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摇步器对适用于荣耀8的摇步器6没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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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owner of this website (www.tuku.cn) has banned your access based on your browser's signature (447ab-ua98).再见倾人国—vivo NEX使用一周后的详细体验及换机参考_开箱晒物_什么值得买
再见倾人国—vivo NEX使用一周后的详细体验及换机参考
前言一周前,我拿到了vivo nex,写了站内应该是第二篇开箱测评,简单的介绍了下初步上手体验。虽然因为图拍的太丑没有被小编选上精华,不过各值友的打赏还是给力的。于是乎第二篇一周详细使用体验鲜出炉!由于水平有限,主要还是以主观使用体验为主,客观参数党请见谅。正文小黑店的一天作为一个普通的小青年,小黑店的一天,都是伴随着7点半的闹钟而醒,迅速牙出门。打开微信,扫一扫摩拜,秒识别。骑到地铁口全家买个早餐,正准备用三星pay优雅的付钱顺便撸一把银联的羊毛时,却怎么也支付不成功。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了手机,并且不支持任何pay支付。尴尬的付完钱以后挤上了地铁,在几番闪转腾挪以后,终于找到位置坐下来,掏出手机,划出负一屏,Jovi智慧场景显示着作为的世界杯结果,看着携手双双出局的c罗梅西,我的内心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还有一点想笑,反正我大德国垫底出局,德国球迷佛系看球。(jovi智慧场景,没有NFC)正当我沉迷在与正面一整块屏幕带来的近乎完美的阅读体验的时候,旁边一兄dei一手拿着Iphone X,一手拍了下我的肩膀,小声问道,”兄弟你这手机可以啊,这么大的屏幕,啥牌子?”我一边心里暗爽,一边嘴上淡定这说着:这是VIVO! “啥?VIVO不是“厂弟厂妹”专用机么,怎么有这么好看的手机了?” 我嘴里冷哼了一声,严厉斥责道,“你懂什么?这是VIVO最新发布的全面屏,6.59寸OLED临界全面屏手机,比你的带刘海的Iphone X不知道好看到哪里去了。” Iphone X兄弟这时候两眼放光,炙热的眼神里面满是渴望的目光。“能不能给看看?”Iphone X兄弟小声问道,“你可小心点,这手机又大又沉,别给我摔坏了”。“好嘞!哟,这分量确实不轻啊,手感还可以,啧啧啧,这正面,看着就养眼啊,天天对着我那破刘海屏,看得我都想吐了,好不容易看起习惯了觉得还能接受,一和你这个对比,高下立判啊。不行,我得买一个,你这个多少钱啊”粪叉兄弟问道“不贵,我这个8+256的也就5000块钱,还有8+128的只要4500,那个性价比更高”“什么?现在国产手机都要卖了?我只听说华为卖这么贵啊,可是人家是国际大牌,拍照又很厉害,你一个vivo凭什么卖这么贵,而且都5000块钱了我干嘛不买三星苹果”看着Iphone兄弟惊讶的眼神,我轻蔑一笑“凭什么?就凭这无刘海的真全面屏,高通骁龙845处理器,8GB LPDDR4X内存,UFS2.1储存,屏下指纹,4000mAh电池,22w快充,还有个看起来酷炫十足的升降镜头,我除了ios系统凭什么买苹果?再说了,5000连个64g的8plus都买不到,凭什么买Iphone x。三星s9+倒是还行,可是也得加钱”(震撼无刘海全面屏,顶级配置,尺寸重量超标)Iphone兄弟明显被我一连串的炮轰震惊了,沉默了好一会才问道&那能让我试一下vivo的系统么?&我冷哼一声,拿过息屏状态的手机,小手一抖,屏幕立刻被唤醒,屏下指纹解锁立刻浮现,拇指一按,酷炫的解锁效果一闪而过,解锁失败!&额,刚吃完肉包,手上有点油,你等我擦擦&我尴尬的说道,随即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指,再次解锁,小半秒过后,解锁成功,再次露出了令人震撼的屏幕。Iphone兄弟接过手机,左滑滑,又动动,尝试了打开几个软件,惊喜的说道&你这手机系统还可以啊,除了图标丑了点,还是挺顺畅的&&你滑动几下就能看出一个系统的好坏?我跟你说吧,我用了一个星期,这个vivo的操作系统确实还挺好用,日常使用完全不会抱怨系统难用,用个两年肯定是没问题,当然不如iphone耐用也是肯定的,只要你能接受安卓系统,现在小米华为一加ov的操作系统都不会太差,不存在谁秒杀谁,谁完胜谁。&(屏下指纹虽酷炫,解锁体验仍一般,系统体验在安卓阵营互有胜负,可以放心使用)&嗯,看来现在国产手机进步都很大啊,那你说的升降镜头呢,让我看看?&随着一声科幻而又尴尬的声音,前置镜头从屏幕左上方缓缓升起,Iphone大兄弟再次惊呼到 &真**酷炫!而且这美颜效果,这才是我南山区吴彦祖的本来面目,我一直被Iphone的镜头耽误了!别拦我,我要去出道了,记得pick我&&兄弟,醒醒,你要知道自拍一直是ov家的拿手绝活啊,虽然这个前置比起以前的‘柔光双摄,照亮你的美’还退步了,但是论自拍,我ov还没怕过谁&“对对对,这个我在广告里面看过,虽然我很少用前置,但是偶尔网聊小妹妹的时候还是能把我拍的帅气点的嘛,那这手机拍照怎么样?”“我不懂摄影,什么高光,白平衡,动态范围,光圈等等,反正拍出来也就那么回事,白天都差不多,夜景一般般,除了华为P20pro,感觉和其他的国产手机都差不多,反正肯定不如你学会构图技巧或者选个好滤镜来的明显,吹嘘的AI拍摄也就那样吧,聊胜于无的感觉,过几年也许能真的变成傻瓜式拍照,但不是现在”(升降镜头是妥协,美颜效果一级棒,后置镜头无功无过)在和iphone兄弟分别以后,小黑店来到公司,把手机随手丢在了无线充电底座上,自从购买了无线充电以后,在办公室总是使用无线充电的小黑店明显习惯了无线充电蜗牛般但是无线束缚,随放随冲的充电感觉。可今天充电的图标并没有亮起,这才想起来这手机也没有无线充电,无线充电的线又是micro usb接口的,只能无奈找同事借了根Type-c的充电线,变插上边感叹到“想不到,连VIVO都用上了Type-c,这手机界怕是要变天了”。当半个小时过后,还没进入工作状态的小黑店拿起手机想刷会知乎,竟然惊奇的发现冲了40%多的电量,不禁感快充不愧是快充,无线充电辣鸡!。(没有无线充电,用上了type-c接口,快充给力)时间一晃到了中午,吃完饭的小黑店和同事抓紧时间打开了王者荣耀,正当团战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隔壁同事就被女朋友的一个追魂夺命call给弹了出去,而小黑店却淡定的一边接电话一边继续团战。一整场游戏下来,没有被微信和突如其来的电话造成任何干扰,全程毫无卡顿和几乎没有的发热的表现也顺利夺得MVP称号。(大众游戏流畅运行,游戏模式好评)下午的工作时间格外难熬,正当小黑店昏昏欲睡的时候,安静的办公室响起了电话声,一个陌生的号码把小黑店从瞌睡中惊醒,“喂,是小黑店先生么,你订购的日本原装进口充气娃娃已经到了,快递柜放不下,我给您放保安亭了行么?”尴尬的小黑店小声的答应后赶紧挂断电话,偷偷观察旁边同事的表情,还好,似乎并没有人听到电话里快递小哥的话。(屏幕发声技术私密性,不会影响日常生活)下了班的小黑店,一边和愉快的哼着小曲,一边从兜里掏出随机附送的vivo耳机,插入手机顶部的3.5mm插孔,打开音乐,跟着耳机里面的的动次打次一起摇摆了起来。虽然是木耳的听力,但并不妨碍小黑店感觉HIFI似乎也许大概比之前的手机效果听音乐好上那么一点,嗯,一定是的,不然费这么大力气装个HIFI有什么用?想到这里,小黑店不禁又哼起了小曲,看着手机剩余40%的电量,愉快的回家取快递去了。(3.5mm耳机孔好评,HIFI音效应该有效?续航一天使用没问题)图片后来截图的,电量并不是当时的电量刚取完快递的小黑店接到正牌女友的电话,说要去公司接她下班顺路吃个饭,发现已经过了限行时间小黑店决定开车去接,经过适配的手机一上车就自动连接上了蓝牙,而且自动进入了驾驶模式,避免了行驶过程中来电或者微信提醒干扰导航。到达目的地以后还会显示停放位置和停放时间,这让小黑店十分顺利的在1小时59分的时候顺利付钱走人,又节省了5块钱停车费的小黑店心里美滋滋,看着手里的VIVO NEX,不禁觉得这个手机越发好用,越发美丽动人。(驾驶模式小惊喜)以上故事,均是根据真实体验进行创作,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正经评论其实从上文我文末的总结,基本已经总结了我对着这个手机一个星期详细使用体验的感受。在作为主力机型使用的一周中,vivo nex给我的整体感觉就是一见倾人城,再见倾人国,女神级别的外表下,还有一份温柔贤惠,贤良淑德的内在,越看越顺眼,越用越贴心。顶级的安卓旗舰机配置,在日常使用中真的不会有任何不流畅的存在,无论是多任务切换,淘宝京东加载,还是大型游戏的运行,这部手机都能给你满意的答复。当然,我不认为这是这部手机的优点,因为这是这个价位的手机就应该做到的,甚至2699价位的小米8同样能做到这些。正常表现,正常调教,本应如此。屏幕体验一流,无刘海无额头窄下巴全面屏。6.59寸1080P A屏,和三星的顶级2K A屏存在差距,但是并不明显,和一众国产旗舰1080P A屏比,谁也别笑话谁。完整的屏幕体验比刘海屏高出一个档次,哪怕你已经用习惯了刘海屏。得夸,值得夸,必须夸。相信这也是大部分人买这个手机最大的理由。图片来自网络相机方面,由于本身水平有限,无法给予任何专业性的评判,通过实际使用体验和参考网上评测,我认为除了华为p20pro和三星s9+,跟其他国产手机和iphone相比,vivo的后置镜头属于半斤八两的水平,白天成像各方面都不出彩但是不拖后腿,差距表现不如稍微提高构图水平和找几个好看的滤镜来的明显。夜晚成像稍弱,似乎光学防抖在大底和优秀的算法面前也并不占优势,但是也谈不上谁秒谁。录像和慢动作中规中矩,相机操作界面易用性好。至于大肆吹嘘的AI构图,AI滤镜,AI场景,你说有用吧,嗯,是有点,你说真的多有用,也就那样,而且,国产各家旗舰手机也都有AI功能了,拉不开差距。再来说说前置镜头,升降式镜头看起来酷炫,配合科幻音效也给人一副很牛逼的样子,但是你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全面屏的妥协之一,就如刘海屏一样,所以我觉得这不能成为一个卖点,当然有一说一,初体验那种新奇的感觉真的爽。什么?你问前置镜头效果?还是那句话,论自拍,VO怕过谁?至于可靠性,耐用性,故障率,防水防尘。无论是理论层面,还是厂家宣传,又或是键盘测评,都应该以实际使用为准。所以无论是厂家说的天花乱坠,几万次升降,45kg外力没问题,还是键盘侠说的机械结构寿命防尘理论上肯定不如一体型。只要我日常使用一两年没太大问题,你再理论上又能怎样?一切交给时间和消费者去判断。真要介意,那就等明年这个时候再做购买决定。说回系统,这算是出乎我意料以外的一个方面,没错,就是出乎意料外的好用。一个好的系统,应该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让你觉得这一切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所以,无论是拿起亮屏,双击亮屏,来电状态下拿起自动接通,还是游戏模式下避免微信等弹窗打扰,来电自动接通并外放,又或是连上以后自动进入驾驶模式,甚至连多任务切换的时候,会对特定APP模糊化处理。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只有当你换到其他没有这些功能的手机的时候,才会察觉到,哦,原来之前的系统那么好用。当然,各种小问题还有有的,比如多任务切换的时候,不能直接切换上一个应用,必须进入多任务界面,又比如王者荣耀局内打字输入法经常错乱。作为一大卖点的Jovi语音助手和智慧场景,负一屏体验,我从系统里面拿出来多说几句。最近几年各大厂商都在积极推广自己的语言助手,其中的佼佼者有小爱同学,bixby还有感觉突然冒出来的jovi和小O。虽说近两年突破不少,从自家应用升级到能发微信红包,朋友圈,微博等等,可是这些小功能只能算景上添花,属于会心一笑的功能,并不能成为购买理由之一。(驾驶模式下和少数你不能用手的场景下语音控制很方便,但是我还是建议你乖乖停下车来操作手机比较合适)目前这几家我比较看好小爱同学,不为别的,语音助手还要要配合米家全家桶才能发挥更大的威力。负一屏这个东西,出来也很久了,我一直用的很少,vivo目前能整合的应用也就是8 9个,我还是更喜欢主动去选择我想要的APP获取资讯或者操作。至于智慧识图?抱歉打扰了。HIFI方面,请恕我木耳真的无能为力,对比我之前的三星听歌会有更强的立体声感觉,不过我觉得这和HIFI无关吧,和播放器的音效选择关系更大一些。我这里放一个值友的原创,给各位简单参考下,也可以等等各大自媒体专业些的测评&小编注:想获得更多专属福利吗?金币加成、尊享众测、专属勋章、达人福利任务你想要吗?如果想要,赶紧来申请认证站内生活家!猛击此链接最近手机圈可谓被蓝绿二厂抛出的重磅炸弹刷新了三观,Nex与FindX的横空出世不仅是蓝绿二厂对这两年“厂妹机”口碑的一场救赎,也是业界对iphoneX带来的刘海屏这一跑偏的| 赞26 评论55 收藏34&最后一起说下各类功能,没有NFC,没有无线充电,用上了type-c,保留3.5mm接口,各位自己根据需求取舍。原装快充22w很给力,半小时充电41%。可是买的两个qc3.0快充只能充10w,半小时充电25%。续航大电池完全不用担心,配合快充可以有效解决低电量焦虑症。屏下指纹在解锁条件和解锁速度上都比传统指纹要差,速度可以忍,解锁失败的次数没法洗,跟今年一众后置指纹比肯定是比不过的,算是除了重量尺寸意外第二大槽点了。另外VIVO的电子保修,线下服务店免费贴膜保养的等小tips,不一定有用但是看着暖心,给好评。总结及换机参考上面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那么VIVO NEX到底值不值得购买呢?首先分用户,如果你是Iphone用户,想尝鲜安卓系统,并且乐于接受和忍受安卓手机的各种优缺点,那么毫无疑问,哪怕是你从IphoneX换过来,我也是推荐的,毕竟你玩了快一年的X卖了还能买台顶配的NEX还有找,还不是美滋滋?如果不习惯安卓系统的,哪怕是8甚至是7p我也不建议你换,继续用iphone省时省心省力。那么安卓用户呢,如果你是够用档,性价比档,佛系手机党,甚至吹毛求疵党,那我不不太建议你换。顶级处理器,拍照,系统,语言助手,这些3000的小米8可以满足,3500的一加6,mix2s也可以满足。如果是三星用户,对顶级屏幕和曲面屏外形十分执着,还有华为用户对拍照特别执着的,不建议购买。其他用户,我通通推荐购买VIVO NEX。换句话说,只要是这块屏幕,这款造型能第一眼打动你的,你不需要去担心从其他安卓手机换过来会不习惯,拍照会不会差,前置摄像头日常使用会不会不方便等等问题,只要你敢买,vivo NEX就能给你满意的答复。是的,这不是一款为了正面全是屏幕,需要去妥协日常使用体验的概念机;也不是一款因为是VIVO出品的,就用以前概念去判断的高价低配智商收割机”;这就是一款功能全面,可以正面刚三星苹果的安卓旗舰机。作为半个数码爱好者,我很高兴能OV能做出NEX和FIND X这样的手机,同样给高兴华为能做出P20pro,小米和一加能做出MIX和一加X系列。正是国产手机厂商的不断创新和努力,才使得手机市场不在是有钱选苹果,安卓买三星的局面。加油吧国产手机厂商们,今年全面开花的国产旗舰和销量都证明了,只要你能做出好的手机,无论你是卖还是5000,都会有消费者愿意买单。至此,全文完,感谢各位的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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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鱼线,先说明这篇续文的作者是@清泉冰月,我只是代发
执念她微微侧过身来,抬起头淡然的望着他,却并不言语。朱祁镇咧开嘴角,眼角竟划出泪来:真的是你!为什么这八年来,你从来不?.......”允贤在盆里洗了洗手,在衣袖上拭干站起身来,对着他跪了下来来:“民妇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朕说过,在朕面前,你永远都不需要跪着。“朱祁镇伸出手连忙扶起,允贤却微微退后,淡淡笑道:”君是君,臣是臣。”“允贤,时至今日,你还在埋怨我?........”“民妇久居乡隅,怎敢埋怨皇上?”朱祁镇看着她瘦削而又苍白的面容,不禁心中难受,右手刚要划过她右颊,允贤站直身子,眼中还是淡淡的神色,既不迎他进屋,也不虚寒客套。朱祁镇不由苦笑道:“八年不见,也不迎我进屋坐坐喝口茶吗?”允贤淡淡笑道:”好,请进。”屋子里面十分简陋,但胜在干净整洁。允贤倒了茶水,放在他身前,在他对面坐下默然不语。朱祁镇喝了一口茶,满嘴苦涩的竟欲作呕,允贤见状忙换了白开水。“你平日都是喝这茶吗?”“乡野之地自然难有御紫袍这样好茶,皇上觉得此茶难以入口,民妇却是觉得甘之如饴呢。”“朕每年赏赐杭钢的玩意,他竟一样也没送给你吗?”谈允贤看着眼前注满茶水的杯子,想起从前绣楼那段岁月,无限伤感道:“那些于我不过是身外之物,行医救人才是民妇平生之志。””允贤,朕知道你是个医痴。只是余生漫漫,可否让朕陪你终老?“谈允贤心中一凛,面上神色依旧淡淡,站起身来望着堂前一副画出神。良久才悠悠笑道:“这幅画,还是当年祈玉为我画的呢?”朱祁镇的目光渐渐移到那副画上,只见此画画风绵长沉韵,落笔韵色也很精妙。阳春三月,洁白似雪的梨花树下,站着一位仰首而望的少年,三月春绿绵延爬过斑驳的院子,越过挂着红巾的竹干,停在了那盆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前。娇俏的少女轻嗅着花香,眼波却穿过了院落,落在院外的那棵梨花树下。那一眼的柔情,仿佛能透过这画,熏醉了人心。“是他?”朱祁镇的眉间渐渐皱起,已然十分不快,“八年了,你还是放不下他?”允贤却不管他,看着画面笑道:“那个时候,他就站在梨花树下,傻傻的望着我笑。到了晚上,就悄悄跑到我的绣楼。我们一起挑灯看书,一起谈论古今,一起筹划将来。那是我这辈子最开心最快乐的日子。可惜,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怎么会没有?”朱祁镇上前几步,抓着她冰凉的手着急道,“这样的日子,朕也能给你。只要你愿意。”谈允贤惊讶的望着他,不着痕迹的抽出了手:“可你终究不是他!”“但朕能做的比他好一百倍!”朱祁镇看着允贤,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八年了,允贤。这些年,朕是怎么过的,你知道吗?朕每天想着你念着你,却不敢来见你。因为朕还有许多责任未了。可是现在,皇后已经死了,深儿也长大了,朕也已经退了皇位来寻你。你还想朕怎么做?才能接受朕对你的一片真心?祈玉再好,他也已经死了,这会儿也只剩下骨头了。更何况,当年他根本就不是个东西!”“住口!”谈允贤盯着朱祁镇,眼中满是寒意,“先夫力挽大明社稷于危亡,功在千秋名垂史册,岂容你随意污蔑?”“放肆!”朱祁镇额上青筋叠起,双目圆睁怒道,“你是在提醒朕,不要忘了土木堡之变吗?什么挽大明社稷于危亡,明明是祈玉他贪恋皇权,不肯还朕皇位,才落得早死无子的下场。朕是真命天子,谁敢违逆必遭天谴!也先如是,祈玉亦如是!”允贤不由冷笑道:“所以,你就废了他和我的帝后位份?还将他踢出皇陵另葬他处!”朱祁镇侧身笑道:“篡位得来的皇位,怎配葬入皇陵,享受太庙祭祀?”“皇上的意思是说,先夫另葬别处,才能彰显你这皇位名正言顺吗?”谈允贤冷冷的望着他,目中寒光四射,“你能废得了帝后的位份,却废不掉我和他的夫妻情义。”朱祁镇不怒反笑道:“不论如何,朕现在已经是闲人一个,我有足够的时间令你回心转意。””从未得到过的心,又何来回心转意?朱祁镇一愣,望着允贤清澈而又坚定的眸子,心里泛起阵阵苦涩和不甘。&总有一天,你不会再拒绝我的。“允贤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想不到他亦如此执念深重。“阿钰,我该怎么办?......&杭钢望着桌上的赏赐,心中犹似压了一块千斤巨石,堵的他喘不过气来。驾崩数月的皇帝,忽然出现在杭府,带着一堆礼金,诚恳无比的求娶自己寡居的女儿。对于事事循规蹈矩的杭钢而言,这简直不啻于晴天霹雳,可对着先帝开心的模样,却又挤不出一个不字。“唉!.......””纲儿,你又在为允贤的事烦心吗?“”娘!“杭纲望了望母亲,摇头叹气道,“允贤也不知造了什么孽?竟要步花蕊夫人后尘,先侍弟而后侍兄。这哪里还有天理伦常啊?百年之后,孩儿有何面目去见谈家的列祖列啊?......“杭老夫人不由得也叹了口气,叹息道:”纲儿,从他废了祁钰和允贤的帝后位分那天起,他不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嘛。如今,皇后娘娘也没了,太子也做了皇帝了,他可不就一身轻松的来找允贤了嘛!&&娘!......&杭纲抬头望着母亲,又惊又怒道,“您明明知道,允贤的心里一直忘不了祁钰,又怎么会接受他?”“忘不了也没法子啊......“杭老夫人拄着拐杖,颤巍巍的坐了下来,叹息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嫁个女儿呢?“”那我也不能卖了自己的闺女!““你倒是想卖呢,可允贤有那么好卖吗?“杭老夫人噗哧哧笑道,“不把你气的跺脚,就已经阿弥陀佛喽。”“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和孩儿开玩笑!.....”“好了,好了,不说笑了。”杭老夫人敛起笑容,正色道,“纲儿,这些年允贤的心里有多苦,你不是不知道。当年,允贤为了救祁钰娘被你又关又打,她退却过吗?祁钰为了维护允贤,几次三番和太后周旋,他惧怕过吗?若非为了救我谈家,他又怎会娶了汪国公的女儿?和允贤生生的分开。这好不容易做了皇帝,允贤也封了贵妃,本以为可以好好过日子,到了又把命送在一碗酸梅汤上。”杭钢不由叹息道:“是景帝太过福薄,镇不住那个龙位啊。”“纲儿,娘听宫里的人说,那碗酸梅汤本是汪后用来害允贤的啊。可饶是这样,祁钰也只是将那个坏女人打入冷宫。可你瞧瞧那个朱祁镇,就因为喜欢允贤,就废了帝后的位分,还将先帝的寿陵捣毁,把先帝孤零零的葬在玉泉山,还叫全天下的人叫先帝’成戾王‘。这可是个恶谥啊。亏我当初还怪先帝对他刻薄,如今看来实在是妇人之仁。可这朱祁镇的人品哪,却也可见一斑了。允贤若是再嫁,怎么能嫁给这种人哪?”杭钢目中含泪,喟然长叹道: ”可是娘,他毕竟是君王啊。倘若孩儿不答应,只怕我谈家祸事转瞬将至啊。“”这些年,咱们谈家的祸事还少吗?娘活了一把年纪了,就算死了也不亏。倒是纲儿你,舍得这功名荣耀吗?“杭纲忍着哽咽,望着母亲沉重的点了点头:“孩儿明日就奏明圣上,解甲归田颐养天年。”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她紧了紧单薄的青衫,望着窗外的街道,怔怔的出神。和记茶楼,经营不过一年,生意却是蒸蒸日上,而这一切又全凭清河戏班唱的好戏曲。耳边忽然传来女子清润婉转的歌声,仔细听去只觉此曲唱腔优美,韵律美妙,竟是远甚碧娘她们。妙乐入耳,但觉沁人心脾,心神俱醉。时而若春风醉人,时而又若寒江冬雪,黯然处,依稀听得几句好词。“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直到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细细思量词中深意,想想自己半生坎坷,竟落得夫死子亡的下场,不由得悲从中来。“小二,给我来壶女儿红。”小二望着她,为难道:“夫人,小店是茶楼,只卖茶和点心,哪儿有酒卖啊?”“怎么没有?”碧娘走到桌前,将一坛酒放在桌上,望着允贤笑道,“若是不够,我再叫人去取。怎样?” 允贤抬眼望着碧娘,不由得笑了起来:“你怎么现在才来?害我等到现在。你得自罚三杯!” “行,行,行。”碧娘一边倒着酒,一边吩咐小二,“小二哥,劳驾上一碟花生米,一碟玫瑰酥,两份杏仁酪。”“好嘞,二位稍等!”碧娘给允贤斟了一杯酒,又自斟了一杯,笑道:“今天劳烦女神医等我,我先自罚三杯!”眼见得她连饮三杯,又自斟上一杯,允贤才放下酒杯,问道:“出什么事了?碧娘。”碧娘一手支额,一手执酒杯,略带醉意笑道:“允贤,你师傅心里是不是一直都忘不了那个官家小姐了?”“师傅他...的心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若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问师傅呢?”“你说这王老道是不是贱啊?一个把他无情抛弃的官家小姐,他居然惦念这么久?”“碧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允贤望着碧娘,恳切道,“其实,那位官家小姐嫁人那天就自杀殉情了。师傅一直骗你们说她抛弃了他,只不过是想让自己觉得她还一直活着。”碧娘的手抖动的厉害,杯中的酒尽数泼在桌上,她怔怔的望着眼前,喃喃道:“这么说,他是永远放不下他了?” “也不尽然,这些年,你和师傅一直相守,师傅又怎会无动于衷?”“允贤,你不必再安慰我了。若是真这么容易放下,你这十年又是为何呢?”允贤不禁一阵默然,良久,才幽幽笑道:“我和你是不一样的。”碧娘拭去眼角的泪,将二人的酒杯满上,笑道:“好啦,今天咱们暂且抛开这些,痛痛快快的喝个不醉不归。” 二人干了三杯,却听的一楼人声鼎沸,一片叫好喝彩之声。允贤撩开门帘,二人往楼下看去,却是戏台上正演着一出好戏,众人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元宵佳节,袅袅婷婷的少女提着灯笼,清婉的唱着片片柔情。如约而至的情郎欢欣而来,温柔怜爱的将钗戴上少女的髻。台上二人相视而笑,郎情妾意羡煞众人。男子执起女子的手,深情唱道:“执子之手。”女子回眸娇羞无限,脉脉答道:“与子偕老。”允贤定定的望着这一幕,心里某个地方像被撕裂开,悲哀痛苦瞬间席卷了她瘦削的身躯。在碧娘的惊呼声中,她渐渐失去了意识。恍惚中,依稀看到一张清俊儒雅的脸庞。“阿钰,不要......离开我!.....”
月光如水,星辰寥落,空气中弥漫着怒火。寂静的庭院中,中年男子负手而立,冷冽的目光扫视过眼前的黑衣人。“一群废物!朕不过回宫几日,你们就把她给朕看丢了。还想不想活命了?”几个黑衣人齐齐躬身请罪,为首一人颤声道:“上皇恕罪,杭大夫说要给人看病去,属下才一时大意,让她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更何况,她是上皇在乎的人,属下等实在不敢冒犯,追捕中难免束手束脚。所以才……”“够了!”朱祁镇盛怒之下,一脚蹬向为首之人,怒道,“办事不力,还敢砌词狡辩!来人,将他拿下押往天牢,给朕好好查查是否郕戾王党羽?一经查实,诛九族!”为首之人名叫杨洪,他手按小腹忍着剧痛,刚欲站起身来,便被几个同伴反绑了双手。心下不由得火起,直视着朱祁镇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昔日上皇为一女子而夺门,今日又为此女坑杀属下,算杨某瞎了眼跟错了主子!若景帝还在,我又何至于此?”“放肆!一个奴才也敢妄言论朕?”朱祁镇眸中寒光乍起,手起刀落电光火石间,一道鲜血溅在了他的手背之上,他却依旧冷然的俯视着,“妄言国事者,杀无赦!”另外几个黑衣人见状,只得伏地请罪。“韦正听令!着锦衣卫继续追查郕戾王党羽,务必追杀殆尽,以保我大明江山无虞!”“是!属下听令!”“还不快退下?”朱祁镇冷眼望着地面的尸体,冷冷道,“把他一起带走!”“遵旨!”眼见得众人退下,朱祁镇缓缓走进了屋内,几天前还是饮茶言欢,眨眼间便人去楼空了。 “允贤啊允贤,你究竟是有多么的不待见我?”月光透过纱窗照进了屋,桌上的烛火一闪一闪的,拨动着他患得患失的心。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能够生死与共,却不能相依相守?“允贤,我一直以为你是超脱世俗的,没想到你还是不敢跳出伦常。”转过身,他一眼瞥见了堂前的那副画,不禁呆呆的立在那儿。她袅袅婷婷的站在窗前,就像她轻嗅着的玫瑰花,娇艳而又可人。他不禁伸出手去触摸她的存在,却在触手可及的时候停顿下来。因为他又看到了那个少年,那个在桃花树下望着她,温柔痴笑着的弟弟。他眼中神色变化万千,有迷惘,有嫉恨,更有彻骨的愤怒。他永远不会忘了,那一年的死里逃生,迎接他的却是屈辱的七年软禁。他永远也忘不掉,那一年她离开之时,自己心中无能为力的悲哀痛苦。也许,正统时的他于皇权,还是懵懵懂懂又糊里糊涂的无知小子。但在瓦剌那一年的俘虏生涯,早已教会了他,什么是弱肉强食,什么是命若草芥?他盯着那张清澈而又干净的笑脸,面孔渐渐变得扭曲。“祈玉,你坐在原本属于朕的皇位上,拥有着本该属于朕的女人,虐待朕的发妻,还妄图废掉深儿。是你,亲手毁掉了你我的兄弟情义。你不是要和她生死相依吗?朕偏不让你和她千秋万代!朕做到了,郕戾王!”他眼中迸发的恨意,似乎能烧了那幅画,但不过转瞬间,就又恢复了笑容。“既然这幅画还在,她必定不会走远。允贤,这一回,我不会再放过你了!”一阵微风吹来,鼻端飘来药草的清香。他几步走出屋外,望着庭院里晒着的青青药草,只觉得天地静好,不由得展颜笑开了。天上繁星点点,乡间一片静谧,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一切似乎又都不一样了。
在钰贤吧里看到这篇文 很稀饭
故人三日后,相思湖畔。风和日丽,山水风和着芳草香,一阵阵的扑鼻而来。她抱膝坐在湖边的草地上,呆呆的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也不知在想着什么。扑通几声过后,平静的湖面泛起了阵阵涟漪,金色的阳光随着水波闪烁的更欢了。眼部的不适令她有些眩晕,她侧身回头望去,只见王道士正举着葫芦在喝酒。“师傅,您怎么来了?”“你说呢?丫头!”王道士擦了擦嘴边的酒水,走了几步在她身旁坐下,“说说吧!”允贤疑惑的望着他,奇怪道:“说什么?”王道士斜眼看了看她,笑道:“还装?丫头,你可不是个看场戏就能晕倒的人啊。”“我…..我只是气血逆行,一时没撑住罢了。”允贤支吾道,“您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还嘴硬!那天碧娘带你回来,你昏迷中可是一直在喊着,阿钰,阿钰!……”王道士学着她喊的声音,允贤不由一阵尴尬,“师傅!…….”“阿钰是谁啊?该不会也是你的病人吧?……”“师傅,你再乱说的话,我就回去了。”“站住!师傅我同意你走了吗?”王道士忍住笑意打趣道,“说说吧,什么戏码把我徒弟祸害成这样?师傅我帮你踢场子去!”允贤惊讶的抬头,半天才闷闷道:“又是碧娘告诉您的?”“还用她告诉我?这三天你天天去戏班看戏,为师掐指一算哪,就知道你魂丢那儿了。”王道士摇着响铃,装模作样唬她道,“天灵灵,地灵灵,仙姑快显灵!丫头,还不从实招来?”允贤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忍住笑意正色说道:“师傅,可还记得我的那支灵芝钗?”“灵芝钗?”王道士神色一敛,盯着允贤惊道,“你是说,这本戏唱的是你和阿钰的故事?” 允贤点了点头:“至少到今天为止,故事的情节大致一样。不过是将本朝,换了夜郎国。”“丫头!”王道士沉声道:“照你这么说,明天的戏码该不会是,英宗大敗土木堡吧?”“我也不清楚。这等敏感事情,想来戏班还不敢演出来。”“难说哦!”王道士嗤笑道,“没准这戏班还真敢演出来!”“除非,这戏班的人都不要命了。只是,他们做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什么?”王道士看着远处的山峦,笑道,“一切到了明天,自然就明白了!”“师傅,如果明天他们真敢演,那他…..他会不会有事?”“他?哪个他?”王道士盯着允贤,迟疑道,“你可别告诉我,阿钰来找你了?”“师傅,不是祈玉,是….是朱祁镇!”“笑死人了。”王道士不禁哈哈大笑道:“一个死人,还能有什么事?”“如果…..他还没死呢?….”“开什么玩笑?”王道士敛了笑容,正色道,“怎么?他从坟里爬出来了?”“他根本就没死!”允贤攥紧了衣袖,看着王道士说道,“确切的说,英宗已经死了,而朱祁镇却还活的好好的。”“如此皇室隐晦之事,你是怎么知道的?”王道士疑惑的望着她,随即眼睛一亮,“他来找过你了?”允贤点了点头,不安的说道:“三天前,他来找过我,还说……会陪我终老。”“什么?不要脸,太不要脸了!”王道士来回暴走,大声吼道,“哪有大伯子死缠弟媳妇的道理?狗屁皇帝乱七八糟,难怪当年会大败土木堡!”允贤默默的看着,却是不发一语。王道士发了半天脾气,转过身望着她,不由狐疑起来。“丫头,感动了?不会真对他动心了吧?”允贤望着湖面,淡淡的笑道:“果真如此,我又何必躲他八年?”“我可不信!”王道士上下打量着允贤,“真要躲他,就不会留在京城了。”允贤苦笑了一下,垂下眼眸缓缓从衣袖拿出一支钗,是支紫金打造的灵芝钗。当年允贤落水时,王道士曾经见过一眼。只是年深月久,钗面已被摩挲的光润发亮。见她一副伤心模样,王道士不免心下懊悔,汕讪道:“丫头,我可不是怀疑….”她手里紧握着灵芝钗,呆呆的望着远处山峦,幽幽说道:“翻过那座山再走一段小道,就是玉泉山了。阿钰在那儿,见济也在那儿,我又怎么能抛下他们独自离开呢?更何况,奶奶年纪也大了,爹爹又秉性耿直,我要是走了,又有谁来照应他们呢?”王道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息道:“丫头,师傅不是要你孤独终老,只是他真的不合适。”允贤侧身望着师傅,缓缓地点了点头,淡淡答道:“我一直都知道。”“明白就好。”王道士拍了拍允贤的肩膀,笑道,“明天,陪师傅一起去看戏。”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玩世不恭的少年天子,不甘心命运的无情摆弄,希冀着战争能赋予他英雄的桂冠。激昂的出征曲渐渐响起,少年穿着黄金铠甲,对着三军拔剑起誓。‘驱除鞑虏,护我山河。”“踏平王庭,扬我天威!”“万岁,万岁,万万岁!”鼓乐弦索穿插着宫乐,刀剑交接的厮杀声,马蹄的踏踏声,士兵的哀嚎声,交织成了一副你死我生的征战图。数把明晃晃的弯刀,架在了少年的脖颈上。“士可杀,不可辱!”鞑子得意的狞笑着,将脚踏在了天子的龙颈之上。呜咽的萧声中,一出开场戏拉下了帷幕。座无虚席的台下观众,猛地从戏中惊醒,纷纷称赞议论起来。小二提着茶壶,忙着给各桌添茶送点心,遇到大方的客官,几个赏钱还是有的。许老板看着茶楼里坐的满满的,笑呵呵的对小二耳语了几句,便朗声对大家说道。“许某初到贵宝地,承蒙诸位乡亲捧场,特意准备了些糕点,希望大家吃的开心,看的尽兴,以后多多捧场,谢谢大家了。”“许老板,您这本戏文可真是精彩,看的我一天不来惦记的慌。”“是啊,是啊,这么好看的南戏,可是好多年没见着了。那小旦往台上那么一亮相,哎哟喂,我这就移不开眼了。再这么温柔婉转的唱上几句,我就走不动道喽。”众人闻听此言,不禁嬉笑着啐了起来,“瞧你那德行,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得着?”“哎,许老板。这戏文到底是谁写的啊?这戏词清雅之中又透着傲然风骨,不似一般才子佳人套路啊。照说吉祥戏班的陈碧娘,也是个名角了,可这唱起来的韵味儿比你家的小旦还差了那么一截。可惜啊可惜。”许老板捋须微笑道:“赵公子,这戏文我可是花重金买的,谁写的我还真不知道。您要是喜欢看咱家那小旦,您就天天来捧个人场,保准啊天天有惊喜。”“真的啊?许老板,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喽?”“那是自然!”允贤望着陈碧娘忍着笑道:“陈姐姐,您也不必太在意那人的话。毕竟,天外有天嘛。”“没事,碧娘。”王道士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我看这京城啊,就你唱的最好。”陈碧娘两颊微红,盯着那人怒道:“看戏就看戏,拿姑奶奶比什么?吃饱了撑的,犯贱。”小二哥屁颠的跑了过来,端上几盘诱人的糕点,还有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几位慢慢享用,今儿我们许老板请客。”“多谢!”允贤望着摆好的糕点,不禁眼前一亮,笑着夹了一块翠绿糕点给碧娘。碧娘好奇的接过,放在鼻端细闻,一口咬了下去,眉开眼笑道:“太好吃了!”王道士擦了擦嘴,回味无穷道:“上好的新鲜艾草,头拔的野荠菜,和上三两瘦肉,垫上一片竹叶,屉笼里蒸了。荠菜香卷着肉香味,竹叶香裹着艾草香,再不好吃这嘴可就忒刁了。”“艾叶苦辛,生温,熟热,纯阳之性,能回垂绝之阳,通十二经,走三阴,理气血,逐寒湿,暖子宫,以之灸火,能透诸经而除百病。至于这荠菜嘛,又有和脾益胃,利水明目之效。陈姐姐,你可要多吃点啊。”“允贤啊,你再尝尝这个。”王道士指着一碟雪白的糕点,“告诉为师有何妙用?”允贤举箸夹起一块,鼻尖轻轻嗅着,轻轻咬了一口,嘴角噙笑道:“三月三日采桃花,酒浸服之,除百病,令人好颜色。若是用红糖、粳米,桃花瓣一起熬成粥,还能活血利水,治疗血淤之症。千金方有载,桃花晒干杵末,以水服二钱匕,能治心腹之痛。”“不错!”王道士吃着桃花糕,竖起拇指夸到,“这桃花糕入口清香,齿颊流芳,咬上一口这人就像飘到了桃花林一样,真是好手艺啊!”“吃你的吧,这么多糕点都堵不住你的嘴!”允贤轻嚼着桃花糕,望着窗外景致嫣然,不禁想起了那一年,桃花树下的少年。“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不知人面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一阵悠扬的萧声缓缓响起,几句清扬哀婉的旁白,顷刻便勾起了她的心伤。婉转的乐声中,袅袅挪挪的少女,抬眸哀婉的望着台下,怯生生的唱了起来。“原来天涯海角寻遍,似这般柔情都付与笑谈。”这嗓音摇漾如线,清响绝伦,听之最足荡人,更兼她貌美如花,气质如兰。才唱完这一句,台下便想起阵阵雷鸣般的掌声。看她弱柳扶风般的行走台上,多少富商公子都起了那怜香惜玉的心。悲怆的弦索声冲天响起,扇子巾生一步一步走来,浑厚的磁声悠悠传来。“情深不寿奈何天,江山飘摇谁人担?”初登龙位的少年手执着定情钗,泪眼望着越行越远的少女,不由得泪眼婆娑。曲风悄然一变,山河已摇摇欲坠,离乱的百姓惊慌逃窜着。弦索萧管声越发激昂,扇子巾生悲天悯人,声腔也跌宕起伏起来。“三军殆尽,君王北狩。临危受命,北望称帝。披战袍,迎狼烟,君臣同心,誓死守国门。且看那,蛮夷流寇何处逃?”允贤不知不觉站起了身,站在栏杆处望着他,如何唱念行走,如何苦守国门。听他字字句句的唱着,心里就像被无形的小针,一下又一下的狠狠扎着。“阿钰,当年,你也是像他这么,苦苦守着北京城的吗?可这大明,又有几人还记得你的护国之功?”一曲终了,众人还沉浸在那金戈铁马,穿云裂石的旋律中,久久抽不出身。“允贤!”碧娘拉着允贤的手,附耳悄声说道,“师傅让你快回屋,楼下来了几个官差。”允贤抬眸朝台下望去,只见几个锦衣卫刚进大厅,转身随着碧娘回了雅室。王道士见她二人回来,做了个小声的动作,低声道:“小心,隔壁也来了贵客!”允贤和碧娘对视一眼,轻声道:“方才,我看到门达了。”王道士猛然一惊,沉声道:“看来,朝廷很快就会觉察了。”“幸好,来的时候让你装扮成男人,不然认出你可就麻烦了。”允贤喝了口茶,轻笑道:“他可不认得我,我只认得朱骥。”碧娘疑惑道:“于大人的女婿?那不就是你姐夫吗?”“朱骥是景泰朝的锦衣卫指挥使,当时门达只不过是个小跟班。如今摇身一变,却是天顺朝的大红人了。比起王振,曹吉祥之流,差太多了。”王道士望了望允贤,笑道,“你大伯子怎么这么喜欢,用这种货色啊?”允贤摇了摇头,端起茶杯轻缀一口,袅袅幽乐丝丝传来,却是一出江水儿。大雪纷飞中,披着大红斗篷的少女,于风雪中艰难行走着。回望来时漫漫长路,不禁愁肠百转,悠悠吟唱起来。“抬眸间白雪纷飞,萧萧漠北。”“好!流丽悠远,余韵绕梁,妙极!”隔壁传来熟悉的声音,字字敲打在允贤的心上,她狐疑的望着隔壁。“似这等风风雨雨由人辱,生生死死随天戏,便酸酸楚楚无处怨。”一阵咣当声响,焦急愤怒的低吼,重重的开门声,依稀有公子身影在门前掠过。“济儿,”“济儿!”允贤脸色大变,不顾王道士和碧娘的阻止,掀开门帘一路朝声音追去。台上莺莺软语,哀婉的唱着:“待拼到香魂一缕,寒烟深处,再与君执手同归。”她沿着栏杆前后张望着,又将楼下寻了个遍,神色却是渐渐落寞,不觉已是清泪潸然。“这一切,又是一场梦吗?…
前尘影薄谁停绣,香清似煮茶。几多轻敛态,月动夹窗纱。于夫人望着镜中的自己,伸手抚过微染霜华的鬓边,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岁月催人老,美人恐迟暮。这世上,又有几个女人能安然面对容颜逝去?她忽然想起了那一年,那个清雅秀丽的丫头,巧手调制的七白膏。“白芷,白蔹,白术,白芨,白僵蚕,白附子,白茯苓......”想起她当时仰头望着自己,笑着说七白膏的配方,又丝毫不懂人情世故的直言周夫人的隐疾。于夫人不禁笑了起来,秋月般的眸中却泛着泪光,“允贤啊,你已忘却义母了吗?......”八年了,难道你还没走出来吗?你可知道,义母有多担心你、牵挂你吗?风起帘动,摇碎了满室月光 。她以手支额忧思难眠,身上却蓦然多了一件衣裳。“这么晚了,夫人怎么还不歇息?”她回过身望着丈夫,含笑道:“老爷尚未回府,妾身怎敢先歇息?”于东阳伸手掠过她的发际,停在她鬓边那缕白发上,不动神色微笑道:&今儿,杭钢约了我去醉仙楼喝酒,我一时贪杯多聊了几句,这才回来晚了,还望夫人莫怪。”“这些年,他这锦衣卫也不好当,心中难免苦闷。”她叹息着站起身来,一边替丈夫更衣,一边忧心道,“你饮酒作陪原也无妨,只是莫喝坏了身子。”“杭大人是位耿直的武将,这些年虽然圣宠不衰,可又因为允贤的事,被朝中官员奚落嘲笑。倘若可以选择,想必他更愿意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去光耀谈家门楣。可惜,却被关在这尔虞我诈的京城,毫无用武之地。”于夫人静静的听完,眼中却满是忧虑,“老爷,允贤这孩子还没回来吗?”“每年将近除夕,她不是都会回来的嘛。”“可她每次回来,我都只能收到她的礼,看不到她的人啊。这些年,她就随着那戏班东飘西荡的,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的在外头,想想我这心里头就难受。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她心里还是放不下景帝爷吗?”于东阳看着夫人,思绪却飘到了那年除夕,家家户户忙着过年,到处都是一片喜庆。北风呼呼的刮着,幸亏夫人给他披了狐裘。否则只怕上不了山,错过和无为的对弈。眼见天色愈发阴沉,只得匆匆和住持告辞。无为住持怕下山路滑,执意要一路相送到山脚下。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却见远处站着个白衣女子。北风刮的她衣衫翻飞,而她却纹丝不动,俏生生的似一朵傲立风中的凌霄花。沿着她的目光望去,却是一处绿色琉璃瓦的碑亭。于东阳的眼眶渐渐湿润了,迎着碑亭的方向跪了下来,郑重的行了君臣大礼。无为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临走时,他拜托了无为大师,每年除夕的时候,若是见到这位白衣姑娘,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于施主,这位姑娘是?”“她是……我的女儿!”于夫人见丈夫半响无语,又见他一脸沉思的模样,便近前扯了扯他的手臂,焦虑唤道:“老爷,老爷!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于东阳回过神来,收起心中的不安,宽慰起忧虑的夫人:“夫人莫慌,杭大人和我说过,允贤最近就在京郊,你若是想女儿了,明儿就去看看她,顺便带些礼物给她,也算咱们的一番心意。”“真的吗?老爷,你没骗我吗?”于东阳执起夫人的手,笑呵呵道:“为夫何时骗过你了?自从晴儿出嫁后,你一个人在家难免孤独。你有空啊,不妨就和那些周夫人,丁夫人去戏班看看戏,去百花亭赏赏花喂喂鱼。总之,不要闷坏了自己才好啊。”于夫人握紧了丈夫的手,眉眼含笑的倚靠在丈夫肩上,享受着难得的静谧安好。“前儿,周夫人做东邀了妾身和杨夫人去看戏,那个小旦唱的可真好,真正是看一回掉一回泪。杨夫人一个劲的夸那巾生,说他不但长的俊,还唱的声情并茂。周夫人还笑我们两个,说是一场戏就唱哭了两个诰命夫人。眼看着还有三出,就唱完全本了。可谁曾想,今儿早上才听了一出,就来了几个锦衣卫,将整个戏班的人都抓走了。若非那位玄衣男子,只怕妾身又要给老爷惹麻烦啦。”于东阳听着夫人絮叨的说着,不觉脸上神色渐变,淡淡的问了句:“哦,是什么戏啊?连锦衣卫都出动了?”“听说叫做‘灵芝钗’,唱的呢是皇家兄弟两个,和一个官家小姐的恩爱情仇。”“哦,那位玄衣男子?莫非锦衣卫还听命于他?”于夫人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锦衣卫抓人的时候,别的客人早就吓跑了,只有他还淡定自若的坐在那儿喝茶,妾身和杨夫人下楼的时候,还特意多看了他几眼。他看了看妾身,只是朝着锦衣卫扬了扬手,锦衣卫便让妾身等走了。回来后,臣妾左思右想,觉得他的眉眼实在太像一个人。可是细想想,却又觉得不可能!”“像谁?……”于东阳笑望着夫人,等了许久才听得夫人,战战兢兢的说了两个字:“先帝!”“荒唐!”于东阳霍地站起身来,又惊又怒道,“夫人,先帝生死之事,臣子怎可妄言?你可知你这么说,不,你光是这么想想,已是犯了天家大忌。祸从口出的道理,夫人难道不明白吗?”“妾身当然明白!可是老爷,倘若先帝真的没死,那么他诈死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妾身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叫朝政,也不想懂那些尔虞我诈。可是臣妾知道,先帝是怎么废了景帝和允贤的帝后位份,又是怎么将景帝迁到玉泉山去安葬的?刘敬妃病殁,先帝辍朝五日;吴太妃病殁,先帝仅仅罢朝一日,还以‘宣帝贤妃’的名义将其草草附葬。身为一国之君,连个死人尚且不能放过,妾身倒真希望,先帝正好好的躺在裕陵,否则钱皇后岂非太过可怜?”于东阳望着激动的妻子,扶着她的双肩,郑重的说道:“夫人,这些疯言疯语,以后切不可再说了,以免祸从天降啊。”“臣妾只是担心,允贤会被他烦扰。这丫头已经够苦的了……”“夫人思虑太过,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测,做不得数的。”“可是,老爷……”“好了,时辰不早了,早点安歇吧!”于夫人怔怔的望着烛火,喃喃自语道:“莫非,真的是我眼花,认错人了吗?”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声,青黛般的山林愈发的清幽深邃,紫色的老荆藤遮掩着久深的古径。偶尔有几只松鼠跃过,又跳到了松鼠枝上,淘气的几个攀爬,便扑簌簌的抖落一地松球。 行至半山处,却是一个山坳。清寒的花香扑鼻而来,曲径尽头竟是豁然开朗,却是别有一番天地。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更是不乏奇花异草。不远处,一簇簇桃红正盈盈而立。。桃花最是清艳,一阵春风暖暖的吹过,清澈的湖面便多了数瓣桃红。阳光在湖面上闪烁着,花瓣随着湖水荡漾着,飘到浅处倒聚成了一处落花冢。水面忽然被划拉开, 一捧花瓣已安静的躺在她掌中,水珠正沿着她的指缝缓缓往下滴着。“这么好的桃花,就这样零落水中,实在是太可惜了。义母寿辰将至,若是做上一坛桃花酒, 既能面若桃花,又能润燥滑肠,活血行瘀。只是若做桃花酒,需择含苞欲放的桃花,那样疗效才更好……..”她极目望去不禁笑了,谷中几株桃花随风摇曳,白的晶莹似雪,红的清艳动人,端的是含苞欲放的美态。 微一踌躇,便脱了自己的碎花外衫,平铺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接着转身跪在湖边,将水中的桃花尽数捞起,沥干水份铺在衣衫上,又砍了些藤蔓围了一圈。此刻日头正暖,如此晒上两三个时辰,这湿透花瓣也晒干了,又自放满草药的背篓中,取出个淡蓝色绣花的布袋,缓缓朝着桃花树走去。清扬雅淡的瑶琴声,随着春风幽幽传来,听来只觉琴声古朴凝厚。微微兮似春风拂面,恋恋兮若郦音百绕,洋洋兮似风吹松涛,切切兮若流水冰心。她驻足细细凝听,竟是一曲归去来兮,好奇之下寻着琴音而去。穿行在灼灼的桃花林中,闻得琴声越来越近,几个转身蓦然瞧见,清艳的桃花树下,盘腿坐着一位白衣翩翩、凝神抚琴的男子,间或几片花瓣落在他的发间,他的琴上,他那若雪的白衣上。“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她静静的望着他拨弦的手指,并不介意他的恍若未闻,待到一曲终了,不觉已落花满衣。男子按弦止音, 方才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他相貌清俊儒雅,举止高贵,一双深泓如谭的眸子,冷冷的望着忽然闯入的她,不过片刻却缓缓笑开。“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允贤微微一愣,抬眸望着他的面庞,心中却是百转千回:“世上真有如此相同的声音吗?”“谷中向来少有人至,难得夫人听音识曲,竟能知我所奏是归去来兮辞。”“公子谬赞了,我只是少时机缘巧合,听得几回名家奏过几曲,这首归去来兮辞,恰恰便是其中一曲。公子拨弦谈笑之间,便将陶公心境倾泄而出,琴艺之高超确是世间罕见。这份造诣若是没个三年五载,怕是再高的悟性,也弹奏不出的。”她微微顿了顿,望着他身前的古琴,淡淡笑开,“更何况,公子这把瑶琴,还是四大名琴之一的焦尾琴,难怪音色如此古朴空灵,令人闻之如入禅境。”“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 男子侧身望着她,打量着她的衣衫,眸中掠过一丝讶然,旋即微微一笑,“夫人言谈高雅又通晓典故,想来也是出自名门,只是这般落魄却是为何?” 她尴尬的笑了笑,知道自己不着外衫,在男子面前于礼不合,心中甚为羞赧,只好硬着头皮低头垂眸解释道:“我...我本是在山上采药,下山时迷了方向才误闯此地,又见此处桃花鲜艳,本想采摘了桃花便回去。谁知刚入林中便被公子琴音所吸引,这才扰了公子弹琴的雅兴,真是对不住了,还望公子见谅。”白衣男子并未答话,她也不敢抬起头来,几声沙沙脚步声过后,肩上已多了件金线飞云的天青色披风。她抬头转身望去,却见他淡然的望着自己,慌张的刚要拿下披风,耳边却响起那似曾相识的声音。“虽说是三月天了,谷内的天气还是很凉的,不过一件衣裳,夫人又何必推辞?”她心中猛然一震,抬起双眸直视他的眼睛,想从中看出几分端倪。若是单看这双眼睛,倒是和祈玉很像呢。只不过祈玉有双清澈的眼睛,无论是爱还是恨,她都能瞧的出来。而眼前这双好看的眼睛,却幽远深泓的似一汪潭水,虽然含着温煦的笑意,却是叫人看不清深浅。桃花色晕随着日光斜照在她脸上,略显苍白的两颊像染了淡淡的桃红,愈发显得她容颜如玉。白衣男子出神的望着她,她披着那袭天青色的披风,若有所思的站在桃花树下,美的就像一副画,就连那不经意的蹙眉叹息都透着股别样的高洁风骨。“公子美意允贤心领了,只是我既已为人妇,这披风还是还给公子的好,多谢了!”白衣男子回过神来,却见她已将披风双手奉上,嘴角不由扬起一抹嘲笑:“夫人有独自上山的胆魄,却连一件男人的披风也不敢收下吗?适才夫人听我弹琴的时候,怎的没有想起自己还是衣衫不整?怎么这会儿,反倒矫情起来了?”“你?…….”允贤手中捧着披风,收也不是还也不是,气恼之下往他怀里一放,冷声道,“允贤既已嫁为人妇,自然事事要多为夫君考虑,无谓的麻烦能免则免。公子,您说呢?”“迂腐!身为妻子若是真爱自己的丈夫,就该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而不是一味矫情的拒绝别人的好意。究竟是男女大防重要?还是自己的身体重要?”“自然是身体更加重要!”允贤侧过身子望着远处,低声幽幽叹道,“若是从前我就拿男女大防当回事,也许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现在我当回事了,你又去了哪里呢?”白衣男子望着她的背影,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眉宇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良久,她黯然的叹息了一声,抬头只见日照西斜,竟是已近黄昏。“天色将晚,多谢公子美意,允贤先行告辞了!”言罢,朝着白衣男子微微一福,目光朝他淡淡流转,旋即转身匆匆离去。“等等!”她停下脚步转身望去,只见他淡淡笑道,“既然有缘相见,何必匆匆离去?”“我已经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我师傅会担心的!”“师傅?”白衣男子含笑望着她,问道,“不应该是怕你的夫君担心吗?”“与你何干?”她收拾着石上的花瓣,又将花瓣包好放进背篓,背起背篓转身就走。“既然是名女大夫,就该有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怎能空入宝山徒手归去呢?”“什么意思?”她脚步一顿转身望着他,清澈的眼似繁星闪烁,“你是说?……”他缓缓的走到她身旁,凑到她耳边低笑着说了一句。“忘忧谷里可不是只有桃花,”望着他缓缓离去的身影,想着谷中的奇花异草,却是再也迈不出离开的脚步。
阴暗的大牢里,蜷缩着一位受伤的女子,她那月白的中衣上已经满是血迹。她艰难的睁开眼,舔了舔干涩欲裂的嘴唇,双手发抖的端起残缺的碗口,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又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凌乱的思绪也渐渐清晰起来。那天,她正在台上唱着戏,台下的人越来越多,直到锦衣卫的出现。从安静的听她唱戏,到忽然的清场抓人,让她不得不细细思量,那天台下的观众当中,究竟藏了什么大有来头的人物?也不知师兄师妹们现在如何了?会不会也被动用了大刑?她仔细的打量起牢房四周,心中不免升起一丝狐疑,如果她的推测没错,这里应该不是东厂的牢房。牢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妇人,扯着锣鼓般的嗓子大喊道:“快起来,大人要提审你了。”话方说完就跨进牢房,拽着她两只胳膊往外拖,全然不顾她身上的伤痕。她忍着疼痛打量着过道两边,却见周围还关押着男犯,不由得心中疑惑更甚。没多久,她便被那女狱卒狠狠的推进一间密室,斑驳的木桌后面坐着位中年男子,正森然而不屑的望着满身伤痕的她,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讥讽。“啧啧啧,想不到如花似玉的小花旦,受了大刑仍是这么的我见犹怜啊?”她挣扎着倚墙而坐,楚楚可怜的望着他,怯怯的回道:“大人,民女的确是冤枉的,还望大人明查,还民女清白,还清河戏班一个公道。”“公道?本大人可是足足看了你两天的戏文,戏文里字字句句都对先帝不敬,含沙射影的暗讽先帝昏庸无能,犯下这等忤逆之罪,还敢要公道?还敢说冤枉?说,到底受何人指使污蔑先帝?这本戏文又是何人所写?还不快快从实招来?”她被惊吓的全身簌簌发抖,又惊又怕的望着桌前的人,眼里汪着的泪滚了出来:“大人,民女不过就是一个唱戏的,这戏文是谁写的从哪里买的?我一个小花旦哪里够格知晓?更加别说是受人指使了?冤枉啊,大人!”“够了!”中年男子霍然起身,走到她身前冷笑道,,“你被关了这几日,难道就不疑惑你的师兄师妹们去哪儿了吗?”她木然的摇了摇头,旋即惊恐的望着他,哀求道:“他们……还活着吗?”“你说呢?”中年男子半蹲身子,用手卡住她好看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缓缓笑道,“他们被抓进来的第一天,就被我派人就地斩决了。之所以留下班主和你,不过就是想查出谁是幕后主使?你若是乖乖的配合,我倒是可以饶你不死。但你若是执意不说,用不着什么严峻刑法,我就能让你生不如死。比如…….”她顺着他的目光朝外看去,却见几个魁梧精壮的男子,正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看,眼中流露出的垂涎丑态,简直令人恶心作呕。真想不到,这看上去颇有几分正义的大人,刑讯之时竟然对一个女子用上这等卑鄙无耻的手段。心中暗暗思量几分,方才喏喏的开口道:“大人,民女的确有所隐瞒,只怕民女说出来,不等大人斩了我,我也活不到明天,民女心中实在是怕…..极了……..”中年男子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稍假词色宽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从实招了,我不但放你回去,还保证没人敢动你分毫。如何?”她掠了掠额前的碎发,抬起泫然的眼眸,又惊又怕道:“去年腊月里,我晨起刚练完功回去,看到班主正和一个精瘦男子说话,班主的手上拿着一叠宣纸,似乎在和那人讨价还价。精瘦男子塞给了班主一锭金元宝,交待了几句转身就从我身旁走了。半个月后,班主就让我们排新戏,看着字迹就是班主抄录的,之后那精瘦男子又来过几回,但都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我还劝过班主让他多留个心眼,可是后来戏班的生意越来越好,我便放下了这事,直到那一天锦衣卫的出现……..”“这么说来,你怀疑那个精瘦男子就是送戏文的人?”“不是怀疑,是肯定。但写戏文的人,却一定不是他!”“哦?这么肯定?”“大人,杀猪的能写出锦绣文章吗?”她迎着中年男子冷峻的目光,大胆说道,“我虽是一个戏子,却也懂得文如其人的道理,那个精瘦男子没这个道行。”“人不可貌相,貌丑不一定就写不出锦绣文章。”“好,就如大人所说他有这个能力,但是大人可曾想过?倘若这戏文真如大人所说有辱先帝,那这写戏文的人会傻到自己去送,留给别人抓他的把柄吗?”“自然不会!”中年男子笑着点头道,“看来,姑娘不但戏唱的好,脑子转的也挺快。”“大人谬赞了!民女若是够聪明,又怎会身陷囹圄?”“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的了,一个草台戏班对他的肆意侮辱!”中年男子望着眼前的女子,若有所思的说道,“想要好好的从这儿出去,你只能选择配合。”“可是大人,民女所知道的,已经都告诉您了啊?”“是吗?….”她故作镇定的闪躲着中年男子的注视,低着头怯怯说道,“大人,您要民女知无不言也无不可。但是民女希望您能答应,不千万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否则,即便您放民女出去,民女也是死路一条。”中年男子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略显讶异道:“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我答应便是。”那女子舔了舔嘴唇,恳求道:“大人,我能先喝点水吗?”中年男子挥了挥手,便有一名狱卒递上杯水,女子咕咚一饮而尽,想必是实在口渴的狠了。他也不催促她静静的等着,不久,耳边就响起她怯怯柔柔的声音。“我记得那天是正月十八,刚刚才过了元宵节。叶大人府邸就遣了人到戏班,说是要我们去叶府给叶夫人贺寿,班主开心的应下了。我和师兄换好戏服上了妆,往后台走去的时候,又碰上了那个精瘦男子。只不过这一回,他一直跟在两位公子身后,前头引路的叶二公子,左一声楷之兄,右一声敏政兄,奉若上宾的捧着那二位公子。”她顿了顿见他若有所思,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却听得他冷冷说了声:继续说!“那天唱完戏已是亥时,叶夫人很是高兴打赏了我和师兄,谢过了叶夫人我转身要走,恰巧那二位公子迎面进来,想来是和叶夫人告辞的。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只听得叶大人笑着说道,能得首辅大人公子和爱婿贺寿,真乃夫人三生有幸啊,烦劳二位向令尊转达下官的谢意!…….”“首辅大人?”中年男子皱起眉头,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却不发一言。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这一切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本大人又岂会轻信于你,随意攀诬朝廷重臣?”“民女只是如实说出自己所知道的,至于是不是朝廷重臣所为,那就要看大人怎么判断了?毕竟,民女只不过是个江湖卖艺的,看的懂戏文可看不懂朝堂纷争。只盼大人早日查出真相,放了班主和民女回家去。”“好一张巧嘴!”中年男子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朝外喊道,“来人,将她送回牢房,没我的命令不得怠慢!”“是,大人!”“多谢大人!”两名狱卒扶着那女囚缓缓离去,中年男子面上却已是乌云密布:来人,彻查此事!”“是,上皇!”朱祁镇回身坐在桌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若有所思道:“还是没找到她吗?”“属下无能!”朱祁镇抓起茶碗就要扔去,却又生生的忍住了怒火,朝着忐忑不安的锦衣卫摆了摆手:“国事为重,先查清楚戏文的事情。去吧!…….”几名锦衣卫躬身行礼毕,便迅速的离开了大牢,隐没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孤忠忘忧谷中有几处精舍,临水而立的萱雅阁里,允贤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伸了个懒腰刚刚坐起身,就从屋外走进一个侍女,端着洗漱用品朝她笑道:“夫人这么早就醒来了?公子刚刚还吩咐奴婢,不能扰了夫人好眠呢?”“我向来浅眠,昨晚已是睡的很实了。”说话间,允贤已掀开被子起身,瞥见挂衣架上空空如也,奇怪的问道,“连翘,我的衣服呢?”侍女连翘捧着淡蓝衣衫,转身朝她笑道:“夫人的衣衫刚刚洗了,公子说夫人您爱素雅,奴婢就从寒烟居随便挑了这件,夫人先将就穿着,可好?”“寒烟居又是个什么所在?”“那是郭姑娘的住所。”“郭姑娘?……”允贤走到净盆前洗了脸,又含了薄荷水漱了口,转身就见连翘撑着衣服等她,不由得笑出了声,“连翘,我不过就是个普通民妇,你这么伺候我我可不敢受着。更何况,左右不过一两天我就得回家去啦。”“别说一两天了,就是呆上一时半会儿的,连翘也得好好伺候您,谁让夫人是公子的贵客呢?夫人您就快穿上吧,公子还在等您一起用早膳呢?”允贤笑着摇了摇头,任凭她伺候穿衣梳髻,铜镜中映出她秀丽容颜,淡然的眼眸里却满是落寞,看的连翘梳发的手微微顿住:“夫人相貌秀美,人又温柔可亲,为何总是一副落寞忧伤的模样呢?”允贤勉强笑了笑并不言语,连翘拿出支白玉莲花簪,小心的插上她的发髻,允贤怔了怔抬手便取下簪子,折取瓶中两朵茉莉花,斜斜的嵌在髻上,起身便朝门外走去。“哎,夫人……”连翘愣愣的望着她,赶紧跟了出去,“那么好看的白玉簪,您干吗不戴啊?就算您要戴花,也得戴个牡丹花、芍药花,再不济也得是朵月季花吧?夫人……夫人,您等等我啊……”微凉的空气中,散发着好闻的花草清香,微风沁染了露水的湿润,清爽的拂过他的脸颊。他微微的闭起眼睛,惬意的闻着花香听着鸟鸣,静静的等着那个清丽秀雅的夫人。算算日子,商瑜这小子也该回来了,也不知有没有济儿的消息?还有那波诡云谲的朝堂,又是谁在翻云弄雨呢?眼前闪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容,或激昂或悲愤的看着他,每双眼睛里都充斥了冤屈和不甘,他们死的死贬的贬流放的流放。而他又怎能独善其身,做个逍遥的南山客呢?耳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睛望去,却见她身着淡蓝衫子盈盈走来,梳着精巧别致的朝云近乡髻,发髻上还簪着几朵素雅的茉莉花,整个人显得淡雅而清丽。他不着痕迹的笑了笑,称赞了她风骨秀雅,便吩咐侍女布箸用膳。允贤望着桌上的菜肴,虽是一些山野果蔬,但是入口清新鲜美,光看色泽就胃口大开。“夫人,可还吃的惯?”允贤笑着点了点头,见他正要夹菜忙阻止道:“杨公子肠胃不好,还是不要吃这道菜。”“连翘,你又多嘴?”“公子,冤枉啊,我真的没说。”“不是连翘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看出来的。”允贤望着桌上的菜肴,缓缓笑道,“公子饮食偏稀软清淡,吃的时候又细细咀嚼,每顿菜肴也是新鲜蔬果居多,昨晚盯着那盘竹笋烧肉那么久,到最后却偏偏只夹了竹笋。今儿一早又是红枣桂圆水,又是马兰头拌香干,又是莴苣遛蘑菇。很明显,公子不像个修道参佛的人,除了肠胃不好,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才会如此。”“夫人观察于微,杨昭佩服之至。只是这盘香椿掌蛋,为何偏我不能吃呢?”“这香椿虽浓郁鲜香却是味苦性寒,常人食之能清热解毒、健胃理气。但这椿芽尖却是极厉害的发物,若是有固疾之人食用,极易诱发旧疾。天顺五年,我曾遇到过这样的病患,可惜我还是没能救了他。”“原来如此!”杨昭微微一笑,夹了一块香椿掌蛋给允贤,“我是没福气吃这样的美味了,夫人倒是可以多吃一些,可别光顾着说话饿坏了肚子,不然哪有力气去采奇花异草?”允贤眼神忽然一亮,迟疑道:“这么说,杨公子同意我去谷中采药了吗?”“夫人若是再不好好用膳,我可就要改变主意了。”允贤收回希冀的眼神,安安静静的吃了起来,心中忽上忽下的打着鼓。杨昭微笑着喝着稀饭,时不时的夹菜给她,口中却说着:“连翘,你也坐下吃吧,呆会儿吃完了,你陪夫人去谷里采药,记住好好护着夫人。”“是,公子!”允贤忍着心中的欣喜,静静的吃着早饭,偶尔侧首望过去,他不是和连翘玩笑,就是夹菜给连翘。虽说是主仆的名份,看着倒更像是兄妹,她忽然就想起了紫苏。曾几何时,她和紫苏也是这样的情份。“夫人,怎么了?”“没什么。”允贤拉回飘荡的思绪,朝他询问道,“杨公子,现在可以去采药了吗?”“夫人可真是个急性子。”杨昭侧首望向连翘,连翘笑着站起身,走到允贤旁边,恭敬说道,“夫人,连翘这就带您去。”杨昭望着她渐行渐远,淡淡的唤道:“半夏,沏壶好茶过来!”“是,公子!”半夏收拾完桌子,刚刚转身却见木桥上,缓缓走来一位青衫公子,却原来是风流不羁的商瑜,许久不见倒是清瘦了不少。想起这位公子的秉性,心里头一阵发怵,急忙转身进屋准备茶水。“回来了?”商瑜缓缓的坐在桌前,看着半夏熟练的沏茶,盯着半夏露出的皓腕,邪邪的笑道:“多日不见,半夏妹妹可是越来越能干了。”半夏微微一笑,将茶端在他面前,恭敬的说了声:商公子,请用茶,半夏先退下了。”“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招惹半夏。”杨昭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望着正喝茶的商瑜笑道,“你有这功夫不如去趟兰州,看看阿嫣有没有消气?”“阿嫣哪有半夏妹妹好?动不动就吼人动手的,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商瑜没好气的望着杨昭,可怜兮兮道,“你就这么忍心,你兄弟我落入火坑啊?”“废话少说,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商瑜望了他一眼,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尽量淡淡说道:“如今的太医院院判刘平安,是个撬不开嘴的老顽固,走了门路托了许太医,才查到当年太妃病案记录,只有一行小字。忧思成疾,药石无效,暴卒。”“混账!”杨昭猛然抬头,眸间尽是凌厉,“堂堂宣帝贤妃,病案记录上记的,居然不是病况如何,用了哪些对症的药?什么药石无效,分明就是置之不理。刘平安自诩医者仁心,也没为太妃的病尽过一丝心力吗?”“朱祁镇若真想要太妃死,刘平安是怎么也救不了的。当年的夺门之变,整个景泰朝内阁都或杀或贬,即便是助他夺门的徐有贞,石亨之流也未能幸免,他又怎么可能放过太妃娘娘?若非孙太后一直挡着,怕是早就跟着景帝爷走了。”“孙太后?她不是一直不待见太妃吗?”“是不待见,却也不想让太妃死。毕竟,百年后去见宣帝爷,还是要有个交代的。”杨昭不怒反笑道:“我还一直以为,护着太妃的那个人,会是贤良的钱皇后呢?”“当年伺候太妃娘娘的宫女,并非皇后拨过去的,是曹吉祥调的人过去。想来那些日子,太妃定然受了很多惊吓,就算病了也无人过问,直到病情越来越重……”商瑜望着静立湖边的杨昭,迟疑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却听得他喑哑的问道:“商瑜,你知道太妃葬在哪儿吗?”“知道,葬在了金山口。”杨昭望着悠悠烟水,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如果可以,他倒宁愿自己从来没醒过。“这次我去兰州找阿嫣,才发现郭登被刺杀了。幸亏我去的及时,否则只怕是性命难保。”“什么人干的?”杨昭转身望着他,却听得商瑜叹道,“官方查验的结论,说是瓦剌为也先报仇,才刺杀了当年拒不开门的郭大人。可郭大人的伤势,明明就是昆仑派的七杀掌所致。更好笑的是,咱们的英宗皇帝,还巴巴的给也先立了庙,给王振立了祠。死了的二十万大明将士若泉下有知,该有多么的寒心哪。”“那个人究竟是生还是死?”“那个人的生死,只怕你要好好问问那位采药的夫人了。”“半个多月前,那位夫人的门前停着一顶红呢小轿,候在门口的正是穿便服的杨洪。”“那杨洪人呢?”商瑜喝了一口清茶,轻描淡写的说了声,“死了,一剑封喉!”“这倒像是他素来的行事。”杨昭负手望着青山绿水,沉吟良久方才嘘声叹道,“江山守之不易,忠臣的名不可玷污,将士的血不能白流,煌煌青史岂容颠倒?”商瑜猛地站了起来,惊喜交加道:“听这话的意思,你终于想通了,准备动手了?”“这几日,你先回去陪着令尊大人,他是景泰朝的内阁大臣,对方连郭登都不放过,令尊和于东阳怕是也悬的很。多调些京中的暗卫守着,以免二位大人徒遭不测。另外,飞鸽传书给鹤九,德庄王那儿也该动动了。至于,宫里埋着的眼线,你也要盯紧些。”“论实力,咱们是肯定比不上皇家的。”商瑜拍了拍杨昭的肩膀,望着蓝天白云笑道,“可是呢,咱们不缺奇谋秘计,不缺能臣武将,想要沉冤昭雪应该也不难。你说是吗?倒是那位采药的夫人,你可要好好看紧喽,可别被别人给抢走了。”杨昭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转眼却见他取出纸包,里面包着几支蜡烛,闻着香味像是茉莉花。“本公子夜观天象,今夜必有百年难遇之异象,杨兄可别辜负良辰啊。”商瑜微微作揖行了个礼,转身潇洒向木桥走去,却听得杨昭急切的呼喊。“等等,济儿呢?”他驻足转身笑道:“有飞月和流云在,谁能伤得了济儿?”济儿,爹还真的有点想你了呢?
碧空如洗,悠悠白云下飘荡着几只美丽的纸鸢,碧绿的草地上几个孩子牵着线在奔跑着,嬉闹着,稚嫩而又纯净的孩童笑声,不时的传到凉亭之中。于东阳看着嬉闹的孩子们,不由的笑出了声:“弘载,你快看这些孩子们,玩的多开心啊。当初咱们念书的时候,玩的比这些孩子还要疯呢?一晃眼的功夫,咱们都有白头发了,岁月不饶人哪。”“这官场勾心斗角的,皇帝又总是防着你,不如像我一样归隐,做点有利于百姓的实事。”说话的是个仪表美好魁伟的男子,年纪约莫五十左右,是大明开国以来唯一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商辂。郕王监管国事时,因陈循、高谷推荐进入内阁,参与机要事务。英宗夺门之变后,因不肯与徐有贞、石亨之流同流合污,被朱祁镇贬斥为平民不再任用。他和于东阳私交甚好,再过几日便是于夫人寿辰,这才从浙江淳安一路颠簸来到了京城。于东阳笑道:“早就听说你在淳安,干着修路造桥的好事,当地百姓很是爱戴你啊。只不过弘载老弟的那些俸禄,似乎负担不起这些事项吧?”-商辂缓缓放下茶盏,抚着美髯回笑道:“于老兄,你这是打算向皇帝告我贪污呢,还是行贿啊?老夫虽然是被贬斥为贫民了,我家老二老三可还在朝廷呢,这么点修路造桥的钱还是有滴。”于东阳抱拳笑道:“令公子真是好本事啊,于某佩服之至。都说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看来还是敌不过翰林侍讲一个零头啊。”“得了,老于,别挤兑我了。”商辂皱了皱眉,缓缓说道,“还记得景泰朝的时候,景帝爷破格提拔我进内阁,老夫呢干的还不错,景帝爷一高兴就赏赐了我五百金。后来,英宗复辟上位,我被贬斥为民,回到家乡却见山路崎岖泥泞,乡民们来来回回走的很是艰难,我就动了修路的心思,可钱实在是不够。夫人就提出动用景帝爷赏赐,我心一横就把棺材本搭进去了。”于东阳笑道:“放心,你那三个儿子早就给你留够棺材本喽。哪像老夫,哪天若真遭遇不测,怕是真的连副棺材都没有呢?”“话中有话啊,敢情朝堂之上又有新动静了?”商辂缓缓说道,“这回来京的路上,我也听了不少。今上年少柔然,朝政多倚赖太皇太后,朝廷重臣提出种种新政,皇上从不正面作答。即使言官言辞再激烈,也只是叹一声气,然后退朝回宫。直到次日,才能肯定的答复诸位大臣。坊间传言,这太皇太后才是大明真正的皇帝。”“自夺门之变后,大多忠臣良将或杀或贬,似老夫这等景泰朝重臣,能够安然活到今天,已是大大幸事。然则老夫每每想起王文之死,这心里就不是哥滋味。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斩杀了岳飞,徐有贞以意欲迎立藩王的罪名斩杀了王文,而实际上老夫才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终天顺一朝,先帝既不重用老夫,也不罢黜老夫,枉我做了八年的闲官,满以为到了今天,又可以为国尽忠为民效力,却仍然只是一片妄想,你知道这又是个什么滋味吗?”商辂叹息道:“没有唐太宗的知人善用,又怎会有敢于直言进谏的魏征?你我都是历经三朝的人,应该知道自宣德爷后,唯有景帝不拘一格善用人才,只可惜英年早逝,还被先帝泼尽脏水,连个像样的陵寝都没有。也不知道,杭皇后过的好不好?”“还能怎么样?不过是跟着戏班子,东飘西荡的给人看看病,总比老想着景帝难受强吧。”商辂望着远处,不胜唏嘘道:“杭皇后的女医杂言,老夫也看过了。她终于做成了男人才能做到的事情,想必此刻的医术又精进了不少。只是这日后,莫非真要孤独终老?”于东阳叹息道:“唉,当年她和景帝爷怎么个情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人前倒也有说有笑的,可每到除夕就跑到玉泉山上,一个人呆呆的站在碑亭外,这心里还不知道难受成什么样子呢?”两个人默默的坐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就像压了块巨石堵的难受。远处传来孩童尖锐的叫声,两人极目望去却见几个孩童在草地上翻滚,于东阳呵斥着跑了过去:“快住手,再不停下就把你们都抓进大牢里去。”一群孩子听到这话,一下子便飞跑着散开了。一个胖胖的男孩跑的慢了些,被于东阳吓的往后退了退,一手指着身旁急道:“是他先弄坏了我的纸鸢,要坐牢也该抓他去!”商辂和于东阳齐齐望去,却见草地上坐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头发上沾着青草,脸上还沾着泥巴,浑身脏兮兮的看不清模样,只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不服气的为自己辩驳道:“你胡说,分明是你不会扯线,把我的纸鸢给扯坏了,我还没让你赔呢?”“赔什么赔?你哪只眼睛看到是小爷我弄坏的?”小胖男孩刚想冲上去,便被商辂扯住了胳膊:“哎哟喂,小胖子,你把人纸鸢扯坏了,还把人小可怜打成这样,赔个纸鸢你还屈啊?”小胖子又跳又蹦的,却始终逃脱不出商辂的钳制,急得大喊大叫道:“你们看看小爷的手臂和脖子,都是这野孩子弄的,还不许我自卫反击了?等小爷回到家,一定告诉我爷爷,到时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于东阳拉起脏兮兮的小男孩,弹了弹他身上的灰尘草屑,听到这话不禁冷笑道:“哟,这是谁家的孩子啊,这么大的口气?你爷爷是谁啊?”小胖子愣了愣停止了挣扎,不一会儿朝他得意的笑道:“说出来吓死你!我爷爷可是李首辅的心腹,你们今儿得罪了小爷我,早晚让你们蹲大牢!”“哎哟,老夫可得罪不起!”商辂猛地一松手,小胖子扑通跌坐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的,哎哟哎哟的揉着屁股叫唤着。“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快把他扶起来!”“不必了!”“爷爷!…..”二人急忙转身望去,却见一精瘦男子走了过来,朝二人抱拳行礼道:“于大人,商老爷,我这小孙子年幼不懂事,还望二位多多担待,我这就带他回去好好教导!”“那是最好不过了!”商辂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老于,这厮是李老头的什么人?”于东阳嗤笑道:“名义上是管家,可这暗地里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了?今日缠上咱们,怕是日后要多加小心了。”二人转身望去却见那男孩,正拽着被踩坏的纸鸢绑着线,一双小肉手笨拙的扯来扯去,几近执拗的眼神逗乐了二人。商辂走上前蹲了下来,擦了擦他额头的汗水,然后拿起他的纸鸢,笑着说道:“让爷爷帮你修好它,好不好?”小男孩睁着清澈的眼睛,疑惑的望了他一会儿,缓缓的点了点头:“好!”于东阳看着商辂粗糙的双手,扯着破损的纸鸢翻飞着,不过片刻就修补完毕,但商辂望着纸鸢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却觉得心里一阵难受。于东阳见他神色有异,忙凑过去看那纸鸢,纸面上随笔画了几株萱草,旁边有几行楷体小字,不由低声的念了出来:“堂阶萱草,稚子天涯。天意渺渺,慈怜孺慕。”“小可怜,你叫什么名字啊?”“济儿……”“那你的父母呢?你一个小孩子出来玩,怎么都没个家里人陪着?”小男孩用小肉手揉了揉鼻子,抬起泫然欲泣的眼睛,扯着鼻音奶声奶气道:“我想我娘了,爷爷,您能不能带我去找我娘?”“好!那你娘是哪里人呢?”小男孩摇了摇头,茫然道:“不知道。”“那你娘长什么样子呢?总要有个画像才好去找啊?”小男孩依旧摇了摇头,抿着小嘴唇委屈道:“从我生下来,就没见过我娘。”“那你爹呢?……”“我爹病的很重总是睡着,忠叔说只要找到娘亲,就能治好我爹。所以我才……..”商辂听了心中酸酸的,伸手摸着他浓密的头发,伤感道:“所以你才偷偷跑出来去找你娘亲。可你一个小孩子跋山涉水的,连你娘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呢?”小男孩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笑着说道:“忠叔悄悄和爹说,我娘就在这里。他们以为我睡着了没听见,可我却什么都听见了。”“小机灵!”于东阳不由的笑道,“可是这放纸鸢又找不到你娘,更治不好你爹的病啊。”小男孩一边扯着纸鸢的线,一边朝二人笑道:“方才那小胖哥说,只要在纸鸢上写下愿望,然后再高高的放飞了,老天爷就能达成我的愿望。”话一说完,就扯着线头迎着风向小跑起来,商辂怕他地滑摔着,在后头紧紧跟着,时不时的叮嘱几句,听着那一阵阵清脆的孩童稚嫩的笑声,他那一颗心也跟着活跃年轻起来,追着小男孩嘻嘻哈哈的笑着。眼见得纸鸢越飞越高,渐渐消失在茫茫天际,于东阳的脸上也露出了深邃的笑容。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灌木丛中探出两个脑袋,低声的嘀咕起来。“飞月,小公子这谎话编的可够邪性的,那二个老头能信吗?”“不信又能怎么样?反正有咱们护着,就让小公子好好玩玩呗。”流云望着邪魅的飞月,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但愿小公子只是在找娘亲。
独处紫菀、零榆、鬼卿、龙修、夏柘草、云茯苓、半枝莲……药谷之中果然藏珍纳奇,那些医书上记录的草药名,如今真切的呈现在面前,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连翘扯着她的衣袖,用手指着前方娇憨的笑道:“夫人快看啊,那石缝上好大一个灵芝啊。”允贤抬起头细细望去,只见悬崖陡壁上果真附着灵芝,还是朵极为稀有的紫灵芝,心中顿时惊喜交加,几个箭步跑到崖下,便要攀爬上去采灵芝。连翘左手伸在半空中,却诺诺的说不出口,只在心中嘀咕着:“公子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若是能得紫灵芝佐药,定然能令公子少受些苦楚,可是夫人她又……..”夕阳的流光照着崖壁上的倩影,紫灵芝正朝她轻轻摇摆,她咬咬牙双手拽的更紧了,有了这颗紫灵芝,她就能救更多的性命了。眼见得她越攀越高,连翘心中为难更甚,却又不敢开口惊动了她。晚霞照在紫灵芝的伞盖上,漾出一抹紫红的光芒,允贤一手攀住岩壁凸物,一手伸出无限接近灵芝,纤细的手指刚触摸到紫芝的伞盖,天地之间蓦然昏黑无光,她心中一慌单手失了力道,整个身子如飞鸟一般往下直坠,耳畔充斥着呼呼的风声,还有连翘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当冰冷刺骨的潭水将她包裹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掉进了水里,在这天地无光昏黑一片时,即便是有人想要相救,又到哪里寻的到她?她睁眼望着无边的黑暗,任凭冰冷的潭水一口又一口的呛进她腹中,嘴角不自禁的漾起一抹轻笑,她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阿钰,济儿,我们就要团圆了呢。”篝火映照着她苍白的面颊,深蹙的秀眉发白的樱唇,明明灭灭的带着些许恍惚。她那如瀑的长发湿漉漉的铺散在柔软的干草上,淡蓝的衣衫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双手紧紧握拳浑身都在簌簌发抖。火光映照着他俊朗的脸庞,朗若深泓的眼中尽是焦灼,他颤抖的伸手抚过她冰冷的额头,秀挺的鼻梁冰雪般的脸颊,心中却是越发的恐惧。斑驳的泛黄的记忆中,她的每一次濒临死亡,对他而言都是锥心之痛。她一直在前面跑,他一直在后面追,眼看着就要云开雾散见日明,可如今,费了万般心思怕是又要落空了。“允贤,你不可以就这样离开我!绝对不可以!”他温柔的望着她腰间的蝴蝶系扣,伸出手去毫不犹豫的解了开去,悉悉索索间抖落湿透的衣衫,随手将自己天青色披风盖在她身上,这才坐在篝火旁撑起湿透的衣衫,耐心的烤了起来,浑然忘了自己的旧疾,根本就不能触及寒冰之气。一个时辰之后,身后的软草堆上发出细微的嘤咛声,他急忙转身抱住她的身子,却见她闭着眼睛,呕出了几口潭水,心中倒是放心了许多。只是她身上仍然冰冷发抖,咬着牙关咯吱作响。他心疼的紧紧抱着她,脸颊紧贴着她的脸颊,恨不得顷刻便将她给捂热了,却见她瑟缩的往自己怀里缩,雪白藕嫩的双臂绕在他的背上,却是那披风滑落了半个身子。他情不自禁的抚过她清软的香肩,想起当年万安宫的缱绻旖旎,心中冉冉升起一股异样的涟漪,微微倾身便吻上了她清丽的面庞。时光总是来的太晚又去的太早,炽烈的篝火渐渐变得无力,零星的跳跃着微微星火,照着旁边紧紧相拥的男女。允贤迷糊的睁开双眼,借着微弱的火光望着眼前的面孔,又看了看衣不蔽体的自己,羞辱而绝望的抽搐着,在他眼睛还未睁开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扬手给了他一记狠厉的耳光;“无耻!”杨昭目光复杂的望着她,嘴角不自禁的露出笑意,背过了身子缓缓朝洞口走去。允贤整了整凌乱的衣衫,思绪渐渐清明起来,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望向他背影的眼神,竟不自禁的渐渐软了。洞外依旧乌黑一片,洞内却是寂静无声,唯有那火苗哔啵哔啵的响着,像极了她此刻微妙难言的心事,明明被他欺负轻薄了,却又被那抹熟悉的背影,轻易瓦解了她滔天的愤怒和委屈。他依旧负手而立望着洞外,她拾起身旁的枯树枝投进火堆,火堆却猛然熄灭了。她吓了一跳反手就捡起蜡烛,就着那零星小火光点了起来,刚把三支蜡烛点上,耳边却传来他淡淡的笑声:“夫人可知,这蜡烛是何物所制,就敢轻易点燃了?”允贤的手微微一抖,不禁冷笑道:“这蜡烛自然是白蜡树上的白蜡虫分泌物所制,莫非公子以为是尸体炼化的不成?”“夫人果然有趣!”看着点燃的蜡烛,杨昭不由得抚掌笑道,“只是商喻更加有趣,他送的蜡烛自然也非同凡响。夫人若是喜欢就将剩下的蜡烛,也一并点燃了吧?”允贤脸色微微一变,手持着一直蜡烛,轻轻闻了一下皱眉道:“气味并无特异,倘若加了其他东西,我不可能察觉不出的。杨昭,你又耍我是不是?”“我要真心存歹意,就该趁你昏迷不醒时,点燃这全部蜡烛,好让你明白什么是极乐?”“极乐?”允贤猛然一惊,连忙扔了手中的蜡烛,气急道,“你明明知道极乐的厉害,为何刚才不阻止我点燃它?”“夫人不是一直说我无耻吗?那我总得干点无耻的事情,才对得起夫人的称赞啊!”“你?….”“夫人莫慌!”杨昭俯身拾起地上的蜡烛,气定神闲说道,“商喻虽然邪魅却并不下流,夫人若是将他视为平常采花贼,不免冤枉了他这个邪魅君子。世间极乐合欢之类的春药虽多,却不过是图个一时之欢。可商喻却认为,真正的极乐是两个陌生男女,因为用了极乐却渐渐相爱了。霸王硬上弓的一时之欢,因极乐而相爱再到抵死缠绵,哪个更加摧毁人心呢?”允贤听的浑身发冷,颤抖的咬牙冷哼道:“自然是后者!”双手抖抖索索的便要去掐灭所有的蜡烛。“夫人用不着如此害怕,极乐的厉害在于让你心甘情愿,而极乐的药效却比一般春药要慢的多,至少要在十二个时辰之后才会发作。就算是发作了,夫人也不必惊惶,不过是夫人心里对在下有了一点情丝而已,再接下来夫人就会越来越喜欢在下,我估摸着没有两个月咱俩是到不了洞房那一步的。这一点,夫人尽管放心,若是这两个月内,夫人找到了解药,那商喻这点心思也就等于白废了。”允贤不由气结: “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如此算计我?”“他连这黑白颠倒的异象都算出来了,何况是算计你和我呢?”杨昭望着洞外,微微思索一下便坦然笑道,“不管怎样,我承他这份情,毕竟他让我和夫人有了这段难得的时光。”“可我并不愿意!”允贤抬头望着他朗若深泓的眼,寻觅着若有似无的痕迹,直到他别过了脸侧过身子,才将蜡烛尽数熄灭了,当最后一点火光熄灭,无穷无尽的黑暗完全将二人包裹时,她才悠悠叹息道,“你又骗了我!这蜡烛根本就没问题。”“我又怎会骗你?你总是不愿信我,却将旁人的话当成圣旨。”“旁人?……”黑暗中传来一阵轻咳声,她凭着声音摸索着抓起他挣扎的手腕,半晌才悠悠叹息道:“明知道自己旧伤未愈,又何必强入深潭救我?你可知你受此寒凉,只怕会.........”“我怎么舍得不去救你?咳,咳…….”他反手拉住她冰凉的手,无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放心,我命硬的很,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可是,你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允贤侧身甩开他手,便朝洞口方向跑去,却砰的一声重重撞倒在地,他敏捷的找到她的位置,紧紧抱着她纤弱的身子,低沉而又饱含深情的唤了声,“允贤……”“放开我!”怀里的人不安的动了动,他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却是将她搂的更加紧了,“想不想听个故事?反正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你先放开我!”“好!”他轻轻放开了她,望着铺天盖地的黑暗,好像又回到了垂死挣扎的那一天。“你可知道,一息尚存却被人活活钉死在棺材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吗?”允贤惊讶的望着身旁,却不敢多说一个字,只因她知道,此刻的他更需要的是聆听。“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像现在一样到处都是黑暗,我能清晰的听到钉钉子的声音,却连张口大声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我伸手拼命敲着棺材盖,可惜却没一个人觉察到。也许,他们本就巴不得我早点死去,可我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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