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债过多怎么办太多,没门路,谁带带我,骗人的别来?

盗官记(1) 巴陵野老   峨眉山囚摆了一个发生在县衙门里的故事我也来摆一个发生在县衙门里的故事吧。你们要问这个故事发生在哪个县衙门里我可只能回答一句:反正不是发生在我们这个县衙门里。我们这个县即使称不得模范县可是绅粮们给县衙门送的“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之类的金字夶匾在闪闪发光,我们的县太爷即使算不得清官也还没有因为劣迹昭著而撤职查办。在我们这个县衙门里哪里会发生这样荒唐的事呢?而且我们这些人都是靠着这个衙门过日子的虽说吃得不很饱,可是也没有哪一个饿死甚至还能得闲到这里来坐冷板凳,喝冷茶摆龍门阵,这也可算是乱世中的桃源生活了即使在我们县衙门里,眼见发生过什么三长两短的事也应该强打起精神来做一个惩恶扬善的君子才对头嘛。总之这个故事并不是发生在我们这个县衙门里,这一点是非得赶紧发个声明不可的——巴陵野老诚惶诚恐地发表了他嘚严正声明,才开始摆起他的龙门阵来   巴陵野老在我们这个冷板凳会里假如不是最老的老人,总可以在敬老会上坐第二把交椅已經无法说他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因为他的头发已经经历过由黑到花白、到全白、到完全脱落的过程但是也不能说他是一个龙钟老人。头发是没有了可是在那发光的头顶上还泛着微红;在白眉毛的下面还眨巴着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那脸是清瘦的,但是还红光满面怹那一口洁白坚实的牙齿,使他没有一般老人那样牙齿脱落、两颊凹陷的老态他的身体也还可以叫做结实,长年四季没有见他背过药罐甚至伤风咳嗽也很少见。问起他的年纪来他是最不愿意回答的。人家问他:“你大概到了花甲之年了吧”他支支吾吾地回答:“差鈈多。”六十岁对于他似乎是一个很忌讳的年龄因为这是勒令退休的年龄,而“勒令退休”就意味着敲碎饭碗,这隔“转死沟壑”也僦不远了所以有人揭他的底,说他已接近“古来稀”的高龄了我们都竭力替他辩解:“嗐,人家连六十大寿还没有办过呢怎么说快七十了呢?绝对没有!虽说他的头发光了你看他那牙齿,你看他那精神你看他吃饭喝酒的劲头,即便是五十岁的人能比得过他吗?”   正因为这样他在我们这个衙门里算第一个奉公唯谨的人,不论有事无事准时上班下班,风雨无阻能够不说的话,他绝不开口;能够不出头的事他绝不出头。他惯常劝导我们这些有点火气、喜欢发点牢骚的科员:“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总因强出头。”他就是這样终年累月在他已经坐了几十年的那张旧办公桌前捏着他那支秃笔,默默地和无情的岁月拼命等待那个戴着上面写有“你又来了”幾个大字的高尖尖帽子的无常二爷,有一天带着铁链来套上他向鬼门关走去。   但是自从他参加了我们的冷板凳会以后,似乎在他嘚身上召唤回青春的活力变成一个老少年了。如同上班一样他每会必到,风雨无阻听到大家摆一些有趣味的龙门阵时,就呵呵呵地笑起来像喝了陈年老窖大曲酒一样,摇头晃脑用手击节赞赏说:“这真是可以消永夜,可以延年寿啊——”把尾声拉得老长老长的現在,他拈着了阄不等别人催促,就自告奋勇地摆一个龙门阵他摆起来了。 盗官记(2)   我先摆一个“引子”我摆的正文就是从這个“引子”引出来的。   我不想说这个故事发生在哪一年那个时候,县衙门已经改名叫县政府大堂上坐的已经不是知事大老爷,洏是县长了但是老百姓还是照老习惯,叫那里是“有理无钱莫进来”的县衙门还是在屁股挨打的时候,对坐在大堂上的县长叫:“大咾爷冤枉呀!”我看这些县长,和我们过去见过的县太爷也差不多有胖胖的,有瘦瘦的有马脸的,有牛头的有鹰鼻的,有猴腮的有猪拱嘴的,什么奇形怪状的都有而且都在挂着“光明正大”金匾的大堂上坐着,对堂下惶恐跪着的老百姓吆喝发威风,打板子;┅样在后花园的客厅里和“说客”斤斤计较数银元,称金条当然,也总是一样坐不长久多则一年,少则三月就囊括席卷,扫地以盡地走了为什么?因为他的“官限”已经到了新的老爷已经动身,就要上任来了你看各机关、法团、士绅、商贾以及像我们这些坐冷板凳的科员,一面在忙着给就要卸任的老爷送万民伞、立德政碑;一面又在河坝码头边搭彩棚、铺红垫锣鼓、鞭炮也齐备了,准备迎接新上任的县大老爷了   这一回来的县大老爷姓甚名谁,我们都不知道也不必知道,反正拿着有省政府大红官印的县长委任状就算数。我们这个县在江边通轮船,每次县大老爷到任都是坐轮船来的   “呜——”,轮船的汽笛叫了打了慢车,停在河心因为沒有囤船可靠,只好派几条跑得飞快的木舢板船靠上轮船边去迎接舢板靠好,新来的老爷和他的家眷还有绝不可少的秘书师爷和会计主任等等随从人员,一齐下船   “扑通!”出了事了。不知道是这位新来的老爷年事已高呢还是看着岸上人头攒挤,披红戴绿锣皷齐鸣,鞭炮响连天因而过于兴奋了,在他老人家从轮船舷梯跨到不住颠簸着的舢板船上时踩虚了脚,于是“扑通”一声,掉进大江里而且卷进轮船肚子下的恶浪里去,无影无踪了   事出意外,这怎么办照说应该下船给落水的新老爷办丧事才对。但是那跟來的会计主任却机灵得很。他当机立断马上在船上和跟老爷来的太太以及秘书师爷研究了一下,拿出办法来于是,太太擦干了自己的眼泪把老爷的委任状拿出来交给会计主任,会计主任又把委任状转给秘书师爷拿着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仍旧那么沉着地、兴高采烈地以秘书师爷带头太太抱着一个小娃娃紧跟着,后面是会计主任以及跟班鱼贯地下到舢板船上,划向挤着欢迎人群的码头边上叻岸了。   到了欢迎彩棚里秘书师爷把委任状亮出来给卸任县太爷以及地方机关、法团的首脑和绅粮们过目,并且自我介绍起来:“鄙人就是王家宾”——王家宾就是写在那张委任状上的新县长的名字。于是大家和新来的老爷或者拱手或者握手,表示恭喜敬扫尘酒,然后就坐上四人抬的大轿推推涌涌,到县衙门里接事去了   有人问:“刚才下船的时候,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了”   会计主任以不当一回事的神气马上回答:“哦,刚才下船的时候我们带的一个跟班,抢先下船不幸落水淹死了。”   “哦”原来是这样,一个跟班落水了这当然是无关大局的。于是新来的王家宾大老爷照常上任;在机关、士绅的欢迎会上照常发表自己的施政演说;在后衙门照常安排好自己的家眷晚上安歇了;并且第二天早上起来,照常坐上大堂问案子,照常打老百姓的板子;照常克扣公款敲诈勒索,刮起地皮来 只有一点不大照常,就是这位新来的王大老爷刮起地皮来特别的狠毒硬是像饿虎下山,饥不择食什么钱都要,什么囚的钱都要简直不顾自己的官声,不想要万民伞不想立德政碑,只想几个月之后卷起鼓鼓的宦囊,逃之夭夭了这个“不照常”,僦引起地方的大绅粮户以及专门干“包打听”和喜欢搬弄是非的人们的注意不到三个月,在衙门内外离奇的谣言像长了翅膀,到处传開了起初是唧唧喳喳的,慢慢就沸沸扬扬地传开了还伴随着一些有损新老爷官声的议论,以至于在衙门口竟然发现有入暗地里贴出了“快邮代电”这样的传单来   那“快邮代电”上说,这一切都是那个会计主任导演的一场把戏那个落水的才是真的县长。是会计主任当机立断叫秘书师爷取而代之,和太太做成真夫妻冒充王家宾正牌老爷,大摇大摆地上任的而且说会计主任这么安排,这位太太鈈能不立刻答应认一个野老公都因为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   为什么会计主任要导演这么一场把戏呢这就要从成都省上卖官鬻爵的內幕讲起。   你们去过成都吗那里有一个少城公园,少城公园里有一个鹤鸣茶社在那里有一块颇大的空坝子,都盖着凉棚面临绿沝涟漪,是个好的风景去处凉棚下摆满茶桌和竹椅,密密麻麻坐满喝茶的茶客热闹得很。到处听到互相打招呼、寒暄问好的声音到處是茶倌放下铜茶盘叫着“开水”的声音。这是一个普通的茶座那些做小生意的,当教员的等等小市民们就在这里来谋事、说合、讲茭情、做买卖、吵架、扯皮,参加“六腊之战”“吃讲茶”3 。   但是还有一处更好的别有风光的僻静去处叫做“绿荫阁”的,在那裏凉棚高搭藤萝满架,曲栏幽径尽头便是茅亭水榭,临湖小轩在那拐弯抹角、花枝掩映的地方,都摆着茶桌和躺椅既可以悠闲地喝杭州龙井、苏州香片、六安毛尖,还可以叫来可口的甜食点心、时鲜瓜果真可算是洞天福地了。在这里商量买卖研究机密,揭人隐私搞阴谋诡计,都是很理想的地方当然也是公开卖官鬻爵的好地方了。   据说在那里无论是县长、局长、处长、科长、校长、院長之类的大小缺额官位,现放着的哪管你是阿猫阿狗、牛头马面、土匪强盗,只要你肯出钱就有人来给你穿针引线,讨价还价价钱吔是各不相同的,有肥缺和瘦缺之分有长做和短做的不同。比如当个县太爷吧因地方不同,价格出入就很大人口繁密、交通方便、粅产丰饶的县和那些贫苦偏僻、人烟稀少的县就分着不同等级和时价。清水衙门的中学校长和一沾就是满身流油的税务局长就相差很大當官的时间也有长短不同,多则一年少则三月。能买到两三年的官既除开要多出钱之外,还要和党政当局有些瓜葛才行了比方说一個县长的肥缺,卖给你一年不管你去做“父母官”做得多受子民的欢迎,也是不行的到时候就得交差走路。相反的如果时限没到,無论你刮地皮刮得多么狠毒搞得如何怨声载道,你还是可以放心地刮下去不要担心会提前撤职的。因为在买官的时候有约在先,给夠了买价的嘛至于你到了任,你刮得多刮得少;刮得巧,刮得拙;官声美官声恶;那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因此,不管是谁哪怕是阿猫阿狗,一上任就拼命地刮、刮、刮则是无一例外的。不然花钱去买官来当为的什么?难道如今的世道还有谁真发了疯想去得个宵衣旰食、爱民如子的“清官”空名声吗? 盗官记(4) 有的政客官瘾很大,也自以为有一套做官的办法又具备着做官的资历,但是“宦囊羞涩”没有钱,怎么办有办法,找山西钱庄就行了   不知道你们听说过山西的钱庄没有?据说那是最会做生意买卖嘚山西商人开的就和现在的银行一模一样。这种钱庄拥有雄厚的资本放高利贷,开设当铺囤积居奇,投机倒把买卖地产,承办汇款发行像钞票一样管用的银票。凡是能够赚钱的事他们就削尖脑袋,拼命去钻于是就看中买卖官职这项生意了。当然这些商人不慬“政治”,自己去当官总是玄得很,怕蚀本因此,他们就派人到少城公园绿荫阁找那些卖官的引线人办交涉,买下一批各种候补官员的委任状来当做商品一样囤积起来。省里卖官的大官员们也嫌零敲碎打地零卖太麻烦这样向山西银号批发出去,卖得又快钱又荿整,实在方便那些想放出去做官的人,就可以直接找上这样的钱庄办交涉、讲条件几分钱几分货,好多银子买个几品官省得到处叒托人情又送礼,到那些大公馆去受那些狗仗人势的看门的差狗子们的闲气这当官的青云之路也实在简捷多了。你去找山西钱庄买官的時候还有一个方便之处,就是可以“赊官”你有现钱就出现钱,他们收取一定的利息就行了你没有钱也好办,立一个赊官的字据保证你上任去做官以后,在几个月之内把钱刮出来,连本带利偿还给钱庄就行了只是有一个条件,钱庄为了保险收回本利照例派一個得力的人跟着你去上任,担任你的会计主任一切收入都得过他的手。钱庄垫的钱当然优先扣下以后刮出来的才算你自己的。这样的“卖青苗”虽说利钱未免大一些,要忍受钱庄的大利盘剥但是总算是无本万利,也划得来只要上任之后,多费一些手脚向老百姓刮得凶一些就是了。   我们亲眼得见的那位会计主任所导演的这幕趣剧就是这么来的。你想他的钱庄老板出了本钱,赊给王家宾一個县太爷的肥缺叫他跟着来当会计主任,收回本利哪里知道事出意外,王家宾上任未成就落水淹死了。如果就此宣告县太爷落水死叻这本钱岂不白白丢进大江里去了?他回去怎么向他的老板交账呢所以这位会计主任灵机一动,就强迫王家宾的老婆拿出买官的本钱囷利钱来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许多钱只好交出委任状,承认会计主任的巧妙安排由秘书师爷冒充王家宾,走马上任她老实地當师爷的太太。这个师爷不要出一个本钱就捞到一个县太爷当上了,还意外地弄到一个女人给他做太太哪有不干的?于是三下五除二一切都办得很顺利,照会计主任导演的趣剧演下来了待到他们演的戏漏了底,他们已经捞够了本利可以卷起行李,逃之夭夭了这┅逃就搞得真相大白,在全县传开了这件奇闻   这件奇闻,偏偏传到我们下面要谈的一位绿林英雄的耳中使他干出更加离奇的、惊忝动地的事来。   这位绿林英雄名叫张牧之但是这个名字是后来才知道的,他的本名到底叫什么已经不可考证了。他在绿林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大家叫他张麻子或者又叫张大胡子。可能由于我们这个社会有一个习惯就是爱把那些不安分接受*老爷们统治,不肯皈依三*义跪倒在*帜下的贱民,那些甚至起而啸聚山林和官府做对,造老爷们的反的非法之徒通通说成是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土匪强盜,而且总是把这些暴民的领袖人物描写成为穷凶极恶、吃人不吐骨头的凶神恶煞最低限度也要在他们的外形上赋予一些生理上的缺陷,比如张麻子、李拐子、王歪嘴、赵癞子之类好像这些人都是上天降到人间来的孽星,他们绝不可以有一个长得五官端正的身体、足智哆谋的脑袋、忠厚正直的人格和文雅善良的品行假如把这些只用来形容我们老爷们的褒辞,用去形容那些造反的强盗土匪岂不是颠倒叻世界了?于是我们这位绿林英雄张牧之也就只好奉命长胡子、出麻子了。书包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盗官记(9) 但是马上就发生一个问題到县城去买个县太爷的一切开销,是毫无问题的就把他们刚才从秘书师爷和会计主任那里没收来的这笔不义之财中抽出一部分来,吔就够了问题是哪个能去办这个买官的事呢?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用钱去买了个县太爷来,可是他们肚子里都没有一点墨水没有一个能够摇笔杆子的师爷,这怎么行呢至少要写告示、看状子嘛。这个师爷又到哪里去找呢   “去给我弄个师爷来!”张牧之又作出决萣了。于是下边的兄弟伙就去想方设法“弄”一个师爷来。怎么弄法他们派几个兄弟伙化装到县城里去打听,看哪个肚子里有墨水的師爷合适就把他弄来。他们进县城里打听几天认定县政府里有个谁也没有把他打在眼里的穷科员合格。这个人也是苦出身为人自来仳较正派,对于县里的各种事情、各种人物都比较熟悉他们回来向张牧之说起这个人,张牧之说:“好合适。”他同意了几个兄弟夥又进城去,想办法把这个科员逗出城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抢他到山里来了并硬要他当秘书师爷。这个科员就这么糊里糊涂升了官怹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暂时就说他姓陈,以后我们就叫他陈师爷吧!   陈师爷起初不答应他想哪有这种强迫封官的搞法?张牧の说:“好你不干,你就先在我们寨子上委屈几天吧”说的是委屈几天,结果陈师爷在山里一住就是两三个月他暗地里看,这一伙強盗其实都是穷人出身被逼上梁山的。他们大块吃肉大碗吃酒,公平分钱打起仗来,勇敢冲杀拼死相救,像亲兄弟一般他也有些感动了。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一些好人哩这哪里是他在城里听说的杀人放火、穷凶极恶的张麻子这股土匪的模样呢?说到对于他虽說在“弄”他来的时候,曾经有过不很礼貌的举动(听说是用麻袋把他装起来当做货物绑在马背上,驮上山来的)可是“弄”进来以後,却对他十分尊敬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没有告诉他就暗地派人送钱到他家里去好叫他家里安心过日子。而且他听到这个头头终于佷直爽地对他说:“陈师爷你瞧得起我们这些泥巴脚杆,你觉得我们干的是劫富济贫的好事愿意和我们干,你就留下;你觉得不是这樣在这里不自在,我们送路费你走就是,一点也不勉强”   这一席倾吐肺腑的话,直把陈师爷说得老泪横流“我干!”这就是怹的回答。   但是当张牧之提出要派他带钱上省里去到山西钱庄买这个县的县太爷来当的时候,他却有几分怀疑觉得这码子事未免呔稀奇了。   “你说你凭良心说,我这个张麻子就是在你们县城城门口贴着告示,悬赏三千块大洋买他脑袋的这个张麻子可不可鉯进城去当你们县的县太爷?你这个穷科员可不可以去当秘书师爷”张牧之诚心实意地问。   陈师爷当时没有回答张牧之也不估倒怹马上回答。陈师爷想了一夜正和我在前面说过的一样,他想通了张麻子这么一个好人,为什么不能去当县太爷比他过去见过的所囿的县太爷都好得多。至于说他这个穷科员可不可以去当秘书师爷他更有信心。说到摇笔杆子他的文字通顺,比那些县太爷带来的狗屁不通的师爷好得多他还通晓事理,为人耿直自信比那些专门出“烂条儿”的师爷强。对头! 盗官记(10) 第二天早晨他回答了:“鈳以!”   大家一听都高兴得跳了起来,张牧之更是不用说有多么高兴了   只要陈师爷思想一通,什么事都好办了   陈师爷办嘚第一件事就是给这个未来的县太爷想一个堂皇的官名。他总不能用“县长张麻子”出布告嘛他想来想去,忽然想到就和“张麻子”这彡个字谐声取名叫“张牧之”吧。古时候县太爷本来就叫做“牧民之官”叫“张牧之”正好。——我前面摆故事都叫他张牧之其实怹是这个时候才开始叫张牧之的。但是我不知道他原来叫什么又不愿学老爷们骂他,叫他“张麻子”所以提前使用他的这个官号。   陈师爷陪着张牧之带了一大笔钱到省城去了由于这个县里冒充县太爷的秘书师爷已经潜逃了,正空缺着他们出的钱又比别人愿意出嘚多得多,所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具体事宜都是陈师爷去经办的,谁都看得出他是一个老在衙门进出办事的人,熟门熟路至于最後要去拜望一下省民政厅长官,也难不倒张牧之张牧之打扮一下,看来却真是年轻英俊一表人才。而且去拜见的时候也不过是讲些丅去以后要奉公守法、勤政爱民的一派官话,陈师爷事先一教张牧之马上就会说,也就应付过去了   他们带着上面盖大红官印,赫嘫写着县长张牧之几个字的委任状回到县里去了。当然不是坐着轮船、打着旗号到县城去而是偷偷地回到西山他的老窝里。兄弟伙们接他们回到山寨都争着来看这张委任状。他们都很奇怪凭这么一张纸,他们就可以大摇大摆到县城里去把县政府那颗官印拿过来,憑着这颗攥在手里的印把子就可以出告示,要钱杀人……这是他们先前万万料不到的。   张牧之和兄弟伙们商量了一下他们在西屾这块地盘,不仅不能丢而且还要扩大些;他们这支队伍,不仅不能散而且要乘机壮大,把县上保安队的好枪来他一个“枪换肩”洎然,他要带几个兄弟伙进县城替他管钱管东西,其余作为保驾的跟班他带的有徐大个,当他的卫队长张德行帮他守牢,王万生当勤务兵还有别的几个兄弟伙,都是真心实意跟他和他一条心的,又是能跑会飞的好枪把式   陈师爷真是忙起来了。他要向张牧之介绍这个县里的各种情况各种当权人物的姓名、性格以及他们之间的派系和利害关系。还要教张牧之他们进城以后的起居生活习惯包括各种交际往来的礼节、规矩、仪容以及谈话的方法。他还要为张牧之起草到任后的施政演说稿子进城以后,只要把几个大的交际应酬囷出头露面的场合对付过去了以后一切事情,都可以由他这个秘书师爷出面来处理那就好办了。   但是在研究发表施政演说的内容嘚时候引起了一些争论。有些人主张张牧之抓到了印把子就应该替受苦的人说话、办好事。要劫富济贫整治那些欺压老百姓的恶霸哋主和专干坏事的土豪劣绅。他们讲得很清楚:“要不我们花这么多冤枉钱买个县太爷干什么?去县城里受那份洋罪干什么还不如我們在山里头一刀一枪地跟他们干痛快一些呢!如果哪个进了城,就去学那些坏老爷模样腐化堕落,替地主老爷欺压老百姓去盘剥穷苦囚家,不论是哪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书包 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盗官记(24) 于子钻进了西山大寨好不高兴。正准备保安大队来攻山時做内应呢忽然独眼龙告诉他连夜开拔,又不说开到哪里去只顾带着他们下山。于子倒以为这大概是攻山的消息走漏了搞不成了。┅直等到独眼龙带他们悄悄走近县城才晓得是要去大闹县城。但是于子还是不晓得张麻子是哪一个更不知道张牧之就是他们的头脑,囸在县城里等他们   于子跟着独眼龙进了城,被安排住进衙门口一个小客栈里两挺机枪却被独眼龙乘黑夜拿去了。他不知道独眼龙拿去埋在县衙门里头了他乘夜晚睡觉起来解手的工夫,偷偷翻墙出来直奔黄公馆,半夜请起黄大老爷来向他报告独眼龙带队伍进了城,只等这几天人马到齐就要大闹县城他的两挺机枪也被独眼龙提走了。但是他没有提到要杀进黄家公馆的事他根本也不知道。   黃大老爷一听大吃一惊。问他:“你怎么叫他把那两挺新机枪提走了呢这就不好了,两挺机枪多大的火力呀!”但是黄大老爷这时來不及想这些了,他叫于子赶快偷偷回客栈不要漏了风,继续打探同时叫人马上去请王、李两个特务和胡天德来商量。   王、李两個特务来了一听也大吃一惊,没有想到张麻子走在他们前面正当他们调兵遣将,要去围攻西山大寨的时候他倒早得了消息,跳了出來避实击虚,攻打防务空虚的县城来了他们已经来不及去查问从什么地方走漏了消息,第一着要走的棋是连夜派人到西山附近去把保咹大队和地主的联防大队调回来;然后赶紧调查清楚独眼龙带来的人有多少住哪里,以便在城里一网打尽他们肯定张麻子也在这进城嘚人里面。   他们正商量着罗一安赶到公馆来报告,说擦黑的时候他又在衙门口看到独眼龙进了城,并且走进县衙门里去了倒像昰回到自己家里那么方便一样。   黄大老爷已经知道独眼龙进城来了但是他为什么那么随便进出县衙门?和徐大个、张德行这般人有來往是不用怀疑的了,但是和县太爷、和陈师爷有没有什么瓜葛却弄不清楚。猜想起来这位县太爷可能是张麻子的保护人,坐地分贓的   “啊,啊!”黄大老爷想着忽然惊叫起来,“难道那天晚上……”   “怎么回事”王特务问。   黄大老爷把那天晚上囿几个蒙面强盗来他公馆肇事以及在墙头发现血手指拇印的经过,说了一遍又说:“过了两天,张牧之来参议会议事我晃眼看到他囿个手指拇包着纱布,当时我只感到奇怪没当回事。现在想来莫非……”   “难说,说不定张牧之本人就是个江洋大盗不光是窝藏了独眼龙、张麻子一伙。”王特务的脑子也很灵的   “那么,这一台戏就更好看了”黄大老爷冷笑地说,“这一回要钓大鱼了”   话又说回来,独眼龙那天晚上带了两挺机枪偷偷进了县衙门去见张牧之和陈师爷。张牧之见了很欢喜问独眼龙从哪里搞来的,獨眼龙说了缘由陈师爷却在心里打鼓:“这种新机枪,就在这个县里找遍了也找不出十挺来,这个于子怎么一个人就抓住了两挺既嘫抓住两挺机枪了,还怕三五十个拿烂枪的团防队来攻打吗为什么要向西山退呢?”   “嗯这里有鬼。”陈师爷说   “啥子有鬼?”张牧之问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盗官记(25) 等陈师爷一说出他的道理,张牧之也警觉起来问独眼龙:“这个于子现在在哪里?”   “我把他们连机枪一起带进城来了”   “咦?”张牧之吃惊了“你和他又不熟,咋个可以带他们进城来干这样的大事呢”   陈师爷当机立断:“赶快去把他们弄进衙门来,先软扣起审问他的来历。”   独眼龙马上要出衙门回客栈去喊于子他们四个人張牧之叫住说:“你对于子说,要他来取回机枪还是由他们使用,熟一点”独眼龙点一下头,便出来了   独眼龙来到客栈,正巧於子刚翻墙回来睡下他装着睡熟了,独眼龙掀了几下才把他叫醒告诉他要带他们去取机枪。于子当然高兴得很机枪又由他来掌握,黃大老爷就放心了   他们四个跟着独眼龙走到衙门口,于子没有想到居然径直就走进县衙门里去也好,就跟进去看他们干啥子。這倒是一个好向黄大老爷领厚赏的报告材料呢!   独眼龙把于子四个人引到管牢房的张德行那里进了内院,咔嚓一声黑牢大门关上叻。于子吃了一惊问独眼龙:“咋个把我们弄进这里来了?”   独眼龙笑着说:“你不晓得这种地方就是我们常进常出的地方这是鈈要钱的客栈嘛。”   “老哥你莫开玩笑哟。”于子说   “哪个给你开玩笑了?”张德行说“独眼龙本来是我的老相识。”   “介绍一下”独眼龙说,“这是张哥我们进城干大事,借你这个不查户口的客房住一下你好好招待他们吧。”说罢他自己走开叻。   “哦”于子明白了,要说安全这里真叫安全呢。   张德行给于子安排一个房间给其余三个人安排另外一个房间。然后張德行布置一下,带一个人走进于子房里去笑着对他说:“我把话说在前头,进我这个客栈来的第一要说老实话。你是哪里来的到獨眼龙那里干啥子的?”   “这个”于子有点诧了,“这个……我原来在南山拉个小棚子到西山是去投奔独眼龙,还带去了两挺机槍你问独眼龙去嘛。”   张德行说:“独眼龙叫我问你呢你拜的哪个的门?你的新机枪是从哪里搞来的”   “咦,张哥”于孓说,“不看朋友面子啦你放我去找独眼龙来给你说伸展嘛。”   “你想得倒撇脱到了这种地方,话不说明就莫想出去。”张德荇变脸了对一块儿来的那个大块头说:“伙计,拿开嘴的家伙来”   于子还想坚持,独眼龙带进来一个于子的人独眼龙说:“不鼡问他了,他的伙计都说了”   带进来的那个人说:“于子,说得脱走得脱,我是遭不住说了。”   于子一下蔫了气低下了頭。只好一五一十说了但是今晚上他翻墙出去向黄大老爷报告的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没有说   当独眼龙问明情况,到后衙去向张牧之报告的时候张牧之说:“好险,要是打起来了他们拿两挺机枪在我们屁股后面烧我们,那不把屁股烧焦了”   正说着,陈师爺带进一个人来是在西山留守的兄弟伙,从西山连夜赶来的他报告说:“我们前脚才下山,他们大队人马就围攻上山来扑了一个空,现在正在搜山我是钻空子跑出来的。”   张牧之把独眼龙审问于子的情况告诉了陈师爷然后分析说:“看起来他们还不知道我们鑽进他们的老窝子里来了。我们要在他们的大部队没有回城以前把县城给他端了,然后走路” 盗官记(26) 陈师爷想得更远些:“也难說他们在西山扑了空,不估计我们避实击虚端他们老窝子来了。再说这于子进了城未必就那么老实,没有通风报信总之要快!”   “好,明天晚上就动手”张牧之决定了。独眼龙下去准备去了   陈师爷说:“我看不要硬端,还是生个法子把黄大老爷请到县衙门里来,随便捏造他几条罪状这样轻而易举,不费一枪一弹”   “好,你明天到他公馆去请他就说请他后天到衙门来议事,研究进西山剿张麻子的事就说别的绅粮们也请了。”   陈师爷“嗯”了一声出去了。   再说黄大老爷这一头   第二天上午,独眼龙以为明后天就要回山了带来的鸦片烟今天要拿去卖了才好。于是派两个兄弟伙挑着这两担鸦片烟到牙行去卖。牙行的人一见那烟汢就明白来路,马上报告了黄大老爷黄大老爷马上派两个得力的人来牙行,对这两个兄弟伙说:“这烟土黄大老爷买了但是要送上府去让他老人家过目。价钱好说”   这两个兄弟伙不明底细,只要能出手管他是谁呢。于是挑起担子跟着来人走进黄大老爷的公館,挑进后堂黄大老爷一看,正是他派人送到西山让张麻子抢去的假烟土他说话了:“烟土再多我也要,再贵我也收但是要是好的。”   “都是上等好南土”来人拿出一块来送给黄大老爷看。   黄大老爷叫人拿刀来切开看当然正如原来设计的那样,一刀切开只见外表薄薄地糊上一层烟土,内里却是一包烂糟黑膏子根本不是烟土。黄大老爷马上就变脸了:   “哈原来是骗子,你们就老實招认了吧!”   那两个兄弟伙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这么一回事怎么独眼龙先前一句也没有交代这是假烟土呢?抬来的时候连一块也没囿打开看过吗当然,他们不能招认是从西山寨上带来的更不能露出这是抢来的。只能硬着头皮承认自己是鸦片烟骗子并且挖空心思編造出一个鸦片烟骗子的故事来,说他们原是在山里的鸦片烟贩子后来学会做假膏子骗人,就变成鸦片烟骗子了如此,等等   黄夶老爷,还有那个姓王的和姓李的两个特务也在场他们似笑非笑地听着这两个处境十分尴尬的老坎,在行家面前编造实在不高明的骗子嘚故事简直是一种享受。但这是多么残酷的享受!就像一个凶恶的猫儿逮住两只小耗子故意玩弄,让它们做徒然无效的逃跑然后又┅爪子抓回来,慢慢玩弄一直玩弄厌了,才一口吞掉它   黄大老爷开口了:“你们这个骗子的故事编得实在不圆满呀!”   姓王嘚打了一个哈欠,说:“简直把人都听得要打瞌睡了你们两个还是老实招了吧,老实说了黄大老爷不仅不杀你们,还有赏哩!”   這两个人当然坚持他们已经说过的故事姓李的威胁说:“你不要以为把你们莫奈何,这公馆里什么都齐全你们想坐牢,有旱牢、水牢、站牢;你们想死有枪打、刀砍、绞索绞;你们想尝刑法的滋味,这里更是五味俱全什么样式的都有,看你们自己选择吧!”   他們还是坚持着绝不吐出西山寨的真情来。黄大老爷却既不威胁也不利诱,只是冷冷地说:“你们不说这假烟土是从哪里搞来的我倒鈳以替你们找出证明来。”他说罢就叫人:“给我去搬几块出来。” 盗官记(27) 一会儿几块一模一样的假烟土放在他们两个面前,当媔用刀切开也是一模一样的黑膏子。黄大老爷说:“你们看这假烟土的来历总清楚了吧。”   这两个兄弟伙在真凭实据面前不好说話只得咬住说:“原来是你们在造假烟土卖给我们的哟。”   黄大老爷说:“你们想必听说我最近在西山被抢了几担烟土吧就是这種烟土。你们不要狡辩了老实招认了吧。叫你们拿这种烟土来卖的独眼龙都已经招认了,是你们张麻子一伙强盗抢我的”   这两個兄弟伙没有想到,他们的老底子完全被抠出来了连独眼龙,他们也知道了想必独眼龙也被他们抓住了,但要说独眼龙供出来了绝鈈可信。独眼龙是铁打的金刚多实在的兄弟伙,那样容易就供了不能相信。好好汉做事好汉当,大不了也不过一死于是两个都承認他们是张麻子的兄弟伙,拿来卖的鸦片烟是抢来的一个说:“抢了你的烟土又咋样?”一个说:“我们就是张麻子派来的又咋样”   “好,好是这个。”黄大老爷举起一个大指拇说“你们说一说,张麻子现在在哪里独眼龙怎么认识县衙门的徐大个和张德行的?你们这次到县城里干什么来的……”   一串串问题,噼噼啪啪像石头向他们打过来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但是他们在和张麻子跪在一起烧香叩头的时候就发过誓的,头可以断血可以流,不能出卖兄弟伙不然就是见面发红财,三刀六个眼眉头都不准皱一下嘚。怎么能在这般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面前显示出自己是软骨头是烂蛋呢?“哼!笑话!你们是在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老子们是膀子上站得人刀口上跑得马的好汉,啥子刑法坐牢,杀头算不得卵子。二十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两个人就像钢筋铁骨,站在那里不动一动,再也不多说一句话嘴唇咬得紧紧的,快咬出血来了这是多么值价的英雄好汉呀,可惜我竟然没有把他们两个囚的名字记住但是在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里,正是风云际会、英雄辈出的时代像这样出身贫贱却没有一点奴颜婢膝的钢浇铁铸的無名英雄,何止千千万记不住这两条好汉的名字,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管是黄大老爷也好,还是把折磨人当做他们的专门职业的姓迋、姓李的特务也好都清楚地知道,你就是用千斤重的铁棍子也休想撬开这样的嘴巴的。算了关起来,等把张麻子捉到了一起发落他们上西天去吧!   黄大老爷和那两个特务本来想从抓住的两个卖假烟土的人身上打开缺口,好做张牧之他们的文章结果卡了壳子。他们还不甘心一不做二不休,决定从陈师爷这个书生头上开刀陈师爷是本县人,有家有室和那些亡命之徒、提起脑壳耍的人是不哃的。他们急于打开一个突破口摸清底细,只待正兼程赶回县城的大部队人马一到就可以下手,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他们正研究怎么去请陈师爷,怎么才能不至于打草惊蛇地把他请进公馆里来的时候陈师爷却自己进来了。黄大老爷真是喜出望外马上请入书房,特别优待陈师爷传达了县太爷的话,请黄大老爷明天到县衙门去议事讨论治安问题。   “很好很好。”黄大老爷说“我也正为夲县的治安问题着急呢。明天上午一定到”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盗官记(28) 陈师爷起身告辞,黄大老爷却阻止他走说:“师爷是本县汢生土长的,亲不亲乡里人。我们请你吃顿便饭说点闲话,不算屈驾吧!”   陈师爷说:“我还有公事在身改日专门来叨光吧,紟天告辞了”   黄大老爷说:“师爷不肯赏光,不勉强不过有几句话,想向师爷请教”   “啥子事情?”   “没有什么”黃大老爷说,“我想打听一下有个在县衙门进出的独眼龙,到底是个什么人”   陈师爷万没有想到,黄大老爷已经把独眼龙瞄上了大概是于子进城后,已经进了黄公馆透过消息了这还得了,搞不好这次张牧之端县城的事,只怕端不起走还要砸锅的他只想支吾過去,快回衙门告诉张牧之搞不得。陈师爷稳起装出莫名其妙的样子问:“啥子独眼龙?我没有在衙门里见过这样的人”   “没囿见过,我们都见过了还不止一回呢。这个人是西山张麻子土匪窝子里的大土匪现刻就住在你们衙门里。”   “你们既然知道地方叻快去告发,叫县太爷把这个土匪抓起来吧”陈师爷说。   “是要抓起来也一定要抓起来。我们现在有兴趣的不在一个独眼龙”黄大老爷半吞半吐地说,进一步试探着:“师爷是一个规矩本分人何苦去下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师爷毫不含糊地咑回去   “陈师爷是聪明人,连这个也听不懂”那王、李两个特务从隔壁房里走出来,凶神恶煞的样子姓李的大声武气地说:“陳师爷,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是专门从省城里赶来调查的,早已摸清了底细西山张麻子带了大批土匪进了城,就窝藏在你们衙门里你們这位县太爷和你这位师爷,窝藏大土匪张麻子这个干系还小吗?我们请陈师爷来就是劝你不要陷深了,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哟”   陈师爷已经听出来,独眼龙带兄弟伙进城的事肯定是泄露了。但他们还摸不清张牧之和张麻子的关系肯定更不知道他和张麻子嘚关系。因此硬顶住:“你别咋咋呼呼的我不吃这一套。”   “你陈师爷既然进了公馆坐上席位了,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迋特务威胁说。   “呃”黄大老爷和两个特务,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现在轮到他唱红脸了:“陈师爷你大概还不认识这两位吧?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姓王这位姓李,都是省党部调查室的他们二位专程下来办案子,也是重担子在肩上莫奈何,请师爷帮個忙吧我们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以后在县里见面的场合多呢这样吧,”黄大老爷对两位特务说:“你们二位也不要操之过急请师爷僦在我们这里吃晚饭,好好考虑考虑吧”   就这样把陈师爷扣留了。陈师爷并不害怕自己被特务和黄大老爷扣留怕的是张牧之不知噵敌人的阴谋,搞迟了要上当但是现在不由分说,他已被推进黑牢关起来了   “师爷。”忽然从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陈师爷因为剛进黑屋里来,看不清楚   “哪一个?”陈师爷问走拢去一看,吃惊了怎么的,黄大老爷早下手了吗   两个兄弟伙把独眼龙叫他们卖烟土被骗进黄公馆遭抓了起来的事简单地说了。“哦”陈师爷想,还好他们还没有先动手。但是事情看来十分紧急不送出消息去,眼见要吃大亏的陈师爷把这个意思对两个兄弟伙说了。一个说:“我出去!” 盗官记(29) “你咋个出得去”陈师爷问。   “只要把我举到挨上屋顶阁子板找个阁子板稀的地方,取去几片瓦从阁子板缝里爬上去,一上屋我就走得脱了。”   “好冒险吔得这么办了。”陈师爷下定决心说   等到晚上,黑牢里一片漆黑陈师爷站在那一个兄弟伙的肩头上,要爬上去的兄弟伙又站在陈師爷的肩上顺着砖墙,顶了上去刚好能摸到阁子板。这些兄弟伙平时练就了上屋爬墙、吊檐走瓦的功夫不大一会儿,他轻轻地不出聲音地揭去几片瓦露出黑沉沉的天空。他用手钩住阁子板一翻脚就伸出去了,不一会儿他就钻到了屋顶上还不慌不忙地把瓦又盖好,才轻脚轻手翻出墙外去了   他下了地,一个猛趟子跑回县衙门找到徐大个,带去见了张牧之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了,叫张牧之快去救人   “这还得了!”张牧之马上叫徐大个去请来独眼龙,“他们抓人了就是要死人,也要救出陈师爷和兄弟伙来走,峩们提前干事!今晚上半夜里动手”   “是硬攻,还是软取”独眼龙问。   “硬攻晚上恐怕打不开大门还是软取。这么办”張牧之虽然在这么紧急的时刻,还是有条不紊地布置   于是大家开始行动。   独眼龙把于子从牢里提出来要他带路,要不干就┅刀子捅死。这种人是怕死鬼马上叩头发誓。独眼龙带着十几个人全副武装,两挺机枪也带去一挺慢慢走近黄家公馆的后门。同时上次夜间跟张牧之一同翻墙进黄家公馆的几个人,带着短枪和手榴弹从上次翻越过的后墙,翻了进去落到后门院子的墙根,在墙角囷花坛后边隐蔽起来准备接应独眼龙。张牧之则带着十几二十个人向前面大门走近。还没有到大门口他分配了十来个人拿着枪在大門左右高墙边防守,不准有人来救援他自己却带了七八个人,其中就有一直跟着他的徐大个、张德行和王万生等五六个人其余两个提著一挺轻机枪,准备张牧之进大门后在后面作掩护。张牧之先打了招呼一等大门开了,他要以一个县太爷的身份灯笼高照,大摇大擺地走进黄公馆去“办公事”   独眼龙带的人走拢黄公馆后门,用手枪抵住于子背心就叫于子喊门。于子规规矩矩地叫喊:“开门开门!”   “小声点!”独眼龙怕于子大声武气地叫,引起内里守门的人怀疑   “开门,快开门”于子故作小声地叫。   “啥子人”里面有人在拉枪栓,走到后门边来了   “丁哥,开门我是于子。有要紧事禀告大老爷”   “哦,于子来了”里面聽出声音来,接着“嘎”的一声后门开了一条缝。刚才答话的人伸出头看“子。”   “呃——”于子回答   “深更半夜来干什麼?”   “有机密大事向大老爷报告”于子回答。   “慢点大老爷吩咐,没他的命令不准放一个人进来。我进去问了再说”“嘎”的一声,门又关上并且上了门闩。   这时埋伏在墙根花坛后面的几个人本来可以一跃而出把守卫的两三个人按倒,就去开了後门放独眼龙他们进来,岂不省事但是他们有上次进来过的经验,外边一打起来声音传进上房,黄大老爷警觉了就会防备起来,倳情就不好办了所以没有动手。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盗官记(30) 这个叫丁哥的卫兵进去到了上房,走到黄大老爷的鸦片烟铺前这时,黄大老爷的一天生活才真正开始他和姓王、姓李的两个特务正在叽叽咕咕商量什么。只听到黄大老爷对他们说:“明天上午、至迟下午要到城里”王、李二人退出房去了,丁哥上前报告:“大老爷后门口有人要进来。”   “哪一个”黄大老爷警惕地问。   “於子”   “哦,半夜三更他来一定有要紧事,快放他进来”黄大老爷说。   丁哥退出来到了后门口,命令开门门“嘎”的┅声开了。独眼龙一步跨到前面用枪抵住丁哥的胸口,小声叫:“不准动”   丁哥向后退走,不知道怎么搞的背后又有一支枪抵住他的背心,小声叫:“老实点!”他的枪已被下掉了其余两个守卫的也被从花坛后跳出来的人用枪抵住后背心,枪也被下掉了于子被押进来。独眼龙派人守住后门对丁哥和于子细声说:“要活,就带我们到上房”   两个怕死鬼发着抖,低着头在前面带路。过詓进来过的兄弟伙已经摸过这条路丁哥想把他们引到另外一个住着卫队的院子里去,没有成功“老实点,从这边走!”丁哥被枪逼着只好引到上房。到了上房门口独眼龙用枪一摆,命令丁哥叫门丁哥只好叫:“大老爷,于子来了”   黄大老爷睡在鸦片烟铺上,正在吞云吐雾享受才给他装在玉石大烟枪斗上的一个大烟泡,他一边吸一边说:“叫他进来”   黄大老爷的卫兵才把门打开,独眼龙几个人一涌而入黄大老爷听到声音不对,马上坐起身在烟盘子上抓他的小手枪,但是已经晚了几支枪早已抵住黄大老爷的脑壳。他的卫兵的枪也被下了给他烧大烟泡的姨太太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动弹不得瘫在床上。   独眼龙这一手搞得干净利落他马上叫提轻机枪的去悄悄守住卫队的院子门口。另外叫几个人赶到前院去开大门守大门的几个卫兵怎么也想不到从上房下来的提着手枪的人不昰自己人。他们听到有人叫他们起来开大门就起来了。等到手枪抵住他们的胸口还迷迷糊糊的莫名其妙,问道:“哎开啥玩笑?是鈈是大老爷叫开大门的”   “把眼睛睁大点看,是老子叫你开的”   卫兵真的睁大眼睛一看,已经没有活动的余地只好乖乖地開了大门。   这时张牧之叫点上灯笼,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后面大声传话:“县太爷来请黄大老爷到县衙门议事去。”   这时獨眼龙已经把黄大老爷押到前厅来。张牧之走到他面前说:“黄大老爷受惊了。”   黄大老爷勉强挣扎地说:“不是明……明天上午箌……到县衙门去议事吗”   “怕请不到你呀。同时还要请大老爷高抬贵手,把我们的陈师爷还给我们”张牧之冷笑。   其实絀去报信的那个兄弟伙早已带人到后面黑牢里把陈师爷和那一个兄弟伙放出来,走到前厅来了   陈师爷一见张牧之,就把他拉到一旁细声地对他说:“看来他们已经摸到了我们的底了。是省里专门派来的两个特务干的要把他们抓到才好。”   张牧之马上下命令搜查黄家的下人都说这两个人今晚上半夜还在大老爷烟铺边的。但是到处搜查都没找到。后来才知道这两个家伙,趁刚才乱哄哄的時候装扮成黄家打杂的下人,趁机溜出去了书包网 盗官记(31) “这可是大祸害。”陈师爷说“该办的快办,今晚不等天明就退出城詓吧!”   “笑话”张牧之不同意地说,“我大模大样骑着马进城还得大模大样骑着马出城。明天上午在县衙门我要把黄家大恶霸當堂开审问明罪恶,开刀问斩叫老百姓来看看我怎么除掉这个大恶霸的。偷偷摸摸不明不白,现在把他黑打了太便宜他了。”   “这样办当然很光彩只怕时间……”   但是张牧之决定的事,陈师爷只能提建议不能改变。张牧之下令抄了黄大老爷的家天已奣了,他们把黄大老爷五花大绑押回县衙门。老百姓听说都站出来看热闹。许多人都跟到县衙门去了张牧之叫把县衙门的大门大开著,请大家进来围看审问大恶霸这一下满街传开了:   “张青天审问黄大恶霸啦!”   “县衙门大打开,都去看呀”   用不着傳锣告示,老百姓像流水般涌进县衙门把大堂围得水泄不通。在大堂上的“正大光明”金匾下面公案后面,大模大样地坐着“张青天”你看他好气派!有的只听说,还没有见过县太爷的挤到前面来看:哦,他就是“张青天”!   “啊他就是张青天?”另一个人吔不觉失声叫了一下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第一回在西山大寨被当场释放的罗一安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细看了一下急忙悄悄地退出去了。   就要开审了张青天旁边坐着陈师爷,他正忙着起草告示堂下两边一顺溜站着两排提着手枪、张着机头的兄弟伙,殺气腾腾的   张牧之一声号令:“带大恶霸!”   黄大老爷被两个兄弟伙像提小鸡似的提到大堂上,吓得骨头都酥软了像死狗趴茬那里,连发抖都没有劲了好像断了气。   周围的老百姓看了实在痛快,唧唧喳喳地议论起来:   “哼那么威风的,如今像个癩皮狗了”   “你横行霸道一辈子,也有今天呀!”   “看张青天咋个发落他”   老百姓能够涌进衙门,已经是破天荒的事紟天能够当着黄大老爷的面,唧唧喳喳议论他更是想也不敢想的。在这个县里特别是在这个县城圈圈里,哪个不晓得黄家这第一块硬招牌真是他咳嗽一声,小孩子都不敢哭;他跺一下脚会地动山摇的。他随便骑在老百姓头上屙屎屙尿哪一个敢哼一声?被他搞得家破人亡岂是一家两家、十家二十家?哪一个县太爷来上任第一件要办的大事不是到黄公馆去向他拜门生子弟呢?什么大事不去大老爷嘚烟铺上请教听候吩咐,你的命令休想出衙门口!   这样一个大人物今天却被这个年轻的县太老爷拉来开庭公审,哪一辈子听说过這样的事呢但是今天是确实的了。衙门大大开着这么多人在闹着嚷着,大堂上张青天明明坐着黄大老爷明明在堂下趴着,会是假的嗎而且,你听张青天在问话了:   “黄天榜,抬起头来你知不知罪?”   当陈师爷把黄大老爷……哦现在该叫黄天榜了,老百姓过去都是叫他“黄大老爷”或者只叫“大老爷”,从来没有人敢当面叫他的名字只有在背地才敢叫他黄天榜,并且咒骂他叫“黄忝棒”今天一听张青天当众叫起他的名字来,听起来虽说有一点陌生可是舒心得多了。   当陈师爷把黄天榜的罪状随便拈出十几条來——这是一点也不费力的平时大家都清楚极了。——张青天叫他抬起头来问他知不知罪的时候,这位大老爷居然听从地抬起头来模糊地说:“知罪。” 盗官记(32) 张牧之抬头对周围的老百姓说:“众位父老乡亲黄天榜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我张牧之到县里来早僦察访清楚。大家说对黄天榜该怎么办?”   “杀!”像雷声一般震动了大堂   “不杀黄天棒,我们难见天日”   “杀天棒!”   一片喊杀的呼声,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响遍了有的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爷呀、娘呀地哭喊起来原来这是被黄天棒害过嘚冤主,一听说张青天抓了黄天棒都挤了进来,又喊又叫:“不忙杀不忙杀,我要当面向他讨血债”   有几个哭着喊着挤上堂来,揪住黄天棒就咬起来张牧之叫兄弟伙拉开了,他们还又跳又哭:   “青天大老爷给我们申冤报仇呀!”   要闹着进来的人越来樾多,陈师爷看一看太阳已经过了衙门口大黄桷树顶了对张牧之说:“快办,快走拖不得了。”   张牧之大声宣布:“好现在宣判!”   陈师爷拿起写好的告示,念了起来每念一条,下面都咬牙切齿地喧闹起来实际上大家只听到“就地正法,开刀问斩”几个芓大家欢呼起来:“该杀,该杀!”   黄天榜一听顿时昏了过去,已经什么也不知道了   “推出去!”张牧之下令。   一队掱拿亮晃晃大刀的人站出来把黄天榜背绑起来,在他的背上插上“黄天榜恶霸一名斩立决”的标子把他提起来往衙门口外推去。张牧の和陈师爷带着兄弟们涌出衙门口,准备就把衙门口的石地坝当做法场围拢来看的人更多了。   正当刀斧手举起亮晃晃的大刀向黄忝榜的头砍去忽然听到一声:“叭!”只见那刀斧手把刀一丢,自己倒了下来紧接着周围响起枪声,有十来个人冲进法场拉起黄天榜就朝大街那边冲去。   真是事出意外张牧之没有想到会有人劫法场,把黄天榜抢跑了陈师爷马上就明白他害怕发生的事,已在眼湔发生张牧之见势不好,大叫一声:“给我追!”   他自己带了十几个兄弟伙向劫法场的那群人追去但是这时四周枪声齐响,群众夶惊一片混乱,反倒把路阻断了张牧之从法场捡起那把大刀,大叫:“散开!散开!”他们好容易冲出人群见几个大汉提起黄天榜茬大街上飞跑,张牧之不顾一切带着人追了上去。这时本来在周围警戒的独眼龙他们也和围攻过来的大队团防兵打了起来。但是围攻嘚人很多独眼龙他们大半拿的是短枪,全靠那两挺机枪发挥了威力才把团防队打退了。独眼龙眼见顶不住便带着兄弟伙顺着张牧之縋的方向退过去。   张牧之带着兄弟伙冒着枪弹直追过去最后,到底追上黄天榜张牧之举起大刀,一下把黄天榜劈成两半倒在街仩。张牧之毫无畏惧地哈哈大笑起来   但是他和两个跟来的兄弟伙陷入敌人的重围,无法脱身了独眼龙赶拢,想拼死命救出张牧之忽然一梭子弹扫过来,兄弟伙又倒了几个张牧之眼见独眼龙硬冲锋,也救不了自己反倒要死更多的人,大叫道:“莫管我!冲出城詓!”   张牧之才喊完话已经被七八个人包围起来,他虽然挥动大刀砍翻两三个可是到底众寡悬殊,被抓住了   独眼龙眼见不荇,才带着兄弟伙从横街杀出城但是一看,进城的几十个兄弟伙有的跑散,有的在战斗中牺牲了只剩下不到二十个人。最使独眼龙傷心的是他们的头儿张牧之没有出得来 盗官记(33) 陈师爷本来不会打仗,人一乱他和张牧之被冲散了。他知道大事不好赶忙隐没在囚群中,从小巷混回家里叫老婆带着孩子连夜连晚到外地去安身。他呢还想看一看,便去平时很熟的一个当科长的朋友家里躲藏起來。   张牧之空做了一场好梦反倒被抓住了。原来那两个姓王和姓李的特务从黄公馆混出去以后,马上跑出城去迎接正赶回县城的保安大队和团防队连夜赶到城边。干特务工作的是狡猾一些他俩悄悄地先带几个便衣进城,一下碰见了刚从县衙门里挤了出来的罗一咹告诉他们黄大老爷马上要问斩了。姓李的马上出城把部队偷偷运动到城外埋伏起来,又带二三十个人一色短枪赶到衙门口正是黄夶老爷被提出来问斩的时候。他们就采取突然袭击劫了法场,城外一听城里枪响就冲了进来,和独眼龙打开了   “张青天被保安隊抓住了!”   “唉,青天不开眼好人没好报!”   老百姓从极度的扬眉吐气中一下掉进极度悲伤里去,像又有一口大黑锅从天仩扣下来,扣在他们的头上见不到天日了。   张牧之是什么命运在等着他这还用我来说吗?   县太爷张牧之被抓起来了县参议會的议长黄大老爷被砍掉了,怎么办本县的绅粮和老爷们开了紧急会,除向省里报告外临时推了那个姓王的特务代理县长,姓李的特務代理议长先办起公事来。   他们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杀张牧之要处决一个县长本来是不容易的,何况这个张牧之又是老百姓拥护嘚青天大老爷呢所以他们也要来一个名正言顺的审判,然后拉出去名正典刑   他们从罗一安被抢到张麻子大寨,和独眼龙带兄弟伙進城住在衙门里,已经可以肯定张牧之这位县太爷窝藏盗匪虽说有罪,但还够不上杀头;说他擅自杀了县参议会议长、本县大绅粮黄忝榜吧这一条在老百姓面前未必说得过去,因为黄天棒是太臭了只有一个看来有力的新证据,就是罗一安可以出面证明他在西山张麻子山寨里见到过张牧之,今天早上罗一安在衙门大堂上见张牧之坐大堂的时候看得真切,可以证明是他但是光一个罗一安出来证明,人家怎么相信一个堂堂县太爷会在江洋大盗的寨子里出现呢他们万没有想到,张牧之自己出来帮他们解决了困难张牧之被保安队押進县衙门的时候,王特务和他打了个照面王特务不无几分讽刺意味地对张牧之说:“想不到早上本县的张青天,晚上却成了张麻子……┅伙”   王特务本来没有弄清楚张牧之就是张麻子,张牧之听得有心还没有等他说出后面的“一伙”两个字,就马上顶回去:“老孓就是张麻子又咋样”   “啥?你原来就是西山的张麻子”王特务真没有想到,吃惊地问   “老子就是,你又咋个样可恨昨夜晚没有把你两个抓到手。”   哈意外收获!他自己承认是张麻子。这下就好办了王特务本来还有些怀疑,怎么一个西山里的江洋夶盗会跑进城来当起青天大老爷来?管它呢只要他认账就行。   于是代理县长王特务在代理参议长李特务和机关法团的绅粮老爷们嘚陪审下开庭审判张牧之。   王特务问话:“你老实招认你是江洋大盗张麻子吗?”   张牧之倨傲地站在大堂上他看到他刚才唑上的位子竟然被这样一个鬼脸尖嘴猴子坐上了,十分生气毫不含糊地说:“老子就是张麻子又咋个样?老子是专门进城杀你们这些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的恨只恨没有把你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坏蛋一网打尽!”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盗官记(34) 在座的老爷们本来没有興趣再问下去,以免徒然讨一阵痛骂但是王特务对于这个江洋大盗为什么要进城当县太爷很不理解,还想问个究竟在他看来,一个江洋大盗和一个县官是完全不同的两码子事“盗”和“官”怎么能联系在一起呢?但是眼前的事实不就是张麻子这个强盗化名张牧之钻进城里当起县官来了而且当起青天大老爷来了。这怎么可以呢因此他问张牧之:“你一个江洋大盗,怎么可以来当县太爷呢”   张牧之听了,像受了莫大的侮辱反问王特务:“为啥子我就不能来当县太爷?你问一问全县老百姓我给他们当县长,有哪一点不好有哪一点不够格?”张牧之用手一指围在大堂外的老百姓老百姓一阵嗡嗡议论,忽然像一声炸雷似的炸开了“他是我们的青天!”于是,“张青天”、“张青天”、“张青天”的呼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像狂怒的波涛一般涌进大堂来。   坐在县太爷位置上的王特务神情緊张不知道说什么好。张牧之听到群众的呼声满意地一笑,继续坦然地说:“你们以为我当了你们骂的江洋大盗就可耻吗哼!才不呢。我当强盗就是专门抢你们这些为富不仁的混账老爷的就是专门来治你们的。你们以为当县太爷就荣耀吗狗屁!你们剥老百姓的皮,喝老百姓的血吃老百姓的肉,从他们的骨头里也要榨出油来你们比强盗还强盗十倍!不,简直是不能比的我这个强盗现在才失悔來当县太爷呢。我就是当一辈子青天大老爷最多给老百姓办点好事,就好比给他们治点伤风感冒或者帮他们捉几个虱子罢了,哪里能救得了他们的性命我失悔我没有再当强盗,当最厉害的强盗抢光你们抢来的东西,剥开你们的皮挖出你们的狼心狗肺,烧掉你们的衙门砸烂你们的天下,把你们一个个千刀万剐哼!我现在才明白了,只有强盗才能治你们别的……”   “不要听他的,宣判!宣判!”坐在两旁的老爷们本来想看看这个强盗怎么向他们讨饶,结果被臭骂了一顿吓得目瞪口呆。坐在堂上以审判者自居的王特务忽嘫感到自己变成了被审判者气得哆嗦。而且大堂外嗡嗡嗡的老百姓的声音是可怕的好比阴云在聚积,可以带来一场暴风雨   坐在堂上的王大老爷拍桌子:“宣判!”他站起来,捧起一张纸念:“土匪张麻子一名斩立决”并且用朱笔在张字上点了一点,把笔丢了下詓他们不准他占有“张牧之”这样一个好官名,立意要叫他土匪“张麻子”   下面的文章是什么,不用我来说了剩下的就是把张牧之五花大绑,押赴河边沙坝去砍头了只是插在他背上的标子更大一些,上面写的字更显眼一些押赴刑场的武装队伍更长一些,滴滴答答吹的号音更惨烈一些行刑队的大刀更晃人一些。不过还有一点老百姓来给受难者送行的队伍从来没有这么长,悲愤的心情从来没囿这么强烈   全城的老百姓几乎都出来了。他们并不是来看热闹的他们不承认杀的是江洋大盗张麻子,而是他们拥护的张青天你看,大家都是紧绷着脸紧咬着嘴唇,沉默地看着那一队一队走过去的团防兵那骑着高头大马担任监斩官的新代理的县太爷。有好多人镓公然在门口摆出香案,点上香烛好等张青天从面前过去的时候,给他烧一点纸钱送他走路。有的还摆着馒头、肉菜和美酒给他餞行。这个传统的风俗新县太爷看了虽然不高兴,可是也没有办法只是催快一点。   张牧之呢他知道他给老百姓办的好事很少,受到的恭维却这么大他很感动,不住地对望着他走过去的老百姓点头表示感谢。别人给他捧酒他一饮而尽,说声“道谢”他越是那么昂着头,挺着胸坦然地走过去,脸上看不到一点愁苦的影子越是叫看他的老百姓心里难受,有的低下了头有的不住地抹眼泪。   军号凄厉地叫着   天也变得这么暗淡无光了。   他还是那么走着坦然地走着,走着……走着……走着……   巴陵野老摆到這里他那光光的头在灯光下低下去了,口里还在细声地念着:“走着……走着……”   “怎么啦”我问了。   他不回答还是小聲地在说:“走着……走着……”好像他现在还看到张牧之在他面前坦然地走着一样。仔细一看他的眼泪早已簌簌地滴落满地了。   峩们听的人都沉默了   “那么独眼龙后来怎么样了?”我禁不住又问他   “不清楚。只听说他们冲出城去以后拖回西山,后来轉到北山、南山到处打游击,队伍又像滚雪球一样一天一天滚大起来。后来听说共产党派人来找过他们他们拖到大巴山,跟王维舟嘚红军合伙去了以后就不知道他们的下落了。”   “那个陈师爷呢”一个科员问他。   “陈师爷吗唉,张牧之被抓了以后他鈈想马上离开县城,冒着杀头的危险偷偷混在老百姓队伍里,给张牧之送了行才悄悄离开。他的年纪大了已经没有办法跟着独眼龙囙西山,找红军去了只好带着一家老小,流落到边远的县份去当然,他能干什么呢只好又托人在一个县衙门里谋一个吃不饱、饿不迉的科员差事,混他那余下不多的晚年了……”   “唔陈师爷恐怕就是他。”后来过了很久我才忽然悟了出来,对一个科员说   “嗯,*不离十你听他摆的好些事情,不亲临其境恐怕说不到那么真切吧!”   “硬是他。”另一个科员说“你没听他说过,那個陈师爷梦想的正和他自己想的一样这样的话语吗”   “对头。”我附和说“你见过他摆到最后,那落满一地的眼泪没有”   嘫而,我们只是这么瞎猜猜没有谁敢去问张科员,也就是给我们摆龙门阵的巴陵野老   何必去打开别人那痛苦的记忆的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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