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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卵巢的女人们失去卵巢的女人们界面新闻百家号1、三十曹燕觉得妇科病都是“乱来”的女人才得的,而她的生活非常“干净”。结婚之前,她从不单独赴男人的约,生怕人家给她“下药”。结婚后才有第一次性行为。2014年底,在长沙湘雅附三医院,曹燕确诊患有卵巢癌。这病几乎没有征兆,只是她偶然摸到小腹上有个包块,说不清多大,硬硬的在那里。当时她33岁,正准备和第二任丈夫生个孩子。以前她得过卵巢巧克力囊肿,出于某种说不清的糟糕预感,她专门从湘乡来到省会长沙的大医院,来做检查。曹燕不想在医院过年,2015年过了正月十五后,她做了第二次手术,切除卵巢、子宫和双侧输卵管。她彻底丧失了生育的可能。此后,她做了六次化疗。和每个化疗的人一样,她剧烈呕吐,头发掉光。几个月后,曹燕复查,发现癌细胞已经转移到淋巴,在锁骨位置起了个大疙瘩。因为靠近颈动脉,不能做手术,只能化疗。曹燕不想再化疗,她觉得化疗贵,副作用大,还没用,才几个月就转移了。她转而寻求中医,喝了不少中药。复查显示,这些中药也没什么效果。左右为难之际,一家医院建议她做放疗。2016年5月下旬,曹燕到长沙做放疗,丈夫小池的修理店刚开张,她把小池劝回家,自己住在医院。第一次进治疗室,她坐在门口,哭。放疗科医生问她,你哭什么?我害怕。你怕什么?它又不打你又不挨你。我一个人躺在里面,没有人理我,我害怕。她的放疗针对脖子周围,每天一次。到第八次,逐渐积累的皮肤灼痛爆发出来,她话都说不出了。28天放疗之后,曹燕锁骨处的疙瘩缩小。她看到希望,又开始化疗,21天一次,每个月再做一次增强CT。化疗到第五次,CT显示癌症指标再度上升,肝和胃之间开始长肿瘤。钱花了,罪也受了,治疗卵巢癌却没见到效果。曹燕出院,如果肿瘤不可遏制继续生长,她不想再受罪,回家熬着吧。* * *曹燕身量瘦小,在湖南湘乡湿冷的冬天里,她穿着浅蓝棉袄,手笼在大红袖套里。她话多而快,中气足,是那种不漂亮但会因为爽利而引人注目的女人。总会有男人喜欢她,但她自己却好像不太开窍。湘乡是个县级市,和内地多数县城一样,这里屋舍凌乱,小招牌林立,混杂着生气与绝望。曹燕指给我看霓虹灯招牌最大的建筑,一个个KTV。她说,这里流行的娱乐最初是小舞厅,门票一块钱一张;逐渐变成供人打麻将的茶楼,如今,风水流转到装修豪华的歌厅上。我们走了一会儿,进了一家归属于“豪庭大酒店”的茶楼上。小池和我要了茶,曹燕要了一杯热水,她开始讲述自己“噩梦一般”的上一段婚姻。对方是介绍认识的,介绍人是她舞厅里认识的朋友的老婆。当时,她的朋友们都找了男友,母亲也着急。曹燕觉得嫁人总归要嫁,到时候自然就嫁了。她没想过要花时间聊天、相处、逐渐了解。待见了介绍来的人,她觉得还算合眼,有一门手艺,也答应了她父亲提出的在街上买房子的条件。挑不出什么毛病,半年后,她结了婚。丈夫不允许曹燕工作,他觉得女人就该在家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曹燕去茶楼上班,上不到两星期他跑去闹,她不敢再去找工作了,没有收入,只能向他要钱。一年冬天,他给她100块钱买衣服,她看上一件棉袄,120块,她太喜欢了,借了同去的朋友20块买下来。回到家,他大骂一场。说到这儿,曹燕大哭起来。那件棉袄至今在她衣柜里,连同她结婚时的衣服,曹燕说,这是她上一段婚姻中唯二添置的。她也爱美,也想买点好看的小东西,但她的“收入”就是丈夫每个月给的20块钱,用来买卫生巾。小池坐在她旁边没说话,直到谈到这笔钱,“我现在说了,你的病也是从那里出来的。20块钱买那个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曹燕说,“没办法,只有20块钱,又不能问我爸爸妈妈要钱,说不过去。男人不给,你也没办法。”小池说,“是,毕竟你一个人还是势单力薄。”结婚还不到一年,因为一点琐事,曹燕挨了打。她回娘家诉苦,母亲说,哪个家庭能一帆风顺?你就忍一忍。一天两人又吵起来,他又动了手,打得她脑袋转向一边扭不回来。她已经知道母亲会让她忍,于是告诉哥哥,希望哥哥帮她出头。在她心目中,哥哥是仅次于父亲的第二座靠山。但是哥哥叫她少张嘴闭嘴离婚,以为离了婚一切问题就解决了。他还给父母做工作,让他们不要支持她离婚。曹燕发觉,当她的婚姻出现问题,家人倾向认为是她的原因,是她脾气不好,说话强势,不能讨丈夫欢心。家人不支持离婚还有谁也不曾言明但她猜得出来的原因:离婚不好看。她好歹是城里长大的姑娘,嫁给一个农村人,已经不匹配,再离婚,给人看笑话。曹燕陷入压抑。一个晚上,丈夫想过夫妻生活,曹燕不愿意,她被强迫了。她记得那天下很大的雨。结束后,他们又开始争吵。他给曹燕的妹妹打电话,让她把曹燕接走。她又大哭起来,眼泪鼻涕一起往外涌。她说不出来“强奸”这个词。在娘家,因为父亲说她天天待在家里不像话,她才得以出去工作,但丈夫拎着一桶汽油闹到家里来,指责她的母亲没有看管好她。在曹燕的母亲报警后,他又把汽油拎了回去。得知此事的曹燕气疯了,她恨不得夺下那桶油,大不了同归于尽。她告诉了母亲被强暴的事情。一直劝她“要考虑清楚”的母亲终于下了决心,离。这一段婚姻中,曹燕始终没有孩子。她的丈夫换了好几家医院,从湘潭查到长沙,确认没有精子。曹燕想着可以做试管婴儿或者人工授精。在长沙生殖医院,她查出卵巢有巧克力囊肿。她问要不要切除,医生说,不切也可以,等你生过孩子再切,她没有坚持。但之后丈夫没有为试管或人工授精做任何行动,孩子成了他们婚姻中的敏感词。及至确诊了卵巢癌,曹燕想起了当日发现的囊肿,想起了这段婚姻如何让她把种种情绪一日日郁结在心。她恨透了这个人,死了变成鬼一定要去找他。她相信,她的病就是那段婚姻造成的。* * *2014年,曹燕和小池结婚。半年后,她确诊了卵巢癌。确诊后,曹燕变得非常敏感。她活在矛盾里,亲友的鼓励和求生的意志,让她想要打起精神,但医生一个迟疑的表情、不熟的人对她怎么没带孩子出来玩的疑问,又把她击垮。“我老公说你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能解决问题吗?可是除了哭,我还能干嘛呢?一个女人唯一的发泄方式就是哭、撒泼,男人唯一的发泄方式就是吸烟、喝酒,我没别的选择。我不能对别人吼,我只能自己哭。”第一次化疗结束后,曹燕跟着小池去了他的福建老家。她一直戴着假发套。夏天,在小池的姐姐家,再热她也不敢洗头。她害怕小池的家人发现她光着的头,叫小池跟她离婚。后来,她跟公婆说了实话。公公心疼她,只叫她好好治病。曹燕非常感激。但头发依然是她的一块心病。一两岁时,因为家里失火,她后脑留下一块半巴掌大的疤,光光的没有头发,这让她从小备受嘲笑。她看重头发,留长了低低扎成辫子,疤就能盖着。卵巢癌复发后她选择放疗,重要的原因就是放疗不掉头发。她觉得,有头发,她还是一个女孩子。但失去了卵巢,没有了雌激素分泌,有时候曹燕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作为女人的最核心的东西。她不能生孩子,不能给作为独子的小池留下后代。她出现了类似更年期的反应,譬如潮热,忽然热出一身汗,忽然汗又下去了;或者莫名烦躁。同时,她几乎没有了性欲,“有时候突然有那么一个想法”,但因为阴道干涩,“真正去做,又没有感觉了。”她和小池谈过,小池如果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或者嫖,她都接受,只有两个条件,“选一个干净点的”,她重复道,“不要带病回来。再一条,不能过夜,必须回家,哪怕一人一床被子,你也要回家跟我睡在一张床上。”小池比曹燕小八岁,他说,他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他对曹燕好,上班送货时经过家外的小胡同,都要再上来看曹燕一眼。对他的承诺曹燕很放心,但也正因此,曹燕觉得对不起小池。在邻市,曹燕有个比她大几岁的病友,术后超过三年,复发风险降低。她常和曹燕谈自己的老公,老公出轨了,她受不了。曹燕劝她,“他是正常的男人,我们是不正常的女人,说重一点,我们就是假性女人了。你要控制他,要他始终在家里陪你,他不跟你离婚才怪。只要他有钱给你治病、给你花,你睁只眼闭只眼,等年纪大了,那头过不下去了,他还是会回到你身边。心放宽一点”,她觉得那位姐姐应该知足,而不是心里拧着过不去,导致不久前又复发了,“你还有儿子啊。”* * *只有电视机是新的,里头芒果台在放《琅琊榜》,大雪纷飞里梅长苏在咳,虽然他孱弱,却总能逢凶化吉。曹燕长久地坐在这房间里,房子有年头了,没有装修,显得黑洞洞的,靠墙摆着十几年前她哥哥结婚时买的仿红木沙发,边缘红漆掉了,露出一块一块白来。沙发上堆着毛线毯子、衣服、旧的靠垫。坐上沙发,把腿伸进花布棉围栏里,里头有个炉子,是暖意的唯一来源。她坐在这儿绣十字绣,已经绣成了两幅“家和万事兴”,还有一副江山图,颜色太多画面太密,好像怎么也绣不完。绣花是曹燕打发时间的办法。但一绣花,静下来,她就想到死。怎么死的,死在哪儿,父母的反应,怎么办事……她把死预演了一遍又一遍。又哭。小池说,你想太多了。曹燕说,不是我想的,是它自己蹦出来!后来,她绣花就开着电视,听声,免得脑子空下来。桌上放着她的药,一小瓶阿西替尼,是QQ群里一个人建议她吃的,不贵,她买了两个月的,400块,吃了一个月觉得效果不大,扔了又可惜,照样沿着设置在晚上8点10分的闹铃吃下去。往里的房间层层叠叠摞着黄塑料袋,里头是中药,牛膝,铁树叶,蒲公英,鸟不落,玫瑰花,切了片的灵芝。每天她用电药壶煮一壶药汤,早晚喝下。也觉得没什么效果,姑且喝着。和小池恋爱后,曹燕有了人生第一个智能手机,她学会了搜索,学会了用QQ和微信。她加入了一个卵巢癌QQ群,群里几百人,每天都有好多人聊怎么治疗,怎么休养。认识了这些同病相怜的人,曹燕感到了在健康人那儿很难获得的同情与理解,同时又意识到了差距。有人建议她到北京,找几位著名的医生看看,再不济就约视频问诊。曹燕说,去不起。车票几百块挂号几百块,不切实际;老公要上班赚钱,她一个人去陌生的北京不切实际;父亲脚残疾,母亲高血压,妹妹有两个孩子,陪她去北京,也不切实际……钱的重担时刻压迫着她。2016年10月,在放疗和化疗都没有效果后,曹燕回家,靠吃药维持。她没有收入,生活依靠父母,母亲每月1000元的养老金多数花在高血压药上,一家人靠父亲300元的低保和出租房子400元的房租日常开销。小池每月4000工资,给曹燕买药、做检查,但曹燕不想花他的钱。她觉得自己太拖累小池了。过去历次手术、化疗、放疗,她的家庭想尽办法,借钱,在网上发起“轻松筹”,家族募捐。2016年化疗期间,曹燕曾联络电视栏目《寻情记》,期望通过媒体解决钱的问题。接电话的人问了她的名字,年龄,住址,大致情况,不再有下文。之后,她再也不看那档节目。2017年11月,曹燕因为癌症引起的脚上血栓又在长沙做了一次手术,这一次,她靠小池的钱加上医生的捐款才凑足了医药费和住院费。如今,她感到山穷水尽。有时她会想起一个个病友。在长沙放疗时,她病房住进来一位80多岁的老太太,曹燕叫她娭毑,娭毑一个人住院,老伴儿来,她赶他回家,多多休息;女儿来,她赶她去上班,不要迟到。白天,药水在半空里滴啊滴,她盯着,经常睡着,滴完了还不知道。夜里,睡不实的曹燕一睁眼,就看到娭毑坐在床边。曹燕说,您快睡下去。娭毑说,睡下去不舒服,心口堵着一口气,喘不上来。她一整夜地坐在那里。一个黄昏,曹燕眯了一会儿,突然听到背后一声响,娭毑从床上摔下去了。她赶紧起来去喊医生。医生把娭毑抬到床上开始抢救时,曹燕忍不住说,您应该让家里人陪着。娭毑说,女儿要上班,老头子在这儿睡不好。曹燕说,您只想着家人舒服,怎么没想自己不舒服呢?娭毑说,她没想过,她什么地方都没有不舒服。也就是一会儿的工夫,娭毑走了。往后的几天,曹燕都没有睡着。她时常听到有人哭,有时,楼下惊响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她心又一沉。生命刚进行到中段,苦也吃过,应该是盼着日子越过越好的时候了,但她突然遭遇若隐若现的尽头。她想着自己这难以治愈的癌症,也想着女人的宿命:就是要奉献自己到最后一刻吗?她还有个病友,二十六七岁,硬要生孩子。等孩子生下来100天,她复发,告诉曹燕她后悔了,宁愿卵巢切了婚姻断了也不生。不久前,曹燕给她发微信,没有回复。她不敢再追究。悬在那儿吧,就以为她还活着。曹燕也开始后悔,她后悔自己当初没有要一个孩子。在这些纠结里,她正在熬。肿瘤在生长,胸口疼,疼得像前胸后背拧在一起,她没有钱再去治疗了,只能吃一种叫塞来昔布的止痛药,她要求自己两天才能吃一片,不能再多了,她怕现在这个便宜的药渐渐会止不住她的痛了。曹燕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曹燕要吃的各种西药。2、四十43岁的王瑾觉得,卵巢癌来得无声无息。2016年6月,因为发烧,她住进县级医院,打了几天消炎针,烧还不退。在妇科,她孕检查出阳性,怀疑是宫外孕、担心大出血的医生建议她去西安的三甲医院看看。在那里,她确诊了卵巢癌,病理分期为3C,属于后期,已经转移。如果不是那虚晃一枪的“宫外孕”,她可能根本不会发现密密的肿瘤已经在自己盆腔里长满。在因为疾病而突然多出来的时间里,她开始细细翻检记忆。确诊前几个月,她的小腹时而抽痛,是那种突然来袭、几秒钟就过去的疼痛,她想着要去医院看看,很快又把它忘了。后来她才知道,这是卵巢癌给予患者几个微小征兆之一。确诊前一两年,她的嘴唇总是干燥,涂什么润唇膏、吃什么治疗唇炎的药都不管用,头发一掉一大把,现在她知道,根据中医的说法,那是癌细胞夺占太多营养的缘故,那时候,癌应该已经在她体内了。她继续往前翻检:父亲和叔叔都患有食道癌,是不是她也有癌症基因?初中时,她吃过饭肚子总是胀胀的,是不是合上了很多卵巢癌患者早期感觉胀气的经历?大学时,她坐十几小时火车从陕西到北京,每每窒闷得站在关闭的车门处恨不得跳下去,跟传说的“缺氧容易致癌”有没有关系?她先是不解: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会得癌症?我的生活方式挺健康的,注意锻炼,不常在外吃饭……她又想,为什么不能是我?在这个反问下,她给了自己很多可能引起癌症的线索:也许和陕西人的日常饮食肉食多、蔬菜少有关?也许是因为她过去和老公分居两地、独自带孩子太辛苦?或者是因为她喜欢看央视8套的《海外剧场》,总是熬到凌晨一两点才休息?25年前,陕西农村出身的王瑾考上北京的大学。她好强,执拗,热衷学习并坚信能获得答案。卵巢癌成了她人生的新功课。* * *2016年12月,王瑾六次化疗结束,回到家中休养。因为白细胞减少也因为恐慌,她陷入失眠。喝牛奶、泡脚之类网上常见的利于入睡的方法她全试过,没用;她赶走老公,睡不着;到老公专门为她借来的一栋房子里,睡不着;到宾馆开房,还是睡不着。像跟睡眠战斗,她“不睡着不行”,每天早早上床,熬到凌晨两三点入睡,六点又醒来。在卵巢癌的微信群里,她发现,失眠是很多病友的常态。有人被失眠困扰好几年,有人连续几天几夜合不上眼,吃安眠药也不管用,简直想去做个开颅手术,看看脑袋里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那段时间,她带着孩子住在老公的工作驻地,那是一套小房子,她总觉得喘不过气来。她陷入睡眠不足的焦躁里,伴随着的还有切除卵巢、失去雌激素之后的身体不适,她觉得完了,什么好事都不会发生了。她担心死,更担心孩子没人照顾,她辗转反侧,交代完了后事。儿子说,妈妈,你好像从来没有高兴过,总是皱着眉头。老公说,女人四五十岁有道坎儿,你不要乱想,平静下来,挺过去。王瑾是比确诊最初平静了,她想做点什么,想忙起来,想回到曾经习惯的那种状态。到2017年6月,单位催她回去上班。她果然又回到曾经那种状态,加班,卖力。她有一种幻觉,按照以往的方式继续,就能把卵巢癌折叠进生活的缝隙,仿佛它根本不存在。就像手术前后她拒绝看检查报告,她总觉得不是什么大病,一治就好了。9月,例行检查结果显示她的几个癌症指标还在高位。工作压力和持续不足的睡眠,她觉得再这样下去真要没命了。也是在这个时候,王瑾接受了卵巢癌。她跟领导申请,调整工作节奏,不再争强好胜,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晚上她尽早上床,看《癌症传》,看“抗癌英雄”们的传记。睡眠比以前好一些了。午休时间,她走到咸阳刚开发不久的渭河公园。天气晴朗的日子,走在岸边,开阔的水域上金光淋粼粼,树木提供了足够的氧气。她闭上眼睛,按照郭林气功的方法,精神集中在一个念头上,我要好起来,我要好起来,逐渐放松,平静。“平静了就能接受现在的状态,不急躁,不生气,对什么事都看开了。”会有别的念头出现,她得赶紧拉回来,调整到最初的点。我要好起来,我要好起来。* * *十一月的一个夜晚,我和王瑾去了她位于咸阳东郊的住处,那是套租来的两居,没有柜子,衣服堆在一张空着的床上。客厅里,塑料袋兜着许多种杂粮,堆在缺了个抽屉的旧桌子上。显然她没把这里当作家,只是歇脚处,维持吃饭和睡眠的基本需求。她花了很多心思在吃上。癌症群里总在讨论吃什么,最常提到的是蛋白粉、猪蹄、甲鱼和黄鳝。王瑾更相信科学,她在分答上付费向营养领域的专家们提问,得到的答案仍然莫衷一是,有人建议她吃全素,有人告诉她,正常饮食,跟正常人没啥区别;还有人说,尽量吃得天然一点,有机一点。她逐渐形成自己的一套理论,买农夫山泉做饭、烧水,按照“膳食宝塔”的推荐量,用一个500克小电子称计算一顿饭主食和蔬菜的分量,买好几个品牌的有机面粉,轮换着蒸馒头,水煮青菜而非用油煎炒,把小麦、红豆、黑米、核桃和红枣等用料理机打成糊,喝下去。她还从淘宝买了在癌症病人中流传广泛的偏方,猕猴桃根加小叶石苇,96元,分30小包,够一个月的量。每天水煮一包,滤去浮渣,当做茶饮。或者是切片的灵芝,一天10克,泡在热水里。她随身带着保温杯,时不时打开喝一口,那水是浅黄色,有一点苦。我们聊起在网上看到的病例。她说起一个女人,患病时间和她差不多,前段时间去美国化疗,又去广州、澳门,寻找最新的药物。我说起在天涯上看到一个帖子,丈夫带着妻子去了德国。王瑾问,最后是怎么样了?我说,帖子后来没有怎么更新。她追问,什么情况?我突然意识到这句话在她心中可能引起的联想。这个晚上,大部分时间她都显得镇定、积极,但她当然经过了很多挣扎和绝望。我说,帖子没有细看,看照片状态还挺好。她说,那说明身体状况还可以,还能坐长途飞机。一般的病人,坐几个小时的车都不行。她提出给我倒杯水,我很乐意接受。屋子里有暖气,但某种空旷还是使它有点凉。她突然显得犹豫,她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一次性杯子,在厨房架子上,她终于找出一只玻璃杯,告诉我“没有用过”,她用自来水洗了一遍,倒入刚烧开的热水,我打算端起杯子时,她顿了一下,继续倒,水几乎漫过杯口,她拿起被整个烫过的杯子,倒掉那杯水,重新倒了一杯。晚上十点半,远远传来火车经过的声音。这房子挺老了,触目是发灰的墙、深黄的木挡板,靠着客厅拐角的那扇粉红边框穿衣镜显得突兀。它是这里唯一强烈女性化的东西。王瑾说,生病之后,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头发长得快一点,变成长发。后来,我看到她以前的照片,理解了她对“长发”的渴望。照片里,她在一片盛开的牡丹花丛中,长发散下来,时髦的上衣露出肩膀。我们继续谈论那些奔波各地寻找更好治疗的人们。王瑾说,到最后,我不会跑那么远、花那么多钱去治疗。生命要是就到这儿了,也没办法,为什么还要折腾呢?生物淘汰吧,得了就得了。她又说,我还想,身体捐了做医学实验,要是能发明个什么东西,一检测马上就能出(卵巢癌的)结果就好了,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来得一点征兆都没有,发现的时候,好多人已经是晚期了。王瑾生病之后看的书。王瑾平日吃的各种杂粮。3、二十路小米在27岁确诊卵巢癌,她的人生选择完全改变了。她是因为偶然把已经直径10厘米的肿瘤碰破了才发现自己得了卵巢癌的,那是2017年6月,她在宿舍往上铺床上爬的时候,碰到了栏杆,突然开始疼,忍了几个小时,开始发烧,她才去的医院。7月初,她做了第二次手术,切除双侧卵巢,保留子宫。接下来是化疗,一个半月一次,呕吐,头疼,掉头发。手术后,路小米向相恋两年的男友提出分手。他们是大学同学,见过各自父母,下一步就是谈婚论嫁。路小米在“小城市的稳定工作”和“大城市的不稳定工作”中间纠结过,因为男友,她选择前者。毕业前,她已经在男友所在城市找到了一份中学教师的工作,那时她想,不用挣太多钱,但一定要在一起。现在她要分手。男友不愿意,他陪着她,照顾她。小米跟他讲了很多道理。譬如,生病是一件负能量的事儿,让他陪着自己经历,她觉得有压力。同时,两个人的状态已经不同,他开始工作,正常、忙碌的生活;她在养病,时间很多,未来不明。她还说,他们不会有结果。他出生于渴望男孩地区中渴望男孩的家庭,是家中独子。小米去他家时,他的父亲说起他已经生了两个女孩的姐姐,“还得生啊”,小米说,她“秒懂”了。第二次化疗后,她又说了一遍这些道理,而后把他拉黑,删除了一切联系方式。难过没有持续太久,接着到来的是放松,她觉得心里一下子敞开了。她打定主意,除了几个最亲密的亲戚朋友,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是个病人。她戴着跟以前发型差不多的金色假发,见过的人都以为是新染的颜色;化疗时有人给她打电话,她提着精神,不显出一点疲惫;手术和化疗父母花了五万又借了三万块,有人建议她在网上众筹,路小米拒绝。卵巢癌让她发现自己有多么不愿意被当成弱者。她在县城找了家辅导班,周一到周五上课,教小学六年级的数学,又找了家教,周六和周日上课,教初中和高中。这样每天她都不闲着,也不会太忙太累。她住在乡下,开着父亲的圆溜溜老年代步车去上课,一个月过去了,没人知道她生病,也没人知道她戴着假发。课后她去逛花卉市场,买她喜欢的一根棍儿似的植物,量天尺、武伦柱、老乐柱,还有各个品种的龙舌兰。买得多了,她挑点网上少见的绿植,在淘宝卖掉,挣的钱又能再买新的花。因为有朋友在德国留学,她在微信干起了代购,每天推荐好几回德国的安瓶和面膜。靠着这些,她每个月能赚两千多块,不用管父母要钱了。“我特别享受我现在的状态,就是无所畏惧,也不害怕病。有男朋友的时候我还害怕,时不时乱想,万一陪不了人家一生,万一复发了,万一怎么样,反而是放开之后,随便吧。”她从事事以男友为先变成以自己为先,到2017年底,她会做完第四次化疗,那之后她打算找工作,她想好了,选择“大地方的不稳定工作”。譬如日照,那儿空气好,能享受生活;或者北京、上海,那儿能爆发她的小宇宙;或者南京,一个她从未去过但莫名吸引她的城市。她还想,不能进入那种消耗身体、玩命工作的恶性循环,工作一阵攒点钱她就出去玩,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她可以带着家人和朋友一块享受。至于恋爱和婚姻,先放在一边,到时候再说。生孩子就更遥远了,分手后,她再也没考虑过生孩子的事儿。卵巢癌让路小米下定决心,必须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4、六十董素珍的照片裹在一个大红色的西凤酒无纺布袋子里,反扣在窗台上。她是个有点硬气的老太太。1948年,她生在一个跑船的家庭,二十多岁,和一个也是出生在跑船家庭的男人结了婚,生了两儿两女。到2008年,他们都退了休,住在江苏溧阳东边一个种了许多荷花木兰的小区里。董素珍不识字,靠一种有点急躁的热情,她闲不住地操持家务,帮住在一个小区的二儿子徐荣治带孩子,给三代人做饭,不允许家庭成员遭受一丁点损害。有一回,孙女在姥姥家住了几天,感冒了,董素珍冲到亲家家里,责难对方没有把孩子照顾好。2010年6月的一个上午,董素珍买菜回来,上楼梯时突然感到虚弱,迈不动步子。老伴儿忙带她去了当地医院,医生说,肝上有问题。因为大儿子在上海工作,他们去了上海,在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董素珍确诊肿瘤原发在卵巢癌,已经转移到肝脏。她做了手术,全子宫双附件切除,盆腔腹膜切除,抽出腹水1500毫升。而后开始化疗。确诊卵巢癌后,董素珍才想起之前下体莫名其妙出过血。那时她已经绝经多年,以为那血迹是痔疮破了。在接下来的六年里,董素珍一共做了四次手术,56次化疗。切除卵巢及子宫的那次手术后,她用楷莱(盐酸多柔比星脂质体注射液)化疗;2010年12月,她做了第二次手术,切除部分已经长了肿瘤的脾脏,切除肝脏上的较大肿瘤,化疗用的是多西他赛和卡铂;2012年,已经化疗十几次的董素珍明显虚弱,她吃了半年中药,每个月老伴儿都带着个小拖车去上海拿药,但检查显示癌症并没有得到控制;2014年9月,第三次手术,切除长了许多肿瘤的部分肝脏,切除腹腔内较大肿瘤,化疗用拉司太特;2015年6月,第四次手术,切除分散在腹壁、小肠和结肠上的肿瘤,分解肠粘连,化疗用吉西他滨和希罗达。徐荣治说,这辈子他只见过母亲哭过一次。当时他四五岁,父亲在水上工作,绳子打到腿,人跌进江里。母亲跑过去,在船上跪下磕头请人救父亲,泪如雨下。在那一刻,他们全家的生活濒临崩塌。但生了病,母亲一次也没哭过,起码没在任何家人看到的时候哭过。她个性强韧,她的想法就是一个为家庭奉献全部的女性的典型想法:怕花钱,怕拖累家人,不治了。全程陪护的老伴儿说,为了让董素珍吃药,他试过了各种办法。好言相劝,不管用就“激”,告诉她药是儿女花了大价钱买的,一片几百块,叫她舍不得扔。这也是个有点硬气的家庭。不包括交通、住宿,仅是医药,董素珍花了70多万。父亲扛起了最重的部分,拿出养老金和全部积蓄,并在最困难的时候做好了卖房的准备;四个孩子,没钱的出力,有钱就五千一万地拿,没有人算过账,两个儿媳妇也没有怨言。加上不时得到的报销款,这个不算富裕的家庭幸运地没有被拖垮。2016年6月,董素珍肝脏上的肿瘤又开始生长,这会儿,她腹部器官能切的几乎都切了,常规的化疗药物也基本用遍了,医院不再收治,让他们回家。* * *徐荣治觉得,妈妈就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妈妈,跟每位传统妇女一样。但他想让她活着,活着,他就还有妈。他和哥哥开始在网上查信息,先是哥哥了解到一种叫西地尼布的靶向药,可能有用,哥哥工作忙,徐荣治在溧阳当地一家变压器厂上班,有点空闲就拿着手机在网上搜西地尼布相关的实验数据。确信有用后,他四处找药,透过一些非常规渠道,他找到了原料药。纯度不明,副作用不明,第一次给母亲吃原料药时,他甚至想带母亲去了医院门前,万一出事,马上就能去医院。“死马当活马医”,徐荣治的父亲说。董素珍信任儿子做出的全部决定。西地尼布吃了两个月,董素珍的癌症指标显示平稳,但出现了严重的副作用,腹泻,极度的乏力,手脚疼痛,蜕皮。徐荣治又找到了新的靶向药奥拉帕利。董素珍又立即做了基因检测,显示BRCA1基因突变,符合奥拉帕利的适应症。相关实验数据指出,西地尼布和奥拉帕利联合用药效果比单独用奥拉帕尼好。对徐荣治来说,奥拉帕利的原料价格相对便宜,但用量大,联合用药花费比单独用奥拉帕利少。他买了毫克称、振荡器、空胶囊,通过分子量换算成实际药粉的重量,把药粉震荡均匀,一粒一粒,灌装进胶囊给母亲吃。这是个细致活。徐荣治非常娴熟,一个小时能灌装30粒,他写了详细的教程,录了视频,把灌药粉的方法教给其他人。他一共灌过近2000粒胶囊。生命的最后一年,董素珍大部分时间生活自理,按时吃饭,到楼下小范围散步,偶尔副作用严重、虚弱得很,就躺在床上休息两天。日,徐荣治用手机拍下母亲吃饭的一张照片,董素珍穿着家常衣服,坐在椅子上端着碗。她158厘米,生病之前70公斤,这时候大概54公斤,一条腿弯在椅子上一条腿放下来,气色不错。也是那个月,因为家庭琐事,董素珍比往常推迟一个月才做检查,发现肿瘤指标又一次升高,说明对西地尼布和奥拉帕利出现耐药。徐荣治赶紧换药,他找到了帕唑帕尼,但来不及了。在耐药的那一两个月,董素珍癌症进展很快,盆腔内不断生长的肿瘤挤压了肠道,出现了肠梗阻症状。徐荣治说,70%卵巢癌患者死于肠梗阻,盆腔内长大的肿瘤挤压肠道,使肠道无法排泄,病人不能吃东西,只能输液供给营养,时间久了,脏器衰竭,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9月底,董素珍因肠梗阻进了上海一家医院,可能是身体状况太差,或者赶上国庆假期,肠梗阻没有解决。10月7日,董素珍出院。徐荣治又给母亲换了另一个靶向药,他感觉这个药是有效的,母亲一直意识清醒。他们又在溧阳当地住了几天院,到13号晚上,董素珍有点糊涂了。徐荣治说,相对其他癌症,卵巢癌更容易全身转移,难以治愈,尤其像董素珍这种发现时已经3C期的,5年生存期只有40%到60%,而董素珍生存了七年半,医生都觉得是奇迹。一家人都在漫长的治疗中有了心理准备,三年前,老伴儿就给董素珍买好了墓地。日中午,董素珍离去。孩子们都在身边,她平静地交代了后事:给她买一双新鞋子;两条新毛巾,到那边好洗头洗脚;还有一件深紫色有花纹的外套是她喜欢的,让她带走。* * *母亲走后,按照当地风俗,徐荣治和父亲烧掉了她的衣服。积了厚厚一摞的病历、报告不能烧,烧了可能在“那边”又病了,只能扔掉。他用来装药的毫克称、振荡器、空胶囊在网上发布转手,很快就被人订走。但卵巢癌仍然是他生活的重要部分。因为他曾在“与癌共舞”论坛上发布帖子,谈到自己西地尼布联合奥拉帕利为母亲延长无进展生存期的事情,不断有人向他询问这些药应该怎么买,怎么吃,怎么灌装,怎么解决各种副作用。这些咨询促使徐荣治继续了解卵巢癌,母亲的久病让他成了半个医生。徐荣治40岁,和他的父母一样,是认真过日子的人。他记得小时候见父亲在外面玩牌,姐弟几个在家也学着玩,父亲回到家看见了,一句话没说,再也没玩过。他家里非常整洁,厨房柜子坏了,他自己动手换了柜门。从楼后看去,整栋楼只有他家的玻璃是湛蓝的,他和妻子每周两次打扫卫生。哥哥读到了博士,徐荣治成绩也不错,但他知道家里供不起更多孩子继续读书,选择留在老家,安稳度日。母亲生病前,他和妻子、女儿每天晚上到父母那儿吃饭,母亲生病后,父亲全力照顾母亲,他刚上小学的女儿没人带,没地方吃午饭,有次差点走丢;虽然父亲承担了大部分费用,他也掏了一些,这使得他在还房贷、供女儿上学之外,家里没有添置任何大件。二胎放开后,他还想再要一个孩子,但没人带,只能作罢;母亲去世后,父亲将去往上海,帮哥哥带孩子。徐荣治习惯的温馨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在QQ上,徐荣治建立了一个群,里头都是向他咨询用药的卵巢癌患者或家属,目前群里有104人。他们谈论如何治疗,也谈论卵巢癌给一个人、一个家庭可能带来的影响。有的人觉得自己小家庭和照顾患卵巢癌的母亲之间有矛盾,想离婚。有人说,他的母亲确诊卵巢癌后,在医院等消息的父亲拿着钱转身走了。这个话题引起热烈的回应,因为卵巢癌而失去婚姻的人不在少数。徐荣治发言劝解,他说,既然发生了,就让它过去,你这样激起群愤,让更多的人来发牢骚,对治疗没有好处。最重要的是治疗。但是,很多用以治疗癌症的靶向药,包括徐荣治使用的西地尼布和奥拉帕尼,在中国大陆都没有销售。徐荣治说,他经历过的,在溧阳的医院,医生不知道什么是靶向药;在上海的一些医院,医生知道,“就说不要乱吃药,像原料药,提都不能提”,或者告诉他,“这个药很贵,根本吃不起”。少有的几个开明医生会告诉他,可以拿来吃。群里有个人说,他每周都会看药监总局公告目录,看看有什么针对癌症的新药投入或者申请。他打算模仿《肖申克的救赎》中的安迪,每天给药监局写一封信。他们期待有更多新药引入国内,纳入医保。—— 完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人物王瑾和路小米为化名。题图来自视觉中国,其余文中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本文由百家号作者上传并发布,百家号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百度立场。未经作者许可,不得转载。界面新闻百家号最近更新:简介:只服务于独立思考的人群作者最新文章相关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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