”陆离也心烦着,“我先去布一层屏障,到时候实在不行,只能从密道先撤,出任务的人这么多,这些夜生灵恐怕是有备而来的。黄长司,你先顶着,我去收拾东西了。”陆离也顾不上黄家泉在背后喊他,回去收拾他的那些宝贝书籍才是要事。自从多索原夺走了这个营地那么多人之后,这里早就不是那个可以比肩二级夜行者队伍的地方了。现在两个首领都不在,夜行者新来的多,连那个能独当一面的叶蒲阳也走了,他还是赶紧逃命去吧。
  长着节支身体的流连蛛正源源不断地从通心花的花口处爬出来,它们直立着身子,像一截从树上折断下来的树枝,周身是四向横生的长着细毛的枝条,毛茸茸的又像蜘蛛身上的节肢。跟在它们右面的是身长两米来高的伞头菇,伞头下面挂着两颗黑乎乎的眼珠,依靠着身下的触毛向前移动着。没有夜人的出现,但也足够让夜行者损失惨重。  城楼底下的夜行者已经所剩无几了,刀砍在流连蛛身上,毒汁溅出来反而两败俱伤。土龙早已经昏迷不醒,城楼上不断射下来的火箭稍稍阻止了伞头菇的前进,否则等它站到城楼前时就更难对付了。  营地的四周忽然出现了一层光网,从地上一直向上连接织网,最后将营地团团围住。  “黄长司,陆大人已经把屏障设好了,但是只能维持一个小时,他说最好立刻撤退,通心花底下还有更厉害的东西,再不撤就来不及了。”一个夜行者奔上城楼报告道。  可是,城楼底下还有人,开城门是来不及了,真的要放弃这里吗?这里可是他们的根据地啊!黄家泉犹豫不决。  又一个守在后城门的夜行者急匆匆地跑了上来:“蒋复新和姜明两个大人被外面的夜生灵杀死了,余下的几个兄弟困在外面,也已经死了。而且片玉条扔出去也没有用,根本看不清夜生灵的样子,蒋复和大人也受伤了,我们抵挡不了多久了!”  黄家泉脸色变得很是难看,看来这些夜生灵真的是有备而来的。此时此刻要想找援兵也来不及了,要是还不撤,大家都得死在这里了。  “众人听令,立刻到下面集合撤退!”黄家泉终于还是下了撤退的命令。  营地的密道很多年没有用过了,这些夜行者还是第一次知道营地的密道原来是在这里。黄家泉手牵着两条拴在后城门门环上的绳子,用力往下一拉,两扇大门就瞬间转移到了地面上,而原来的城门处则变成了一面石墙。  黄家泉抖了抖手上的绳子,门环在门上敲了四下,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下面的石阶。黄家泉对贾临示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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