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僵尸牙的狗是不是僵尸的梦幻西游手游化生加点?

《堡垒之夜》PVE远程僵尸怎么打?
堡垒之夜PVE远程僵尸怎么打?
提问者:csiz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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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说过,每个男人一生中都至少有过两个女人,
一个是他的红玫瑰,一个是白玫瑰。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
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然而,每个女人的心里,也同样有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她心甘情愿饮鸩止渴的毒药,一个是解她附骨之毒的苦口良药。
我们都曾被爱伤过,我们都曾是那天地间最傻最盲的飞蛾,
明知扑火会死,会粉身碎骨,会化为灰烬,却固执得义无反顾。
哭过,累过,挣扎过,自杀过,而当蔷薇开了一季又凋了一季的时候,
那些曾经让你痛哭难捱的□□,总有一天,
你会笑着对自己说:爱情本来不就是疯狂甜蜜过后的一把灰烬吗?
你还是你,我还是我,谁都不能将谁据为己有,谁又能花光谁所有运气?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亦绾,阮家明 ┃ 配角:姚丞昊,许俏雅,林正宇,陈乾赫(二狗子),萧亦萱,柳菲菲 ┃ 其它:年少,初恋,悸动,豆蔻年华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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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遇
& & 萧亦绾第一次遇见阮家明的时候,是在自家院子里的那棵高大魁梧的泡桐树下。
& & 当时的她,满头满脸的灰不溜秋地正在用火钳子夹着木炭屑引燃炭炉里的黑漆漆的蜂窝煤,她一边用小手使劲地朝着那个封炉口摇着稀疏开裂的蒲扇,扑簌簌的沙沙作响,一边探着乌压压的小脑袋鼓着腮帮着朝着炭炉口吹气,吹得唾沫都飞溅开来,微风轻拂,四下里溅起的小火星子打在她稚嫩红扑扑的小脸颊上,硬生生地疼。
& & 他怔怔地立在那儿,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这个在大人眼里顽皮的不像话的野丫头。
& & 她全神贯注的在引炉子,恍似完全不知道身旁还站着一个人。
& & 该死。
& &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还是引不燃。越是燃不起来,她就越急,越急就越是事倍功半,最后索性把扇子往旁边一扔,赌气似的蹲在炉子旁,托着腮,转着乌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珠子瞪着那个悄无声息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陌生的家伙。
& & “喂,看够了没,哼……”她没好气地一直瞪着他,觉得自己出了洋相,就是拜他所赐。
& & 阮家明不禁觉得好笑,小小年纪,眼神里竟能喷发出腾腾的杀气,跟个自卫过当的小刺猬似的,果然有点野,有嚼劲。
& & 他冲她笑了笑,和气地说道,“像你那样,是引不燃炉子的,炉子底下要掏空,有了足够的氧气火才能燃的起来。”
& & 她依然生闷气似的别过身去,不去理他,可是忽然惊觉,这里明明是她家嗳,哪里竟然冒出了这么个不明物体。
& & 正思索间,屋子里传来妈妈喊吃饭的声音。
& & 她清脆地答了一声“嗳”,一溜烟就蹿进屋子里,肚子早就饿瘪了。
& & 方方正正的大桌子上多了一个男人,朴素的西装革履,却英气勃发,年纪大约与父亲相仿。
& & 妈妈也没说今天家里来客人啊,也不知道面前的这位大叔比爸爸大还是比爸爸小,管他呢?先叫声叔叔。
& & 萧亦绾你别看她平时野的跟个假小子似地,嘴巴倒是跟抹了蜜似的,甜的很,村里人都很喜欢这个伶俐的小可人儿,可重男轻女的奶奶是看她哪儿都不爽,说她哪哪哪一点儿都不像萧家人。她总是在心里恨恨地想,不就少了那带把的玩意,哼,谁稀罕!话虽这么说,可每次看着奶奶给自己的那个堂弟不是塞蜜枣就是塞各种各样花花绿绿的糖果的时候,心里还是干巴巴的觉得难受极了。
& & “呀,这是亦绾吧,都长这么大了呢,那时候还才这么点,可一转眼都成大姑娘了,真是不服老都不行啊!”他一边比划着那时还在襁褓中的小亦绾到底有多小,一边举着个盛满白酒的小瓷杯子不胜唏嘘时光悄悄溜走。
& & “老了,老了哦,”爸爸一边往那个男人碗里夹菜,一边感叹光阴流逝,“想当年,在部队的时候,那才真叫生龙活虎,威风凛凛。”
& & 敢情这位大叔就是爸爸一直挂在口头上的多年老战友啊,军民鱼水情,部队里那桃园结义的感情那可真是杠杠的!
& & 亦绾只顾低头夹菜,妈妈正在厨房里拾掇着蘑菇肉圆汤,忽然爸爸想起什么似地,说道:“咦,家明这孩子呢?刚才还在屋里坐着呢,怎么一眨眼功夫不见了。”
& & 西装大叔呷了一口甘冽的白酒,龇牙咧嘴地笑道,“这孩子,在城市的大房子里憋的太久了,好歹不歹地跟着我来村子上,新鲜劲还一大把呢,甭管他,来喝酒喝酒。”爸爸刚憋了一口气闷完了杯里的酒,西装大叔又给他斟了满满一杯,爸爸喜欢喝这种陈年的私酿,也只有等重要的客人来,他才肯开封。
& & 亦绾记得她曾经偷偷用筷子沾过几滴,记忆里是一种甘冽的清香味。但却后劲绵长,不一会儿酡红就上了两人的脸,从北大荒开垦,到部队整合集训,从西部大开发到美国对伊拉客的狂轰滥炸和国际组织的人道主义救援,那正是侃侃而谈,唾沫横飞。
& & 可是亦绾心里捣鼓着还是这个叫‘家明’的男孩子。
& & 难道他叫家明?
& & 她总记得那时候班上的女生最爱看言情小说,尤其是什么亦舒啊,池莉啊,张小娴啊,有时候闲来无聊,她也翻着看看打发时间,虽然可能对她们所描述的那种决绝裂心的爱情不甚有什么感悟,豆蔻年华,生活的沧桑还不曾历经,可她却牢牢地记住了《喜宝》里,‘家明’这个名字,温暖而美好,像廊下清冽的泉水,叮咚作响,敲进心里。她竟不知,现实里,还真冒出个叫‘家明’的男孩子,可是却又有所失望,完全不是心里所幻想的那样嘛,罢了,罢了,故事是别人的故事,现实是没有童话的生活。她在心里的那份隐隐的悸动,不过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情愫,这个年纪的少女总不免喜欢凭栏怀春一下,情有可原。
& & 她夹了满满一碗菜,端个小板凳坐在后院的小门槛上,看着满头大汗的他还在捯饬着那个引不燃的煤炭炉子,又是煽风又是点火的,真是忙煞他了。
& & 她噗嗤一笑,嘴角喷出一粒雪白的饭粒,笑吟吟地说道,“你要是能点的燃那就怪了。”
& & 微风暖暖地拂过他的脸庞,被烟熏的漆黑的一张俊脸上镶嵌的狭长的丹凤眼满是疑惑不解的看着萧亦绾,像个等待求知的孩子。
& & 坐在小板凳上晃悠晃悠的亦绾把碗搁一边,双手拢着,窝在嘴巴上作喇叭状,小声地说,“就不告诉你。”
& & 她太顽皮了,他完全拿她没辙。
& & 这时,屋里又传来妈妈喊吃饭的声音,她叫的是“家明,家明。”
& & 他‘嗳’了一声,走到水池边洗了一把脸,清凉沁肤的感觉真爽。他边走,边拍打着脸上闪亮的小水珠,完全没有注意到亦绾偷偷横斜过来拦住他去路的小板凳。
& & “哎呦……”他身子趔趄一歪,一下子踉跄地跌了个狗j□j。
& & 亦绾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不明就理的大人们纷纷赶来,慌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 & 爸爸早就猜出了这准是亦绾干出来的好事,气急败坏地忙抄起家伙就朝亦绾抡过来。
& & “小兔崽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他只有在极度愤怒的时候才会叫她小兔崽子,小兔崽子,小兔崽子。
& & 亦绾抱头鼠窜,可还是狼狈地被挨了一棒子,虽然已经被打皮了,可是眼泪还是忍不住哗哗的就滚下来了,好烫,烫的不敢抬头看爸爸那张早已气歪了的脸。
& & 阮震霆不停地劝拦着他,可谁知这位老战友一点也不减当年的英姿,虽然因为工伤还瘸着一条腿,可执拗起来的那股蛮劲,便是牛也拉不动,幸好还有妈妈拉着,他没辙,气得把脚上沾满泥土的解放鞋脱下来朝亦绾劈头盖脸地扔过去,多么惊魂的一刻,还好扔偏了。
& & “叔叔,不管她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要打就打我吧!”他使命地抱住萧慕林的大腿,眼泪也涨红了眼眶。
& & 一场风波终于平息,亦绾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可还是低泣抽噎着,恍似蒙冤的是她,而不是他。
& & 日暮时分,因为家明和他爸爸要赶着回城里的最后一班车,这里偏僻,车子又少。走的时候,萧妈妈又是干货又是刚从菜园子里才摘下来的新鲜的瓜果蔬菜拢了两大袋子要阮爸爸带回去,她知道城里不缺这些,可新鲜的时令蔬菜城里人可是不常能吃到。阮爸爸那时执意不肯收,可毕竟盛情难却,只好满载而归。
& & 萧爸爸和萧妈妈都是极热心肠的人,非要把他们送到车站才放心,况且拎着这么多东西,多个人手总是好的。
& & 亦绾一个人伏在老旧的沙发上,不知是在完成那余音未了的低泣呢,还是嘟嘟哝哝地喃喃自语,总之喉咙里就是有一颗核桃似的东西鲠住了,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酸胀的难受。
& & “嗳,哭够了没有啊,我好像才是直接受害人吧,”忽然一只手温柔地拍在她的后背上,她吓了一跳,腾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直起了背脊,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差点没叫出来。
& & 怎地,他不是走了吗?难道是因为我绊了他,仇心未泯。
& & 哼……打就打,谁怕谁啊?
& & 她忽然停住了抽泣,就差没撸袖子,好好地打一仗。
& & 他微笑着掀开她的衣袖,一道红红的伤痕赫然映入眼帘,一点不见消褪的影子,反而肿了起来。
& & “女孩子还是温柔点好啊,”在她还没发飙之前,他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嗳,你家有没有红药水或是消疼止痛膏之类的啊?”
& & 她嫌弃似地推开他的手,假惺惺,她最不爱吃这一套,愤愤地说,“要你管。”
& & 她倔强的鼓起嘴,她从小就犟,因为她笃信地认为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疼在哪里,只有自己最清楚。她也从来不肯认输,只要自己可以得到的东西,她都要拼尽全力去争取,从不轻言放弃,这一点倒随了他爸的性子,所以她妈也总会在她耳边唠叨几句,总有一天她会在她的性子上栽跟头。
& & 可是,总有一天是那样的遥远,她不怕,她喜欢苦涩过后的甘之如殆,因为那才是如糖丝一般的真正的甜。
& & “还有,”她用一根纤细的手指指着他高挺的鼻梁警告道,“不许喊我嗳,听好了,我叫萧亦绾。”她一字一顿地说,义正言辞。
& & “只消一碗,吃饱喝足,”他打趣地说,在她还没反映过来之前,像只小兔子似地,瞬间跳到了一边,在茶几下的盒盖里竟然翻到了一瓶红花药,看看保质期,还好,还没过期。
& & 摩拳擦掌,只消一拳,就可以直接把他打回老家了。但是理智克制了胸中的怒火,爸爸回来,若是看到他顶着个红猪头,又要受皮肉之苦。这天煞星怎么老是跟牛皮糖似的,轰也轰不走,粘死了。
& &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忍。
& & 他再一次掀开她的衣袖,小心翼翼地用棉球沾着红药水一点一点的上药,雪白的肌肤映着红的洇开了的药水慢慢地渗进去,在柔和橙黄的光晕下,竟淡雅似胭脂匀染。
& & 她有一点抗拒,毕竟不习惯被一个可以说是陌生的人强捺着上药,可药水滴上肌肤的那一刻,竟像有一泓泉水缓缓拂过,清凉,她觉得有清凉的感觉,混杂着红药水刺鼻的气味。
& &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道,“你怎么没走?”
& & 他偏着头邪魅的笑了,只有他知道,是在大人们寒暄道别的时候偷偷溜回来的,可是,他也没弄清楚为什么他要回来,鬼使神差般地就回来了。
& & “其实你可以和他们说真话,一人做事一人当,再说了,就算我爸知道实情,他又不能把我给吃了。”她就是嘴硬,这一点在她爸那里总是不讨巧。倒是便宜了自己的那个妹妹,性格像妈妈一样,典型的江南女人的温婉柔情,爸爸就很少打她,曾经她甚至一度认为自己是不是真如奶奶说的,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 & 性格相似的人在一起真的会犯冲,这一点,她笃信。
& & 他已经给她凃好了伤处,放下衣袖。他一丝不苟地将药水瓶盖好拧紧,然后又原封不动地放回茶几的盒盖里。后来在箫亦绾的记忆里,他那副认真起来的模样,真像是个作业本上被老师打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叉,然后用心地用涂改液订正错误的孩子。
& & “家明这孩子哟,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你说这么个乖孩子,准是让亦绾这小兔崽子给带的不像话……”大门外传来萧爸和萧妈火急火燎的焦急声。
& & 亦绾一听到小兔崽子就觉得委屈,爸爸又在责怪她,明明就和她没有半点瓜葛嘛,腿长在别人身上,又不是她非把刀架在脖子上硬逼着把他给绑回来的。
& & 亦绾没好气的瞅了家明一眼,好歹不歹地正对上爸爸杵在门槛怒气未消的眼睛,家明回避不及,不好意思地用手挠挠后脑勺,满脸歉意地连忙解释道,“萧叔叔,这不关亦绾的事,是我自己偷偷溜回来的,爸爸那边我会和他解释的。”
& & 萧爸爸满脸的怒气瞬间就消失无影了,然后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家明的头,叹了一声说道,“也罢,你爸爸那边我来打电话跟他说,离开学还有好几天,你就在乡下好好地玩几天,玩够了就回城好好读书,你这乖孩子,别给我们亦绾带坏了才好。”
& & 亦绾撇着嘴,爸爸连对外人都偏心。哼,阮家明,我看你能有多乖,看我坏透了顶的萧亦绾怎么把你变成一个不疯魔不成活的不折不扣的流氓小痞子。
& & 吃完晚饭,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就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虽然擦了红药水的伤口还是时不时火辣辣地挑动一下神经,疼,真心疼,但她却觉得这一天除了遭受爸爸的一顿打之外,其实也没什么损失嘛!还有明天的整蛊行动,得叫上村头的那个调皮捣蛋的二狗子,还有鬼灵精怪的小俏妞,我萧亦绾可是瓜渡村大名鼎鼎的野丫头,摊上我,哼哼,绝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哈哈!哈哈……
& & 忽然,她又觉得自己笑得好白痴,忙捂着嘴,在心里喜滋滋地偷乐着。
& & 因为家里没有额外的房间,所以家明就睡在暂时还在外婆家过暑假的妹妹萧亦萱的房间里,妹妹的房间和亦绾的就隔着一个糊满了废旧报纸的木板,所以家明可以清晰地听见亦绾的很有节奏感的爽朗的大笑声,急急如繁雨,真切入耳。
& & 柔和的月光透过沾满了飞蛾蚊蚋的陈旧纱窗疏疏落落地打在他的脸上,其实细细看来,家明的脸部侧面轮廓很好看,悬直挺拔的鼻梁下,一张嘴唇棱角分明,线条柔和。虽然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有一种英气挺拔的优雅颀长的气质。
& & 也许是在大城市里憋得久了,伴随着窗外阵阵点点如碎银的蛙声和虫鸣声,他第一次露出会心的一笑,便沉沉地睡去。
& & 然而,他哪里知道,隔壁的那个野丫头估计是兴奋剂吃多了,竟然迟迟地不肯睡去。
& & 她用纤细的手指在隔板上做贼心虚般轻轻地敲了几下,确定他已经睡着了,又忍不住要哈哈大笑起来。
第2章 遇险(1)
& & 翌日清晨,家明很早就起了床,他没有赖床的习惯。哪像萧亦绾,恨不得可以抱着柔软如斯的棉枕头睡它个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才好。若不是老爸动用武力横拽硬扯地掀被子,她还真希望可以和自己的床做一对连体双胞胎。
& & 萧爸爸和萧妈妈早就下田干农活去了,他们一般干农活都要小中午才能回来。他们又深知家明是个懂事乖巧礼数周全的孩子,所以昨天晚上就告诉他起来了就自己先吃早饭,甭等他们了。
& & 家里也只剩下他和亦绾。
& & 堂屋里方方正正的老旧饭桌上摆放着一碟小菜和一碗色泽明亮的酱瓜,大灶铁锅里煮熟的白米粥香喷喷的糯香味弥散在整个屋子,有的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农家的馨软与朴实,可家明的心头却一阵愉悦和欣慰,他觉得这样才算是真正的生活。
& & 爸爸妈妈从来都是忙于工作而疏于照顾他,妈妈又是典型的女强人外加贵妇人的骄横霸道的脾气,家里隔三差五就换个保姆,做的菜根本不合他胃口,饱一餐饿一顿的。所以他干脆有一段时间整夜整夜地把自己关在练琴房内,直到后来爸爸同意带他去风景秀丽的瓜渡乡下顺便探望一下老战友散散心的时候,他才肯出来。
& & 他整整齐齐将叠好的薄薄的被褥堆放在床头,便到小河边打水洗脸刷牙。
& & 晨曦微露光芒,河水冰凉清澈,家明蹲在长长窄窄的水泥砌成的水跳板上哼着爷爷教他的黄梅小曲儿,嘴上堆满的牙膏泡沫时不时地如一团雪花跌落在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如白绸裁剪的杏树花瓣簇绽轻柔重叠,缓缓晕染开来,将碧绿的水纹都给染白了。
& & 家明打量着四周临水而建的古老家居式庭院建筑,粉墙青瓦,层楼叠院,高脊飞檐,墙线错落有致,意境清雅古典,竟似一副古趣盎然的泼墨山水画。
& & “喂,阮家明,谁叫你拿我的牙刷了,你不知道很恶心吗?”亦绾竟然也破天荒地起床了,顶着一头乱蓬蓬的跟个鸟窝似的头发,双手叉腰,气急败坏地站在岸边呱呱乱叫。
& & 你别看萧亦绾从来是不修边幅,但干净起来却能把鞋底都刷得纤尘不染,就差镀一层水银就可以当镜子用了。她妹妹总是说她,只有心里极度别扭的人才会洁癖成这样,她不置可否。
& & 她就是有那么一股子的拧巴劲,就像是一种必须坚持的信念。或许在别人看来,是浪费时间,她却觉得很重要。
& & “啊……哦……”家明咕哝咕哝地大口漱着嘴里的白色泡沫,还没来得及吱一声,她就纵身一跃跳到了跟前,跟只身手敏捷的小猴子似的。本来水跳板就窄的要命,她这么一跳,家明完全没有心里准备,整个身子重心往后一倾,脚跟踉跄地滑到板沿上。还好他眼疾手快,胳膊‘呼哧呼哧’抡圆了好几圈才猛然将一只手紧紧地抓在跳板的木栅栏上,另一只手却恰到好处地托住她的腰身。
& & 因为用力过猛,他的手肘关节处明显听到‘咔嚓’一声,疼痛似乎就在顷刻间席卷心头,但他只感觉到沉痛的麻木,近乎痉挛的麻木。
& & 亦绾却不管不顾,她只是撇了撇嘴,斜眯着瞄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胆小鬼。”
& & 一阵惊险过后,家明已无心贪恋这如画般的风景,他看了看手腕,卡地亚钻石腕表的鳄鱼皮表带里若隐若现有青紫的淤痕。因为他皮肤白皙干净,所以显得格外地突兀。
& & 亦绾也被他弄得完全失去了吃早餐的兴致,坐在梳妆台前胡乱地绑了两个麻花辫,气鼓鼓地就要出门。
& & 家明刚咽下一口白粥,糯米香的甜腻爽滑可口,细致缠绵。其实在大城市很难吃到这种纯正的裹挟着泥土芳香味的糯米,吃一口,还想吃一口,永远也吃不腻似的。
& & 家明微笑着问她,“不吃早饭吗?”
& & “看见你就饱了,还吃什么吃。”她没有停下脚步,急匆匆地要去办一件很紧急的事的样子。
& & “那你这是要去哪啊?”他依然保持微笑,用手里的竹筷子费力地夹了一根咸菜放进细瓷碗里,他喜欢把两只筷子绞成一个叉状去夹菜,家里很少有人陪他吃饭,几乎没人给他纠正这个错误,而他又总是吃西餐,自然不大熟稔。
& & 亦绾弯下腰来系鞋带的时候瞥了他一眼,瞧他夹菜那模样,不禁觉得好笑,脱口说了一句,“笨蛋。”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 & 笨蛋。胆小鬼。家明忽然觉得自己竟然多出了两个标签。
& & 以前可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他。
& & 你家家明成绩多优异啊,还是理科尖子班里的尖子生,家明多乖巧懂事一孩子啊,钢琴考级到考到十级了,我家那个是打死都不肯学,家明这个这个怎样好,家明那个那个怎样好。
& & 家明每次都只是淡淡地笑笑,妈妈从来都不会让家明甘落下风,她永远需要的都是他最好的样子。可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这些统统不是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要个真实的有脾性的自己,会哭会笑也会闹,开心的时候可以有人一起分享他的喜悦,难过的时候,可以有人听他倾诉衷肠。
& & 可是,这些,他仅仅想要的这些他统统都没有,他就像一个被锁在橱窗里的精致华美的瓷娃娃,人人都把他捧得高高的,容不得哪怕是一丝丝的瑕疵,只有她,只有她时不时地把他踩到脚底下碾几下,虽然会有点痛,可他却甘愿承受这一切他所想要的。
& & 家明吃完早饭的时候,仍然不见亦绾归来的踪影,百无聊赖之际就在亦绾家的后院里打起了爷爷传授给他的那套晨练太极拳,爷爷知道这个一脉单传的乖孙子一向性子沉静温和,所以刚柔并济的修身养性对他是有极大的好处。
& & 垂首立正……向左开步……两手平提……曲膝下按……
& & 他刚回势打到第二式左右野马分鬃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屁颠屁颠的二狗子那处于变声期的男孩所特有的尖锐刺耳的声音。
& & “嗳,阮家明,你是不是叫阮家明?”
& & “嗯。”毕竟是到别人家里拜访,为了出于礼貌,他停顿了一下,复又练起拳来。
& & “听说你是从城里来的?”语调明显抬高,但似乎更刺耳了。
& & “嗯。”简洁明了的回答是他一惯的风格。
& & “我靠,你大爷在此大驾光临,你丫竟然还能这么沉得住气,嗯嗯嗯,便秘啊你!”二狗子明显是有些激怒了,真他妈想冲出去揍他一拳,但寻思着这小子练得拳数颇有些电视上霍元甲的味道,好汉还不吃眼前亏,何况是他这个三脚猫功夫的蹩脚小霸王。
& & 二狗子本名陈乾赫,在瓜渡村那可是是赫赫有名的孩子中的小霸王,此人爱打抱不平,爱逞能,爱出风头,十二岁的时候因躲在厕所怂恿一帮小屁孩装模作样学大人抽烟,遂被学校教导主任视为严重打击对象和九年义务教育的反面教材,虽然本事无二两,底下倒是一帮子低年级小屁孩追随,至今学无所成,功课一塌糊涂,常被老爸揍得是鼻青眼肿,然严父仍不解气,家法伺候,皮带奉上,故自嘲为:皮蛋海带炒肉丝,家常便饭也!
& & 他摸着下巴看了一会家明练的太极拳,都快把他给盹着了,心里寻思着这么无聊的玩意,这小子也能打得津津有味。遂自觉此人毫无乐趣可言,但貌似也没有野丫头说得那样可恶到极点。管他呢,要不是快开学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两本暑假作业还是雪白雪白的,一向成绩优异的亦绾答应帮他搞定的情况下,他才懒得管她劳什子闲事。
& & 也不知道手底下那帮小弟是干什么吃的,叫弄一艘水泥船来,半天都瞅不到一个人影。
& & 八月底,太阳还是毒辣晒得人皮肤发烫,二狗子拣了个凉快地葡萄藤荫下的藤椅上四仰八叉地躺下了。八月的乡村,正是旺盛的季节,稻已抽穗扬花,飘着蜜甜芬芳的香气。
& &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碧绿的河水上,忽然就有了一阵阵白粼粼水纹的波荡,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男孩眦着一口雪白的牙站在船头撑着一条白花花的水泥船朝亦绾家的这边池塘游过来,船中央两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正在窃窃私语着,笑得前仰后翻。其中一个穿着的确良红色短袖绸衫,穿这么扎眼的颜色,不是萧亦绾还会有谁。另一个小丫头想必就是鬼灵精怪的小俏妞了。看样子,她比亦绾小个约莫两三岁,但活泼开朗,娇巧玲珑,神采飞扬的。
& & “j□j大爷的,小泥鳅你再给我晚一分钟,老子明天就让你从你家户口簿上彻底消失。”二狗子满嘴骂骂咧咧,而那个黑不溜秋的小泥鳅只是抓着那支长篙嘿嘿傻笑。
& & 没等船靠岸二狗子就从藤椅上腾地蹿起来就跳上了水泥船,速度之猛堪称比曹操还快。明显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而且是猝然莽撞地拱上船,船身微微倾斜了一下。唬得亦绾忙拍胸口压惊,萧亦绾虽然生于斯长于斯,但是一个实打实的旱鸭子,小时候有一次丢死人的呛水经历足够她记一辈子了,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用在她身上是再贴切不过了。
& & “二狗子,想死啊你,船要是翻了,姐姐我立马让你小命完完!”萧亦绾气得脸都涨红了起来,要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除了水跳板那一块的水域,现在这船身吃水的位置之深浅是一个成年的男子都打不到底的,要是溺水了,这还真不是可以拿命开玩笑的。
& & “哎呀,大爷我小命完完了,恐怕娘子也性命堪忧啊,要知道,我二狗子可是个游泳健将啊,蛙泳,狗刨泳,还有那个什么什么蝶泳来着,想当年,我可是连扎十个猛猛子都不带喘气了,娘子可想见识见识……”二狗子一说到自己在行的玩意就口若悬河的,没完没了。
& & 亦绾‘啐’了他一口,脸颊却微微泛红,“别一口一个娘子的,谁是你娘子了,没个正经。”
& & “哎呀,二狗子哥哥想调戏亦绾姐姐,那绒绒姐姐知道了岂不伤心死了。”小俏妞边玩着船下的水,边啧啧地调笑他。
& & 绒绒是二狗子在学校里公认的小女朋友,虽说人小,可谁叫人家发育的早呢!那鼓鼓的跑起路来一颠一颠的发育良好的胸部真叫学校的女生们望眼欲穿啊!话说,上小学的时候,二狗子极度迷恋一个叫小薇的姑娘,然后呢,人家小薇是长的跟仙女似的小可人儿,哪儿能看得上成绩又差,思想品德又低的三差学生二狗子,故此,二狗子就悲剧了,但是总不能让底下那帮子的小弟看笑话啊,连个小女孩都追不上,那传出去,将来还怎么混啊。
& & 于是围追堵截,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其极,最后可怜的小薇同学没办法,为了壮胆,放学了还只好拖着自己最要好的同桌英子躲进了女生厕所,想这下二狗子总该可以消停了吧!谁知道二狗子那家伙果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想当初他是连村东头的女生浴室都能照闯不误,就是看浴室的大妈太彪悍了,用二狗子的话说就是太像周星驰主演的那部电影《功夫》里面的包租婆,悍马级别的彪妇。可怜的二狗子每次都没闯成,但是闯女生厕所,那简直就是小case一桩!
& & 可谁知这一闯竟创出了一个无穷无尽的祸事出来,二狗子至今想来连肠子都悔断了!话说,他刚闯进去就遇到了这样一副尴尬的场景,绒绒同学正在厕所的蹲坑上换卫生棉,那时小学的厕所蹲坑都是一溜整齐排开的,哪有什么隔间。刚一抽出那血糊糊的旧的卫生棉,就被神气活现的二狗子看了个正着。
& & 看见她流了那么多血,二狗子顿时就傻愣愣地立在那儿半晌没说话,最后艰难地吐出几个断断续续地字:“你……你不会要死吧?”
& & 绒绒也羞得满脸通红,像个被开水烫过的小苹果,娇滴滴的。都是屁都不懂的小屁孩,连男女的生理结构都摸不清楚,可是绒绒这孩子呢发育的有点早,在妈妈懵懵懂懂的悉心教导下学会了怎么往内裤上贴这个超大号的白花花的创口贴。
& & 而二狗子呢,那是一窍不通,看到她流了那么多血,生怕摊事摊到自己头上,到时候又是一顿皮蛋海带炒肉丝,拽着半耷拉着的书包袋子,逃也似地溜之大吉。
& & 看了人家的血,就得负人家的责。绒绒也不是个好惹事的主,天天赖在二狗子的班上说要为自己讨个说法,在学校里闹得是沸沸扬扬,二狗子为了息事宁人,只好将她纳入囊内,可怜了他对小薇同学的一番痴心绝恋啊!
& & “嗳,想当年我二狗子的一世英明竟毁在了这个女人手上,以后谁要是再提我跟谁急,”小俏妞和亦绾坐在船舷上捂着嘴窃窃私笑着。
& & 二狗子觉得颜面无光,一把夺过小泥鳅手里的竹篙子,一边将缆绳扔上岸,一边吩咐着点头哈腰的小泥鳅下船将缆绳系在木桩上,朝岸上的还在打太极拳的阮家明的大声嚷嚷起来,“喂,阮家明,你这家伙怎么那么无聊啊,大爷我带你兜一次船,让你饱览饱览我们大名鼎鼎的瓜渡村的名山秀水。快点快点,你这小子怎么那么磨叽,会下蛋的母鸡都快爬上她大爷的床了……”
& & 阮家明已经打到太极拳的第九式单鞭左弓步翻掌,一向心无旁骛的他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刚才船上那熙熙攘攘的吵闹咒骂声,倒是二狗子那一阵阵跟公鸭似的破锣嗓子声实在有点令他忍无可忍。
& & 他吁了一口气,挺直腰杆,收势,心想一个人其实也怪无聊的,况且他长这么大真还没正儿八经坐过一回船,整天不是做着毫无生气的奥数题就是上各种名目繁多的妈妈给他报的培训班,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那就得玩个痛痛快快再回去。
& & 他笑着朝二狗子挥挥手,满面笑容地说,“嗳,就来。”
& & 他在水塘里舀了一捧清凉的水洗了一把脸,哗啦啦的汗珠混着水珠在阳光下熠熠闪着晶亮的光芒,欢快地在他的指间蹦跳着,远处是影影绰绰的山与水的重叠,斑驳的光影,像一块柔软的青色的梯田。他将手在空气里抖了抖,甩了些水珠,敏捷地跳上船。
& & 骄阳下的水泥船沿着宽阔的河道缓缓前行,栀子花临水而栽,袅娜地垂下细长的花枝,乳白色的花瓣开满枝条,幽雅馨软,清香四溢。随着微风拂过水面,宛如小家碧玉的娇羞少女揽镜自照。
& & 日上正午,果然是毒日头,亦绾只觉得被晒得头晕眼花,满眼望过去,四周是一片碧茫茫的水和一痕远山黛隐。湖水看上去厚沉沉的,开得半凋的箭荷,亭亭玉立,仿佛有一种净直匀称的天然去雕饰的美。因为时常有渔夫拉着透明银色的丝网打渔,渔丝网上打结的白色浮标飘浮在水面上像一圈圈精巧细致的牛奶泡沫,粉妆素裹的荷花摇曳在风中,在烈烈如焚的骄阳下,仿佛有一种氤氲不散的脂粉香气。
& & 亦绾斜倚着身子靠在船舷上,随手采了一片碧绿的荷叶,盖在脸上,呼呼地吐着嘴里的热气,真热啊,本来只想整整那个笨蛋又爱装乖小孩的家伙。可这下倒好了,她自己晒得想打退堂鼓,可阮家明那家伙却是兴致勃勃地在船舷的那一边指手画脚,这个真美啊,那个真美啊,我真应该背上我的画夹来写生。
& & 亦绾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他却只是满眼的笑意,搞得亦绾跟个大恶人似的,不装会死人啊!
& & 坐在亦绾旁边的小俏妞倒是落落大方地上下打量着对面的这个从城市里来的温文如玉的大哥哥,有时附和他几句,被亦绾扭了一下大腿,呱呱地喊疼,最后只好吐着舌头朝家明调皮地笑着,家明也打了个手势朝她笑。
& & 貌似忠良,实则汉奸。重色亲友,众叛亲离。看来我萧亦绾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小俏妞也被阮家明那家伙迷得七荤八素,不行不行,得赶紧把他打回原形,谅你是个黑山老妖,也逃不出俺萧亦绾的金箍棒。
& & 水泥船依旧在长满棱角水草的湖水里前行着,竹篙的节奏缓慢而羞涩。二狗子嫌太慢,把竹篙往船舱里一扔,从船舷两边抽出一双半旧的恍似鱼鳍的船桨。双桨在水上咯吱咯吱作响,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片更为广阔的水域,两岸尽是些凹凸有致的湖滩,北岸险峻陡峭,南岸却美如扇形绉褶,岬角栉比。
& & 水泥船停在了一处较为平坦的山脚滩涂地带,小泥鳅依然眦着一口亮晃晃的大白牙最先跳下了船。二狗子吆喝着将缆绳远远地扔上了岸,小泥鳅身手敏捷地一把接住了将缆绳牢牢地系在一根粗壮地大树桩上。
& & 四个人都鱼贯而列地跳下了船,滩涂的这一带泥沙的黏性都很大,刚一踩上去软软的,但只要稍作时间长一点点的停留,或是一不留神崴一脚,鞋子就会越陷越深。
第3章 遇险(2)
& & 小泥鳅带领着大家在前面开路,不停地用手掌扒拉和劈砍着高过人头的杂乱丛生的芦苇和各种攀藤的蒺藜草。亦绾他们这一**人是在田地里野惯了的,大夏天的赤个脚哪里有坑洼和塘沟就往哪里钻,然后抠着从脚趾缝里挤出来的黑乎乎的泥浆就往伙伴们头上脸上抹,快乐淘气的似枝头的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永远也玩不腻。
& & 可是阮家明不同啊,他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那么庞大的一个家族企业里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可以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贵族公子哥,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走过这样的湿漉漉的滩涂泥沙地,时不时地还要用手上攀折的细木棍剔一剔鞋板上沾着的污泥,不一会儿就被远远甩在了队伍的后头。
& & 亦绾回过头了瞥了他一眼,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屑,得意洋洋地喊道,“哟,到底是城里的小少爷,比不得我们这些粗生粗养的乡巴佬。”
& & 二狗子也跟着附和着哈哈大笑,“都说城里的小孩来咱们乡村踏青,连小麦和狗尾巴草都分不清,一开始还不信,现在老子真他妈彻底信了,哈哈哈。”
& & 只有小俏妞眨巴着一双淘气的乌溜溜的大眼睛,从衣服的贴身荷包里抽出一条皱皱巴巴的小手绢挥舞着,给阮家明加油鼓劲,“家明哥哥,加油,家明哥哥,加油!”
& & 萧亦绾和二狗子一致投来心虚的不怀好意的蔑视,“这个大汉奸,早晚得把我们给出卖了!”
& & 其实,萧亦绾的整蛊行动是这样的,亦绾以前上小学的时候,烈日炎炎的午后,总是可以在树荫底下乘凉的阿婆阿太那里领受到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听闻:“在民国的时候,瓜渡村有一户大户人家娶了一房媳妇,后来那媳妇却做了有违人伦的苟且之事,在那样的社会背景下,不守妇道当然天理不容。后来,那大户人家的老爷为了掩人耳目,就偷偷地派家丁将那个女人暗渡陈仓地送到这片鸟不拉屎鬼不生蛋的迷雾山林,硬生生地给人活埋了。后来,一代一代传下来,凡有女人不守贞节都会遭此厄运。直到社会风气开放了,可悲的女人们才逃此一劫。
& & 但是,从此各种阴森诡异的鬼怪论谈却如迷蒙般铺天盖地地在瓜渡村弥漫开来,有人说,曾经在他家窗棂上有个穿着一身白旗袍披着一头墨黑长发的女人在夜里梳着头发嘤嘤地哭泣着,那声音古怪地叫人不寒而栗。
& & 还有人说,曾有个不怕死的木匠想要去迷雾山林一探究竟,结果当天晚上回来就生了一场大病,手里却紧紧攥着一只鸡蛋,浑身发抖,嘴唇发紫,走起路来也是轻飘飘地,脚尖套着脚尖,像中了邪似地,整天胡言乱语,说,“鬼,鬼,别过来,别过来……。”后来还是隔壁有经验的老妈子请了庙里的菩萨大神过来,将他手里紧紧攥着的那颗鸡蛋硬掰出来,扔到了水塘里,然后在窗户上插上一截野桃树枝一面铜镜和一把剪刀,他的病才算彻底好了。说来也玄乎,那鸡蛋掷在地上不仅没碎,还像弹簧球似的蹦了几下才跳到了水塘里。
& & 不管是杜撰的还是真的有那么回事,萧亦绾其实就是想吓吓这个城里来的娇生惯养的阮家明。
& & 不知怎么地,其实萧亦绾和他也不算什么深仇大恨吧,但她就是看不惯凭什么他就可以被万人呵护备至的捧上了天,而她就是个只能蹲在一边玩泥巴的被人嫌弃的脏兮兮的野丫头。
& & 也许是命运的天平从来就没有向她这边倾斜哪怕是一分一毫的重量。因为少了那带把的玩意,被重男轻女的奶奶嫌弃地跟只只会喘气的哈巴狗,每当逢年过节的时候,奶奶都会给这个孙子包红包,给那个外孙子抓糖果抓饼干。只有她,只有萧亦绾什么也没有,她干巴巴地杵在奶奶家的门槛上,哪怕只有一点点火星子的希望,她也渴望奶奶可以大发慈悲给她一粒糖。没有,永远没有。她不是小馋猫,她只是希望可以利用那微薄的等待换取那么一丝丝的关注,哪怕是敷衍也好,而不是像垃圾一样被堆放在角落里,发霉,腐烂。最后,等到太阳落山了,也没等来一粒糖。
& & 奶奶气急败坏地拽着她枯黄凌乱的羊角辫把她推到了墙拐,吐沫横飞地用手指戳点着她的额头,很大的力气,亦绾有点透不过气,“大过年的,杵门槛上,想触我眉头啊!我们家怎么竟出了你这个叫花子命的扫把星,你妈那肚子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净给我生出些歪瓜劣枣来,村东头的老王家五个媳妇生了五个小子,好在你二婶生了个大胖小子,不然我这张老脸要往哪搁,啊,你爸不争气,你妈也不争气,你们一个个都想气死我是不是?”
& & 亦绾听不清她说话,脑子一片嗡嗡地响,迷迷糊糊地看着奶奶张张合合的嘴,像是在大骂,可是她看不清,也听不清。她的头磕在了香案的尖角上,腿也撞在了桌肚上,疼,撕心裂肺的疼像一种麻痹的快意,腥腻的血像一袭逶迤曳地的玫瑰花红丝绒,她久久地陷在里面,直到它们淹没了她的泪,她才恍惚察觉到身体里那咝咝寒冷的痛意。
& & 为什么要哭?她痛恨自己的无用,就像每次放学回家的时候,看见村委会排灌站的水泥墙壁上那些计生办所刷写的鲜红的字迹: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传后人的时候,她都会心痛如绞,痛不可抑,却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束手无策,只能任它痛,痛入骨髓,痛到痉挛,痛到麻痹,最后终于可以无动于衷。所有的倾巢而出的懦弱的,卑微的,羞耻的,隐忍的,惶恐的眼泪,此时此刻她只想将它们全部抠出来砸在那个令她恶心的人的脸上,从此把血淋淋的伤口收起来,不再示人。
& & 后来妈妈还是知道了,因为亦绾额头上的伤痕太深,她想遮掩也掩不住,其实更多的原因是不想让妈妈担心,更不想让她伤心。
& & 她常常在因为口渴而起身倒水的深夜里听见妈妈极力压低的啜泣声。从虚掩的窄窄的门缝里,散发着淡橙色光晕的白炽灯泡下,她看见爸爸皱着眉头抽烟。指尖袅袅的白色烟雾里,听见妈妈悲切地声音,“当年我嫁过来的时候,家里除了老爷子留下来的这个老旧宅子几乎一无所有,娘家看着我可怜就陪了一架缝纫机过来做嫁妆,可你妈倒好,没隔几年,就硬生生地把缝纫机给夺了过去送给你二弟家的媳妇,还强词夺理说什么,老萧家的孙子要做几件新衣裳,亦绾和亦萱是女孩子家,没什么缺紧,捡捡亦帆的旧衣裳穿穿就糊弄过去了。其实,这些针锋带刺的话我也就认了,谁叫我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可是你看看你妈对亦绾的那个态度,亦绾生下来还才几个月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后来亦绾拉肚子发高烧打点滴,嘴唇都烧得发紫打颤,摇窝子里的尿布湿透了,我的心急得跟猫抓似的,你妈从没想过给这个儿媳妇搭一把手,还站在旁边说风凉话,诅咒亦绾,小扫把星死了,我们萧家才算祖上积德,清净了。我就不明白了,都是一个骨肉里的孙子孙女,她的心怎么就那么毒?”
& & 亦绾永远记得奶奶那张只有对着她才有的凶巴巴的板起来的面孔,像童话故事书里的拿着扫帚穿黑袍的老巫婆,她总喜欢用削得尖尖的铅笔头在老巫婆皱巴巴的脸上戳一个又一个黑漆漆的洞窟窿。那样小小的年纪,却有着一丝丝的快意,是她生于这世上最懵懂的恨意。
& & “喂,亦绾,想什么呢?”萧亦绾恍了回神,就被阮家明这家伙给赶上了,他还在用细木棍剔着鞋上的污泥,忙得是满头大汗,亦绾看不惯,瞪了他一眼。
& & “关你什么事,婆婆妈妈。”亦绾懒得理他,想走,却发现自己的鞋深深地陷进泥沙里,糟糕,越挣扎会越陷越深。
& & 前面老远处是二狗子的破锣嗓子,看不见人影,从树林里尖声嚷嚷,“喂喂喂,亦绾……亦绾,你怎么那么慢啊,磨磨蹭蹭,会下蛋的母鸡……”
& & 吵死了,阳光太烈,刺晒地亦绾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这三个没良心的家伙,分分钟就跑得没影了。
& & 陷住了,根本走不了。家明想把她拽出来,却被她推走了。
& & 笨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越给它使劲,泥沙就会吸的越紧。
& & 还本市重点高中理科班的尖子生呢,老爸总是在亦绾面前把家明夸得跟朵花似的,耳朵里都起了好几层茧了,可他连最基本的物理常识都不知道,哈哈,今天总算抓到把柄了吧!
& & 亦绾没的法子,索性一屁股摊在泥沙滩上,用手抠出鞋子周边的烂泥,然后把系着的鞋带给解了,两只光滑滑的脚从烂泥里挣脱出来。鞋也不要了,就这么赤着脚走在沙滩上。
& & “笨蛋,继续往前走,你要是想陷进去呢,别指望有人帮你。”亦绾用手贴在额上挡住炽热的阳光,边走边用眼睛斜睨着他。
& & 这家伙不知弯着腰在那搞什么鬼,那好奇的模样就像蹲在水塘边等待鱼儿浮出水面的小花猫,而那一丝不苟的样子就像是在帮哪个眼睛不好使的阿婆穿针引线。
& & 亦绾自顾自地走了一小段路,那家伙忽然兴奋地蹿到亦绾的面前,左手覆盖在右手上面,像发现了一件什么珍奇的宝贝似地,神秘兮兮地咧着嘴笑,“亦绾,你猜我捉到了什么”
& & 亦绾顿时两眼大放精光,以为他捉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凑上前,惊喜地问,“是什么啊?”
& & “看!”他把左手放开,兴奋劲还在蓬勃燃烧的时候,亦绾突然兜头给了他一盆凉水。
& & “oh,mygod!阮家明,你到底有多幼稚啊,这玩意也能让你兴奋成这样!”亦绾一脸纠结地用手拍着额头,惊喜过后的大大失望,忽然有种被这个家伙戏弄了的强烈的耻辱感,用极度鄙视的眼神在他的身上一寸一寸地切割。
& & 原来不过是一条光不溜秋的小蚯蚓,刚才亦绾搅动泥巴的时候,把这只慵懒的小蚯蚓给惊动了,探着脑袋从洞里爬出来的时候,正好被阮家明看见了,灰灰的颜色,扁扁的小脑袋,像一根腌咸菜,不安分地在家明的掌心里细细缓缓地蠕动着。
& & 阮家明确实是很少见过这玩意,平时上下学都是家里的私家车接送,家里的地板都是用乌木铺就的,城市里的道路都是光滑如镜的柏油马路。只有偶尔因为成绩优异而奖励去海滩玩耍的时候才见过这么个玩意,但几乎很少,每天除了大堆的课堂作业可课外辅导昨夜,就是各种艺术方面的培训和家教辅导,阮氏企业未来最有潜力的接班人,当然要样样精通,力求最好。
& & 二狗子又在那边尖着嗓子喊了,亦绾最烦这声音,难听地就像破铜烂铁的机器损坏之后的锈轧。倒是小俏妞这丫头像只小梅花鹿似的,从树林里钻出来,一蹦一跳地甩着两只羊角辫春风得意地跑过来。
& & 看见家明手里的蚯蚓,她转着乌溜溜的眼珠子,笑着问,“家明哥哥,你喜欢玩蚯蚓啊?”
& & 家明用左手摸摸她的头,微笑着点点头,一副大哥哥爱护小妹妹的模样。
& & 小俏妞拿出荷包里的细手绢在地上捧了些泥沙,然后把蚯蚓放进去,笑容漾开来,“家明哥哥,这样它就不会死了。”
& & 阮家明愈发觉得这个小姑娘真可爱,小小年纪心思还挺细腻。
& & 萧亦绾是懒得看这出唯美的令人心醉的青春偶像韩剧,什么女一号温柔善良玲珑剔透的都快揉出水来,女二号呢就是各种蛮横霸道狠毒嫉妒心重的女巫婆。亦绾最讨厌此种烂俗的剧情,她丫的温柔善良就是纯属欠抽型的。可是小俏妞这个小鬼精灵彻底倒戈叛变了,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 & 二狗子和小泥鳅披荆斩棘地又开出一条上山的小道,这座迷雾山林人迹罕至,所以也鲜少有开垦挖掘的痕迹。后来因为人口激增,土地资源严重紧缺,市一级的政府就下明文规定,将乱占土地资源的那些祖辈坟墓全都迁到这座山头来。
& & 村里人当然不乐意了,祖坟那就是得罪不起的太岁爷啊,岂能说动土就动土,要是哪天哪个祖辈睡在里头不舒坦了,突然蹦出来骂你个不孝子孙,你丫是不是在上头活腻歪了,来,来,来,你爷爷在下面正愁三缺一呢,那岂不成旷古悲剧了嘛!
& & 所以说啰,上头有政策,那下头自然就会有对策。于是乎,大家一致揭竿抗议,拉条横幅,纷纷嚷嚷着举起锄头啊,铁锹啊,粪瓢啊把村委会围了个水泄不通,活脱脱一个现代版农民起义,那势头是愈演愈烈,如箭在弦上,一发而不可收拾。
& & 但是,大凡古今中外农民起义最终被镇压或是招抚,你知道原因是什么不?很简单,自然是上头给了甜头,大家咂咂嘴,嗳,觉得味道不错,别说眼皮子浅,大家都是凡尘俗人,春耕夏收,秋播冬藏,不过是为了混碗饭吃。你好,我好,大家拍手言和,从长计议。
& & 虽然坟墓是移到这座山头上来了,但每当清明或是冬至时节来这座坟上拜祭祖先的人寥寥无几。孤魂野鬼的野史听多了,难免心里会碜得慌。头几年还有脚步纷至沓来,到亦绾七八岁光景的时候这座山头就越来越冷清了,几乎成了无人问津的荒山野岭。
& & 上山的沿途中,亦绾看见有不少水泥砌成的墓碑都迸出细小狭长的裂纹,那是历经风霜雪雨久经剥落的痕迹,成排的掩映在葳蕤繁盛的花木之后,像一排排整齐划一的站岗哨兵,千年不动地屹立着,陈旧而迷糊。
& & 太阳还是太烈,他们走了好大一截的山路,几乎快到半山腰了,二狗子和小泥鳅早已累得趴在一块粗砺的石墩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簌簌摇动的树叶像一面细篾丝编成的大筛子,筛下了了一窠星一窠星的细碎的晶亮水银。斑驳的树影,斑驳的花影,还有脚底下泥土地里慢慢蒸腾起来的白雾,一切都恍惚的不太真实。
& & 亦绾也是头一次来这座山头,一切都是鲜辣潮湿的新奇,东看看,西瞧瞧,忽然晃过神来一拍脑袋,萧亦绾啊,萧亦绾,你到底是干嘛来了。送君至此,已经算是仁至义尽,难不成还要陪那个家伙一路披荆斩棘西天取经去,开路,打道回府。
& & 趁阮家明还离得有点远的时候,萧亦绾猛然跳到石墩子旁,狠狠地扭了二狗子的一下,二狗子唬了一跳,差点大叫出来,亦绾拼命地给他使眼色,食指抵在唇边,勒令他噤声。这二狗子念书不行,但人还挺灵光的,同时也把食指抵在唇边直嘘嘘。
& & “嘘什么嘘,尿急啊,”亦绾觉得好笑,用手打他,然后附在二狗子的耳边小声地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把他调离开,然后趁机溜回船上,溜之大吉。”
& & 二狗子坏笑了一下,也附在亦绾的耳边小声地说,“大爷我正有此意,但是我脑子里就是一团糨糊,还是你想想办法呗。”
& & “笨猪头,”亦绾嘟着嘴,见商量没有对策,有点泄了气,忽然想起刚才说的那句话,对,就用此招。
& & 然后用两只手窝着附在二狗子的耳边叽里咕噜不知讲些什么东西,然后二狗子又悄悄地告诉了小泥鳅,三人会意,都窃窃地笑。
& & 二狗子忽然有一个疑问,讪讪地说,“那我们三个同时说尿急,难道他就不会怀疑?”
& & “说你猪头还真是一点都没错,我就说我要上厕所,这荒山野岭的,一个女孩子家当然不安全啰,什么蛇啊,野猪之类的,然后呢你就充当英明神武的保镖,小泥鳅就说渴了,要去山脚下喝点水,不就行了。”
& & “那小俏妞可怎么解决?”二狗子就像十万个不知道,焦急地问着。
& & “我是女的,你是男的,如果你要偷窥我怎么办,那当然要有另外一个女生陪着才安全,笨蛋。”
& & 二狗子忽然‘切’了一声,粗浓的眉毛一扬,“你可别忘了,她是个叛徒。”
& & 萧亦绾也挑了挑眉,嗤笑道,“臭袜子一只,往嘴里一塞,谅她想喊也喊不出来。”
& & “狠,绝妙地狠,不过我二狗子就喜欢玩刺激。”
& & 三人依计而行,阮家明果然没有心生怀疑,还喜滋滋地坐在石墩子上说等他们回来再寻上路。
& & 小俏妞充其量就是个花痴小女生,不过这个打酱油的角色还小小地折腾了一番,小泥鳅在前面捂着她的嘴,二狗子抬着她的腿,她是挣也挣不开,乖乖地束手就擒。这就是叛徒的下场,亦绾在后面得意洋洋地跟着。
& & 亦绾心情真是大好,风景也似乎变得出乎意料的美妙绝伦。一蓬蓬一蓬蓬的小野花,盘窝在参天大树上,壁栗剥落地燃烧起来,沿着山路蜿蜒烧过去,把那宝石蓝的天也熏染成玫瑰红了。
& & 忽然前面有一阵熙熙攘攘的骚动,二狗子大喊不好,水泥船系在大树桩上的缆绳被人解开了,船上坐着三五个中年人,头上都包着白头巾,船舱上零零落落的摆着几杆子**。亦绾从未见过这**人,不是村上的农民,那一定就是偷盗的猎人。
& & 眼看那个人撑起了长竹篙,二狗子扯着破锣嗓子拼命地喊,“喂,喂,喂,别走,带我们一个……”
& & 三下五除二,竟然让二狗子猴上了船,那家伙不愧是土生土长的野霸王,简直是神速。然后连拽带拉的把小泥鳅和小俏妞给拖上了船。
& & 萧亦绾也急得差点哭出来,但越急越使不上劲。怎么说呢,古人有句诗云:屋漏偏逢连阴雨。她萧亦绾算是倒霉到家了,竟然一个趔趄,跌进了一个被荆棘丛掩映的坑洼洼子里,天啦,坑里还积了不少水。长长的刺像把利刃划破了亦绾的脸,胳膊,小腿还有赤着的脚,鲜血像雨后春笋般沁出了无数颗小红珠子蜿蜒着,汇聚成一痕痕触目惊心的大红缎子。
& & 亦绾疼得是两眼泪水汪汪,一阵惊醒过后,浑身酥软无力,根本没有力气喊救命,况且喊了也没人听见,阮家明那家伙她若要他救了,岂不丢脸丢到家了。
& & 二狗子也是一阵忙乱,竟然把萧亦绾给忘了。等船行得远了,他才想起来有这茬,况且竹篙在别人手上,而且是一**有枪的猎人手上,他也只好乖乖地不敢作声。
& & 萧亦绾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这下可如何是好,荒山野岭的,大白天还好,可以借着太阳壮壮胆子,那晚上呢,一片黑漆麻乌,想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
& & 不知过了多久,她狼狈不堪地从荆棘丛里挣扎着爬上来,浑身都是被刺划破的伤口,在污水里浸湮得久了,一阵微风吹过,咝溜溜地疼。
& & 那几个没良心的家伙,竟然一去不复返了。她一边埋怨着,一边听着肚子里很有节奏的咕咕声。
& & 饥肠辘辘的滋味真不好受,突然又是一阵胃绞痛袭上心头,她疼得捂住胸口索性蹲了下来。
& & 婆娑的树影印在细碎的沙粒上,一粒一粒撒开来,像紫蓝印花布上一抹素净的月白。忽然一阵风扬起,断断续续,细碎破裂。光与影印衬的明灭处编织出另外一个人的身影,颀长的,优雅的,纤尘未染。
第4章 许愿
& & “怎么是你?”亦绾扬起下颌,有一丝惊讶。不过想想也对,他又不是一个真傻子,半日不见他们回去,肯定会沿原路折返。
& & “你受伤了,”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牙齿将他的白色t恤衫的一角撕咬下来,撕成一块块细长的白条子,为亦绾包扎伤口。
& & 亦绾始终有一丝抗拒,不安分的身子扭来扭去,但这次他却把她强捺住不许她乱动,低着头,语气里有一丝她从未听过的强硬和故作老成的坚持,“别动,伤口要是发炎了,很可能会有破伤风的危险,你知不知道。”
& & 亦绾依稀记得,这好像已经是第二次她被他处理伤口,为什么他要帮助她,明明就只能算是半熟悉的陌生人,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莫非……管他呢,只要他还不知道我要整他的阴谋,那我暂时就是安全的,荒山野岭的,孤男寡女,亦绾虽还是个未经世事的豆蔻少女,但在新闻报纸上还是看过有关外表温润儒雅,内里却一肚子馊水的大色狼的相关报道。
& & “咕噜噜,咕噜噜……”亦绾的肚皮正在敲锣打鼓呢,这就是早上不好好吃早饭的最大惩罚,况且早已经过了吃中饭的光景,顶头的烈日就像个喷火的大火球,烤得娇小玲珑的萧亦绾就像一根悬挂于花藤架上的细长梗子的豇豆。
& & “好饿啊,呜呜呜……”亦绾摸着自己空瘪的肚子,饿得心里直发慌,本来是想着整整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反倒他活蹦乱跳的,自己倒成了棵陪衬的苦菜花。
& & 阮家明非常认真地把根白布条在亦绾的胳膊上绑过来绑过去,末了,还不忘系上一个细致精巧的蝴蝶结。
& & 萧亦绾定了定神,看到这一幕,差点没笑晕过去,丫的,这家伙一准是投胎的时候阎王老子老眼昏花颠倒了性别,亦或者是个不折不扣的脂粉堆里疯疯痴痴的贾宝玉,不过人家宝玉好歹还是个风流多情的痴情种,他,算了吧,顶多算个呆头呆脑的大笨鹅!
& & “喂,阮家明,你家小时候有没有把你当女孩子养过?”萧亦绾掩着嘴笑个不停,边笑还边打量着家明那张俊俏柔和的脸,哎呦妈呀,好家伙,不注意看还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怎恁像《霸王别姬》里的程蝶衣褪妆版呢!
& & 他沉思了半晌,然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方才说道,“我七岁的时候,我妈还给我梳过两个辫子,穿一套白色的公主裙,祖父是个信佛之人,我生下来的时候总是体弱多病,庙观里的主持说,就先当个女孩子养,冲冲煞气,怕是好养些。”
& & “啧啧啧,我就说呢,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们城里人也信这一套,”亦绾想起来,以前每逢初一十五陪妈妈去庙里上香的时候,都能看到好几辆华丽的轿车停在庙会门口,都是家里添了个大胖小子,来给送子观音还愿来了。
& & 一张张粉红的百元大钞票忙不迭地塞进观音菩萨座下的功德箱里的时候,庙会里的那些住持大神们总会故作矜持地眯着眼施礼,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 & 跪在蒲团上的满面春光的施主们那头磕得是一个比一个响亮,想必二婶婶生萧亦帆的时候,笑得合不拢嘴的奶奶肯定把头都磕破了吧!
& & 亦绾只是觉得好笑,‘哈哈’地就要笑出声来,幸亏妈妈及时捂住了她的嘴,才没在佛像面前放肆的亵渎。
& & 萧亦绾从来不信神啊,佛啊,还有什么基督耶稣,如果人生非要信奉一样东西的话,她唯一信的只有自己。
& & 每当她被奶奶拽着两只羊角辫凶神恶煞羞辱一番或是被隔壁邻村的小霸王们用碎石头砸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她都不会像别的小孩子一样瘪着嘴委屈地躲在妈妈的怀里痛哭流涕。
& & 她懂得妈妈在田地里一年四季奔波劳作的辛苦,她不愿看到妈妈因为心疼懊悔而挂在眼角的哀怨的泪水,所以更多时候,她都只是在没有人的时候,蜷缩在沙发上小声地哽咽几声,然后对着穿衣柜里嵌着的椭圆镜子咬着牙一点一点用手揩拭着额角的鲜血。
& & 那一刻,她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像一只破茧前颤抖着娇弱的身躯的蛹,很多时候咬紧牙关忍下来的疼痛会比用口诉说出来的委屈更能够见证蛹化成蝶的那一瞬间的喜悦与泪水吧!
& & “喂,阮家明,你饿不饿啊?”当亦绾再一次听见肚子里垂死挣扎的咕噜声的时候,心里七上八下的,但终于忍不住还是厚着脸皮将这一句怂的不能再怂的问句脱口而出。
& & 其实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喂,阮家明,你给我弄点吃的东西去吧!可是求人的事情,毕竟对萧亦绾来说比用刀子架在脖子上还让她难受到崩溃,所以改用问句不至于丢了自己的面子,也缓解了他们之间的那种死对头的尴尬气氛。要不是自己受了伤不能动弹,她连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说。
& & 其实,思来想去,也怪自己的莫名其妙地耍的小性子,别人初次来家里做客,拿错牙刷也是情有可原的。再说了,别人也是一番好意问自己吃不吃早餐,结果她就故意怄着这个家伙和他杠着来。
& & 苦了自己不说,说不定这家伙在心里早就得意洋洋地幸灾乐祸起来。
& & 哎呦,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阮家明,哼!亦绾撇着嘴,眉毛倒竖,鼻孔里‘吭哧吭哧’地喷着热气,但明显是有气无力。
& & 阮家明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然后一溜烟跑得见不着人影。
& & 你看,你看,这家伙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刚才那一抹温文尔雅的微笑早在亦绾恨得牙痒痒的心里扭曲成一个恶魔的不怀好意地j□j。
& & 阮家明,你有种你就给我滚回来,看姑奶奶我不把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剜下来,我萧亦绾就跟你姓。
& & 阮家明不仅有种,而且相当有种!他是挽着裤脚,灰头土脸的,一只手提着那双白色的匡威鞋子,一只胳膊整个环过来兜着白衬衫的衣角,笑嘻嘻地出现在亦绾的面前的。
& & “这家伙到底搞什么鬼?”亦绾的心里直犯嘀咕,瞅他兴奋那样,就像哥伦布航海发现新大陆似地。
& & “刚才沿路下山的时候,看见这些果子乌黑乌黑的,就随手摘了一个,味道还不错,亦绾要不将就将就,先填饱肚子再说。”他不疾不徐地说着,然后伸手从衣兜里取出几个乌溜溜的桑葚果子递到亦绾的手里,乌紫的汁液溅了他一手。他‘嘿嘿’地笑着,然后将手在衬衫上揩了揩,又重新递给亦绾。
& & 江湖救急,亦绾饿得都快前胸贴后背了,但是还是很给面子的白了他一眼,看着他的白色衬衫被汁液染成了花汗衫,又忍不桩噗哧’一笑。丫的,这厮也就是假斯文,要是爸爸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绝对会‘刮目相看’,哈哈。
& & 不过说真的,这桑葚果子的味道还真不错,主要是熟透了,又乌黑又饱满,吃在嘴里甜丝丝滑溜溜的。
& & 以前亦绾,二狗子还有村里的其他小伙伴每当桑葚果子才冒出碧青色的时候就猴急猴急地蹿到树上采果子吃,吃在嘴里不仅涩涩的,酸酸的,还难吃地要死。
& & 最可怜的一次是亦绾刚爬到树上,就被一片树叶上的潜伏的洋辣子给蜇了一下,好歹不歹地正好蜇在眼皮子上,那钻心的疼啊,火辣辣的,跟有无数根刺在往肉里蹿,亦绾至今想来都会浑身不自觉地直哆嗦。
& & 当时,亦绾疼得是哇哇直哭,后来二狗子觉得这个野丫头实在哭得是惨不忍睹,忍不住一溜烟猴到了树杈上把那个罪魁祸首给捣鼓了下来,然后将那只豆绿色的浑身是刺的洋辣子用光溜溜的脚板给踩死了,三下五除二就把洋辣子的肠子给捣碎了,民间有一个很有效的疗方,用洋辣子的肠子里的汁液涂抹于被它蜇了的患处很快就会消肿止痛。
& & 还有一次更有趣的是,也是吃桑葚果子遭的大罪。那棵生长于池塘边的桑葚树实在是太高大了,但上面簇簇悬挂着的乌黑的桑葚果子着实让人馋得直流口水。二狗子猴了几次没猴上去,也不知从哪偷来的大竹篙在树叶里面捣啊捣,捣啊捣,一个果子都没捣下来,反倒捣破的一个大马蜂窝。二狗子吓得竹篙子一甩,拼了命的抱头鼠窜,很不幸的还是被叮得满头是包,后来在泥地里滚了一遭,才侥幸从虎口逃脱。
& & 那家伙哪敢回家,眼泪汪汪地挨着墙角‘咚咚咚’地敲着亦绾房间的窗户。亦绾一看见那红肿得跟个猪头似地二狗子就忍不住笑弯了腰,但是那马蜂的毒性实在是太厉害了,亦绾没敢耽误,急忙从家里栽秧时候剩下的一小袋化肥里抓了一把白色粉粒往患处一涂抹,还好,红肿的大包总算一点一点消肿了。
& & 唉,这一对难兄难妹啊,亦绾想到二狗子又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实在太没良心了,这都好几个小时了,也不见折返来搭救她。难道他们真准备把她丢在这荒山野岭里,任豺狼虎豹叼了去?虽然我萧亦绾野是野了点,可摸着良心说我还是个很友好善良通情达理的小姑娘的。
& & 渐渐地,等咖啡色的夕阳落了山,亦绾心里尚存的那一丝丝的祈盼的小火苗彻底被浇灭了。
& & 这碧波万顷的,该怎么回家啊?就算会游泳的大汉也游不了这么远的距离,况且她这个实打实的旱鸭子。
& & 难道像电影里的荒岛求生,砍伐竹子造个木筏漂流回去,但一想连把镰刀都没有,怎么砍啊,这招行不通。
& & 那就在河滩上画个大大的‘sos'求生标志,可是这座无人问津的鸟不拉屎鬼不生蛋的小孤岛,这种求生的几率实在是渺茫得无限趋近于零,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 & 亦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子呼天抢地地耍耍小性子,将河滩上的小碎石子恨恨地掷进河里,泛起层层涟漪。一会子又喃喃自语,低着头,扁着嘴,用手里捡着的短树杈在泥沙上胡乱地涂涂画画。
& & 倒是阮家明闲适得跟童话故事书里走出来的小王子似地,他在亦绾近旁的一簇狗尾巴草的草丛里半侧着身子躺着,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边平静温和地欣赏着这平湖山水的优美风景,一边斜睨着眼睛看她到底画了些什么,原来是斗大的字体歪歪斜斜地’阮家明’旁边,画了一只乌龟和一个大大的猪头,然后又画了一个圈圈。
& & 他觉得她真是淘气的可爱,眯着眼浅浅地笑了。
& & 等到夕阳完全落下,天渐渐黑下来的时候,家明忽然看见从隐约可见的湖面与山峦交际的水线上闪烁着一丝丝流动的忽明忽暗的光芒,一会子碧绿的像黑夜里的猫的眼睛,一会子又通红的像熊熊燃烧的小火焰,摇曳在水面上,影影绰绰。
& & “亦绾,快看,水面上的那些是什么?”阮家明一骨碌急匆匆地跳到了亦绾的跟前,用胳膊肘捣了一下还在神游状态里的萧亦绾。
& & “啊,什么,什么?”她犹自惊醒,朝白茫茫蒙了一层雾气的水面望去,天又黑,又有点远,哪知道是什么鬼东西。
& & 虽然看不清楚是什么玩意,但亦绾隐约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心里阴恻恻地直犯毛,鬼故事听多了的她不免在心里捏了一把汗,努力镇定了一下,方才朝着阮家明不由分说地问起:“今天是几号?”
& & “八月二十五号啊,怎么了?”家明虽然被她的无厘头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准确无误地报出了日期。
& & “笨蛋,谁问你阳历了,我问你阴历是什么日子?”亦绾说出口的时候,才想起貌似城里人不时兴阴历这古老的玩意,就自己掰起手指头,就这么掐指一算,亦绾忽然在心里咯噔了一下。
& & 她一拍脑袋,惊呼不迭“呀,阴历七月十五,我竟然忘了今天就是传说中的鬼门关大开的鬼节啊!”在这么个阴森的地方想起这么个阴森恐怖的节日来,亦绾真怕自己会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撞了祟气,不会自己也像村里的那个木匠一样,丢了魂魄,整天跟个游魂似地,半死不活吧!
& & 她吓得浑身一哆嗦,不会的,不会的,姥姥说我生下来的时候元气十足,哭的可带劲了,这种火焰比较高的人一般不容易看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再说了人们不是常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嘛,那玩意要是敢缠上我萧亦绾,我就用萧氏含笑半步颠的唾沫星子淹死它!
& & 话虽这么说,一番心理安慰后,手却在不自觉地簌簌发抖。就像一个人走夜路,明明知道身后没有东西跟着,但就是不敢回头,明明嘴巴上说‘不怕,不怕’,其实心里怕得要死!
& & “鬼节?”阮家明满腹狐疑地寻思着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咋自己从来就没听过这样的节日呢!
& & “阮家明,你怎么就跟个白痴似地,啥都不懂,那河里漂的就是我们这一带村民为了驱走晦气鬼祟而放的河灯”,亦绾嘟着嘴不满地看着阮家明,忽然心上一计,凑到家明耳朵旁边神秘兮兮地问他,“阮家明,你怕不怕鬼啊?”然后伸出三寸长的血红的舌头,用两只手抠着布满红血丝的下眼睑,做出一个很恐怖的僵尸的样子,张牙舞爪地挥舞在家明跟前,喉咙里还不时发出恐怖电影里才有的‘咝咝‘的声音吓唬他。
& & 阮家明被她的样子逗乐了,想笑,但还是很给面子地憋着笑意观看了一阵免费的即兴表演。
& & 哎呦妈呀,这家伙是正常人不?萧亦绾像泄了气的皮球,真没劲,心里就捣鼓着,这家伙不仅智商低,情商更是低得可怕啊,一点情趣都没有。
& & “亦绾,你等我一会。”阮家明忽然将卷起的裤脚再次卷到膝盖以上,然后试探性地涉水,将离河面稍微近一点的一盏河灯用手里的长棍子勾过来,捧在怀里,再沿河岸走过来。
& & “喂,你疯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那东西是不能乱碰的。”亦绾忽然慌张地朝他喊去,可他似乎恍若未闻,依然我行我素。亦绾急得在岸上又是跺脚,又是声嘶力竭地大喊,难道这家伙也撞了邪不成?
& & “我看这河灯做得挺精致,又挺漂亮的,亦绾,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忌讳的东西,自己看着欢喜就成。”家明将河灯搁在泥沙上,玻璃灯罩里那一丝微弱的烛光在微风里摇曳着,像越窑瓷上的一痕红釉,划破夜的暗沉。
& & “难道你不信这世上会有鬼?”亦绾本来想发飙,但他的温和平静就像一床柔软的棉絮,明明有很强的力发出去,但回弹的力实在太微弱了,就像武侠小说里常说的一门武功招式,化骨绵掌。亦绾也逐渐摸透了他的脾性,和他发脾气,简直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自讨没趣,索性也就不和他拌嘴。
& & “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不信什么鬼啊神啊,但我相信这世上会有灵魂的存在。在我很小的时候,姥姥在众多的孙子外孙子辈当中最疼的是我,后来姥姥在我十岁的时候去世了,因为一场突发的脑溢血。我跪在灵堂中看着白色的幔布缓缓拉起,白底黑色硕大的‘奠’字和水晶棺材里那苍白安详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的时候,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我丢掉了这世上最最珍贵的东西,那种一旦失去就再也要不回来的感觉,像一根针,细细地扎进血管,疼痛,在血液里撕心裂肺地怒吼,可我们除了这样子的缅怀别无他法,生老病死,听天由命,很多时候是一种回天乏术的无力的钝痛感,由不得我们做主。后来,在姥姥下葬后不久,我独自一人在书房里练书法的时候,我隐约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当我回过头来的时候,我看见姥姥那张依旧慈祥的面孔和含笑的眼睛,对,当时我看得真真切切,姥姥在对我笑,像我从小到大看到的模样。我激动地哭了,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触摸的时候,却发现什么都没有,那张慈祥的笑脸也彻底消失了。我发疯了一样在家里的各个角落去寻找那一刻温柔的影子,没有,什么也没有,恍恍惚惚中,我生了一场大病。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姥姥的魂在和我做人世间的最后一次告别。亦绾,其实很少有人会相信我的这一番肺腑之言,因为他们宁愿更相信我是一个编故事的能手,怨不得谁,因为连我妈也从来不肯相信,她一次次地告诫我不许胡思乱想,她只在乎她的面子和我的学业,后来我一直把这些话深深地藏进心里不曾向谁诉诸于口,但今天晚上我想说出来,亦绾,我想说给你听!”他的声音里透着些许冰凉的沙哑,仍旧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河灯,一张俊俏的脸始终埋在簌簌摇曳的烛影里,忽明忽暗,微微泛着清冷的白光。
& & 月亮刚从影影绰绰的黑云底下透出炯炯的光,夜色是深青色的。亦绾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沉重的感觉在心里漾开来,又沉沉地坠下去,说不出的难受。
& & “你这人真扫兴,巴巴地说这些做什么,来,把那河灯放了,我要许个愿。”亦绾觉得气氛有一丝凝重,所以故意岔开了话题。
& & “许愿?”阮家明一时脑袋没转过弯,这丫头就是鬼灵精,刚才还拼死赖活地说这玩意晦气得连碰都碰不得,现在倒升级成许愿瓶了。
& & “是啊,大少爷,许愿懂不懂,懂不懂?!”亦绾故意抿着嘴笑,却忙推着家明赶紧把河灯放水里去。
& & 阮家明却故意使坏,懒懒地半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嘴里讪讪地说道,“那水里那么多盏河灯,许哪一盏还不都一样,偏偏赖上我这一盏不成?”
& & 嗳哟喂,竟敢学会顶嘴了,亦绾一脚扳过去,家明嗷嗷地揉着屁股喊疼,边揉边惨兮兮地说,“一个姑娘家,怎么一点都不温柔?”
& & 温柔?亦绾双手叉着腰,狂笑三声。在她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温柔这两个字。
& & 亦绾觉得刚才那一脚踢得实在是不过瘾,又抬腿扳了一脚,家明连忙跳起身来挡住来势汹汹地一记无影脚,还好,还好,没被踢中要害部位,嘴里却唏嘘不已,叫苦不迭,“喂,你这女人心肠真够狠毒的,想让我断子绝孙啊!”
& & 亦绾不管,气急败坏就要扑过去去抢阮家明怀里的河灯,两个人你争我夺的,家明丝毫不落下风,亦绾恨得牙痒痒,尖声嚷嚷,“喂,阮家明,你是不是个男的啊,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小气的?”
& & 阮家明嘴角一勾,笑容可掬地说道,“我要不跟你抢抢,让你那么容易就得到手的话,你哪能时不时地想起我啊?”
& &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亦绾也不管了那么多。我萧亦绾想要的东西,就没有抢不到的道理,就算是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 & 阮家明本来比亦绾就大两岁,况且长得身长腿长的。他把河灯举得高过头顶,亦绾连踮起脚尖都够不着。她像只淘气小兔子一样蹦上蹦下,拽着阮家明的胳膊使劲往下拉,又蹦又跳地尖声嚷嚷,煞是刁蛮可爱。
& & 阮家明只是侧着头眯着眼笑,等亦绾渐渐败下阵来的时候,忽然‘嘘’了一声,朝不远处虚虚地指了指,神情怪怪地。
& & “难道有鬼?”亦绾正迷惑不已,家明却拍拍她的脑袋笑着说道,“你这丫头,满脑子都是鬼啊神的,那玩意儿可比鬼可爱得紧哦!”
第5章 萤火之约
& & “嘘,别动,”亦绾刚想转过身子朝阮家明手指的方向细细张望时,却被他搭在她肩膀上的双手给重重地扳了回来,他的食指抵在嘴唇上,示意她别乱动。
& & 亦绾被他搞得一头雾水,这家伙是脑袋里哪根神经搭错了吧?管他呢,不动就不动,亦绾双臂交叉着搁在胸前,看他到底能闹出个什么名堂出来?
& & 他蹑手蹑脚地侧着身子从亦绾身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的时候,刚才那只在长空碧澄的夜色里翩跹起舞的萤火虫忽然幽幽地停在了一茎青草叶子上。叶子像凤尾草,一阵微风拂过,那闪烁着轻纤的淡青色剪影零零落落地颤动着,摇曳在暗黑的烂漫的月夜里。
& & 阮家明屏住呼吸,将双手虚虚地合拢着,缓缓地蹲下身子,冷不丁地往萤火虫的身上一扑,竟然被他给生生地逮到了一只。结果就被他这么大张旗鼓地一惊扰,躲藏在水草丛里的萤火虫‘唰唰唰’地纷纷如晶莹地小水珠般迸溅出来,漫天漫地飞得到处都是,像撒了点点细碎银光的蒲公英。那亮光倒映在水面上,仿佛燃烧中的火花一般,欢快地随风起舞旋转,尽情地绽放着微渺生命本身的风华绝代与锦绣绚烂。
& & 亦绾兴奋地手舞足蹈,应接不暇,放声惊呼,“哇,这么多萤火虫,太漂亮了。”
& & 嗬,萤火虫虽然亦绾没少见过,曾经和二狗子在月色下的荷塘里没少逮过,逮住了就放在玻璃瓶里,那一闪一闪的碧绿的光芒可漂亮了。可是像今晚这么强悍的阵势,亦绾还是头一回遇见,月色下漫山遍野掠水飞舞的萤火虫,像风月里的一场簌簌纷落的点点花瓣阵雨,简直美得可以令人窒息。
& & 阮家明神采奕奕地把捧在手心里的萤火虫递到亦绾的手心里,淡淡的月色里,他的眼如璀璨的宝石般格外地明亮,声音也是轻快无比地,“亦绾,你等着,我要给你捉一百只萤火虫。”
& & 很多年以后,亦绾都会记得在她的豆蔻年华里曾经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在明亮如水的月色里卷着裤脚一只,一只,一只……不厌其烦地为她捉着萤火虫。
& & 从那时起,她的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情愫和久久不能平息的悸动,明明打心底里无比讨厌的一个家伙,却可以那样猝不及防地霸道地在她的心里掷下一颗细碎石子,激起丝丝漾开来的轻微波澜。
& & 人的心就是那样的奇妙,她也不知道为何在他说出那一句话之后,她竟然会久久地记在心里,像曾经放学途中不经意间听过的一首歌,生命里就是有那样的一首歌,好听的旋律在耳畔时不时地激荡着,骚动着心底的那支离破碎的脆生生的柔软,久久地散不去。
& & 也许对于阮家明来说不过是脱口而出的无心之话,不过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他专注地在想该把萤火虫装哪里好呢?其实他是有小聪明的,把从湖里捞上来的那盏河灯稍微改装一下就做成了一个密封的玻璃罐,然后又用小树枝挖了几个小洞好透气。
& & 亦绾把家明逮到的萤火虫一只一只有条不紊地放进罐子里,边放边在嘴边念叨着数数,“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 & 两个人一路追赶者,沿着山路,循着萤火虫飞舞的踪迹,一口气竟然攀到了山岗上,两个人一路跑一路喘着粗气,最后实在累得不行,浑身像水洗过一般,大汗淋漓地躺在一棵棕榈树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竟然不约而同地都笑了起来,一开始只是浅浅微笑,然后是哈哈大笑,到最后是酣畅淋漓的放声狂笑。
& & 月亮终于突破层层黑云的包裹,冲撞出来,是一轮盈盈地满月,如一面硕大明亮的银镜悬挂于星空,迫不及待地将那挥之不尽的万丈银光洒满山川,河流,小溪,花草和山岗上两个年轻的漾满了欢乐和孩子气一般纯洁无瑕的脸庞。
& & “喂,阮家明,瓶子里我数了是九十九只萤火虫,还差一只呢,不许偷懒,快去给我再捉一只过来,不许说话不算话,喂,跟你说话呢,喂喂喂……快点起来,听见没有啊你?”亦绾不依不饶用脚踢他的腿,但阮家明好像真的是累得够呛,丝毫不见动弹的痕迹,亦绾心里正纳闷,侧过脸去看他的时候,却看见一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滴在草地上,寂然无声,星月下泛着迷幻的银灰色。
& & 他哭了?大人们不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嘛,这家伙怎么那么没出息,亦绾想问,却又把刚到嘴边的话给生生地憋住了,心里寻思着,他想说自然会告诉她,况且冒冒失失地打探别人的**搞不好就会戳中别人的伤口,岂不是自讨没趣?
& & 家明察觉出她鬼鬼祟祟的欲言又止,仿佛自我解嘲地笑着说道,“月色太美,迷了眼睛,呵呵。”
& & 亦绾其实心里明白这家伙一定是憋屈了太久了,以前也总听爸爸说过家明的父亲阮震霆,这个老战友家里是相当的有钱,好像是继承了上一辈人在叱咤风云的商海里打下来的半壁江山,坐拥亿万资产,在房地产和旗下的各式产业链领域赫赫有名,富甲一方,就是人们嘴边长挂的所谓的‘富二代’。
& & 但阮震霆为人却宽厚平和,睿智正直,待人接物谦卑有礼,全无半点沾染那些富贵人家纨绔子弟的不务正业和佯狂狷介顽劣不堪的污渍行径。
& & 但是俗语有一句,“有的人天生就不是干那事的料子”,阮家明的父亲在做人方面处处打点得稳妥周全,滴水不漏,但天生就不是一块能够打理好家族企业的成功的管理者。
& & 至于家明的父亲为什么会把大好的青春年华留在部队里,而不是像一般的高级企业家继承人一样出国深造mba工商管理课程以便更好的打理家族企业,估计是源于家明的祖父骨子里就渗有浓厚的军人情结。亦绾对家明的身世了解,也就是从父亲的嘴里听来的支言半语,反正都是一些模糊的概念。
& & 况且他印象里的阮叔叔就是一个和蔼可亲儒雅敦厚的形象,哪像平时从电视里看到的那些有钱人暴发户,一个个有了点臭钱就鼻孔朝了天,一副趾高气扬的丑恶模样,看了就让人恶心。
& & “嗳,阮家明,你家是不是很有钱啊?”亦绾忍不住心头的疑惑,就免不了狠狠地俗了一把,就当是满足一下一个尚处于十三四岁被青春偶像剧里的灰姑娘遇上王子的情节深深毒害了的少女的好奇心吧,嘿嘿!
& & “呃……这个……那个……这个……亦绾,你刚才不是说少了一只萤火虫吗?别急别急,哥哥我立马给你捉一只过来……”他抓耳挠腮地结巴了半天,最终还是拐弯抹角地岔开了话题。
& & “切,小气鬼,不说就不说,本姑娘也没准备去你家打劫去,有那么防着的嘛!不过少了的那只萤火虫嘛,我要你欠着我的,要不然你哪能时不时地想起我啊?”亦绾是鹦鹉学舌,想起方才家明说的那句没逻辑的台词,就顺便调侃一下,可是说出来的时候,才觉得浑身一哆嗦,真肉麻,哪像她率真甜美的野丫头的一贯的风格,再想起先前的小俏妞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心里嘀咕着,阮家明啊,阮家明,你就是一个祸害人间的十恶不赦的害人精啊!”
& & “姑娘,肥皂泡沫剧看多了吧,什么你记得我,我想着你啊,那些不过就是学校里游手好闲的男孩子们追女孩子的时候使出的花言巧语的伎俩,哎,小丫头片子就是小丫头片子,”阮家明故作老成地笑着摇摇头,弓着食指头用背面轻轻地敲着亦绾的额头。
& &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试试?哼,反了你了!”亦绾本就老大不情愿地被他占了便宜去,况且是他肉麻在先,自己不正不经的,还恶人先告状,反倒把她说成了那个恶心死人不犯法的小情话的始作俑者。
& & 亦绾心里正好憋着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阮家明还不识好歹地拿她开涮,岂不是火上浇油?萧亦绾活像只熊熊燃烧的小火龙,两只手握成拳头攥得紧紧的,正想一拳揍过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天边‘呲啦’一声炸雷轰隆隆地从黑云里滚过,闪着一道道刺眼的分叉的亮光,紧接着就是几滴小水珠子滴到亦绾的胳膊上,冰冰凉凉的。
& & 那轮本来就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月亮又像个黄花大闺女似地害羞地躲进了影影绰绰的黑云里,一搭黑,一搭白的,一开始还有种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朦朦胧胧的美感,然后就是瞬间无影无踪的漆黑一片。
& & 糟糕,亦绾忽然想起昨晚陪爸爸一起看的天气预报,说今天局部地区会有雷阵雨,接近盛夏末尾的天气就是这样的阴晴不定,这一秒还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说不定下一秒就狂风大作,下起倾盆大雨。虽然一般有月亮的晚上不大可能会下雨,但是瓜渡村是属于亚热带气候,况且山里夜间的湿气大,气候更是千变万化,翻脸比翻书都快。果不出所然,暴雨就像那盛夏汛期时节泄了闸的洪水,劈头盖脸地就灌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树叶上,势如破竹。
& & 亦绾狼狈不堪地抱头鼠窜本能地往大树冠里钻,却被阮家明一把攥住了手心给拽了出来,他喘着粗气,抹着脸上披披拂拂挂了一串串的小雨珠,声音里有急切地担忧和责备,隐没在雷声里,断断续续,“打雷下雨了,还往树根底下钻,不想活了是吧?”
& & 亦绾这才想起来打雷下雨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找个大树根躲雨,水本来就是绝佳的导电体,要是一个炸雷顺着树干滚下来,那我岂不烤焦了。
& & 亦绾自知理亏,也不和他争辩,忽然她觉得脚板底下有酥酥麻麻的感觉,像过电一般,她忙低头看时,才惊觉自己老半天都是赤着脚的,鞋子埋在沙滩里了,她吓得浑身一哆嗦,条件反射地跳起来,阮家明却突然把她的两个胳膊挽过自己的脖子,然后手一托,亦绾本身就瘦瘦小小的,他一施力就把亦绾给背上了背,他的背给了亦绾一种很温暖的支撑,她第一次肯服服帖帖地接受着他的的肌肤紧贴的触碰,像只慵懒的小猫咪,没有一丝抗拒。
& & 难得在这样的暴风雨里,阮家明背着她还能健步如飞地穿行在枪林弹雨的山道狭路里,最后终于找了个摇摇坠坠的小破庙落了脚。
& & 夏季尾声的雷阵雨就像女人那善变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是和亦绾开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玩笑,亦绾和家明很悲催地就成了这场玩笑里的落汤鸡,浑身被淋了个透湿。
& & 晚夏的夜晚是很凉的,一阵雨后的从山谷里刮来的凉丝丝的清风拂过身体,亦绾打了个冷颤,又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头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
& & 家明把身上仅有的一件白色t恤衫脱下来打着赤膊拧干了水,捣了捣亦绾的胳膊,准备给她擦擦身上的雨水。见她纹丝不动,浑然不见平日里的活蹦乱跳,倒像一根烈日下被烤得发了蔫的小菜秧。他赶忙用手心去贴在亦绾的额头上,滚烫的感觉竟然让他恍了回神,亦绾嘴唇煞白,无力地拍开他的手,他这才慌张地说道,”亦绾,你发烧了?!”
& & 亦绾不耐烦地捋了捋被雨水雾湿的长发,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知道,离心脏远着呢,死不了。”
& & 亦绾从不喜欢在别人跟前示弱,也不逞强,生病也好,流泪也好,那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事,痛也是自己的,与旁人何干?然而这一次,她不知怎么地,突然就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张浸了水的慢慢湿软下去的硬脆的纸张,连说话的语气和灼烫的呼吸也变得缓慢下来。她忽然开始卑微地祈盼那一刻短暂温柔的停留,那带着微微凉意的手心,是暴风骤雨后的最先攫取的一丝晴暖。
& & 阮家明看着亦绾被灼烧得面红耳赤的脸庞,他的手始终紧紧地攥着亦绾的手心,心急如焚,声音里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担忧,“亦绾,这么烧下去会出事的,不行,我得下山看看,说不定会有别人遗落下来的船只呢?况且这么晚了我们俩还没有回去,叔叔阿姨会担心的。”
& & 亦绾没有作声,她心里乱糟糟的,就算二狗子那**人没有良心,可是爸爸妈妈都不是糊涂的人,没理由不着急自己和家明的下落,那为何迟迟不肯来找他们救他们呢?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亦绾不敢往下想,她心里一直像塞了块大石头,惴惴不安。心慌害怕的直觉令她惶然失措地回握住家明的手,声音突然就哽咽了起来,“别走,家明,别走。”
& & 坚硬的不喜欢被轻易靠近的小刺猬终于软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她真的是病了累了。家明又将自己的白色t恤衫拧了拧水,然后叠成一条长方形毛巾贴在亦绾的额头上说,“可是你的烧不退……”
& & 亦绾忽然打断他的话,“家明,你给我讲个故事吧,说着说着,说不定我的烧就退了呢?”
& & 家明想着这丫头不会是烧糊涂了吧,但终究拗不过他,搜肠挂肚,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憋不出半个字。
& & 亦绾笑他,“笨蛋,还是我说个给你听吧,竖起耳朵好好给我听着。”
& & 家明真的就把自己的两个耳朵拉得长长的,一副非常认真的模样,笑着说,“愿洗耳恭听。”
& &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一个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
& & 阮家明疑惑不已,抓耳挠腮地追问,“老和尚对小和尚到底说了什么呢?”
& &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对小和尚说啊!”
& & “对啊,我就是问你,老和尚对小和尚到底说了什么呢?”
& & “就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对小和尚说啊!”
& & “……”
& & “……”
& & 两个人欢快地你一言我一语,这个风云骤变的夜晚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熬,只是亦绾的高烧直接导致第二天突然的晕厥,迷迷糊糊中她就只记得自己趴在一个人的背上,一颠一颠的,焦急地向下,向下,熟悉的汗水的味道,混合着泥土,果子,青草和鲜花的清香与芬芳。
第6章 虚惊一场
& & 醒来的时候,亦绾感觉手背上传来一丝丝疼,原来是瓜渡村乡村小诊所里的小护士在替她拔针。
& & 家明坐在床边的椅凳上替她按着那细长梗子的棉签,床头还站着二狗子和小泥鳅,两个人慌慌张张的脸上又是愧疚,又是不安,看到亦绾终于醒了,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 & 二狗子是蛮活络的一个人,见亦绾没有劈头盖脸地责备自己,就连忙找了两个纸杯,倒了一杯滚烫的开水,用另外一只纸杯慌不迭地兑过来兑过去,把滚烫的水兑得温烫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递到亦绾的手里,嘿嘿地赔着笑说,“医生说,发烧多喝水好,多喝水好!”
& & 亦绾虽说心里挺气他们的,但毕竟她也不是一个刁蛮任性不讲理的人,况且二狗子虽说平时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但对待朋友还是挺仁义豁达的,他也许有他自己的苦衷,那自己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 & 其实昨天那**抢去他们水泥船的那**偷盗的猎人本来就是干着一些鬼鬼祟祟的勾当,怕被地方政府抓到他们偷盗而坐牢,所以这些个壮汉的水性都非常好,行踪通常都是神出鬼没的,大多数时间都是不由船筏工作,而是游到对面的迷雾山林。
& & 但是偏不巧,昨天在山脚下看见亦绾他们那艘水泥船,不用白不用。但又怕太招摇,所以把二狗子他们带到隔壁村一个隐蔽的芦苇荡里,就把二狗子给扔了下来。谁知二狗子那喝得酩酊大醉的老爹正好到那芦苇丛里去解小便。
& & 二狗子一瞅情况不妙,撒腿就跑,谁知他老爹醉是醉了,但是揍起儿子来,却是一点不带含糊的,小泥鳅见二狗子气焰蔫了,也是一声不敢吭地回家去了,那小俏妞家里就一个半聋不瞎的奶奶,况且虽然平时伶俐聪明,但毕竟年纪还小,胆小怕生事,大气都不敢出。当然,亦绾和阮家明就悲催了。
& & 亦绾接过水杯,看着细白的水雾丝丝袅袅地升起,浅浅地呷了一口水,好整以暇地说道,“小俏妞呢,畏罪潜逃了?”
& & 小泥鳅直笑着‘嘿嘿’地抓耳挠腮,一副惊讶不已地神情望着亦绾,清了清嗓子,脆生生地说道,“亦绾姐真是料事如神,我听我妈说,那小妮子今天早上就被她那后爸给接进城里去了,说是快开学了,要接到城里去上学,转学手续都办好了,小俏妞竟然一点都不知道,那丫头哭得稀里哗啦的,死活不肯去,最后还是她那个半聋不瞎的奶奶以死相逼,她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极不情愿地跟着坐车去了。”
& & 那小泥鳅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亦绾姐,说起来,那小丫头和你家亦萱好像是一个班级的,哦,对了,我听村上人说,昨天亦萱好像出事……”二狗子听着不对劲,一把扭了一下小泥鳅的大腿,他‘嗷’地一声惨叫,忽然想起刚才自己口不择言的冒冒失失,连忙捂了嘴,一副无辜的表情望着使劲朝他翻着眼珠子的二狗子。
& & 亦绾的心里倏地‘咯噔’了一下,该来的总会来的,她鼓起勇气问一旁坐立不安的二狗子,声音里有着一丝不安地颤抖,“我妹妹……我妹妹她怎么了?”
& & 二狗子连忙安慰地解释道,“亦绾,你也别急,小泥鳅那家伙就爱大惊小怪的,亦萱是昨天上午在你姥姥家突发急性阑尾炎,不过120急救车去得很及时,阿姨和叔叔听到消息的时候是在田里干活,锄头还扔在田埂上就急匆匆地赶到县医院去了,所以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不过,我想亦萱应该已经做完手术了,你也别太着急了,肯定会没事的。”
& & 虽然阑尾炎并不是什么大病,现在医疗水平又是那么的高超先进,但是亦绾想到妹妹那么小一点就要躺在手术台上被刺亮的手术刀在身上切一条长长的口子,即使当时会注射麻醉剂,不会感觉到疼,但是麻醉性过了呢?
& & 况且妹妹是最怕疼的,小时候被蚊子在胳膊上叮肿了一个红包,都要哭上老半天,哄都哄不歇。亦绾怕被爸爸听见又以为是自己欺负了妹妹,免不了又是一顿揍,所以就想了一个绝妙的法子,她用长长的指甲在妹妹的肿包上横掐几道杠,再竖掐几道杠,掐着掐着,那包果然就看不见了,亦绾正洋洋得意着自己的杰作,谁知妹妹却反打一耙,竟然到爸爸跟前告状,说姐姐掐她。
& & 亦绾哭笑不得,心却凉了一大截,她不想去争辩什么,因为自己在家里的排行是老大,在父母的眼里,老大就该永远充当着保护弟弟妹妹的职责,不管谁对谁错,父母的心永远都会偏向小的那一个,不是你错也是你的错,理由是老大就不能让着点小的。中国有一句老古话,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一碗水永远都是端不平的。
& & 妹妹比自己温顺听话,妹妹比自己会讨爸爸的欢心,妹妹从来都不会像自己这么淘气捣蛋惹爸爸生气,每次开家长会的时候,妹妹的班主任都会把亦萱好一番夸奖,回家向妈妈汇报的时候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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