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小说主人公可以通过魔兽血液制造战兽山,小说名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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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人物极简简介
法罗尼娅.斯洛博丹,洛丹伦安多哈尔人 一级军士长,北方-寒风团代理指挥官。
达拉德 联盟准将 原洛丹伦第一军团所属‘蔷薇团’指挥官 现任洛丹米尔旅级军团指挥官
梅林.兰开斯特 圣光教会驱魔人 暴风城人 现任代理北方军务主教
罗根海军中将 ‘海上枪骑兵’号重驱逐舰分队及所属陆战队司令
简短的晨祷
“标的设置,五十码,一百码,一百五十码。”步兵观察手报告道,“此为我军步兵投射兵器的标的。”
“铁炉堡工艺。”矮人军官挑了挑粗大如树枝的棕色眉毛,“两百码外也能打穿几个死鬼的脑袋。”
“炮兵观察组呢?”一级军士长法罗尼娅在帐篷里四处寻找着,“三十分钟前他们就该回来报道了。”
“你派去了几组?”达拉德准将,“你确定他们能回来?”
“三组,全是矮人测量员和狼人组合,应该……能吧?”女军士长语气犹豫的说着。
传令兵急匆匆的闯进帐篷,递上沾满鲜血和污泥一个信筒,“报告,炮兵观察手汇报和坐标图。”
“立即绘图计算!”达拉德准将对炮兵军官们吼道,“要对得起兄弟们用血换来的信息!”
“怎么说来着?‘大兄弟们为正义发声’。”一级军士长双臂抱胸,“告诉炮手们,小心别被炮身上的浮雕扎了手。那些铁艺字符根本没打磨,全是毛刺。”
“我的舰炮可保养的很好!”罗根海军中将用手套给自己扇着风,他的海军礼服在这夏日的提瑞斯法显得不合时宜。
“等你的24磅舰炮从岸边的军舰上吊装上岸,再装到炮车上推到前线,我们已经被城墙上的黑箭杀伤大半了!”达拉德准将严肃的说到,“罗根中将,我建议你和你的陆战队尽快放弃守着你们宝贵的战舰,到一线来与我们共同作战。”
“只要参谋总部肯放人。”海军中将用手套掸掉袖口上的污渍,“我和罗杰斯上将一样想要冲上洛丹伦的城墙,但我今天能跑过来还是借口替老友祭奠坟墓。不然我完全没有理由离开滩头,来到这墓场一般的布瑞尔……”
达拉德准将铁青的脸正欲发作,女军士长赶忙岔开话题,“所以我们究竟要轰击哪?城墙?还是五百码和七百五十码标的位置的兽人营寨?我们要是再商量不出个结果,恐怕就要被哄下一线,让位给南方佬喽。”
“没门,西部城墙是蔷薇……洛丹米尔旅的!”达拉德敲了下桌子,抓起地图桌上的一张手绘地形图展开,“我们要防护大军的侧翼,防止银松森林的敌军向提瑞斯法增援,野战比攻城更重要。”
“这话可别跟这帐篷外的士兵们说,他们可是都憋着当‘登城者’,封侯爵领赏钱和城堡呢。”女军士长撇着嘴,“我们既要打城墙,还要阻挡那大道上涌来的兽人和亡灵?”
准将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他看着标志着洛丹伦高大城墙的黑线和代表国王大道的虚线,似乎进行了一番内心的斗争。
“攻下城墙是我们的愿望,阻击敌军是我们的责任。我们要视战况而定。”
“这么说就是‘走着看’战术喽?”女军士长坐在桌子上,从袖口甩出一把短刀,剁在地图桌上,“好在咱们都没打算活着回去……吧?这样一想,似乎所有困难都变得迎刃而解了呢。”
帐篷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不同的口音低声的念诵着圣号与祷文。一个年轻的战斗牧师掀开帐篷,用镇定而礼貌的声音对帐内的军官们说到,“长官们,请各位参加晨祷。”众人简单的整理衣冠,鱼贯而出。
东方的太阳在提瑞斯法林地的晨雾中挣扎着升起,使工作了一夜未睡的众人分不清这是晨曦还是晚霞。‘铁木之心’号攻城炮塔的阴影下,洛丹米尔旅所属的蔷薇团,北方团的营寨在布瑞尔以西的草地上矗立。
身穿钢胸甲,外套灰袍,腰间挂着棱锤与砍刀的牧师们举着圣光十字旗,金色日芒旗和白银之手旗出现在指挥帐篷前的空场上,人类和狼人以及矮人士兵们举着长枪,大剑和盾牌在军士们的带领下聚集在空场前。
“我们聚集于此。”年轻的战斗牧师说到,“为了共同的信仰,信念和神圣事业。”
“我们在此祈祷,圣光啊。”众人齐齐半跪在地,手握圣徽或做着祈祷的手势。“在苦难深重的洛丹伦大地,提瑞斯法,洛丹恩之城前。我们诚心祈愿。”
手持锁链香炉,圣水花洒的牧师们行走在士兵们身边,赐予祝福。
“击碎盘踞在我们头上的恐怖黑暗,抹除侵蚀我苦难人民的恶毒诅咒,净化我饱受折磨的古老国土。因我们的父辈,祖辈乃至悠远岁月前的所有祖先都敬奉您,圣光是我们唯一的救主。”
“我们愿在此,洛丹恩之城前奉献一切气力,生命乃至灵魂。请赐予我们勇气,力量以及信念,只为击破您的大敌,为了世间自由与正义!”
众人齐声祷告到,“为了圣光,为了洛丹伦!”
达拉德准将,法罗尼娅军士长,罗根海军中将等一众军官站起身,面向着众军士。准将下令到,“五分钟内吃完早餐,五分钟后各就各位,上午十点整,进入阵地!炮兵,进入战位!”
法罗尼娅军士长挥了挥手,令号手吹响号角。号声节奏急促,宣布全军集结。
鼓声细密,短号声在十六个百人队方阵上空撕心裂肺的吹响。
城门方向的主攻阵地传来四十磅攻城炮的怒吼,升腾的烟雾在金蓝色的狮旗间盘旋。攻城塔如传说中的巨人般缓缓向南移动,在晨光之下疮痍糟烂的土地洒下十几道长长的阴影。
人类长枪兵们站在队列前方,轻步兵们手持钢弩和火枪快速向前散开移动。十二磅青铜炮正在阵地两翼的筑垒区域中进行校正射击,实心弹丸在带着刺耳的声响砸向依旧笼罩在寒冷的晨雾中的西部城墙敌营。
暴风城的金狮旗在步兵大队前飘扬,连队旗手则高举蔷薇团的双头鹰军旗。狼人军官将吉尔尼斯的黑色三角旗斜背在背上,这些狼人重步兵手持战斧和大剑列于阵后。携带着迫击炮随阵前进的矮人工程师和火枪手们则举着黄金铸造的仪仗,一根瑟银锻造的枪头代表着雷矛氏族。
士官们手拿令旗,高声呼喝着口令。大阵稳步推进,前方的散兵们则不停的向城墙下的敌营发射弹丸和弩矢,进行阻滞射击。
后方的指挥塔上,达拉德准将用单筒望远镜观察着战局。在军情处军官们的‘建议下’,他没有参加今晨发起的第一波进攻,这令身早早穿戴了全套甲胄的准将很是恼火,若现在再脱下这身重甲将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大阵行进整齐,纪律井然。千余人如同一个整体般向前推进,护卫着后方的‘铁木之心’号攻城塔向城墙进攻。
一切如参谋部的规划,但世事并非由这些坐在地图桌前指挥的人所制订。命运中必然到来的险境和考验正在接近,准将不指望未卜先知,只求能够尽自己所能发觉一些征兆。他将视线转向西南,森林在那里出现了一个开阔的豁口,一条白线自南方向着提瑞斯法延伸。那正是国王大道,无数个岁月中人类同胞们依靠它穿越整个洛丹伦大陆,如今那里被亡者占据,死亡的阴影阻塞了它。
那里会出现什么?他猜想着,整团的亡灵士兵?狂叫着的食尸鬼群?还是数个大营的兽人战士呢?
“大人!”身后的观测员大声报告道,“正西方森林,一千八百码开外飞尘,尘高过树梢,判断是狼骑兵集群!”
准将皱着眉头朝指挥塔下喊道,“法罗尼娅军士长!”
“在!”女军士长骑在一匹奎尔多雷战驹身上,正拿着一捆新鲜的胡萝卜给这高贵的战兽喂食。
“正西方森林,狼骑兵!他们打算侧击我们,把这些混蛋赶回去!”达拉德将一面令旗从塔上扔下。
“哈,正好我不想站大阵队列,得令!”女军士长用手指弹着护头飞翼护环,将剩下的胡萝卜丢上指挥塔,“记得吃早饭,大人!”
“骑兵,骑兵,集合!”她策马奔驰离开指挥塔,绕行至塔后稀疏林地中的骑兵待命地高声喊道,“女妖的兽人狗腿子和他们的狼崽来找事啦,把马刀骑枪还有卡宾枪都备好!”
白色的骑行斗篷下是精钢鳞甲,以秘银加固的铁盔上装饰着蓝色的盔缨,铁木杆长枪的铁枪尖下端挂着蓝色的三角小旗。马鞍下则挂着有投掷短枪,马刀,十字弩或卡宾枪。
二百四十匹东谷战马披挂轻型马铠,骑手中不少来自北方团,皆为历战之士。
“忠诚的嘉奖是什么!”法罗尼娅举起手中挂着蓝色双头鹰军旗的骑枪高声问到。
“对忠诚的考验!”骑手们高声回答。
“骑兵大队先朝北,哨骑游击分队向南,确认数量看旗号与号角行事!”她高声下令,“出发!”
骑兵们飞驰出林,绕行大营的临时木板路钻入林中小道,又行至炮兵筑垒区域才离开了大营控制范围。随军劳工们还在外围警戒线附近挖掘着壕沟,他们举起手里的工具向骑兵们致敬。
狼骑兵掀起的滚滚烟尘愈发清晰,而攻城阵地方向的炮声则变得更加具有节奏。女军士长明白校正射击已经结束,火炮将换装榴弹进行火力掩护和炮火推进。她可以想象筑垒区域那些伺候十二磅炮的炮兵们会多繁忙,他们将反复的进行推进炮车,固定炮架,快速校正炮身,开火,再次推进的作业。为了取得更好的射击阵位而频繁的活动将会让他们与本阵产生距离,甚至脱离步兵的保护。
而骑兵们将堵住这一疏漏,不给狼骑兵集群或是任何敌人任何的机会。
游击分队在西方的平原上发现了向北的爪印,随即吹响了告警的号角。
正在脱离低洼稀木林的骑兵大队随即回以号声,此刻他们已经看到了几头没有骑手的座狼在高处游荡。
“快,向东,向东!脱离低洼地,卡宾枪准备!”女军士长挥舞着旗帜大声命令,呈两路纵队行进的骑兵们立即改换为方阵向高处奋力骑行。
几声狼嚎和粗野的骨号声从森林各处传来,散开的狼群正在集结。
“该死!快,继续向东,去小溪对面的河滩地!”
骑兵们快马加鞭,而战马们发出紧张的鸣叫,他们已经闻见了座狼的气息。天生对于捕猎者的恐惧让它们加快了速度,附近的林木快速的在骑兵们身边倒退,众人骑术精湛,并无人撞树落马。
这场看不见对手的追逐和躲避在小溪边的开阔冲积河滩地分出了胜负,一小股狼骑兵从小溪对岸的洼地中跳了出来,座狼背上的巨魔骑手手双手并用抛出淬毒的标枪,而骑兵们以卡宾枪齐射回应。火药烟雾很快被战马兜起的风吹散,狼骑兵被驱散了。
骑兵们则沿着河滩地向南,狼骑兵集群则出现在了小溪对岸的树林中。
一个戴着恶魔卫士头骨的血卫士挥舞着长柄战斧,用兽人语大吼着下达命令,伴随着一阵狼嚎,狼骑兵集群速度再次加快。
“他们在朝警戒线突进!”军士长判断道,“战士们,拦住他们!拦住他们!吹集合号,集合号!”
铜号声明亮的响起,骑兵们变换为弧形队形,做冲击的准备。
“妈的,跑不过这帮狼崽子!”女军士长气急败坏的骂道,“肯定是那些萨满给他们的战兽下了什么药!去他妈的!”
她挥舞着短枪,双腿夹紧胯下的战驹,“悔恨岭的保卫者们!安多哈尔人,安多哈尔人!光明使者在上!”
骑兵大队略微向东调整队形,再向西南回旋,另一队则紧贴着小溪岸边的石子河滩
“冲击!冲击!”女军士长狂叫着甩动缰绳,命令战驹飞跃小溪朝着林地对面的狼骑兵集群冲了过去,在她身后,白色与蓝色的骑兵大队高挺骑枪,马蹄踩碎了溪水,轰鸣着,如同一把刺向侧腹的短刀冲向狼骑兵集群的侧翼。
上午十一时五十五分
北风灌入祷告大帐,祷文布与散放的卷轴在地上打着滚。烛台上火光摇曳,几缕挤过森林阴暗树冠的阳光飘入帐中,光影离乱的令人目眩。
从大修道院——过去的十三年间被称为血色修道院的所在抢救出的一批圣物杂乱的堆放在帐篷中。无论这场战役的结局如何,这些圣物中的大部分将在正午前被搬离此地。它们将被妥善的安置在‘信念之盾’号重型驱逐舰的货舱中,运往更安全的南方。
而另一部分圣物已经被分发到了战斗牧师,圣骑士,祭司和随军牧师手中。那些来自不同时代的圣徽,纹章,旗帜,仪仗以及祝圣甲胄和武器将在战场上彰显它们的神威。其中大部分圣物将无法在这场生死搏杀中幸存,但比起在库房与圣坛上落尘,这场战役更符合他们的制造者和曾经拥有者们的意愿。
从布瑞尔镇旅店废墟中搬出的长条桌摆在大帐正中,
其上仍有隐隐血迹和斑驳的刀剑伤痕。长桌上整齐的码放着精钢所制的长剑,棱锤。矮人所打造的瑟银战盔,胸甲。真银铸造的双手剑散笼罩着一层白光,宝贵的光铸铁权杖和盾牌则脉动着金色的光芒。
“看看我们,像是一群土匪,屠夫。”站在帐篷门帘旁的中年修士嘟囔着,他灰色的长袍左侧袖管被鲜血和绿色的防腐液浸透,“疯狂的杀人犯团伙也这样展示他们凶器,这太可耻了。”
“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工作的一部分。”克制却带着些颤抖的女声说到,声音来自坐在帐篷角落中一位戴着兜帽的女牧师,“我们要洗净我们的武器,洗净上面的污秽,请求赐福与神力。我们有一场艰巨的……”
“艰巨的任务,
神圣事业,最后一战。无论你怎么说,姐妹。”站在长桌前青年骑士用一块牛皮擦拭着胸甲上的黑褐色污渍,“保养武器而已,省省你的气力,我们只有几分钟的休息时间。”
北风卷着森林中阴冷的空气再次来袭,十点攻势的第三次攻击在突降的大雨中被迫停止。越过己方阵型为‘铁木之心’号攻城塔铺设滚木的劳工们遭到巨魔暗影猎手的突袭,虽然劳工们凭借手里的长矛和大口径燧发枪抵挡了一阵,依然伤亡过半。在达拉德准将的严令下,顽固的赤脊山人不得不选择后撤。
带着墓穴霉味的冷气萦绕在战斗牧师,祭司和骑士们身旁。因为火药引信短暂的受潮和地面的泥泞而暂缓的攻势被敌人所利用,联盟从清晨开始如潮水般的攻击被打断,兽人和巨魔狂啸着杀出地道和尖桩地堡,数个步兵百人阵被打散。几颗误伤了己方阵势的实心炮弹加重了这一不利局势。
即使在拦截狼骑兵战斗中伤亡惨重的骑兵们在前额受伤的法罗尼娅军士长带领下,冒雨发动了一次侧击以争取阵型调整时间。达拉德准将还是忍着极大的愤怒下达了全军战术后撤至上午十时左右的攻击发起线的命令,并命令炮兵换装爆炸弹进行大角度抛射以掩护全军退却。
王家掌旗官带着参谋部的命令来到了指挥塔下。披着金蓝色大氅,头顶‘马桶刷子’的骑士高声宣布到,“参谋部和前线司令部命令你部在正午前重新恢复攻击!另申斥在大雨中退却的前方各部军官,严令其尽快恢复组织纪律。”
准将将这一申斥转达给了战死的前方军官们的接替者们,并暗自下令工兵们在中央大阵通往西部城墙营区的路上挖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坑。
在排炮的持续轰击下,提瑞斯法林地泥泞的草地被掀翻,炸平,再次掀翻。几个大营的兽人试图发动局部突击,结果是在爆破弹和霰弹的轰击下永远的化作了雨水中的几块‘草皮’。西部城墙中伤员的惨叫,军官的喝骂和劳工们的劳动号子声,合着雨水锤击泥泞土地的声响搅成一团,仿佛一团在沙土地上翻滚的泥球。炮兵阵地上方烟雾缭绕,雨棚下的炮手们周身被黑火药染得肮脏不堪。‘正义的怒吼’不能停下,至少在炮手们被震聋之前不能停下。
祷告大帐中的人们与帐外的大军不同,众人皆保持着近乎冷酷的平静。他们沉默着包扎伤口,洗净衣衫与甲胄上的血和污秽。血腥气混合着香油灯与熏香蜡烛的味道,足以让任何一个常人当即呕吐,而此地并无一个‘常人’。
各大阵的随军牧师,祷告大帐的祭司们以及战斗牧师团队将作为全军的先锋发起正午的攻势。圣职者们或席地而坐,或靠着帐篷立柱。他们的表情有的肃穆,有的凝固,共同之处在于他们都带着一丝无缘由的失落和茫然。
圣坛前的圣光十字圣徽下,圣物散发着神圣的氛围。持圣器,旗帜和武器的人选已经安排就绪。但此刻没人想触碰那些圣物,甚至不想去做使用前的调试和练习。过于厚重的历史堆积在那些圣物之上,其上似乎附着着无尽的哀怨和狂怒,会将触碰它们的人淹没。
帐外传来的雨声中,模糊的圣歌声飘入帐中。狼人们浓重的吉尔尼斯口音和狼化口舌正唱着吉尔尼斯教会的圣歌,比起歌唱他们更像是在月下嚎叫的群狼。
“……所以,我们来到了这里。”圣坛后的老人嘀咕着。
“主教大人?”一位少年祭司手捧一柄长杆真银权杖说到,“您要带领我们祷告吗?”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向圣坛靠近。
“不。”圣坛后的老人有些费力的站起身,北风透过帐篷的缝隙吹动他的长袍下摆,“祷告什么用都没有。”
众人看着他,虽未出声反对,却也用眼神提出了异议。
“这些圣坛前的‘圣物’也一样,不过是器具罢了。”他背着手绕到圣坛前,“前人值得尊敬,而不是这些东西值得我们的膜拜。这么简单的道理就不用我说了吧?”
“梅林主教,外面还有成千上万的人在等待我们做出表率。”青年骑士抗议道,“我们在这种不该显露出……”
“消极?失落?”老人反问到,“我可没有这种情绪,但你看看你的周围吧。我看到的是一张张失落而绝望的脸。”
“我很清楚这情绪的缘由。你们觉得这是路的尽头,属于自己的光明与黑暗的最后一战。无论未来这战争的结果如何,你都做好了在今日取义成仁的准备。”
老人坐在圣坛边的高背椅上,手扶着膝盖,“这没错,我们应该这么想。我们不过是一群凡人,疲惫而无力的凡人。”
“圣光将融化我的凡体,抽离我的魂魄,化作雷霆直击黑暗之心。”角落里的女牧师吟诵着祷文,“那将是我的夙愿,若不成功,我愿永远的消逝于此。”
“我们会砸破那城墙,为万军之前锋,粉碎那女妖的腐烂肉身和灵魂!”青年骑士用力挥舞着手臂,甲胄随着他的动作咔咔作响,“为了圣光!”
“省省你的狂热,小子!”中年修士嚷道,“没看到士兵们如何流血的吗?让他们再冲一次这种话好说,可别忘了我们是登陆来的!我们死一个少一个,敌人可还有的是预备队在银松森林!主教大人,我认为正午的突击是非常鲁莽的!”
“这是国王的‘建议’,修士兄弟。长老们要求我们把国王的建议当作命令,不要惹恼他,我们的地位就像这帐篷一样岌岌可危。如今能庇护你我的东西,不比那帆布厚多少了。”老人回应到,朝少年祭司摆了摆手,示意他为自己穿戴甲胄。
“所以,我们来到了这里。”老人向大帐中近百名战斗牧师,祭司和骑士伸开双臂,少年祭司抬出猩红色的光铸铁袍甲向老人走来,
“或许是黑石山大战的难以摆脱的噩梦,或许是看着身边的人瘟疫侵蚀成扭曲怪物的痛苦,亦或是兄弟姐妹被邪神的低语蛊惑失踪在无人知晓的隐秘之地。”
“我们现在来到了这里。你们想过吗?我是没想过。我认识你们每个人的脸,或许你们并不完全互相认识。我知道你们曾与恶灵,魔鬼和各种人为的邪恶暴行坚强的战斗过,并幸存了下来。”
他抬起下巴,少年祭司为他戴上厚重的兜帽,“我曾教导过你们,把每一次行动当作最后一次,将那视为你为圣光而战的最后一役。拼尽气力,将自己的所有凶狠和蛮力以及意图释放出来。如春季从雪山上奔腾而下的洪水,淹没你的敌人,也淹没你的理智。”
老人抓住前胸的皮带,将胸甲贴合在前胸,“理智,底线,信念。”他顿了下,“我们都丢光了。”
“没错。”兜帽的阴影下,烛台照亮了他下巴上的红色胡须,“我们丢光了赤脚守夜时的一切誓言。仁慈,善良,无所保留的慷慨和付出一切的决心。”
“在这名叫圣光教会的帐篷下,在光辉圣坛的阴影下,我们这些残忍,狂热,冷漠到极点的人为圣光而战。我们可以穿过哀嚎痛哭的难民的队伍去追杀流浪巫师,我们可以在贫民窟里当着惊恐的贫苦人民的面拷打掌握线索的人。我们的审讯室里血流成河,我们几乎忘记了祝圣祷文而无法主持任何寻常的圣礼和仪式。”
“失职,可耻,背誓的一群凶手,暴徒和疯子。我们怎么解释武器库里那些锋利砍刀,淬毒蛇形匕首和加装锋利尖刺的重型连枷?我们不敢直面高高挂在圣坛上的光明使者之锤,我们距离圣人的美德太远了。”
老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少年将武器从长桌上发还给众人。
“我们今天和寻常一样,没时间祷告,没时间给武器祝圣,赐福。”他说到,“我们有工作要做。而我们今天依然不会有什么‘好心态’。我们依然是那群以圣光之名做着血腥而冷酷之事的人,一群不惜自己的灵魂与肉身被扭曲和毒害,却依然阻挡在黑暗与我们的同胞之间的人们。”
指挥塔上的战号响起,接着是各团的军号,各团队,连队乃至百人队的号角。仿佛天边的滚雷一般撕扯着每一个人的耳膜,又如黑暗中出鞘的雪亮宝剑。
“我们唯一持有的力量,我们与圣光沟通的桥梁与钥匙。源自愤怒,愤怒是因我们的无力。我们的同胞被杀,家园被毁。当那一切发生的时候,我们站在力不可及的远方,而我们正巧是无法说服,欺骗自己的一群人。”
少年祭司与另一名牧师郑重的将一柄塔杖捧出,将其递给老人,杖顶的宝龛上一本厚重的大书敞开着书页,书页上的字符闪烁着赤红色的光芒。
“愤怒,兄弟姐妹们!”帐外脚步凌乱,口号声此起彼伏,而风声渐小,正午的几缕日光钻出云层,摇曳着飘入帐中,混着烛光在帐中组成令人目眩的光幕。
“愤怒,我们仅剩下的力量。自太古时代众神抛弃我们的祖先,绝望和恐惧占据了我们先人的心灵,自那生存的夹缝中,愤怒被酝酿着。”老人声若雷鸣,圣光之力在他的血脉中中奔腾着。
“步兵大队,集合!集合!检查长枪!检查长枪。”
“火枪手们,弓弩手们,雨停了,扯下防雨罩!检查弹药!检查弹药!”
“旗手就位,旗手就位,突击旗,突击旗,空心半圆阵,各大队整队!整队!”
军阵中的号令声从四面八方涌入帐篷。
“愤怒!祖先在黑暗中发出抵抗的怒吼,发动决死的反击!于是黑暗的奴仆们也知道了什么是恐惧,于是圣光自永恒之处知晓并认同了我们的祖先的意志,仁慈而公正的降下了无比浩荡的天恩。”
“光明使者说,‘战场就是我的教堂。’我们长久以来歪曲了祷告的真谛!对不公的反抗,对暴行的反对,对同胞苦难的不甘,以及身为凡人,因无法改变这一切而诞生的愤怒,这些混杂在一起的冲动化作了我们最初的祷告!”
“复仇!洛丹伦人!复仇!洛丹伦人!”
“狼群,吉尔尼斯之血!嗷嗷嗷嗷!!!”
“Baruk Khazad! Khazad ai mnu!”
声嘶力竭的口号在各军阵上空爆鸣。
“绝望,悲伤,迷茫的尽头,黑石山,悔恨岭,塞拉摩的尽头。”梅林.兰开斯特主教拄着塔杖,“无论是否情愿,我们的今日抵达了路的尽头!”
“轰,轰,轰……嘟嘟嘟嘟!!!”号角与号炮震耳欲聋。
“是的,正如你所说我的姐妹。‘我们化作雷霆直击黑暗之心,或是就此消逝于此。’”老人的声音依旧如雷霆般,“想想我们的痛苦,我们辜负的那些人,错过谋求欢乐与幸福的机会!为了我们本该奉献给世人的爱,为了你我心中难以言说的悔恨。我不以主教的身份命令你们,我只希望你们恳求自己的心!”
“杀光亡灵,杀光亡灵,杀光亡灵!“一个尖利而接近疯狂的声音在帐篷外尖叫着。
“现在,兄弟姐们,正是现在!祷告的时刻到了!让我们走在万军之前,履行我们誓言中最后能做的那件事,牺牲!为我们的同胞和爱人以及誓言牺牲!那正是圣光的真谛!”
老人阔步走出大帐,一阵风迎着众人扑入帐中,熄灭了圣坛上挣扎的烛火。圣职者们甲胄上的祷文布条飞舞着。祭司们高举着圣光十字仪仗,骑士们背着战旗手持宝剑列队而出。祷告大帐四周,头绑经文盒,身缠祷文布,手持砍刀,连枷和长剑的战斗牧师,修士和教会追随者们用狂热的有些疯狂的眼神凝视着高阶圣职者们的队伍。
圣歌和各种口音的祷告声,混在号角,号炮和口令声中。大帐下方,六十个百人队从东至西列阵,空心半弧圆阵已近完成。前排由持大盾和斧枪重装军士组成,其后是重枪手与剑盾兵,最后方则是携带了步兵武器的随时准备投入近战的弓弩手和火枪兵。
西部大阵正中央留出了一条小道,圣职者的队伍们在光铸铁铸造的圣光十字徽,天鹅绒白银之手大纛和金色日芒圣光教会旗的引领下前进。正午的几缕日光刺破云层,洛丹伦城高墙的阴影在日光下逐渐萎缩。雨已近停,只剩下细小的雨丝滴落在糟烂泥泞的战场上。
人类,狼人和矮人组成的西部大阵发出波涛般的咆哮,圣光的圣号被用无数种口音高呼。蓝色的军阵之中,白色的矛头步伐稳健的走出大阵,金色的圣徽在万军之前,拳头大的光晕自圣徽中央闪烁,那光晕逐渐扩大,笼罩了周边两个百人队,接着是一个团,两个团乃至整个旅级大阵。
杂乱的原地踏步声自大阵各处传来,逐渐变得整齐,而白色的矛头组成了楔形步兵阵,步伐愈快,与大阵脱离的距离也愈远。
炮兵阵地发射出凌空爆炸的霰弹和爆炸弹,指挥塔上的大旗不住的挥舞着指示各阵调整队形。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一刻,他们嘶哑的嗓子,喷火的双眼和不住颤抖的双手都在等待着。要追随那神圣的徽记和旗帜,要冲击那罪恶的高墙。快些,再快些,士兵们等待着号令。
在一个心跳的瞬间,指挥塔上的双头鹰大旗停止了摇动,转为向前直指。看着军士们高举着的指挥剑的士兵们的心也在这一瞬间停止了一顿,接着是刹那的寂静。最终,不知是哪个团,哪个连队,哪个百人的什么人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为了胜利!”
进军之势犹如天地翻覆,几道冲破的云层的正午日光照着洛丹伦的高墙与雪亮刀剑长枪,反射出一片炫目的白光,与这笼罩提瑞斯法的黑暗做最后的决战。
无尽的悲苦和哀恸中,凡人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在每况愈下的日日夜夜中,他们眼中陌生的世界变得令人失望而凄凉。不比长生种族有着近乎无尽的时间去学习,适应和了解这世界,人类龟缩在城市和农庄中,深夜的河畔对他们来说都是危险之地。国王的威能只能庇护被道路连接的地方,马匹不能涉足之地永远只是地图上名义的领土。
暗夜的田野,夜雾笼罩的街道,未被烛火照亮的走廊。对未知的恐惧隐藏在人们的灵魂深处,在那些不能以感官所见到的地方永远有一个野兽在伺机待发。而枯萎的大地,嗜血狂笑的黑暗众神,遮天而下的疯狂龙王则压制了人们心中的理智。使他们不再有任何机会去思考,去恐惧,甚至逃跑。此刻除了死亡之外,只剩下疯狂这一条出路。
而现实从不会这么仁慈的给予人们彻底的疯狂,黑暗和阴影无声无息的腐蚀着脆弱却又顽固的凡人们。瘟疫荼毒的大地上,罪恶与贪婪摧毁着幸存者最后的生机。而在高墙之后的幸存者们,并没有得到温暖的炉火和同胞的关心。远方死亡的阴云徘徊不去,绝望日渐在人们心中滋生。在战争,灾难与动荡的狂风暴雨趔趄摇摆的人们不知不觉的走岔了路,他们或许会在某一刻惊觉自己身处险境,看到了路边扭曲怪异的枯树,荆棘中倒毙的白骨,以及如墓穴尽头般灰暗,绝望的前路。此刻即使试图以绝望保存最后一丝人性和寻求解脱也难以如愿,此刻只剩无尽的绝望。
下午一时十五分,洛丹伦的高墙内外被不可名状的情绪包裹。
仿佛人喊破了喉咙或是喊破喉咙都发不出的恐怖尖叫从高墙上传来,癫狂而令人毛骨悚然的亡灵怪物在长满苔藓的古老城墙上跳跃舞蹈,以怪异的手段收割着生命。
对人类士兵们来说,这却并非最令人疯狂和恐惧的场景。与那些亵渎,被诅咒的亡灵怪物共舞的人们虽为友军,其行径却比亡灵怪物更为超乎常识,令人萌生逃离眼前这疯狂现实的退意。
在这一刻之前不久的正午十二时三十分,‘铁木之心’号攻城塔攻击到位,顶层炮塔上的短管重炮发射着六十磅重的巨大弹丸,不顾一切的轰击着城墙。简陋的木制防御塔被炸的粉碎,无数亡灵和兽人的尸骸被抛向提瑞斯法阴霾的天空。攻城云梯和飞车在盾车的掩护下越过防御壕沟,抵近城墙。随军劳工和矮人工程师们顶着箭雨和礌石的攻击在城墙下快速修造云梯台基,在城砖上钉入钢钎,为攻城部队搭建木板阶梯。
随六千人大阵推进的矮人战士们搬出迫击炮和攻城霰弹炮,向着城墙边缘的敌台,杀人孔和箭楼倾斜弹药。抵近城墙的攻城重弩和大型火枪一刻不停的发射着,试图弥补后方火炮越来越差的准确度。
城下的防御营地在正午突击发起后的三十分钟内被完全毁灭,圣职者们组成的突击群如随洪水漂流的远古巨木,瞬间砸穿了河中的礁石般凶猛。简陋的包铁尖刺木门,木桩围墙和尖刺壕沟完全没有挡住这些身形矫健,双眼爆发着无穷仇恨和愤怒且被圣光所眷顾的人们。在他们冲入兽人和巨魔组成的盾墙后,空爆开花弹随即跟进。血雾中断肢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人类和矮人步兵们的阵列紧接着举着重盾和长矛撞入敌群,手持重剑大斧的狼人战士们狂啸着飞跳至敌人阵列后方,斩杀站在后排的弓箭手和投矛手。蓝色的洪流沿着营中的道路分成三路淹没了防御营区,大军在军官和圣职者们的严令下于城墙攻击线前停住攻势重新组队,并等待攻城武器就位。
王家传令官高举金狮旗飞驰入阵,高声赞扬着西部城墙攻击群的英勇,并下达了至高王的总攻击令和正式的宣告:‘光复洛丹伦城,夺回我们的土地,结束他们邪恶的统治’。他还许诺先登城者赏金币一万,授子爵勋位,有爵位者提拔两级并赏城堡一座。
不比攻击发起前的从容和忍耐,此刻城墙下的大军已经亢奋至极。他们高举武器对着城墙叫骂,并不停的用各种武器还击和抵挡城墙上射下的飞箭和投矛。
在云梯和飞车牢牢的攀上城墙,‘铁木之心’号攻城塔的重炮轰碎了箭楼后,攻城大阵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众将士敲击盾牌,剁着长矛,急不可耐的准备登城。此刻还没人发觉圣职者们已在军前消失,他们已经登上了攻城塔,将继续做全军的先锋,吸引敌人的反击力量和注意力至自己身上。
当攻城塔的登城踏板放下的一刻,有些敏感的士兵听到了一声悠远而沉重的长啸,仿佛巨树倒下时的
鸣响,又像是来自森林本身的哀叹。事后有些人多方打探才得知这攻城塔的来历,它取材自灰谷一颗神圣的战争古树。这颗历经无尽岁月的巨树被三个大营的兽人围攻,历经火烧,斧剁和无数污秽的法术攻击,在歼灭了数百兽人后死于一个血精灵术士的黑暗魔法。暗夜精灵们在战场上收回了它的残存躯体,德鲁伊们依照其灵魂的愿望将其送往凡人之手。它在人类工匠满怀敬意的技巧下化为一座庄严的攻城塔,带着远古的愤怒和力量,驮载着凡人们向亵渎自然和生命的凶手展开凶猛的复仇。
香炉中的烟雾如有意志般形成一个球形气团扑向堵在踏板前的皇家恐怖卫士阵列,它们在缭绕的神圣熏香中身姿不由得趔趄摇晃,一个灰白色的身影发出嘶哑的咆哮着飞跳出烟雾直接砸在了恐怖卫士的盾墙上。这迅猛的撞击不仅力道十足,且带着超自然的力量。被圣光赐福的肉体凡胎直接对抗施加黑暗巫术的钢铁,后者被空气中凭空产生的立场弹开。严密的防御阵型瞬间变得凌乱,攻城塔中其他的身影鱼贯而出,神圣的矛头刺入了黑暗的心脏。
骑士挥舞被祝福的真银宝剑,背负神圣的旗帜脚步稳健的冲入敌群,长剑高高举起劈砍,接着握住剑身下端狠狠的横挥。碎骨和甲胄碎片在宝剑的威力和骑士的勇气下凌空飞起,战斗牧师们手持战锤和盾牌口呼圣号在两翼跟进,空气在他们的命令下震荡,一道道神圣的雷霆随同他们的凌厉的眼光与挥舞着的武器降下。一位高贵而神圣的女祭司双手合十,
步伐庄严而缓慢,她兜帽下的脸沉寂如水,嘴唇却在不停的快速张合着。威力强大的祷文从她殷红的嘴唇中如溪水般流出,肮脏的亡灵生物只觉得一阵阵的虚弱,而光明的勇士们的每一次打击被圣光襄助。
光明之矛穿透外城墙的防御塔台,接着贯穿了胸墙和二层箭楼与敌台。重装亡灵步兵们在圣力打击下步步后退,兽人战士和巨魔投矛手不得不前来接替防御。与此同时,城楼下的大军正在攻城炮火的掩护下顺利登城,逐渐形成了几个突破点,并在前线军官的组织下有条不紊的占领更多城墙阵位。
洛丹伦城上空的阴云依旧没有散去,黑暗犹如顽固的苔藓和霉菌,即使在烈火炙烤和日光直射下也死死的抓住被它侵蚀和寄生的所在。当盲目之光的伟力试图突破第三道城墙,兽人战士节节败退只能依靠垛口,箭楼隘口拼死抵抗之时,空气中传来令人窒息的不安氛围。一位敏感的战斗牧师立即高声警告同袍们,“亵渎者来袭!戒备!亵渎者来袭!”
话音刚落,一位正欲攀登箭楼的年轻的骑士便被一发角度刁钻的倒勾弩箭射中腋窝,随后几个被黑布包裹的亵渎身影裹挟着黑暗的雾气跳入教会的突击队之中。它们身形扭曲怪异,动作迅捷而令人不敢相信是人形生物能够做出的。几个祭司和战斗牧师被击倒,旁人只看到一柄幽绿色的长匕首贯穿了祝圣过的精钢胸甲,破坏了心肺乃至脊椎。光明的仆人和人民的庇护者无力的倒下,鲜血倒灌入气管,无尽的愤怒和不甘充满他们血红且热泪盈眶的双眼。对这些死者来说,世界在这一刻毁灭了。
弑光者们熟练的杀戮着,杀戮对他们来说就像呼吸一样平常,即使他们早已忘记了何为呼吸,而杀戮仿佛正是它们新生活中的‘呼吸’。那些过于情绪急躁和激动的年轻圣职者们动作破绽百出,匕首和长刀轻松解除了他们的武器,击破了他们的关节,让他们无法继续抵抗,划破了咽喉,让他们无法再祷告。年长而更为熟练的牧师和骑士们则被重点围攻和突袭,难以抽身护卫同伴。一个个灰色和白色的身影颓然的倒下,仿佛黄昏时刻的西方天空,黑夜在蚕食,而落日在挣扎。
攻城塔上的矮人们用大型火枪协助着圣职者们的攻势,但在这些黑影出现后,一支又一支似乎会拐弯的黑箭凌空飞来,他们的瑟银装甲也被击穿,不得不躲入攻城塔内。光明与黑暗势如水火,而此刻的局势却像是咆哮的洪水中漂流着一盏孤灯。
‘我是愤怒’。
一个嘶哑的声音高声宣布,那声音仿若寂静空谷上空划破黑云的雷霆,久久回荡在厮杀之声上方。
他两手各持一柄沾满鲜血和腐液的连枷,光亮无发的头顶绑着经文盒,脸上刺着神圣祷文,胸甲密密麻麻的捆着几十条祷文布条和经卷卷轴。
‘我是复仇’。
如在暗夜中目击猎物的猛兽,十多个黑影从不同的方向脱离其他圣职者的围攻,以最快速的步伐扑向这声音的来源。无声的步伐中满是杀意,怪异且造型残酷疯狂的长刀,匕首和说不出名字的武器从出现在那些黑色身影的四个肢体中。令人窒息的暗影气息骤然出现,附近的温度骤降,众人的武器和甲胄上瞬间结出一层寒霜。空间和时间亦发生了扭曲,众人明明看到它们在移动,自身却无法做出反应,甚至感觉心跳停顿了几秒。
‘我是烈火!’。
接下来,城墙下的士兵们看到了令他们永生难忘,魂飞魄散的一幕。
人类之喉咙不可发出的巨响从他的身体中喷射而出,如同矮人的堡垒巨炮开火时的巨响。一道火柱自他的身体中冲天而起,而这绝不是法师们的火焰法术。
那火柱四周有几位祭司,他们的头发凭空飞散飘舞,双腿虔诚的弯曲。他们将武器丢在地上,高举双手做祷告的手势,那景象令人窒息,不知所措且不由得生出不安的预感。
黑影们撞上了那火柱中的人,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凶狠的弹回。厮杀和爆炸声被那人周围不知从何而来的嗡鸣占据,若太阳会歌唱,那便是太阳的歌声,若水晶会鸣响,那便是水晶的声音。
如干燥草原上燃起的大火,那最炙热的火焰中心聚集而成的火焰旋风,那人的动作快的已近非人。两柄连枷如刚出炉的热铁般通红,并未机打到那些黑影,空气中不时划过的金色火星便将其一步步逼退。
若有什么能让人常识破碎,陷入呆滞和迷乱,莫过于最熟悉的事物和人发生了巨大的异变。那神圣的兄弟,令人尊敬的修道院僧侣的面目变得模糊,他的双眼和口中如炉膛般喷吐着烈火,双手仿佛已经与连枷连结在一起般狂乱的挥舞着。每一个靠近他的亡灵,兽人和巨魔都被打成了焦臭发黑的烂泥。此人如一座会移动的熔炉,显身于现实的复仇意志实体,世人积郁于胸的所有狂怒的发泄孔。
那炽烈的光在灰白色的城墙上闪耀着,每一个生者都难以直视那光,而亡灵那暗淡褐黄色的双眼则在这无比浩荡的威能前爆炸破碎。
火柱周围的几位祭司的身影颓然的倒下,而火柱中人则迈着庄严的脚步,周身的火焰风暴卷着周围的死尸,断肢朝着城墙深处行进。
即使死者的喉咙也难以发出的尖叫声自城墙里侧崩裂而出,足以让人即时呕吐至窒息的恶臭扑面而来,黄褐色的烟气和大团大团的苍蝇伴随着一个无法形容的可怖‘生物’出现。它那宽大的下肢踩踏着城墙的阶梯,数不清的畸形前肢握着各式各样用来屠杀的可怖武器攀上了城墙。亡灵们在它的阴影下开始反扑,兽人和巨魔则掩着口鼻朝第三道城墙的敌台高处撤离。
圣职者们默契的重组阵型,浑身浴血的骑士们在最前方站立,他们手擎圣光十字盾牌,形成一道闪着光芒的盾墙。
怪物不可称为‘嘴’的大洞中喷吐出无数亵渎的词语,足以让任何一个意志不坚定者瞬时陷入不可逆的疯狂和堕落。那腐败的血肉和抖动的肢体来自无数无辜者被肢解的尸首,他们不得安息这件事本身便是制造这怪物的魔鬼们对生者们的嘲讽和侮辱。如此悖逆自然和秩序的怪物傲然立于以圣光的仆从洛丹恩命名的城市上,其挑战不言而喻。
目睹此景,愤怒,悲恸与复仇的狂涛拍击着圣职者们心中的理智堤坝,又一笔血债,又一件对秩序与神圣事业的无耻挑衅,又一件令圣职者们悲苦人生更加惨痛的现实例证。
那火柱并非凡间之火,它持久的燃烧着,融化了地上的敌人的尸骸与甲胄,却不伤及光明的战士和仆人们丝毫。火光照亮了他们坚毅和决然的面孔,温暖的热浪如母亲的手一般抹去他们脸上的泪痕。
火柱中的僧侣已经不见了,其中那‘人’不再具有之前僧侣的任何体貌特征和衣饰造型。那仅仅是一个发光的人形,手持两柄完全化为活焰的连枷形制的武器。
某个无声的,但的确存在的命令直接下达至圣职者们的脑海中。他们发出不同于往日的战吼,这吼声自然蕴含着愤怒,但更多的是哀恸与不甘。
每个人的眼中世界色彩各不相同,凡人短暂的生命无法见证全部世界的真实。他们的肉眼拼力探索着有限的世界,寻找着,验证着自己接触到的,听说到的一切。在功能并不发达,比起其他种族更为迟钝却对痛苦格外敏感的大脑中,形成了一个个不同的世界。或许法师们可以用法术延伸自己的生命,并将凡人的懦弱逐一捡出,以求用绝对的理性去探索真实的世界。但大多数凡人只能浑噩的度过对世界命运毫无影响的一生,至死都未能触真实的世界一丝一毫。
圣职者们并非手持圣徽出生的传说中的圣人,他们亦是一个个迷茫的凡人,机缘巧合下走上了寻求真理的道路。而在城墙上的这些不幸的人则走在与寻求真理的之路平行的一条路上——对抗黑暗的道路。
他们不幸也幸运的在这条路上目睹真实的世界一角,他们的背后是圣光的温暖,前胸却感受着世界的黑暗冰寒。
他们是各自原本的现实和生活的背弃者。他们抛弃了田园,父母,爱人和温暖的炉火。他们选择了为同胞复仇,为他们承担不可言说的秘密和真相,用单薄的肉身去抵御黑暗与邪恶欲望那永无止境的腐蚀。
勇气,意志,希望随着肉身的日渐虚弱而破碎,总有一日会抵达极点,在最后一次碰撞,最后一声脆响后化为晶莹闪耀的碎片。
他们意识到肉身是意志的囚笼,亦是无尽痛苦的源头。他们不惧怕黑暗,却痛恨无力而脆弱的自身。
而这条神圣的道路并不那么体面,在选择了另一条道路后,他们所辜负之人,悔恨之事以及因受肉体局限而无法理解的困惑终日缠绕着他们。比痛苦而难熬的悔恨并非黑暗的侵蚀,而来自良知昼夜不停的拷问和责骂。黑暗可以抗击,腐蚀可以抵御,唯有这悔恨无穷无尽。
城墙上的战吼是他们悔恨的呻吟,不甘的哀鸣,以及对近在眼前的生死决战的最后遗言。他们不在乎死后身后之事,更无幸存后所谓未来的规划,这里是传说中世界的尽头的叹息之墙,一切的一切要在此做一个了结。
他们羡慕乃至嫉妒着火柱中的人,他已经迎来欢喜的解脱,此刻已经已与浩荡的天恩同在,其意志便是圣光意志之彰显,圣光的意志亦是他的意志之夙愿。
那怪物显露出了全部身形,巨大的身影甚至高过了附近的二层城墙的箭楼。而光明的矛头在发亮,闪烁,如炉膛中被最炽烈的火焰烧的发白的金属,令人目眩的不能直视。
厮杀声,爆炸声和尖叫声消失了,嗡鸣声笼罩了西部城墙。在半个心跳的瞬间,一切变得寂静,那火柱带领着闪耀的矛头撞上了亡灵巨怪,城墙的砖石如日光下的黄油般融化崩塌。金色的球形光晕朝四周膨胀,淹没了交战的双方。
由于限制了视野范围,达拉德准将摘下了翼盔。
有多少年没有进行这么大规模的战斗了?他的记忆因眼前的混乱变得模糊。东方的主攻阵地方向可以看见暴风城重骑兵团队掀起的滚滚浓烟,他们的旗帜正奔驰过倒塌的攻城塔猛攻洛丹伦正门外的敌军阵列。正前方西部城墙攻城阵地如一锅煮沸的污水,城墙两侧尸骸遍地,炮弹横飞。攻击线沿着城墙向西继而延伸向南,作为预备队的两个五百人大阵依然在劳工们抢修的工事后待命。他们由老练而沉着的蔷薇团老兵和各国雇佣兵组成,时刻准备应对出现在旷野以南银松森林方向的任何可能的威胁。
准将在西部城墙外的旷野上与卫队和军官团向着攻城阵地骑行,他们绕过兽人掷刀车抛射的巨大刀刃残骸,快速通过劳工们清理荒疫桶的沙坑。医疗兵和护工们抬着负伤的士兵们从前线撤下,伤兵们或是惨叫,或是呻吟声,还有的则举着武器朝着城墙方向不住的叫骂。
炮兵们依靠手推和马匹牵引转移炮车向前移动,泥泞的土地是他们的障碍,但每个人都看上去有无尽的力气可以用一般全力以赴。这些通往前线的交通路线形成了六条蜿蜒的狭窄道路,临时铺设的木板勉强支撑着地面不至于下陷和变得更加糟烂难行。
在奔赴前线的路上,达拉德听到撤下来的士兵中不少并未负太重的伤,只是神情恍惚口中满是胡话。他们嘶吼或嘀咕着‘行走的烈火’,‘一千个恶灵’之类神神叨叨的词语。搀扶着他们撤下阵地的军医们无论怎么安抚他们似乎也听不见,而一些下级牧师则试图用护身符和神术来安抚他们受创的精神。
六千人大阵以飞车,云梯,攻城霰弹炮展开轮番攻击,‘铁木之心’号攻城塔在亡灵和兽人的轮番反击下岿然不动。外城墙的战斗在圣职者们拼死击杀那畸形的亡灵巨怪后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正因此达拉德准将决定亲自投入战场。无论是出于稳定士气,临阵指挥的必要性,还是心中难以抑制的情绪,他都必须登上城墙。
他与军官们直接抵达之前在望远镜中所看到的发生‘金色爆炸’的地点,这段包括了两座箭楼,一座临时搭建的木制防御设施,以及五十多尺的一段城墙。大量的城砖,方石和夯土被掀飞。爆炸的缺口上冒着白烟,被炸碎的方石上残留着金色的粉末和大团的亡灵腐液。士兵们正利用这一缺口将飞车和云梯前移,矮人工程师和劳工们则在用工具挖开通往城墙内部通道的夯土,试图进行掘进攻击。
准将跳下战马,银色的鳞甲和金蓝色战袍在硝烟中闪着别样的光辉。卫士和军官们簇拥着他在士兵们的欢呼中向着攻城塔走去。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血腥气息和兽人与亡灵的臭味。还有一种令他熟悉且深感不真实的气味,那是洛丹伦城的味道。
十三年了,他从未如此靠近过这古老的城墙。这座在达拉德记忆中无比真切的城市以如此惨烈而悲苦的形态展现在他的面前,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成为一个在城墙外发动猛攻的‘进攻者’。正如十三年前,他未来得及做任何努力便丧失了这座城市一般。
满身伤痕和污秽的士兵们高举着被兽人战斧砍出一道道伤痕的盾牌,折断的长矛,砍缺口的剑向他致意。他没有看到一个圣职者,一位前线军官告诉他那些教士无论生死都没有撤下城墙。
旗手们在城墙下坚持阵位,他们组织起各连队的士兵们重新投入攻城,让他们有序的登上云梯和飞车并撤离伤员。
洛丹米尔旅级军团的旗帜已经随着指挥官达拉德准将的到来抵达前线,掌旗官们肃立敬礼,呼喝着士官和军官们聚拢到指挥官身边,一场‘高级别’的攻击即将开始。
达拉德看到了他们眼中喷射的复仇之火,充血的眼球仿佛一颗颗即将爆裂开来的炭块。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敌人,战友以及自己的血。他们没有退缩之意,反而因他的到来而变得士气昂扬,疲惫的身体也恢复了精力。
达拉德心中一阵热浪滚过,却又被被称为‘理智’的寒风荡平。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他在亲临战阵若出意外会导致指挥真空,但他无比渴望登上这高墙,望向城内熟悉的街道。士兵们渴望着与他一同战斗,他亦不愿看着他人流血而自己安然处于后方。
只需要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只需一个眼神。这些跟随他十余年,从诺森德到东部王国的袍泽们将于他共赴死境,他们将如愿在洛丹伦城墙上战斗,幸运的话他们将死于此地,不再受这十三年来痛苦的折磨。而圣光将接纳他们的灵魂,得以永恒的安息。
但名为责任与义务的诅咒缠绕着他,他不能这么轻易的放弃生命,因使命未竟,带着悔恨死去是可耻的。自暴自弃的寻求解脱更是懦夫之举,又如何去面对那些战死者的英灵。
他想要胜利,至少改变当前这可悲的境况。残酷的命运如今给了他这半生以来最不虚妄的机遇,他想要的一切就在眼前,他只要再向前一步。
“士兵们!军官们!”他举起自己的剑,并向掌旗官要过白蔷薇那面保尽沧桑的军旗,“再向前一步,再努力一次!”
“跟着旗帜,跟着国王与王国赐予我们的光荣军旗,把它奉还给我们的饱经折磨的母亲!”
士兵们和军官们的欢呼让他耳朵一阵阵的疼痛,人群向他涌来,他的双脚不由自主的大步脉动着,激烈的心跳仿佛垂死的挣扎,他看着自己冲进了攻城塔,身边的两名盾卫举着筝形盾站在两侧护卫他,士官们掏出了腰间的喇叭枪,身后则传来士兵们的战吼声。新一轮的攻城在他和他手中的旗帜的引领下开始。
铁木之心仿佛一颗真正古树的中空树洞,走入其中便会给人一种安全而舒适的感觉。达拉德觉得在众人之外有某个视线在看着他,那是关注而温和的视线,仿佛在路口闲坐的一位老者投来的友善而仁慈的目光。因这不知何来的感觉,他觉得信心大增。
攻城塔的隔间里,浑身烟熏色的矮人工程师们精心保养的胡子完全没了形状,这些来自铁炉堡和暗炉城的矮人用矮人语高声叫骂着,用手里的火枪不停的朝外射击。达拉德本想向他们致以问候,但看着他们愤怒的表情还是打消了念头。
临时急救室里,几名军医正抢救受伤的士兵,他们或是被黑箭射中正发出绝望的惨叫,或是被战斧断了手脚大量失血昏迷不醒。
盘旋的楼梯仿佛登天之路般漫长,难闻的空气令准将喉头一阵阵哽咽。鲜血混杂着不知种族的肉块和残肢从楼梯上滚下,仿佛地狱般的路程让他有一丝后悔亲自登城。
愈发清晰的厮杀声和一缕缕从塔顶投下的阳光令人迷乱眩晕,攻城炮隔间发出一阵巨响,整座炮塔颤抖了一阵。几个士兵不幸跌倒,差点引发了连环踩踏。
“大人,大人!到踏板了!”不知是谁向他喊到,盾卫随即挡在他身前做护卫工作。
踏板四周死尸堆积过腰,人类,亡灵,兽人,巨魔以及看不清种族的残肢断臂四处可见。以木箱沙袋组成的掩体后,几面残破的人类军队号旗在坚强的飘扬着。一个‘血人’站在那守护着旗帜,达拉德在盾卫缝隙中分辨着对方是谁,直到发现那人胸前破碎的袍罩上的金色圣光十字徽记才发现那是教会突击队的一员。那是一位年轻的骑士,他的脸被利器划得血肉模糊,肩甲被砍成了碎片,胸甲勉强的挂在身上。真银护手上有几个明显的凹陷,光铸宝剑倒是依旧完好,只是护手附近不知是骑士还是死于他手的敌人的血一直在沿着剑刃流向地面。
骑士咧嘴朝他露出一个神经质的笑容,“大人!我们正在夺取第一层城墙的箭楼!”他举起剑指向攻城塔对面高耸的箭楼,上面传来金属碰撞声和厮杀吼叫声。
“做得好,爵士!随我夺下箭楼,光荣属于圣光和洛丹伦!”准将赞誉到,而对方则笑着向他点头,蓝色与灰色的钢铁阵列向着通往箭楼的楼梯涌去。
他们踩过尸骸和丢弃的刀剑,刚刚挤过第一个转弯,整个队伍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怒吼,达拉德心里一惊,只觉得所有人失去了组织。而前往楼上的转弯处一个人类士兵的尸体随着一声兽人的吼声被丢了下来,身边的人则发疯般挥舞着武器扑了上去。接下来眼前只剩下本能的动作和理智难以跟进而导致的一个个破碎的画面。
他看到自己举着旗帜而不是武器冲上了塔楼,在箭楼上他看到两打亡灵射手和十多个高大的兽人战士在和挤成一团的人类士兵盾阵缠斗。鲜血让古老的城墙地砖滑腻难立,双方的旗帜互相纠缠,刀刃碰撞至化为碎片。他见到一个的兽人战士的铜甲被钢枪戳出无数个破洞,其中血肉不住的流出却不知疼痛,依然举起两个人类士兵丢下了箭楼。他看到一个三名狼人士兵把一个亡灵射手从对方阵列中生生拽出,然后拆成了一地骸骨。
达拉德大声的指挥着,命令属下重组队形进行冲击,命令士官和军官们站到最前。他不知道这些命令是否有效,只知道厮杀还在继续。
他举起剑越过盾阵朝着几个试图突围反击的兽人砍去,一顶骨制角盔在他的利剑下化为碎片。那兽人被鲜血遮蔽了眼睛,胡乱的挥舞起手里的战斧,反而砍倒了身边的两个兽人同伴。
有机会,他心里想到,对方的阵列终于出现了空隙。趁着三个高大的兽人倒下,他挤出盾卫们的防护阵列,一手擎旗一手举剑冲向兽人身后的城垛。
他在心中颂扬圣光之天威,虽然他心中觉得自己过往沦为佣兵团长的生涯中有诸多违背圣光信条的地方,但在此刻他只希望圣光帮助洛丹伦的事业而非他个人。
他仿佛听到身后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但双腿被本能和激情支配已经不能停下。城垛上,兽人的红色军旗和丑陋的而亵渎的女妖旗帜用麻绳固定在城垛后方的沙袋木箱上。他咬着牙,带着愤怒和轻蔑踏上木箱,右手挥剑一记挥砍便砍断了旗杆。敌人的旗帜倒下意味着更大的士气优势,他高兴的想着,眼光向南下意识的瞥去。
他本想查看箭楼上的双方的死斗,但却看到了箭楼下方,被暗淡的雾气笼罩的洛丹伦城。
他曾在芬里斯岛遥望过城池,也查看过侏儒特工们拍摄的城内照片。但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在看到那熟悉的城市——她已经面目全非。
达拉德准将看到了他曾流连过的酒肆餐馆,看到了闻名北方的大剧院穹顶,看到了那些蕴含他无限记忆和过往的街道和民居。
那他率队昂首而过的主街道,那曾集体祷告的大教堂。
它们笼罩在死亡的阴云中,被瘟疫,怨毒和无尽的憎恶所牢牢把持着。浮现于人间之恶困住了他心爱的故乡,残忍的将他与一切幸福,欢乐所分开。命运给了他这一回归故园的机会,但这一切却如一个陷阱般困住了他。他睁大了双眼瞪着被黑暗占据的城市废墟,身体仿佛冻僵般无法动弹。
“大人!大人!”他听到一声声急切而嘶哑的呼唤,达拉德下意识的用将手中的旗帜插在木箱的缝隙间,青蓝色的白底双头鹰旗帜在洛丹伦城上方飘扬,飞溅的血肉和铅弹箭矢无损它的荣光。
一支漆黑的箭从半空中斜着飞来,经过一个难以置信的拐弯,射中了达拉德准将银色的翼盔。他身子一歪,抓着旗杆的手一阵抽搐无助的松开,朝着城墙下方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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