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概这课体育挂科重修两次,又没考试.怎么重修舅拇

潍坊学院 今年的毛概要挂了 估计要重修 对毕业证什么的有没有影响 还有明年重考会不会和别的考试时间重_百度知道
潍坊学院 今年的毛概要挂了 估计要重修 对毕业证什么的有没有影响 还有明年重考会不会和别的考试时间重
我有更好的答案
对毕业证没有影响的,我们学校在毕业前都会有一次通考,所以挂科的都一次补考完。明年重考应该不会和你的其它考试时间相冲。呵呵。一般毛概挂的概率很低,除非你得罪老师,不然肯定能及格。放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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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重修两次数学的学姐潇洒路过····
1、对毕业证没有影响啦,不论是重修几次,成绩单上都显示60分、 重修考试就是明年和下一级的一块考、如果你真的很倒霉,重修没过,考试时间肯定不会重合。重修的学生卷子是单独批的,可能你倒霉就偏偏抽着你了。 2,老师肯定会给过的。 3,那么要等到大三的时候再和人家大一的一块考一次,再不过的话,毕业前一个月会有个“毕业生遗留问题”的考试,所有人都会全部通过。其实咱学校对考试管的还是挺松的,呵呵。我悲催的重修了数学,最后也是潇洒的毕业了,啥后果也没有,只要答的差不多。潍院考试有个惯例就是抓不及格率(经管系最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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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辽宁工业大学 毛概挂科是补考还是重修?体能测试补考两次不合格会怎样?答得好的有重谢~~~_百度知道
辽宁工业大学 毛概挂科是补考还是重修?体能测试补考两次不合格会怎样?答得好的有重谢~~~
我是2010籍学生,体能测试也没课啊,怎么重修?
我有更好的答案
没过的话只好交钱找人让自己过了.体能测试补考不合格重修毛概挂科之后有一次补考,补考没过重修,大四毕业之前达到平均50好像就行了。和下一届的一起考,然后如果没过接着重修,再不过再交!重修要交钱好像是一学分60,给教务处交20元,重新再测一回,一直到大四最后一次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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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概挂科是补考体能测试补考两次不合格是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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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  第一卷:带着孩子来见你  第一章:一份惊天动地的礼物(上)  “戴先生您好,有人给您送了一份特别的礼物,请下楼取一下。”  偌大的卧室是一片素净的白,一个人生活得久了,也懒得再给生活增添点别样的色彩。诚然,人已变得无比慵懒。难得周末,但凡遇到不加班,他一定会睡到日晒杆头,昏昏醉醉,一塌糊涂才好。  因为他知道,但凡清醒点的时候,准是有人又要给他介绍相亲对象了。  他的皮肤很白,卷在一团白灰相间的被子里,简直要和凌乱一片的床融为一体了,当然他樱桃一样红色诱人的嘴唇还是出卖了想要就此隐匿的他,此刻因为一阵手机铃声无比怨念地与牙齿做着斗争,牙齿的作用却让嘴唇更加润泽,却断断续续地发出咒怨一样的声音。  接起电话,依旧惺忪着睡眼,整个人还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大概听懂了对方的意思,有些困倦而疑惑地问:“礼物?”  对方的声音依旧甜美又富有耐心:“对的,对方特地委托我给您送过来,还请您下来一趟。”  这才早上八点,快递公司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早就送货上门了?送货就送货,还说是什么礼物!真是秀逗!不打扰他难得的清梦才是给他最好的礼物!  可恶的是他已经没有睡意了,或许是老妈又寄干货过来了,他有义务怀着一颗感恩的心热切地去接受她所有的关心,而且不得有任何耽搁。  又想到这个女生在下面该等得着急了,让女生等待一直是他比较排斥的事情。匆匆梳洗了,就忙下楼了。  刚下过雨,小区的大叶榕大片的绿叶上滚落颗颗水珠,颜色被润泽得更加青翠了,空气里都是清新湿润的味道。然后在这绿意朦胧的世界里,一个身穿西服的女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面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微一点头示意,说:“您好,我把您儿子给您带过来了。”  “儿子?!”  他这一声意外还没消停,女人身后忽然走出来一个穿着蓝色短衣短裤的小男孩,微微一笑,露出浅浅酒窝,说:“爸爸好,我叫瑾岩。”  戴暮熙得扶着额头掂量一下,这是在梦里还是真的被讹诈了。什么人这么神,这种戏剧都编到他身上来了,还弄了一个真的小孩过来。他顺便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感情史,前后交过三个女朋友,可是他的行事作风都格外谨慎,是坚决不允许自己在这方面出一点叉子的。  他准备进去了,进去之前得跟人有礼貌地打个招呼:“这位小姐,在寄这份快递的时候你应该先理智地思考一下,这属不属于贩卖儿童的行为范畴。那么,不送,好走。”  “您不是戴暮熙先生吗?”  他脚步停下来,人却没有转过来,说:“我不是他爸爸,你找错人了。”  “是的,先生,见到你的第一刻,我也觉得自己找错人了。您看起来不过25岁,能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只有一种可能......”她声音不疾不徐,说得温婉和气,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微微一笑,含义颇深,然后说:“我这里有一份北京的一家医院做的你和瑾岩的亲子鉴定报告,报告显示您和孩子DNA点位全部吻合,并且亲权概率大于99.99%,您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无疑了。”  他犹疑地看着她手中的那份报告,却赫然看到了他的照片,拿过来一翻,第一页就是他和小孩的照片和基本信息。在他的那一栏里,照片是他在大学时候照的证件照,还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脸青涩的样子,而下面他的个人信息则基本无误,身份证号都一字不差。而在下方孩子的信息栏里,他看到眼前这个小孩更稚嫩的样子,名字是戴瑾岩,做这份鉴定的时候只有一岁过一点。  后面的几页都是一些图表和一份关系证明,还有北京XX医院的盖章签字。  他再看了眼孩子的出生日期,时间追溯到五年前,他得用理智来盘算这件事情,便问:“孩子他妈妈是谁?”  “您可以和她通个电话。”  她微笑着递过来一个手机,一个彩霞红的触屏手机,他犹疑地接过来,贴近耳朵,那边传过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戴暮熙,”  他心里忽然一颤,紧接着是不可抑制的心慌,虽然这个女声并没有给他任何熟悉的感觉。女声接着说:“我知道你不相信,所以一早做了这份亲子鉴定,没有经过你的同意,真的抱歉。我知道你现在还是不能相信,那也没关系,我就不叨扰你了。只是我想让你知道的是,他的名字叫瑾岩,如果以后我考虑给他找个后爹的话,会给他生个妹妹,没准名字就叫瑾瑜。”  他喉咙有些干涩,整个大脑也在困惑和惊愕中交错着,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听她继续说:“你放心,最多一个月,我就把他带走。这次是想给你个机会认认你的儿子,以后别留遗憾,正好我有事情要处理,不方便带他,暂时就托付给你了,谢谢。”  她直接挂了电话,他将情绪勉强平静下来,拿下了手机,却在这一瞬间怔住了,老式的触屏机,彩霞红的颜色,无一不在帮他追溯那略显模糊又霞光璀璨的曾经。  可是被时光掩埋的那晚霞光就这样出人不备的照映到他的眼睛里,带着这么离奇诡谲的故事,伴着这么摄人心魄的情节,除了久久地任由自己麻痹在震惊和错愕中,他始终找不到好的出路来消化它们。  她收回手机,交给孩子。自始至终温和的微笑,亲切的面容,柔和的眼神,都将他这几分钟的表情神色尽数收纳到了心里,又仿佛能读懂人心一般,她口气满是安慰地说:“您放心,这件事情我是不会向任何人说的。”  一旁的小孩睁亮眼睛,一指她,表情极是认真,声音异常清脆地说:“因为她是罗诗雨阿姨的朋友,她不敢乱说的!”  她一拍小孩指过来的小手,以示噤声。然后又说:“请您把护送费交了吧,一共是250元。”  他的思维终于因为金钱回到现实,这回变作他玩味地观察她的表情,掏出几张钞票递到她手里,不再说什么,只看着她收钱,道谢,把手里提的小包给孩子背上,再向两人很礼貌地道别,然后离开。  他未曾说过一句话,只微笑点点头,算作一种机械式的送别。  孩子却十分用力地甩着小手挥舞,说:“阿姨再见!”  他手里拿着亲子鉴定书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脑海里只有一个人的身影,可是却又害怕想到她,一如一直以来的躲避,皆因为胆怯。  瑾岩,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如果再有一个女儿的话,就叫瑾瑜。  当时也不过一句玩笑的誓言,可是他记住了,只是记忆深埋在心里六年,很少去挖掘开来看看,是否还保留原来的光洁的外表和熟悉的香气。  其实没别人可选,只有她,证据太明显,孩子的年龄也太明显。可是他们也不过仅有一次,他还从来没想过会种下一个果。当然,现在的结果是果实茁壮成长,开始了他人生的征途。如果是这样,那么最好是她,是她最好。可是是这样的话他又太害怕,中间失去的几年几成空白,茫然的,未知的,惶恐的,一切因素却都在那一片空白中透析出来。  “爸爸你怎么啦?”  他一回头,是孩子一双清澈发亮的,好奇而又有些忐忑的眼睛。  他说:“惊呆了。”  孩子一拍小手,笑着说:“哈,妈妈说你准是这个反应,妈妈真厉害,料事如神!”  那个四字成语是他刚学的吧,说得那么嘎嘣脆!有很自豪的炫耀的情愫。  孩子的欢笑终于激起了他的好奇,他开始蹲下来,看着孩子,认真地端详着。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组合得恰到好处,精致伶俐,清俊小巧。眉毛略浓重一些,眉宇间透着一股浩然正气;天庭饱满,精神灼灼;目光清澈如水,显得炯炯有神;樱桃小嘴一点点,却极是红润有光泽。  这模样,像谁?  他在心里打着问号。  他问:“妈妈是谁?”  没想到瑾岩一脸鄙夷的样子,说:“爸爸,你连妈妈都不知道?你这样说出去很丢人的。用张伯伯的话说,一个大老爷们连自己老婆是谁都不知道,屁用都没有。”只是这孩子话说到这里,眼瞅着戴暮熙毫无情绪的眼神,突然很乖觉地冲他一笑,宣示一般地说:“我爸爸才不是哪!爸爸,你告诉我,妈妈是谁。”  这孩子,话锋转得比换脸还要快。这可是他该问的话,现在倒被人家反问,反让自己陷入尴尬境地。他心里无奈地纳罕,脸上却保持淡定,温和地命令:“手机拿出来。”  “我知道你要给妈妈打电话,里面没有妈妈的电话。”  反应也极快,他得耐着性子解释:“刚刚妈妈不是用她的手机给我打的吗?”  “不是的。”瑾岩摇摇头,又解释道:“妈妈只麻烦你一个月,她要去上海学习了,学习完就来接我回家。”  他的神色有些怅然,眼睛里是小心翼翼的探寻,有些纠结的,为难的,挣扎的,踌躇了一小会,然后才大着胆子说:“爸爸,你就不能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吗?”  戴暮熙摸不清心里什么感受,只能起身来往玻璃门走去,顺便跟瑾岩招手:“跟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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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瑾岩赶快跟上来,却又在后面大声地问:“爸爸,你和妈妈是不是离婚了?!”  他看到门前走过的人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他感觉保持了多年一贯优良的形象瞬间遭到了莫大的质疑和挑战,真想找个地洞钻了得了,顺便把后面这个家伙也带进去。  不过想到这家伙,心里总有一阵奇异的感觉流过。  他于是耐着性子说:“快进来,不然我关门了。”  瑾岩乖乖跟进来,说:“爸爸,你关门要放狗吗?”  他纳闷地说:“没见到有狗啊。”  “不是把我们俩放进来了吗?”  他的认知和意识形态又受到了莫大的冲击,连带着一贯优越的自我感觉,竟然被这个小屁孩三言两语击得粉碎。他得转身来看看这家伙,这该是一团很奇特的肉长成的,可是这脑袋的发育真是非常人所有。  瑾岩却被他看得有些委屈了,说:“爸爸,你见到我不高兴吗?咱们都快五年没见啦。”  他挤出一个笑来:“高兴啊。”  “可是我看不出来你高兴。说实话,见到你我也没有那么高兴。”  他觉得意外:“为什么?”  瑾岩很认真地问:“爸爸,你不会害怕我是个诈骗犯吧?”  他也话归正题,问:“你先告诉我,妈妈是谁。”  “你看,你就是把我当成诈骗犯了。妈妈说过了,懦弱的人和不敢负责任的人就会追着我问她是谁。”  他决定一试到底,“她还说什么?”  “你如果认不出来我的话,就拔我几根头发,去做DNA,不过妈妈说过了,如果你做了的话就不是男人。我可是给妈妈说你是男人,可是妈妈不信。”他作势挠挠自己的头发,宣示着上面专属于他的那团毛发。又问:“爸爸,你是男人吗?”  他忙看了看周围,幸好没人。按了电梯上升键,心里摸索了一会,得学会如何和这孩子沟通,从孩子肩上拿下那个硕大的背包,他问道:“瑾岩是男孩吗?”  瑾岩忙高声地激动地争辩:“我当然是啦,我可是男子汉!”  “当男孩子长大以后,都会变成男人的。不要总相信妈妈的话。”  他这句话却被当成了空气,因为孩子很快被电梯里金光闪烁的金黄色菱形花纹玻璃给吸引住了,看着一块块菱形玻璃里自己明黄色的小脸,表情异常生动而古怪。再看看轿厢顶部明珠璀璨的吊灯,两眼不停地闪着金光,仿佛在黑夜见到太阳一般的惊讶欣喜。  戴暮熙一眨不眨地看着瑾岩那乖张的表情和动作,这活泼好动的性格着实让他心头一阵迷惘,找不出里面包含了谁的影子。而这有一米二的身高,虽然站在他面前很是渺小,但在同龄孩子里已算是高的了。这又是谁的遗传?  这套中高档的公寓楼一层有四户,到了30层他带瑾岩跨出电梯就往前面的3001室走去。进门后瑾岩感叹道:“爸爸,你住得好高啊。”  上面还有五层,他却不想去解释这个。  “爸爸,屋里好凉快啊。”  他忙拿起遥控器,将温度往上调了三度。  “爸爸,我以后能一直住这里吗?”  瑾岩一直围着客厅转来转去,小小碎步里有着不安、忐忑、好奇和喜悦。戴暮熙忙将略显凌乱的沙发收拾了一下,待瑾岩转到这里来的时候,用手轻轻扣住他的头,示意他坐下。  他也坐了下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沉默地思考了一会。然后拿过瑾岩的背包,眼睛对瑾岩做了示意,就打开来要找东西。  “爸爸,你要找什么呀?”  这孩子不知道像谁,这双眼睛长得贼精明诡谲,戴暮熙索性不跟他兜圈子委婉套词了。直接问道:“手机呢,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  瑾岩哈哈笑了起来:“不用啦。她说爸爸你要是住的大房子,我就不用给她打电话了。”  “为什么?”  “说明爸爸你有钱啊,你有钱了,我还用担心什么?”  “瑾岩你过来,”他招手将瑾岩拉到跟前,说:“不要总是相信妈妈说的话。”  瑾岩点点头,有些懵懂又有些明白的样子,戴暮熙本想接下来说点各种利害给他听,看到他这副表情,忽然话锋一转,问:“她现在在哪里?”  瑾岩呆了片刻,待回过味来,眼珠子一转,说:“在家里啊。爸爸,你跟我回去吧?”  戴暮熙是真的有些气馁了,叹气说:“我都不知道你妈妈在哪里,怎么跟你回去?”  没想到瑾岩不高兴了,“算了,就知道你这样,不勉强你了。”  他也不想勉强自己再去摆出一副慈父的姿态来面对这个孩子,而是回到卧室,躺到才起来没多久尚且一片凌乱的白色大床上。这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他的世界天翻地覆,皆因多了一个人,而多出来的不是老妈期盼已久前两天还念叨的女朋友准儿媳,而是一个“儿子”!   除了这个儿子,还有一系列证明其身份身世的各项检查报告和说明书,以及一个搅得他寝食难安却未知姓名的孩子他妈。而这个人最有可能是她,是她的话他这心里的感觉又复杂了几层。  一切的一切,他得好好消化一下。  他大脑里不断有声音在问他:你相信这是你的孩子吗?  他回答:不相信的话,就不会是吗?  这么久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心里什么感觉?  在想前面几年是怎么过的?  你肯定孩子的妈妈就是她?  不是她还会有谁?  你想不想见她?  我,想......  为什么不去?  她不想见我。  那你还爱她吗?  ......
  他的思路突然被阻断,起身就往书房去。书房不大,一个旧式书架,一张书桌,他每天会抽一个小时进来看书,周末的时候会延长一到两个小时。今天这么早就过来,纯属意外。书柜下方放着一个木盒子,里面有他大学时代最珍贵的东西。  从谈第二个女朋友开始,他就没再碰这个木盒子。再次打开,还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那瓶星星、那个折断后被他折起来收好的星星风筝,还有几张她的照片。  照片有些发旧,校园的景色透过照片看来像是融入了历史里,带着过去的陈黄沉静的味道,而她在照片里,却依旧是鲜活的朝气的明媚的,将青春永恒地定格在那里。  瑾岩忽然出现在了他身后,一声“爸爸”将他猛然从怔忪中拉回来,他再看看面前的小孩,还是没能找到一点儿她的痕迹。鼻子,鼻子都很挺秀,似乎比较像,皮肤白净,也随她。可是除了这些呢?  他将照片拿到瑾岩面前,观察他的表情。这孩子只对照片看了两眼,却并没有引起他的兴趣,而是很纳闷地问道:“这是谁啊?”  他忽然很想揍这孩子,然后反问一句:“这是谁你都不知道?你这五年是怎么长大的?”  接着自己还是从这无名奇怪的怒火里清醒过来,这件事情,要么自己被戏弄亦或讹诈了,要么这孩子就是成心来气他的,或者这里也有那个人的成分。总之是让他全身奇痒无比,却只能隔靴搔痒,这痒就逐渐蔓延到心里成为心里的一个梗塞,让他难受,让他郁闷。  他不再说话,沉默地将盒子收好放回到柜子下方,然后站起来往外走。  “爸爸,其实我见到你可高兴了。因为你是我爸爸。”  瑾岩的声音小小地从后面传来,带着几分忐忑的颤音。  他不做声,依旧往前走,右手边过去又是卧室,进去后又将自己扔到床上,努力平复自己躁动难安的情绪。  瑾岩趴在门口,看着他很小心地问:“爸爸你生气了?”  他略显烦躁地叹了口气,“不要说话。”  这孩子不言语了,跑到客厅坐了下来。  光透过乌云照到玻璃上,明晃晃地射到他紧闭的眼睛上,刺得眼睛发白。肚子开始咕咕的叫,他才意识到到时间已经不早了,饭还没吃。懒散缓慢地起来,走出卧室,看到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小小地蜷缩在那里,呼呼地沉睡着。  他才深觉大意,竟然就在这片刻的时间忘了早上这份突如其来的“礼物”,还有那个迷离神秘让他惊讶错愕又心神不宁的昔日情人。  他慢慢走过去,瑾岩并没有知觉,微张着嘴睡得正酣,他的五官很小巧,像是雕刻在脸上的一个个精美的艺术品,秀质可观。而此刻全身沉浸在睡梦中,少了清醒时古怪而谨慎的神气,现在整个人都是毫无戒备的憨态可掬的样子。  戴暮熙承认,这样子他喜欢。  轻轻将瑾岩抱起来,不幸他还是醒了。眼睛迷糊地睁开,却在一瞬间清醒了,张嘴叫了声“爸爸”,一下子将他抱住了。  这一声爸爸很有分量,松了松孩子的手,他得考虑一路辛苦奔波下来孩子的温饱问题。小区楼下餐厅不多,他平常都是到外面吃或者叫外卖。外面有家早茶酒馆,早上的一笼小笼包味道相当不错。  这孩子看样子早就饿了,一说吃饭就拍手叫好,还拍拍他的肚子说他自己“宰相肚里能撑船”。戴暮熙忽然很想问老妈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语言有没有这么丰富,还有有没有这么一脸贼精贼精的样子。  到了餐厅,坐下来,瑾岩的问题又来了,嘀咕着说:“早茶,爸爸,我们吃早饭还要喝茶啊?”  “这只是这里的一种文化,小孩子吃饭就可以了。”  “吃饭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有茶水?”  “吃饭喝茶,一种生活习惯,吃饭是主要的。”  “吃饭就是吃饭嘛,那为什么叫喝早茶?”  小笼包在瑾岩面前腾起一团白烟,迷雾中瑾岩的眼睛依旧充满好奇地看着他。他指了指他面前的,下命令说:“瑾岩,吃饭。”  这孩子安静下来,艰难而又着急地吃起这热气腾腾的。  戴暮熙又耐心地解释道:“早茶是包罗万象的,可以搭配各种早点一起,当我们说喝早茶的时候,其实就是吃饭。”  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嘴里还含着,含糊地说:“这个世界好复杂。”  嗯,你也不简单。戴暮熙心里附和道。  回去的路上,他问:“好吃吗?”  稚嫩的童音轻快地回答说:“好吃。”  到家后,他安排瑾岩补觉,坐了一晚上的飞机,也难得他的精神能这么好。他回想一下自己小时候,顿觉自愧弗如。  客房的东西都很齐全,床单被罩都是崭新崭新的,将瑾岩的那个小背包连带着他一起送进去,这孩子倒是听话,只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不好好睡,两只眼睛总是盯着他看。  他坐下来,面对瑾岩那闪烁迷离的眼神,问:“瑾岩,怎么知道我就是你爸爸的?”  “你不是爸爸,谁是爸爸?”瑾岩很觉奇怪地问道,又说:“妈妈说了,不认识自己的爸爸,那就白活了,她还说连自己儿子都不认识的人,是最无能的。”  戴暮熙得抚着胸口,今天已经中枪无数,不知哪一枪就能打到胸口上。  只是面对孩子,他的问题千百个,却不知道从哪个问起,想了想,说:“所以瑾岩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爸爸长什么样子了?”  “是呀,家里有爸爸的照片的。”  他有些愣住了,只是瑾岩没有注意到,而是又问:“爸爸,你明天干嘛?”  “明天上班,”  “我跟你去上班。”  哦,要跟他去上班,那么,问题来了
  第二章: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弥天大谎  早上叫瑾岩起床真是一件力气活,难道这就是晚上没允许和他一起睡的一种反抗行为?  喊了五声,才有知觉,“吱”了一声,继续闷睡。时间不允许戴暮熙有丝毫怠慢,忙将瑾岩拉起来,这身体还真是结实,意识还真是顽强,丝毫不带犹豫地抗拒着他的力量,誓死拼搏地往床上靠去。实在没办法,只能使用必杀技,将瑾岩扶着站起来,然后控制住他的身体,让他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戴暮熙忽然觉得自己太虐了,今天是怎么了,心里变态么?非要以这种方式跟这个家伙斗争到底。只是他心里更想知道的是这么嗜睡,他妈妈每天是怎么把他叫起来去上幼儿园的?  决定把他放倒在床上,就当自己遇到克星了,亲自伺候人家穿衣服吧。  没想到这时候,瑾岩醒了。  困顿迷糊中叫了一声:“爸爸。”  然后就是匆匆洗漱吃早饭,牛奶配面包,瑾岩吃得很香,他心里倒很受用。接着就带着瑾岩提前半小时出发了。早走的好处就是塞车不那么严重了。瑾岩一坐上车就兴奋起来,使劲摆弄着他身边能够得着的东西,嘴里不停地赞叹,“哇塞,爸爸这是你的车啊?”  “嗯。”  “我跟小强他们说你有车,他们还不信。”  “不能叫别人小强。”  “可是他真的叫小强啊。”  “哦。”  “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戴暮熙再次瞬间石化。  不过瑾岩丝毫没察觉,而是更兴奋地问:“爸爸,我们这是去哪里?”  “今天你就先在一个阿姨那里呆一天,我要去上班,下班了把你接回来。”  瑾岩立刻嚷道:“我不想去,我想呆在家里。”  戴暮熙一直目视着前方,声音是一贯波澜不惊的温和,“呆在家里没人照顾你。”  “那我想回家找妈妈。”  这话一说,瑾岩眉毛皱了几下,又摇摇头,说:“算了。”  戴暮熙被他的话牵引着转头看向他,瑾岩留意到戴暮熙看他,瑾岩忙将头调过去看窗外,转得有些猛了,差点碰到车身上。  车停在了本市中心区边上的一处还算幽静的小区外,带着瑾岩做了登记进到里面就直往右边的C座楼走去,然后坐电梯直上九楼,最后两人停在了一扇黑色门外,戴暮熙按响了门铃,而瑾岩则仰着头眼睛睁的大大的瞅着门上的9C的门号,一脸木然的样子。  不一会儿门就开了,眼前是一个留着齐耳短发圆圆脸鼻子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的女人。一开门就直直地盯着瑾岩看,对瑾岩看看,又对戴暮熙看看,忽然一拍手笑道:“哈,这不会是你儿子吧?”  戴暮熙早料到她大惊小怪的反应,但这话还是让他心里意外而吃惊,他便问她:“你是不是觉得他特别像我?”  甄心有些奇怪地看看他们俩,有些搞不清状况了,让他们进屋后就问戴暮熙:“那就是你外甥?养儿像舅舅嘛,但你不是独生子吗?”  他并没有听进去她的话,仍有些不服输的样子,转身来继续道:“我就问你,他是不是特别像我?”  甄心凑近瑾岩,说:“细看嘛,有点......哎呀,反正就是像,真像。”  她脸上肯定以及确定的表情瞬间变成了不可思议,看着戴暮熙,言语都有些结巴了:“这个......不会是......私生子?”  戴暮熙声音里带着几分埋怨地说:“不要在孩子面前乱说。”  甄心彻底震惊了,眼睛都睁圆了,“你......”然后不出声了,嘴里打着“儿子”的口型,表情很是夸张地说。  “应该是。”  戴暮熙心里某处起着波澜,波浪越卷越大,波涛流得很急速,明明很激动了,回答得却很是自然,  他的激动都掩饰在内心里,甄心却都毫无遗漏地展现在了脸上,好像发现了外星人似的又仔细盯着瑾岩看。瑾岩一进来就被她这带着点神经的吃惊讶异的样子唬得不知所措,又见她目光如此灼热地盯着他看,就小心地退到戴暮熙身后。  戴暮熙却把他拉出来,对甄心说:“别一惊一乍了,今天拜托你个事,你不是不上班嘛,帮我照看一下孩子。时间比较赶,我要先走了。”  甄心佯作为难地说:“这个嘛......”  “行了,回头请你吃饭,‘泰满贯’。”  甄心立刻爽快地应道:“OK!没问题。”  “爸爸,我要跟你走!”  瑾岩突然恳求着说。  “好好听话,甄心阿姨很温柔的。”  甄心饶有兴味地看着瑾岩说:“是的啊,比你爸还温柔!你就放心跟着阿姨喝西北风吧。”
  戴暮熙没再和她斗嘴,就忙出来了。只是到了楼下却又忍不住看着上面。他带瑾岩来甄心这里不全是将他托付给甄心照看,当甄心说出那句“真像”的时候就好像小时候看“少年包青天”,揪心地跟着包拯一步步追随着线索,只为包拯亲口说出那个真相,听到的一瞬间大快人心,可是瞬间又觉得失落,一句“真像”就没了?谁来给他这份激动一个强有力的解释?  这一天的工作戴暮熙都是心不在焉的,觉得时间竟如此难熬,好不容易等到下班了还要临时加开个会,会议结束后就迫不及待地往甄心家里赶去,同事小何说他像是单身多年的青年忽然有一天一见钟情了自己心仪的姑娘,上班时间心不在焉,下班就成了一头脱了缰绳的牛,朝着发情的路上奋勇前进着。  戴暮熙知道他和甄心一样不靠谱,总是信口胡说,丝毫不注意措辞,也不去理他。可是内心竟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他的话,他只不过是去见那个被称作他儿子的孩子,也许情绪表现得不对,但好得这也是一场天大的意外,让他既惊而喜。  去之前他又给楼上的两个人买了份披萨,校友邢行的儿子很爱吃必胜客的培根芝士披萨,小孩子的口味总是相通的吧。  他还在想象屋里会是什么情景,甄心一开门他就看到她一脸无奈的挫败,瑾岩则一副临敌戒备的虎虎的样子坐在沙发上,那样子蛮像一头极不爽的东北小白虎。小白虎,戴暮熙又想到了自己以前的头像,这孩子总是带给他一些比较酸涩扯痛的回忆。  甄心扶着墙做失败状,哭笑着说:“你个仔葛脾气都几倔下喔!(你儿子脾气还挺倔啊)”  戴暮熙又看看瑾岩那虎虎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是不是很像你们北方汉子?”  他把披萨放到桌子上,没有成功吸引到瑾岩的目光,倒是甄心的两眼一直盯着披萨发光。  “你不是要减肥吗?”  甄心当即摇头:“今晚暂时停止计划。”  戴暮熙买的披萨够大,本来是要三个人一起吃的,但瑾岩一直都不高兴地坐在沙发一角,似乎对他也有些看不顺眼了。他喊了几遍,人家都不吱一声,更别说能和他预想的一样一看到披萨直流口水了。  这牛脾气,还真不像他。  无可奈何,戴暮熙觉着还是带他回去得了,这话刚一出口,瑾岩就猛地起来往门口走去,接着开了门就出去了。然后又忽然回来,大声对着甄心喊道:“阿姨再见!”转身又走了。  戴暮熙也不多做逗留了,忙后面追了出去。  他没想到这孩子牛脾气还真大,从把他带出小区上了车到现在半个多小时了,一直苦着一张脸不说话,他只能开口暖场:“怎么啦?和阿姨闹别扭啦?”  他一脸愤愤的样子,却终于开口了:“她很讨厌。爸爸,你以后不要见她了。”  戴暮熙心里暗笑,说:“人家阿姨照顾你一天,小孩子应该要懂得感恩,要感谢人家。”  瑾岩更不高兴了:“她总爱问我一些问题,老讨厌了。”  “什么问题?”  瑾岩不说话了,大概闹过脾气之后肚子饿了,眼睛总是扫着外面一家家从眼前流过的餐厅。戴暮熙倒很想做一下深度的试探,他到底在回避什么,可是又有些不忍心。  正在做思想挣扎的时候手机响了,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甄心声音怪怪的很是神秘地说:“他妈妈是魏雨叚吧?”  戴暮熙忍不住去看瑾岩,瑾岩也正看着他,一脸的不满意,这张不高兴的小脸让他心里有些紧张起来,心跳也加快了几分。  甄心有些尴尬地笑笑,说:“还是我冒昧了?那真的不好意......”  戴暮熙忙说:“没有。”  电话那头沉默了,戴暮熙知道她并没有挂,果然过了好一会,等到她反应过来迎接他的就是惊天一呼:“这该是一件多么震惊而喜悦的事情啊,是不是啊戴暮熙,尤其对于你来说。这么劲爆的新闻一定要昭告全天下啊。”  这个人总让他不放心,他忙说:“别,你千万别......”  只是话还没说完,又被她打断了:“你们俩太神了!”  今天甄心很成功地用两句话就攻破了他的敏感地,是因为他内心的这片园林并没有防护带,很久没有开垦了,他以为已经荒芜了,没想到一滴水就能让整片荒草复苏,只不过变化得太过动天撼地,他一时有些承受不住。  晚上他带瑾岩去吃口味虾,湖南辣味不够,浓香不足,因入乡随俗,倒有本地特有的那种清淡鲜香,初觉平淡,继续吃下去香味便渐渐溢出萦绕在舌尖,回味持久。且这略清淡的口味也很适合小孩幼嫩的脾胃,看瑾岩吃得津津有味的,却也没觉得有刺激之感。这孩子真的好养,吃什么都很香,饭量也不错,就是身体不能很好地吸收营养,显得很单薄。  戴暮熙很自觉地想,真像他。
  瑾岩吃饭有个特点,整个人都会全神贯注于食物上,样子极为专注,你跟他说的话会有三分之二自动被他屏蔽到几米开外,所以有什么重要的话最好不要在餐桌上跟他讲。  戴暮熙就是在餐桌上跟他说他白天工作的时候让他暂时呆在王婆家,当时他的态度是默认。  没想到第二天去的路上一瞬间作恍然大悟状,然后开始不满地抗争。  “你都没跟我说,这对我不公平。”  “昨晚上吃饭的时候你不是答应的很好吗?怎么今天就变卦了?”  “你不应该在吃饭的时候跟我说。”  戴暮熙哽住了,只好说:“以后我会注意的。”  瑾岩却仍不解气,浓黑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仿佛跟人结了不解之仇一样。  他只好往他感兴趣的地方提,说:“王婆做的甜点特别好吃,你在那里就可以吃到很多种不同口味的甜食。”  “不喜欢。爸爸你不用这样,我很生气。”  “王婆家只有酸奶和西瓜,看来你更不会喜欢了。”  “有西瓜?!”  瑾岩眼睛亮了,整个人瞬间兴奋起来,拉起他的手摇来摇去,以求证实:“真的吗?在一个大房子里卖吗?有很多很多圆圆的西瓜?”  戴暮熙从一片雾霾中看到天光照进来的一个甬道逐渐变得宽广。其实他只是想随口再打击一下瑾岩,小孩子不能太骄横,更不能助长他的气焰。谁知道却是误打误撞到他的兴奋点上,不得不说还真是意外的惊喜。  于是他很耐心地提高兴致解释:“王婆开着一家牛奶店,店外面摆着一排一排的西瓜。”  “那一定很壮观!我能吃西瓜吗?”  “嗯,你帮王婆看好店,就有西瓜吃。”  因为有不少人习惯在早上来这里拿一杯牛奶,所以王婆的店老早就开门了。西瓜并没有像戴暮熙说的那样在门口摆满了一排又一排,而是在店门口两侧很大的果篮里满满地堆砌着。  瑾岩忙跑到西瓜堆里,用手敲着西瓜,还将耳朵贴近去听声音。然后看戴暮熙进店了,又忙跟着进去。  这是G市老字号牛奶品牌YT牛奶的连锁店,清一色的摆着玻璃瓶、塑料瓶装的各类流质奶制品,其中以酸奶居多。王婆靠在一张简易的方桌旁看今天的早报,一抬头看到戴暮熙,慈眉善目地一笑,忙站起来招呼他。  “阿熙来啦”  “阿婆,好早啊。”  然后她的目光很自然地转移到戴暮熙身边的小孩身上,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孩子,又看看戴暮熙,用不确定的语调说:“这是你外甥?”  瑾岩的眼睛一直不停地盯着周围的酸奶瓶子看,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看着王婆,猛地反应过来:“是的,他是我舅舅,养儿像舅舅。”然后又急忙大声补充说:“王婆早!”  这孩子,真叫人尴尬。  这是昨晚上达成的共识,因为所有人都不认识瑾岩,他怎么好意思跟人说这是我五年未见的儿子,况且现在,存在的未知有很多,所以跟瑾岩千叮咛万嘱咐,还给他普及了一下家族关系谱,方便他接受舅舅这个称呼。  甄心说瑾岩像他,那么既然老话说“养儿像舅舅”,那么关系就定为舅舅和外甥。  其实他很没把握能说服瑾岩在别人面前叫他舅舅,本来静待见招拆招的,结果出乎意料的是,瑾岩竟然一口答应下来。虽然看出来是千万般的不情愿,但还是大仁大义地表现了他的理解和大度的宽容,然后还很鄙夷地说:“妈妈早说了,如果你不好意思,就让我叫你舅舅。”  那一秒瑾岩的表情让他一下子回到了那一天,那一晚,那个生命中的另一个她,或者说她的另一面。当时耿耿于怀的就是,那才是她真实的一面吧。
  回到现在,让他心里颇受用的是王婆看起来很喜欢瑾岩,瑾岩那张好看的脸蛋和机灵的鬼样子成功赢得了王婆的欢心,而他则被狠狠地嫌弃了,瑾岩瞟了他一眼,说:“舅舅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上班要迟到了。你快走,我要帮王婆卖西瓜了。”  “舅舅”,叫得跟“爸爸”一样轻而易举,让他顿时感到自尊心无限受挫。他在那颗脑袋后面点了一下,严肃地指正:“叫婆婆。”  王婆却把瑾岩往怀里一揽,摸着瑾岩的脑袋,问戴暮熙:“孩子多大了啊?”  戴暮熙看了眼瑾岩,说:“五岁了。”  瑾岩颇不满地大声纠正:“快五岁了,还没到五岁呢。”  王婆纳罕地笑了:“五岁个子还不小呢,这个头将来要超过你了阿熙。”  接着她又说:“阿熙你就去上班吧,瑾岩就在我这里,这孩子我太喜欢了,长得真靓,像你。”  他要走的时候,瑾岩冲着他又是一句:“养儿像舅舅。”  好吧,他的错,昨天这句话给灌输得太满了,本以为今天能让他不会轻易在人面前说漏嘴穿帮,结果倒是物极必反,让这个家伙把自己逼到此地不容的地步,只能灰灰地赶快离场。  从王婆店里出来后,走了几步,又折回去看里面的情形,瑾岩压根就没在意他,闷着头在捣鼓桌子上的一个东西,王婆的身体挡着,看不到他在干什么,不过他估计王婆是在拿牛奶给他喝,不过这孩子这样子倒是挺自来熟的,一点都不拘束。  这孩子还真是不认生。  好吧,他得走了。  把瑾岩交给王婆他是最放心的,王婆是这个褐色高墙绿色玻璃隔着人心的中高端小区里唯一和他真心相待的人。说起来两个年龄相差一辈的人能走到如此亲近的地步也源于一段逗趣的缘分。  自这个小区有人入住以来王婆的店就在这里扎了根,等到他购置了房子住进来的时候她的店已经在小区内打下了名气,超好的态度和人缘凝聚了很多老顾客。只是也许看惯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那天早上他的出现给她的生活融入了最新鲜最明媚的色彩,从一进店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的脸。当时的戴暮熙一直以为自己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摸了摸脸,感觉不到什么,想照镜子,又不方便。那感觉浑身都是刺,蛰得他全身上下没一处是自然的。  当时他还想,这个阿婆不会是心理变态,对他有什么不良企图吧。后来的事实却让他心里狠狠地抽了几个嘴巴子,王婆是对他一见钟情,所不同的是,她是在给自己物色女婿。  他要离开,王婆忙叫住他,主动和他热情地攀谈,并且一针见血地问他有没女朋友,自己有个女儿,有没有想法认识一下。他当即就婉拒了,那之后一段时间都没过去过她的店。后来这件事情逐渐淡忘之后,当他再一次踏进店门的时候,熟悉的热情和寓意颇深的话语再次袭来的时候,他的那个略显尴尬的回忆才算复苏。  王婆善良真诚的眼神倒让他不忍再直接离开,也正好那段时间和第二个女友分手不久,心情也不佳,索性坐下来和王婆开始闲聊。免不了又提到她的女儿,后来也见到了,那女生文静、甜美,长得一副很惹人怜的样子,倒真的对他很有意思,但他那时候将心思都放在了事业上,对感情一点想法都没有,况且这妹子也不是他的菜,就和她保持了最佳的友谊关系。  可是王婆却认定他就是唯一的雀屏佳婿,说了不知多少好话,帮他做了不知多少的事,可谓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就差把一颗心亲自捧上献给他了,他心里很不忍,但也一次次地婉拒了。好在后来女儿王晨遇到了一个真心爱她的人,并在第二年结了婚,他们二人之间关系中的尴尬成分也就逐渐消弭了,但王婆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对他好。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到底哪里那么好,值得王婆这般疼爱,真如亲儿子一般。不过事实倒是王婆还真没有儿子,并且不止一次向他吐露没有儿子的遗憾。估计他在她心里正好是那个空旷漏洞的一份弥补吧,这么想想,他的运气还真是好。  其实他知道王婆也不是不怨他不恼他的,但更多的是遗憾,他无可补偿,只能多来看看她,陪陪平时女儿不常在身边的老人,以解她的孤独。  所以他还在担心,万一王婆以她老练的阅历看出来他和瑾岩之间的端倪怎么办?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当年的一夜放纵竟然会有这样的结果,但其实当时有没有这样龌龊的想法,他是有的,结果还真的让他制造出来了,可是没想到,时隔六年以后他才知道。  这叫作孽啊,自作孽,不可活。  他工作的GM税务师事务所位于G市中心区一处写字楼群里,周围高楼环绕,绿荫浓郁,景观非常时尚优雅。只是距离他住的地方比较远,一般情况下开车要一个小时,不过对于他来说,无非就是起早一点,有车,有房,事业一片坦途,人缘好朋友多,生活怎一个惬意了得。  年纪轻轻28岁就当上了主任,但他不认为自己有多聪明,他觉得都是侥幸,或者说的好听点,是幸运。遇到了对他青睐有加的领导,还交到一群混得风生水起的损友,于人情于财路,他都是一马平川海阔天空的。甄心就说他,再加上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好皮囊,想不成功都难。  一切都太一帆风顺了,自然而然地就培养了他的优越感,觉得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也没有什么值得痛苦、忧虑、牵挂的。  这一切的一切在此刻戛然而止,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扶额,回想这个孩子成长的那六年,他在做什么,他妈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步一步将他拉扯大,现在出现了什么事情,才致使她将这孩子给他送过来。甚至他还有另一种感觉,去上海学习只是个幌子,辛苦养这么大,该是新仇加旧恨报复的时候了吧?  可是这也不应该,她不应该这么做,也没道理她会这么做。  回想一下那天那通电话,她的声音真的很陌生,可是那一声“戴暮熙”却让他心头一震,有熟悉的触电的感觉,酥酥麻麻,心房跳跃的节奏一下逼近一下,击节有力,频率紧密。这六年来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失常的心跳加快的感觉,却被一个简单的不愿多谈的电话给彻底击溃了防线。  今天上班纯属打了个酱油,上一个项目刚结束,下一个项目的复审被安排在几天以后,大家都有短暂的休憩时间。所长同校的罗师兄到省里开会去了,一向关系不错的代理部的主任王真琳今天意外地没来上班,要知道平时她可是典型的拼命三娘。  财务部的小何借着到他这边核对项目报表的空当偷得浮生半日闲,坐下来,很鬼祟地冲他说:“昨天下午急急忙忙走得那么快,干嘛去啊?赴小凡姑娘的饭局?”  就知道他会这样,喜欢人小凡,可是小凡喜欢的是他,于是乎时不时地过来对他旁敲侧击。其实夹在这两个人之间真有点背腹受敌的感觉,一个像刺,一个像把软刀子,矛头都是对着他,也难得他到现在都还能与两个人维持和平的状态。  他说:“既然喜欢人家就去追,你在这里试探我是没用的。”  小何显得有些懊丧,但摆摆手仍装无所谓地说:“又不是没追过。”接着他想起一事来,说:“对了,昨天下午你走之后有个叫什么力的人来找你和罗哥,你不在,就和罗哥出去吃饭了。”  “力......力哥!”  戴暮熙在犹豫中瞬间惊诧了。周天,就瑾岩来的那天,力哥是给他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的,力哥平时一直处于深入简出的状态,在校友群里也一直都是隐身,但唯独这次,非常之热情与热心。这位在G市商界颇负盛名的前辈难得这般优待与看重,又说女方是怎样的惠外秀中,才貌双全,十分看好他二人。他盛情难却之下,便答应了。  完了!这可是力哥的盛情安排,他竟然忘得一干二净,食言带爽约了!
  第三章:当爹也要吃儿子的飞醋  下午回去,到王婆店里去接瑾岩。这个时候往往是店最红火热闹的时候,只见瑾岩坐在这边西瓜堆旁的小凳子上,王婆还给他在凳子旁撑了把太阳伞,放了盏风扇,吹着小风来回扇着。  一开始还玩着手里的小车,看到有人过来,就忙抬起头来,大声地叫喊:“王婆卖瓜咯——”看到客人看着他的吃惊而怜爱的表情,又忙再大声吆喝一声:“自卖自夸!”  嗯,察言观色的能力真不差。  周围的人都呵呵笑了起来,王婆笑着从里面出来张罗生意,还不忘在瑾岩头上摸一摸。有人走到瑾岩面前,蹲下来跟他说着什么,看出来这人脸上都是对孩子的喜欢,只是瑾岩明显不喜欢和大人聊天,不情不愿地说着,心思全在他手上的玩具车上。只是一回头,看到了他,一个“爸”的口型已经出来了,又被他生生换成了“舅舅”,大声叫了出来。  王婆看到他来了,对瑾岩说:“舅舅回来了,快去给舅舅拿杯酸奶。”  瑾岩忙跑进店里,将那个阿姨冷冷地晾在那里,人家也怪没意思的,拿了酸奶就走了。  瑾岩拿了一瓶玻璃稀酸奶,小步跑出来,伸手递到他跟前。他拿出钱夹,问瑾岩:“今天喝了婆婆几杯酸奶啊?”  “就两杯。”  “西瓜呢?”  “婆婆切在碗里让我吃的,一小碗。”  “婆婆赚钱不容易,吃完东西要付钱的,把这30块钱放在婆婆的桌子抽屉里。”  瑾岩点点头,乖乖拿着钱去了。  这么多年过来,王婆知道戴暮熙一向如此,这次不付,下次也会一笔付清,而且那样的话往往会多出一千元不止,她也一直拗不过他,只能说:“你又这样,总是跟我客气。”  瑾岩从里面一跳一跳地出来,说:“婆婆,这叫亲兄弟明算账。”  “哦,是吗?”  王婆眯着眼笑起来,金童玉言,老人家往往听得最无奈也最喜欢。  戴暮熙让瑾岩进去拿东西,要带他回去。王婆一听,眼看着孩子进店去,转头来对戴暮熙说:“明天还让他过来吧。”  他不好意思地一笑,说:“这段时间只能麻烦您了。”  王婆一摆手,说:“这怎么叫麻烦呢?”  只是说完这话,她又对店里面瞅了一眼,脸上犹豫了下,说:“阿熙啊,你不是独生子吗?怎么还有个姐姐?”  王婆今天的情绪不是很对,尤其是说这句话的时候,老人的阅历和智慧摆在这里,他都无法直视王婆的眼睛,但是嘴里说出的话依旧是不打草稿的谎言:“嗯,我大伯的女儿。夫妻两人这次去香港学习,就顺路将孩子放在我这里了。”  王婆没再说什么,戴暮熙将错就错,没再解释什么,带着瑾岩回去了。  晚上想约力哥吃饭来着,结果电话没接,也一直没回。想来是怒了吧。想给老大打个电话询问一下,又怕提他最近老是早退的事情,手机在手里掂来掂去,又放回到茶几上。  此后上班就一直将瑾岩放在王婆那里,又买了几个大玩具几包零食放在店里,才算安抚了瑾岩那颗幼小孤独的心灵。王婆看他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不住地赞道:“你这个舅舅真是细心。”  不过不论在王婆那里玩得多嗨,只要他一回来,瑾岩就呆不住了,他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直到回到家里他身后的尾巴才算卸下来。  戴暮熙逐渐发现,上班的日子里,下午王婆的店门口瑾岩的吆喝声变成了他人生的一个旋律,每到时间总会咿咿呀呀地哼唱,而一堆绿油油的西瓜旁的小小身影也成了生命里一个定格的画面。瑾岩说王婆的西瓜很好吃,那些年,也有人说过,学校西苑的西瓜汁最好喝。  “王婆的西瓜,又大又甜!”  总会有顾客过来,打量着瑾岩,问:“小靓仔,你是王婆的孙子吗?”  瑾岩总是很认真地回答:“我是王婆的孙子,但我不姓王。”  那些人还想问什么的时候,王婆就出来了,他们不好再问,也不好直接就走,总是买些东西。王婆不住口地夸瑾岩,自打他来之后,生意比之前更好了,以后门口不用放招财猫了,有她的瑾岩就行。王婆还说,瑾岩平时很乖的,有吃的,有玩具,他的小日子就满足了,一点都不用大人多操心。这话说得戴暮熙别提多有满足了,也彻底消弭了他害怕瑾岩会给王婆带来麻烦的愧疚。  其实这也要感谢王婆的用心照顾,店里后面王婆挂了帘子,里面支着张床,还安着一个灶,平时的早中晚三餐都是在这里完成的。午餐最近成了她做的最认真也是最丰富的一餐,外面让瑾岩照看着,她就专心给两个人准备午餐。每天保证一个肉菜,一个素菜或者凉菜,一罐汤。王婆烹饪手艺非常好,做出来都是极其经典的本地菜。  戴暮熙也承认,当年如果考虑一方面的因素和王晨交往,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王婆做的美食,尤其是几道鸡肉菜,白切鸡,炸子鸡,以及煲的鸡汤,王婆有自己秘制的调味品,每道菜于鲜香中总能品出其独有的味道,让人回味无穷。  瑾岩最近长膘了,胳膊摸着比之前有肉了。他觉得自己摸这孩子的肉摸上瘾了,人家当然也不傻,盯着自己的小胳膊看了好久,悲叹道:“爸爸,我胖啦!”  他忙说:“胖了是好事,太瘦不健康。”  “可是瘦了好看,帅!”  他看着他,问:“谁说的?”  “妞妞说的。”  他更好奇了,“妞妞是谁?”  “隔壁卖小孩衣服阿姨的女儿。”  “你信她呢还是信我?”  瑾岩坚定地说:“我信她!”  这一声,竟然堵得戴暮熙心里一阵窒闷。想了想,说:“好,明天我跟王婆说,不要给你做中饭了。”  “你想饿死我呀。”  “是你自己想要减肥的。中午你那份你可以打包回来晚上我吃。”  “晚上咱们不是有大餐吗?你还需要吃那个?”  完了,他给惯得坏毛病。白天在王婆那里基本上都是米饭,又都是自家做的,晚上他回来,总会带瑾岩去换换北方或中部地区的口味,去的都是周围清一色的小资餐厅,环境没得说,食物更没的说,不说味道,单就是摆盘和搭配就有够精致。没想到,一时疏忽就养成了他这样的思维。  更没想到,原来每天那样迫不及待地等他回来就是为了他那顿大餐啊。
  他说:“晚上那顿以后就免了,不然你怎么减肥?”  瑾岩本来走过去要开电视机的,听到这话忙赶回来,眼睛着急地滴溜溜转,然后突然问:“爸爸,你看我现在还帅吗?”又补充一句:“还和你一样帅吗?”  戴暮熙点点头,“嗯。”  “那好,我现在不减肥了。”说完一努嘴,将手里的往沙发上一丢,颇懊恼丧气地说:“妞妞真让我伤心。”  戴暮熙心里“切”了一声,说:“男子汉不能为了女人伤心。”  “她是女孩。”  好吧,现在小孩的思维,真是越来越与时俱进与日成熟。  不过回想起瑾岩平时和他吃饭的样子,似乎很少有什么东西是他真正接触过吃过的,每一道菜都是一个新世界和一个味觉上的惊喜。  平时很少吃那些东西吧,难道因为生活拮据?  他得去看看他的包包,之前也不是没看过,但他总觉得自己忽视了很多东西。  不过得等瑾岩睡着之后才能看,也不能怪他完全忽视,是因为这个孩子对这个背包防护得很紧,把每天要穿的用的拿出来,包包呢塞到柜子最里面,丝毫不给他机会去碰,你若问他,就说:“里面没什么东西的,什么都没有。”你若再逼他,他一着急,就蹦出一句:“妈妈说不能随便给别人看的,爸爸也不行。”  其实他一直很好奇,可是在孩子面前,他总想坚持某些原则,虽然这种原则,有时候觉得很别扭,只能放在心里做着看不见的挣扎,一直没有去打破。  好吧,他坚持不了。或者说他心里实在放不下,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证实。  包包对于瑾岩来说还是很大的,想来是为了储备一个月的用品。打开来,衣服洗漱用品都已经拿出来了,剩下的东西并不多,一个很袖珍可爱的篮球,一个超变形蛋,也叫奥特蛋,一架颜色很炫的迷你自行车,这几样还比较珍贵,其他的都是很廉价的小玩具。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一摸隔层,里面还有东西。他心里跳了一下,摸出来一个手机,熟悉的彩霞红,包括机身机形,怎么看都是他大学满满的记忆,此生还能以这种方式真实地握在手中,他曾经奢望过,后来渐渐失望而绝望了。他都要忘记了,他差点要忘记了,可是它回来了。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心里一酸,竟然有想哭的冲动。  手机的后面还有张卡片,拿出来一看,他的心跳瞬间停在了这一秒,竟然是他大学时代青涩的模样。他忘了他在台上讲什么,穿着淡蓝色的衣服,神情还挺淡定,姿态还挺自信,笑容还真是清爽,发黄陈旧的底色宣誓着时光的兜转,青春的逝去,可是却用回忆的方式记录着他曾有的最黄金的岁月。  这是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他在那里说着什么?拍照的人偷偷帮他记录下那一刻珍贵的时光,却自己将照片珍藏了这么多年。照片的边角已有磨损的痕迹,表面的薄膜也浮起一个个褶皱,是有人经常触摸翻看的结果吧?  一旁的瑾岩睡的正香,睡着的样子是他最喜欢的,回归了一个孩子最天真纯粹的一面,像个稚嫩的小动物一样,小小的,很可爱,也很需要保护。他伸手摸摸孩子的脸,鬼使神差地将照片拿到孩子脸旁做着比较,他们都说像,他也觉得像,这鼻子,这眼睛还真有他的精髓,似乎不怎么像他妈妈,那个人应该不怎么高兴吧。  这个世界真神奇,没想到会有这么奇妙的一天,一个浓缩版的他从天而降,整天跟在他的后面喊他“爸爸”,从那一刻起,他就成了这个有他的个人鲜明标识的小生命的大山和大树,有了责任和义务去为他遮阴避暑,给他依靠。这种感觉,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的觉得美妙,甚至有种荣誉感。  把包包整理好放回衣柜,却发现瑾岩带的衣服在偌大的衣柜里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堆,拿起来一看,也不过三四身,这在夏日绵长闷热阴晴不定的G市来说简直少得可怜,看得他心里难受。  周六的早上瑾岩异常兴奋,吃早饭的时候满嘴都是米饭,鼓鼓囊囊地哼着歌,整张脸跟个似的。他问是不是因为要去给他买衣服,没想到他很小大人似的颇认真地说:“买衣服多俗气啊。”  “那你觉得什么不俗气呢?”  瑾岩小声地央求说:“爸爸,你能不能陪我去玩啊?玩就比买衣服有意义。”  “好啊。”  孩子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他点点头。  接着瑾岩三下两下就扒完了米饭,起来就去他的房间换衣服,没一会换出来,结果穿反了。戴暮熙又给他正过来,才发现身上这件衣服都穿了好几回了。  他带瑾岩先去中佳广场的商场里一口气买了五身夏装三双鞋子,刷卡的时候让他想起以前给那两任女友买东西都还没这么大方,他和这小鬼有缘。  瑾岩兴奋地提着大袋子小袋子在过道喘着气跑来跑去,两圈后就累得不行了,走到他身边,似乎还是不可置信,对正在付账的他说:“爸爸,你给我买这么多啊?”  他摸摸小鬼的头,说:“嗯,瑾岩最近卖瓜工作做得很到位,很好,所以这是你应得的奖励。”  他一手接过袋子,一手拉着瑾岩,往出走的时候又觉得孩子的情绪有些消沉了,便问:“怎么了?”  瑾岩撇着嘴说:“其实妈妈骗我呢,她还说她给我买的衣服很多呢,都没有你今天给我买的多。”  他思索了一会,说:“这不算爸爸给你买的,这你是干了活,应得的奖励。”  “爸爸,你是不是赚钱比妈妈多?”  “爸爸是男人,自然要比妈妈赚的钱多。”  “那爸爸也给妈妈买衣服吧,妈妈衣服比我还少呢。”  哦,他原来以为孩子是想要更多,原来初衷在这里。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答孩子,只能问:“妈妈给你说她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月以后。”  他点点头,“行,到时候咱们俩去迎接她。”  把衣物放到车子后备箱后,就带着瑾岩直奔中佳广场的多来A梦主题公园,最近超级火。这些游乐活动几年前他偶尔还会陪着女朋友参加,升任审计部主任一职以后就再没有涉足过,当领导很容易让人变得比同龄人更成熟。但今天瑾岩要玩,就带他来玩这个吧,这可是近来小朋友的最爱。也顺便让自己再年轻几岁,可是带着个孩子,还能年轻几岁?  只是没想到,带人家到这里的时候,这家伙竟然对这个主题park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迷上了旁边的迷你篮球赛。这个迷你篮球赛场地有三十平米,两边篮架是在一米二到一米八之间可根据孩子的身高自由调节高度。场地全都涂上了红蓝相间的彩色并点缀有很多卡通图案,并提供有红蓝两色的小球衣,小孩的年龄限制在4岁到10岁之间。只是小孩玩一轮的票价要100元一次,这对于很多普通家长来说有些贵,也只能望而却步。但即便这样,因为场内小朋友生龙活虎的表现,使得场外看比赛的家长孩子们的热情一度有增无减,场面也很热闹。
  瑾岩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交了钱,却还不能理解,这孩子瘦瘦的身板怎么好这口,还真没看出来。  只是人家到了场地换好红色球衣后拿着小个篮球在做热身的时候,他才深觉自己对这孩子的不了解。这家伙穿上球衣还有模有样的,持球、盘球、抛球一气呵成,动作虽然不太熟练,但是做得很优美,手里的球弧线一般的在空中游走,最后做抛物状顺利到达眼前一米四的篮球框里。  全场发出惊叹的欢呼和叫好的鼓掌声,主持人拿着麦先是做惊讶的表情,然后才回过神来,连呼“太帅了!”动作非常标准有木有?!”“我们中国的詹姆斯诞生了!”  瑾岩完美投篮之后转头笑着看了看他,他肯定地微笑点头回应,小鬼又转头继续他的表演了。又来了两轮精彩的带球投球之后,接着是他和另一个蓝色球衣男孩的过人比赛,先是瑾岩拿球,先在脚前做着盘球,作势要从左边过,那男孩往左边一倾要拦截,结果瑾岩一个敏捷地交叉步转移到右边,从右边跨过去,带着篮球直接到篮下,往上一举一投,篮球在篮筐边沿走了一周后落到了框内。  现场又是一阵欢呼,蓝色衣服男孩显然有些沮丧,再一次他过人瑾岩防守的时候,明显慌张急躁,一个不慎球没带好甩了出去,滴溜溜滚出了边线。  瑾岩大胜,高兴得笑得合不拢嘴,又自个儿拿着篮球做着盘球动作,这时候主持人将两个孩子同时拉到场中央,一个一个地问他们。  “叫什么名字啊?”  瑾岩脆生生地回答:“戴瑾岩!”  这一声直接说到戴暮熙心坎里去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内的红色身影看。  旁边挤过来一个女人,突然问他:“请问那是你儿子吧?”  他礼貌地回应:“嗯。”  “你儿子长得像你,个头也像你,真高。篮球打得这么棒,将来一定是打篮球的好苗子。”  “谢谢。”  “您应该也会打篮球吧?怎么看都是遗传。”  “不好意思,我不会。”  他礼貌而生疏地回答完这个问题后,就走到入口处等瑾岩出来。  没想到这100元的价值其实是在礼物这里,瑾岩得到的是NBA某个明星的签名篮球一个外加一套小孩版的篮球衣,另外那个小孩只有一套篮球衣。  瑾岩有些艰难地抱着战利品来到他跟前,这篮球比他比赛中拿的大了很多,他有些吃力地把它举给他看,他看了眼上面的明星签名,将球和衣服拿过来,给瑾岩擦了擦满脸的汗,就带着他走出人群。  瑾岩兴奋了好一阵后才感觉到周围这座冰山,小手紧紧地握着他,眼睛转了几圈,说:“爸爸,其实你不上班我最开心了”  知道瑾岩又在想法子讨他欢心,只能应一声:“嗯。”  “爸爸你不开心?”  他仿佛下了某种坚定的决心一般,说:“回去爸爸教你打游戏。”  “打什么游戏?”  “三国杀。”  是的,他没办法在孩子面前佯装高兴,即便瑾岩赢了比赛。他一直都觉得瑾岩的性格不像他,也不像她,但从没想过还会像谁。他这么会打篮球,肯定不是遗传,因为他压根不会也不爱玩这类运动。可是有一个人,他很会打篮球,而他的性格,就如身边的瑾岩一样,外向而好动。  他对那个人,亦如此刻他的心情一样复杂,说不明道不清,而他就和她一样,因为刻印着他青春的伤痛,虽然时间过去久远,却如心头痣一般,在他的记忆里永远无法抹去。  因为瑾岩而想起他,像在他的心里扎下一根刺一般,疼痛,难受,并且难以接受。  戏剧一幕幕上演,他终于觉得无力承受了,于是逃遁回家。顺路在玩具店里买了一套三国杀,甫一进屋就把瑾岩招呼过来,结果瑾岩对着那盒包装很精美的纸牌瞅了瞅,却说:“妈妈说打扑克是赌博,男人不能碰的,只会退步不会进步的,流氓才会赌博呢。”  再中一枪,天晓得他此刻有多脆弱。他无奈地一摸孩子的脑袋,说:“你妈太严肃了,你看看这牌是扑克吗?这叫益智牌,可以开动脑筋让你的脑袋变得更聪明。”又试探性地问:“你觉得爸爸聪明吗?”  瑾岩机械地点点头:“嗯嗯。”  “都是玩三国杀锻炼出来的。”  他把身份牌摊开来,又拿了些功能牌,花花绿绿地铺展开在瑾岩的眼前,然后诱导他,说:“你看这些牌是不是很漂亮?”  瑾岩指着貂蝉那张牌,态度认真地说:“这女的衣服穿太少了,爸爸,玩这些不会成为流氓吗?”  他斜睨了眼这家伙,拿掉貂蝉,“好吧,把她放一边。你看这诸葛亮,听说过吗?”  “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  “就是那个诸葛亮。这些人物全都是三国时期的人物,三国时代魏蜀吴三国鼎立......”  终于燃起了瑾岩的好奇心,他疑惑地问:“现在有很多国家,那时候怎么只有三个呀?”  好吧,好奇心跑偏了,他只能顺水推舟,说:“那个时候是在中国有这么三个国家,战乱纷争,谁都想称霸王一统天下,所以他们要干掉对方。”  “爸爸你用词不对,应该叫‘打败’对方。”  他竟然再次被嫌弃,整个人倒在沙发靠背上,略显疲劳地说:“好吧。”  瑾岩说:“肯定不好玩,爸爸,我不想玩。我要去玩那个大大的篮球,妈妈说让我打篮球,打篮球也能让人变得聪明,还能锻炼身体,而且不会成为流氓。爸爸,你也不要玩了吧,玩个牌让你这么累,肯定不健康。”  他站起来,瞪着瑾岩用教训的口吻说:“你妈都给你灌输的什么思想?玩游戏不代表是流氓和不健康,知道了吗?”  可是人家拿着篮球,丝毫不在意他的情绪,双手一丢,说:“爸爸,我要投篮啦!”  那篮球直接飞到他身上来,正中下怀。他把那篮球托在手上,说:“不要玩了,把那金鱼缸打碎怎么办?”  正说着,来电话了,拿起手机一看,是甄心的。这恼人的时候还真不想接任何人的电话,尤其甄心还说09级校友聚会,力邀他参加。瑾岩在一旁不高兴地摆弄着沙发垂下的流苏,把沙发上的几个变形金刚一股脑推到远远的,然后就盯着那身红色球衣发呆。  戴暮熙的眼睛都在瑾岩身上,耳朵放在听筒上,甄心正巧在揶揄他:“哟?真的在家开始当爹了啊,连聚会都不参加了。”  “嗯。”  “你把那小东西带过来大家见见呗,长得再帅再像你也不能一个人独享吧。”  “甄心,别闹了。你不会跟他们说了吧?”  “没啊,您没发话,我哪敢啊。等着你来说呢。”  “好吧,我过去说。”  甄心万分诧异:“真的?”  他沉闷地应了一声:“嗯。”  夕阳西斜,窗外的天色涂抹上一层黄昏的消沉,白日灼灼耀目的阳光褪去了锐利的外衣,迷离伴着疲乏射进屋内,照着孩子略显疲惫而又不悦的小脸。他走过去捏了捏孩子的脸,说:“走,出去吃饭去。”  瑾岩不置可否,两人冲了个澡,换了套衣服,才出的门。拉着瑾岩走了一路,到了车库的时候他忽然问:“爸爸,你不会做饭吗?”  嗯,他戴暮熙有太多的优点和长处,但唯一不会做饭,一直都是在外面吃,交女朋友的那段时间倒是有人在家给他经常做饭吃,可是口味他都不满意。他一直不觉得不会做饭有什么,虽然偶尔有时候会怀念老妈的味道,却还是依旧选择出去吃。这太省事太方便了,更重要的是铁定比他自己做的好吃。  这是他一贯的处世态度,谁想到今天被这孩子这么一问还竟有些尴尬。  瑾岩时不时地看他一眼,他只好点点头。  车走了一段路,瑾岩忽然说:“妈妈做饭很好吃,我喜欢吃妈妈做的米饭,包的饺子,还有烙的大饼。”  瑾岩的情绪有些奇怪,他不禁担心地问:“怎么了?想......妈妈了?”  这孩子这回到没有和他打迂回战,直接说:“嗯。”  到了地方,是H区的一家高档酒楼,特色是四川菜,他们这帮人混到现在个个都已经小有成就,生活作风也开始渐显奢靡。他把瑾岩留在了车上,嘱咐了几句,打算自己上去。  瑾岩愁眉苦脸,却还是点点头,说:“爸爸,是一个阿姨找你吃饭吗?是那天那个甄心阿姨吗?”  他读出了几分味道,感情这孩子介意这个?  他报以安慰性的回答说:“很多人在上面,爸爸不吃饭,马上下来。”  瑾岩点点头,让他赶快上去。
  第四章:父亲的责任  瑾岩对他的态度突然间来了个360度大转弯,异常的冷漠,除了吃饭穿衣洗澡,其他时间对他完全视若无睹。他又突然想起来去那家四川菜馆之前瑾岩的情绪就有些奇怪,难道,就因为他不会做饭?  这还真是让他为难,不过狠一狠心也算豁出去了,他今天还就下厨了。  一大早起来,在厨房捣鼓了半个小时,却愣是没有头绪。别说厨房里没有食材和调味料,就是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用。老妈的拿手菜太多了,可他也只会尝,哪里还去琢磨是怎么做出来的。  现在能想起来的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好像不是老妈做的,而是大学时候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她给他做的蒸蛋和土豆炖鸡肉,那蒸蛋据她自己说太淡了,没做好,但他当时心里是甜的,所以吃着倍有味儿。而那碗鸡肉,是真的好吃,那味道至今仍遗留在舌尖,氤氲着青春与爱的醇香。  就决定做这个了,趁瑾岩还睡着,他忙到楼下不远的超市里买东西,去之前又在网上搜了一下这道浓汤的北方做法和所需食材,把信息输到手机里,作为购买指导。  千年一次逛超市,买菜却用了半个小时就搞定了,因为他永远不问别的,只拿最贵的。这天天气格外晴朗,天也热得格外了得,他回到家已是一身臭汗。洗了澡出来瑾岩还在他卧室里睡觉,看了两眼,他就忙回到厨房。  肉买的是切好的,只用切菜,拿着刀横竖比划了一下,还是不知道从何下手,索性就随便切了,蒜太小,不好切,就一切两半。切好后都放在一个盆子里,就将尘封已久的炖锅拿出来,开了盖子洗刷了一番,倒了水插上电就开始放东西,  做法上说要开始先把鸡肉腌制,但这对他来说简直不如让他去学阿拉伯语,这一步他放弃。而本来要先在压力锅里将鸡肉炒熟,入味之后再放在炖锅里加水,这对他来说也无异于登天,索性直接放在锅里煮吧。先煮鸡肉,等到红色鲜滑的肉变成白色,他才将其他菜放进去,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最后放作料,边尝边放,自己再尝尝,咦?觉得还不错诶。满头的大汗,浑身也非常热,但他在这燥热中却感觉到了内心的爽快,平生第一次做饭,竟然比比赛拿了第一名,工作得到赏识加薪升职更让他满足。  等到鸡肉完全熟了之后,他关了开关。一转头,却发现瑾岩正站在厨房的门外面,透过玻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满身热汗的他。  他把门打开透气,瑾岩瞅了瞅厨房里杂乱无章的锅碗瓢盆,眼睛里就已经明白了。等到他把鸡肉端到餐桌上,瑾岩的一双眼睛似乎还不能相信这个事实,只是不过一会的功夫,又恢复了冷静,问他:“爸爸,你做的能吃么?”  这孩子,还没吃饭就能让他噎死。他耐心地笑着说:“能吃啊,怎么不能吃?爸爸做的保准好吃。”  其实他也不确定瑾岩会否真的喜欢他做的味道,虽然他心里颇自得自己第一次做饭,这味道还真不赖。但不管怎样,他第一次做饭,是做给这家伙吃的,还是在他生日这天,仿佛完成一个自己满心期待的使命和责任,他心里是异常满足的。  “生日快乐。”  瑾岩的表情不再那么僵硬了,拿起筷子认真地拨拉着碗里的东西,甜甜地说了声:“谢谢爸爸。”  他认真地观察着瑾岩的动作和表情,汤有些烫,瑾岩吃得很慢很小心,但是嘴巴吧唧吧唧得很响,吃得很认真,一口一口地,吃得很香。他心里竟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这好像那场偶尔会在半夜突然袭来的梦,他想见到的,他想抓住的,一直都是空的,却在这一刻,忽然之间梦想成真了。  他自己也吃着,自然不是她当初做的味道,也和那个味道无法相提并论,可是意义却是超乎寻常的重大。  这个早餐,他们喝着鸡汤吃着鸡肉,两个人都吃的很饱足,瑾岩吃完后拍拍肚皮,笑着说:“爸爸,真好吃。”  外面的太阳格外明媚,在瑾岩的头顶上方炫目地盛放着光亮,那璀璨却丝毫抵不上眼前这张笑脸的一口白牙。  今天上午要去所里忙点事情,他打算下午请假带瑾岩出去玩。要走的时候瑾岩忽然跑回自己的房间,将手机拿了出来握在手心里。他不说,戴暮熙也不做声,只带着他去王婆隔壁一家文具店买了个小包,将手机放在里面,给他背在背上。  要走的时候,瑾岩忽然跑出来对他说:“爸爸,今天我生日,我要给妈妈打个电话。”  “好啊,你打吧。爸爸回来带你出去玩。”  “嗯。”  中午的时候又下了场雷阵雨,中午饭他没有去吃,而是一直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外面冲刷着整个世界的大雨,隔着玻璃和雨雾看那已融入迷茫的万象,在想瑾岩会不会感到害怕,躲到王婆店里的里边床上,看着这瓢泼的雨势,会想到他,还是她?  一个人的头鬼鬼祟祟地在门口探进去,又缩出去,然后再缩进来。  他还没张口说什么,人就进来了。  刚在开会的时候挨了王真琳一顿批,看样子情绪还没有和缓,一脸极度郁闷的样子。他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等着他自己开口。  他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一座,靠到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叹了口气,说:“她又拒绝我了。”  额,这货,感情不是因为工作的事情。  他问:“那你还要坚持吗?”  小何眯眼看着他,眉毛微微挑起,表情饶有意味,说:“她那意思不嫁给你誓不罢休。”  他也对上他的眼睛,眸光很深很暗,却像两块磁力极强的磁铁,将对方深深地吸住,相比于眼神的挑衅,他的声音则是极为友善:“我不可能娶她的。”  说完手一摆,“退朝,我要休息会。”  小何索然无味,嘴角一扯,扯出一个笑来,站起来要走,又忽然说:“王真琳要和她老公闹离婚呢。”  他内心难免无奈,说:“他们两个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也可以理解吧。”  “嗯,好像总是因为你。”  “那是她的事情。”  “她要是亲耳听到的话又要在你胸口娇嗔地拍几下了,不是,这回怕要真的恼了。”  戴暮熙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他,平静的目光里往往能折射出更多的情绪来。  小何一摆手,给了一个“这篇翻过”的解释,自己也觉无趣,转身出了戴暮熙的办公室。  戴暮熙看了看手表,一点了,这个点瑾岩中饭都吃了。窗外的雨恰好这时候小了,他拿包准备出门,一开门吃了一惊,没想到王真琳这时候会出现在这里。  她鲜少这样毫无粉饰地出现在他面前,三十五岁的年纪,她往往能以二十五岁来骗过所有人的眼睛;可是现在,也许刚刚哭过,也许只是卸了妆,面容异常苍白,连眼角的鱼尾纹都意外地浮现了出来。而即便这样,她的美貌照在,优雅依旧,只是有了岁月的风霜无情地刀刻着生活的无奈。
  她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这么快就走?”  他的笑容略显尴尬,“家里有点事情。”  “你的事情着急吗?我也正好有点急事要找你。”  他明知故问:“什么事情?”  她神色平静地说:“我要离婚了。”  “想好了吗?”  “能陪我去喝一杯吗?”  “喝酒伤神,别喝了。”  怕她真的喝酒,他索性先陪她到楼下的咖啡厅坐了一会,但是她和她丈夫的事情,他实在不方便过问。她对他的感情,他能看得出来,是超乎友谊的,但他一直都装作不知,对她礼敬有加,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虽然现在开始怀疑一直以来工作的升迁是她简单的赏识还是别有用心。只是他们之间的种种传闻却从来都不会因为他的小心谨慎而风止浪息过,逐渐的他竟也成了她婚姻上的隐患,所以这件事情,他唯有沉默。  只是两人的关系一向不错,他又是一向最体贴女性的暖男类型的人,如果今天就这样走掉,他真的会于心不忍。所以来陪陪她是他义不容辞的事情。  两人心里都明白,却都心照不宣,静坐了有半个小时,戴暮熙想起今天是瑾岩的生日,不得已只得提前走人。他一向很少家里会有急事,也很少像这样还没坐热就急匆匆地要走,她不免觉得奇怪,却是什么都没说。  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是清新明媚的蓝,树叶浸润着雨珠,闪着晶莹剔透的光,似有穿堂风从身旁吹过,一时间倍觉神清气爽。  瑾岩正在外面树下站着,脚下踢着小石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到他,忙一路小跑过来,轻轻地喊了他一声:“爸爸。”  然后抱着他不再说话。  他敏感地感觉到,出了点意外,瑾岩从没在这里喊过他爸爸。  两人进到王婆的店里,王婆抬头看了眼他,却没理会。  都已心知肚明,他也不必再回避,只是开口,还是有些尴尬而艰难的:“阿姨,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  “你有心就好,我又不是看不出来。”王婆慢悠悠地说,她一有心事,就显得这么忧郁而平静,说话时不免又看他一眼,说:“你让孩子忍到今天才给他妈妈打电话,孩子会受伤的,早点打,没准你们能早点遇到呢。”  “嗯,您说的是。”  “阿熙。”  帘子一掀,他没想到,王晨竟然在这里。尴尬地一笑后,他问:“阿晨,今天不上班吗?”  她还是那样很温柔的样子,喜怒不形于色,脸上是淡淡的笑容:“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请假也要赶过来。虽然很意外,但是不得不说,你儿子真惹人疼爱。”  场面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空气也有些凝重,这母女俩有些地方是极为相似的,有心事心情不悦的时候,她们总是一副情绪寡淡的样子,虽然也同你聊天谈话,却能让整个气氛变得很压抑。  孩子的心思最灵敏,自那个亲情电话之后他就敏感地感觉到大人们情绪的变化,更别说这沉闷的氛围了,他突然大声说:“爸爸不是有意瞒你们的,他想找个好日子跟你们说。”  王婆闷闷地说:“嗯,今天日子挺好的。”  戴暮熙知道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她们无法接受,他也需要时间跟她们好好做一下解释,但现在不是时候。他拉起瑾岩的手,说:“那我带他去游乐场了,回头晚上请你们吃饭。”  “不用了,阿晨等会就回去了。”说完王婆对着他们摆摆手,又说:“你们赶快去吧。”  他对王晨报以微笑,拉着瑾岩就出来了。他心里倒没觉得什么,这件事情纸包不住火,早晚大家都会知道的,而让王婆第一个知道,他倒是很愿意,因为她永远不会伤害他,所以本来就不忍隐瞒她太久的,只是她这么突然的知道,倒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问瑾岩:“想去水上世界还是迪斯尼乐园?”  瑾岩嘟着张小嘴,闷闷不乐地说:“我哪都不想去,只想让爸爸原谅我。”  他摸摸孩子的头,“这件事情错不在你,是爸爸的问题。”  他走了几步,瑾岩还在原地站着,他用手一招,笑着说:“走啦。”  瑾岩这才慢慢挪着步子,一步两步,然后终于迈开大步向他跑了过来。  王真琳和她丈夫的离婚真的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来找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也知道,她离婚主要也不是因为他,只是他却不巧就被选择在这个尴尬的境地,似乎阴差阳错地就成了这个离婚事件的主因。  以前小凡一提起王真琳就是一脸的不屑,总是一脸冷嘲地说王真琳对他绝对有觊觎之心,绝不会容忍只和他保持一个朋友的关系。  那时多么无视觉得多么无理取闹的一句话,而现在却显得多么真实。  这个时候想起小凡,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没想到王晨竟然给他打电话来,说小凡已经知道了,一直在她们店里呆着不走。  知道了什么?  他抬脚往回就赶,剧情没有比这更狗血的了,两个月前小凡说:“戴暮熙,我从你的小师妹一跃也快步入大龄剩女了,你辜负了我这么多年,我也无怨无悔,谁叫我爱你呢。可是爱情不能当饭吃,还有大把的好青年等着我去驾驭,不能栓死在你这一匹马上。可是我想我还能再等你几个月吧,只是几个月而已,你说我痴人说梦也好,说我执迷不悟也罢,可是等我下定决心以后,也许你是谁我都不屑一顾的。”  “小凡,叶子还绿着呢,等到秋天的时候,我去找你。”  “干嘛?”  “我想试着追一下你。”  “为什么不能是现在?”  “现在你看起来还是像我师妹,我想等到那时候一切都成熟或者沧桑了,你会不会也变得更加成熟了?”  “你说真的?”  “真的。”  “你说一句,你选我。”  “什么意思?”  “你说就好了。”  “好,我选你。”  “那我继续等下去。”  现在秋天还没到,一切就天翻地覆了,他有儿子了,儿子还不是别人的,注定他要对她食言了。说句实话,在他的内心,比起选小凡,他更愿意选瑾岩。只是小凡的脾气,他不确定她会不会制造出什么事情来。  王婆的店倒是一片风平浪静,看不出什么端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凡之前因为他来这里找王晨摊过牌,王晨一直对她心有余悸,所以才那么担心地给他打电话。  或者一切暴风雪雨已经结束了?而这只不过是暴雨洗劫后的片刻宁静?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像被什么揪着,有种窒息的感觉,又不停地在颤抖着。  直到听到一声:“爸爸。”,他才如获重释,看着那个小人一步一步地走近,整个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  可是瑾岩之后,他还是看到了那个不期而遇的身影。她喜欢穿白色裙子,今天的长裙摇曳到脚踝处,脚踩一双高跟凉鞋,依旧是那么高挑纤细,飘逸着某种落寞的情怀。  其实第一次见小凡的时候,他以为那是个极其温柔害羞的女孩子,后来一接触才算大开眼界,对,是大开眼界,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一个穿白色长裙长相清秀的女生当街对着一个男生怒喝,场面是冷艳般的火爆。只是每当面对他的时候,她总会刻意地控制自己的脾气,而且变得异常温柔,不过那一刻的她不论有多美,他都觉得是奇怪的。  只是今天,一张冰冷的脸上都是嘲笑,让人看到了一个冷戚戚的世界,充满了失望和绝望。而他竟然就这样想到了李莫愁,于绝情谷断肠崖中缓缓走来,嘴里念叨着她的陆展元,周身都是落寞与悲凉,却于冷寂中酝酿着刻骨铭心的爱和惊天动地的恨,也许会在某一瞬间彻底爆发出一股催肠断骨的狠来。  暴风雨来之前的这段宁静很漫长很漫长,他甚至还瞥到了那原本在G市百年都不得一见的彩虹,心里却并不舒坦宁静。瑾岩也有些害怕了,抓着他的手紧紧地偎依在他的身旁,然后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走来的女子。
  走近二人之后,小凡停了下来,以俯视的姿势看了瑾岩好一会,然后说:“你别说,长得还真像你。谁这么会生啊,根本不用栽赃嫁祸了。”  “小凡。”  这么凉的天气,小凡的脸上滚落一滴滴的汗珠,脸上湿滑一片,用手一抹,继续道:“我以为是个诈骗呢,没吓死我,急匆匆赶来,就想看看你还好着没。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一个小孽种,晴天霹雳啊戴暮熙。你觉得呢?”  她的眼神开始变得犀利,他还没做出什么反应,瑾岩按捺不住,十分不满意地说:“阿姨你不要乱用成语,这不是晴天霹雳。”  “你给我闭嘴!”  他往回拉了下瑾岩,说:“小凡,有气不要冲孩子。”  “我说话容许他插嘴了吗?”  “他还是个孩子。”  小凡仰天嘲笑,“对,他是你儿子。你他妈快到三十岁了终于知道自己有个儿子了,也不管他从哪儿来的,也不管孩子他妈是谁,反正先高兴一回,你终于又有理由把我甩了,是吧?”  他再次被她呛得哑口无言,不过这一次,完全是他自己理亏,是他先违背了诺言。  瑾岩却在一边很不满的嘟着嘴,又有些怯怯地说:“我妈妈是魏雨叚。”  他的整个世界安静了,一片寂静,甚至都听不见风声浮动裙摆的声音,然后有泪珠似雨滴般飘落在心里,一滴一滴慢慢汇成一条长河,细细地流过一道道蜿蜒的曲折。  小凡也震惊了,不过一会的功夫,她就冷笑起来,笑声异常的尖锐狂躁,说:“她真是厉害,我以为最厉害的人是我姐姐,没想到,我一直低估了她,这个女人,真是会忍,她是不是知道你跟我说秋天的故事,所以这时候把这个孽种送过来,达成她计划多年的目的,顺便让我彻底绝望。”  她成功地将路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王婆和王晨已经近到他们跟前,却始终没敢再往前。可是她却哭了,最平静的眼泪往往有着最心碎的伤痛,望着依旧在一片怔忪中茫然的他,她笑成了泪花,反问:“你不会真的不知道是她?”  瑾岩忽然来了劲,冲小凡嚷道:“不要冲我爸爸大喊大叫,你这臭女人,你没有资格说我爸爸和我妈妈。你再这么无理取闹,我让力伯伯来收拾你。”  可是小凡已经顾不了他了,那个名字承载了太多他们青春时期的纠葛,以及这么多年来的刻意隐忍的逃避,却都躲不掉他们二人宿命的重叠。  “我爱了你整整八年,为了你千里迢迢跑到G市来,竟然都比不上你和她的那一年。你知道比绝望更绝望的是什么吗?是心如死灰,永不复生。”  树上有雨滴滴落下来,在小凡净白的脸上流下一条细流,把她的眼泪又催了出来,这一次,她绝望地痛哭,在无可遏制的哭声中她指着他,断断续续地说:“戴暮熙,你有种,你真的有种。我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你们,真诚地祝福你们好聚好散!”  然后在人群中,她推出一道窄小的路,向那无尽中奔跑去,那苍白的颜色凌乱地摇曳着,仿佛正押了那句词“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第五章:命运的重逢  王晨先去照看店了,王婆陪着他们站了很久,又劝着周围的人都散去,看着瑾岩腿都站酸了,就劝了戴暮熙几句,看他也未必听进去,只好作罢,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往店里走去。  瑾岩还是有些害怕的,总觉得这场不欢而散的闹剧都是因他而起,可是心里倔强地不愿承认,就嘟着嘴鼓囊说:“那个阿姨就是个恶魔,恶魔都不得好死。”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他习惯性地回了一句,可是猛然间醒转过来,忙蹲下来,眼睛直直地看着瑾岩,问:“妈妈是魏雨叚。嗯?”  瑾岩避开他的目光,往一边小碎步去了几步,偷看他一眼,发现他还是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看,就只能低下头去。戴暮熙却把他一把拉了过来,“瑾岩,你过来我问你,那个伯伯,给你酸奶的那个伯伯,你是不是认识?你妈妈是不是也认识?”  瑾岩的表情在着急地挣扎着,但还是低着头选择一言不发,可是全被他看在眼里,于是更加窝火,便冷冷地喝问:“为什么要骗我?说。”  瑾岩不答,他接着问:“你妈妈现在在哪儿?”  孩子被问急了,忽然一撇嘴哇的哭了起来,然后甩开他的手就往外跑去。  他又呆站了一会,才静下心来往王婆店里走去。可是进店后却愕然地发现瑾岩没在店里,王婆一阵纳闷过后,忙催着他赶快去找孩子。  他抬腿就往外跑,可是把几个街道都跑遍了,还是不见孩子的身影。  刚刚有了期待,就这样失去了希望?他的心里迟到的痛楚这才翻江倒海地袭来,眼泪都快被自己逼出来了,站在那里就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茫然地看着熙熙攘攘的周围,却没有一个他渴望的身影。  他没想到王婆会在这时候把另外的两个区都跑了个遍,然后过来找他,可是一看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就着急地狠拍着他的肩膀说:“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呢,孩子刚到这来,人生地不熟的,那么小,出个意外怎么办?不管怎样,你赶快去找,我在这里守着,有什么消息就给你打电话。”
  他如梦初醒,脑海里并没有方向,脚却依旧迈开了。  他不能怪孩子,可是那会他真的是气急了,说话都由不得自己。怪也只能怪自己,一个五岁的孩子心里能藏多少秘密呢?凡是有多少,也都是他所加载的,只能怪他这份认知来得太晚,六年的空白在孩子的心里蒙上太多的阴影,裹藏着太多的隐秘。  他应该早点感知到,她就在城市里,或许某天他们还擦肩而过,也许她还认出了他,并轻笑着在他身边走过,留下穿梭在人群中一脸茫然的他。  好吧,就算不是靠感知,可是瑾岩总算可以说明一切,以往他不高兴的时候总是往王婆的店里跑,可是这一次,却出乎意料地往反方向,也就是大门的地方跑去。瑾岩多么聪明,从来不拿自己的安全跟他怄气,可是这一次却反其道而行之。  原因只有一个,她就在这里,他得去找她。  从来没有一次的决定有这次这么坚定,无论如何,这次他一定要找到她。  不是没有想过,却始终不敢迈开第一步,也许因为很多情结并没有解开,也许只等待瑾岩说一句“我妈妈是魏雨叚”。  不是没有想过,有一天两人还会有联系,还能再碰面,还能因某件事情继续某种缘分,只是他绝对不敢想会是因为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而这个孩子还是在他们分手的那个夜晚孕育而成的。  可是面对瑾岩,他是害怕的,忐忑的,幸福的,他对未来开始捉摸不定,可是又万分充满期待;他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她,可是内心却时时刻刻在蠢蠢欲动;面对那六年的空缺他是悔恨的,难过的,同时也在内心鼓起勇气,将那些失去的东西都一一弥补回来。  可是她在哪里呢?  偌大的城市去找一个六年未见的人,他突然觉得两个人都这般渺小,如沧海一栗,静默在茫茫人海里,没有鲜明的特征和让人醒目的点缀,又如何才能将她锁定在自己的眼睛里?  她会不会将瑾岩带走,就此离开G市。不过这样也好,他知道她在沈阳住在哪里,这样目标就更明确了,或者说就有目标了。  可是不行,他不能再让她远去了,她一旦回去,他还能争取什么?也许可悲的只有物质上的补偿。所以他要在这里找到她,换一座他的城市,他就会拥有主动权,故事将会有一个不同的结局。  可是她在哪里呢?  他突然想到力哥,她和瑾岩都认识力哥,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又是何时认识的?这个暂且不管,力哥既然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当初还要给他安排相亲?  他一瞬间如醍醐灌顶般的惊诧愕然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是悲是喜该流泪还是该激动了。  他抱着一些侥幸,拼命回忆那家餐厅的名字和位置,那是一家位于天堑广场的法国餐厅,环境非常适合情侣,并且旁边还有一家哈根达斯店。  明明只是猜测,明明只抱着侥幸,可是他心里却有着异乎寻常的强烈的感觉,那是瑾岩来的那天,而今天恰好也是孩子过来一个月的时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只有不会把握导致匆匆流逝的缘分。  几十分钟的路程仿佛走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匆匆略过,一脚走进风景,另一脚就已走出来,拼命也回忆不起车上想好的见到她该说的那些话,沿途的景色这一刻全部粉刷成一片白色,留下他茫茫然面对着餐厅的落地大窗不知所措,内心都是彷徨和忐忑。  可是他看到了她,他就像一个全身脱光了的小孩,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就暴露在了心仪的小姑娘面前,那一刻,连躲藏都来不及,而他所有的不堪,隔着玻璃被无限放大。  隔着玻璃,人影有些模糊,但是他确定,那是她。她站在那里,周围有人穿梭来去,却丝毫不影响她静若处子的那一抹悠远淡然。  而她只是缓缓的一个转头,就对上了他的眼睛。  一边是幽暗晦明的餐厅,另一边是阳光普照晴朗明媚的街道,隔着这样遥远的两个世界的一扇门,他们对望着。  然后他迈开脚步往前走去,前面就是门,边走边看着她;她在屋内也往门处走来,边走边看着他。当两个人都走到门口的时候,却都停住了脚步。他们的中间是一道欧式风格的很古老的木门,上面嵌着菱形的玻璃,隔着玻璃终于看清了彼此现在的容颜,还有对方眼睛里闪烁的情绪,以及对方眸光里自己拿失神的模样。  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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