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也需要装避雷针的吗?

  楚子航和施衡一起走下楼。一个面无表情的美少年穿一身白色衬衫和淡蓝牛仔裤,背着网球包,跟着一个蹦蹦跳跳把牧马人钥匙甩来甩去的漂亮小姑娘。

  两个人的表情很不协调,一个杀手一样的表情,一个是人畜无害的笑脸,又双双从酒店套房走出来,那个女孩还开越野车,两个人看上去不过是大学生的模样。

  幸亏现在不过五点半,没什么人。

  "我想练练车,我从来没在中国开过车。"

  "没开过哪来的驾照。"

  "美国的驾照啊。"

  "别闹了,我来吧,中国行人和非机动车多。"

  施衡看着楚子航一脸严肃好像就要拔村雨似的,识相的去了副驾驶。

  "方若寺就在去我家方向,离CBD区大概半小时。"施衡绑好安全带。

  虽然离城区很近,但方若寺建在一座高山上,越野车发挥了它的性能,蜿蜿蜒蜒的盘山公路上也能平稳的行驶。

  山腰上是漫山遍野的茶叶山,薄雾中间零零星星有几栋民居,更多的是设计别致的豪华别墅。全玻璃的观景台,往下看就是清晨刚刚苏醒的古川市,底下一片万家灯火。

  "这些房子买买要五千万呢,你看看这地段,遥望千年古刹,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山景房,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施衡像个推销房子的。

  资本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犄角旮旯的,高山上,海边,湖里,任何地方都可以成为狡兔的一窟。

  楚子航加快了速度,越早到就越有利于着手解决谜题。

  "师兄慢点,就算我们是混血种,在这种地方要是出了车祸,除了言灵风王之瞳,就只能盼着菩萨显灵了。"

  施衡也喜欢开快车,但是超过限速100%也太夸张了,抓住可是要吊销驾照的。

  她今天心情特别好,叨叨了一路,虽然楚子航不怎么搭理她,她一个人自得其乐。

  她哼着调子扎起了头发。

  佛教认为头发是三千烦恼丝,披头散发进寺院是大不敬,她从小家里耳濡目染很懂规矩。

  "师兄你去过寺庙吗?"

  "没有,我家人不信宗教。我妈妈以前是舞蹈演员,最大的爱好就是和阿姨们逛街喝酒。"

  施衡不经意间问到了楚子航心里最柔软的触点。他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用层层外壳把自己武装起来,唯有爸爸是他的阿克琉斯之踵。他始终逃不出那个雨夜。
  虽然楚子航也不怎么说话,但是只要施衡问问题,不管多蠢的问题,他总会回答的。施衡看到楚子航还是漠无表情的脸,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无意间冒犯了别人不想为人知的故事。

  他是来自单亲家庭吗?施衡有些心疼,难怪他性格阴沉。

  "我爸爸妈妈离婚了。"

  施衡不知道说啥好,总不能刨根问底的问你爸妈再婚了吗,有再生小孩吗,喜欢你多还是弟弟妹妹多,你跟你爸还是你妈,听起来就像是逢年过节令人避之不及的七大姑八大姨。

  要是不说话,气氛未免也太尴尬了。虽然只有施衡一个人能感觉到。

  "我爸妈很久前就离婚了,继父对妈妈和我都很好,但他一直很忙。我爸爸失踪了。"楚子航言简意骇的交代清楚了关系。

  这么悲伤的一段话,楚子航用和平常一样的语气表达了父母离异,爸爸失踪的凄惨身世。他说什么听起来都像"你已经死了"。

  施衡知道这不是他一贯的漫不经心或豁达,因为意思清醒但又无所适从无可奈何。

  "我爸妈也离婚了,我说的妈妈都是我后妈。她对我就和我妹妹一样,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我亲生妈妈从我的人生舞台退出了,我和她很少联系,因为她在另一个城市,而且后妈会生气。我后妈脾气暴,和我爸经常吵架,我也不知道帮谁。明明我有着一半老爸的DNA,我爸现在还是帅的惨绝人寰,每个人都说我和我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施衡说着逻辑跳跃的话。

  "长辈的事我们晚辈也插手不了,反正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说这么大一段话都是为了最后一句。

  楚子航始终觉得第一次看到施衡的时候是错觉,她作为血统A级校花不二人选始终神采奕奕笑容明媚,唯有那一天晚上他看到一个苍白无力的小女孩面对漫天的鸽子怅然若失。他余光瞥到这样的表情又一次出现在了现在的施衡脸上,不过转瞬即逝。

  阳光透过薄雾播撒到车里,她的脸蒙上一层柔光,越发温润如玉。

  红楼梦里的形容宝钗的话很适合她:

  "面若银盆,目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没有,不像你,你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人喜欢你。"
  施衡快乐的没心没肺,分明是个被父母宠到无法无天的公主。开学一个礼拜就是她的生日,她收到了小山一样多的礼物。

  "反正是他们离婚不是我离婚,无论他们怎么闹,我还是被爱着的。"

  "有谁喜欢我?"施衡差点漏了重要信息,看来自己在他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

  "那个学生会的帕特里克,全校谁不知道啊。"

  施衡知道全校知道,但她不知道连楚子航都知道了。

  没想到他还有八卦这个属性。

  "妈呀,别提了。我都要疯了,我对天发誓,我明确拒绝了很多次。我真的不喜欢他啊。"施衡愁眉苦脸。

  施衡记得刚开学的时候,学长一个个跃跃欲试,告诉她选课技巧,教授的风流韵事,食堂的点菜之道,她的手机成天响个不停。有一个蓝色眼睛会打冰球的德国帅哥,长得就像是行走的雕塑,他两一节魔动机械课,每次看到施衡都朝她抛一个媚眼,还有那个百老汇新晋哈姆雷特男演员,每天约施衡看电影。

  自从杀出一个帕特里克后,别人纷纷知难而退。施衡只能抱着室友佩吉了。

  也对,没有人会要吊死在一个坚定不移喜欢狮心会会长还有一个狂热追求者的树上的,哪怕她美若天仙。

  更何况她还不算是什么倾国倾城的角色。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心动是失控,当为了一个人颠覆了自己的原则就是喜欢了。"

  "为啥会喜欢上一个人?"

  "没有理由啊。就像我不喜欢帕特里克,他对我很好,但我就是没有感觉,我不想浪费彼此的时间。他觉得真心可以打动一个人,纯粹是自己感动自己罢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呢。"

  "不知道,喜欢是背弃理智的。就像你觉得一个人愚蠢,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就变成了单纯,不喜欢一个人的原因是那个人,而不是那个原因。"

  施衡的话有点拗口,"反正我对一片痴心的人完全免疫,岂止免疫,是过敏。我初中的时候,一个男生分手以后他来我家楼道里哭,我爸都听到了。当时我们家还住的公寓,可把我吓死了,被我爸知道我早恋就不得了了。他居然还用我朋友的号看我空间,跟我朋友打听我的近况,真瘆人。还有一个喜欢我,用我的名字创了一个贴吧,天天往里面发贴。我点开看了一眼,标题都是'啊,我的太阳女神啊,我愿把我的心献给你'这种堂吉诃德式的。我已经承受了太多我不应该承受的。"

  经过一堆神经病的洗礼下,流川枫一样的对她爱答不理的变成了她的类型。

  "你今天好八婆啊。"施衡心想,这个榆木脑袋,你还好意思问。

  "你桃花可真多。"楚子航一语中的。

  "呵呵呵,都是烂桃花。"

  "路明非告诉我,你在高中有一个粉丝团,叫导航社。"

  "彼此彼此,你有遇到过去你家楼下哭或者对你死缠不放的吗?"

  “没有这么恐怖的经历。"

  杀胚楚子航眼里的恐怖居然是这样的。

  "如果遇到了,你会怎么办?"

  施衡发自灵魂深处的拷问把他问住了,从来没有设想过这种场景。施衡自顾自的捂着肚子拼命大笑。

  "我应该会让她放弃。"楚子航一本正经的回答。

  路明非还告诉她,仕兰中学里有一半女生暗恋他,但是他片叶不沾身,目不斜视。

  施衡当时哈哈大笑,因为我才是上帝派来爱他的天使。

  帕特里克一直是施衡头疼的原因。她不喜欢的是他的笨拙,每一个邀请和搭讪都是那么刻意和明显,她甚至替帕特里克感到窘迫。

  相比之下,她反而更喜欢滥情的人们,一片真心是一片真心,但我承受不起啊,还是给别人吧。但她又把一片真心给了楚子航,虽然楚子航可能根本就没有发觉。

  更加讨厌的是,有一次突然下暴雨,楚子航把外套给她。明明是很暖心的动作,但是施衡知道这只是楚子航的礼貌修养并且伴随着疏离。她知道楚子航给她外套不是因为喜欢她,单纯是下雨了他们都没有带伞,施衡是女生而已。这让她内心复杂,楚子航也不会明白这种绅士行为让人浮想联翩。
  其实这个方面,他们两很像。

  楚子航是礼貌客气不喜欢社交,施衡是外向开朗太爱社交。

  施衡对所有人都很热情又乐于助人,导致插柳成荫。比如那个帕特里克。施衡用了很多方法婉拒,但是人家越挫越勇。他们的剧情在守夜人论坛连载了几十集,大部分人都当笑话来看了,就连不问世事的楚子航都听说了。

  施衡一想到自己被当众表白的场景,围观群众纷纷掏出手机来拍,她站在人群中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这绝对是她人生中最尴尬时刻的前三,事后想想她一身鸡皮疙瘩,还总有人在边上好死不死的瞎提。直到有一次她气的把椅子一摔,桌子一踹,再也没有人敢提了。

  她还收到了帕特里克的短信,"你现在喜欢的是谁?"

  她点评这句话:第一,我非要告诉你吗,第二,你怎么知道我有喜欢的人,第三,他是傻子吧,我喜欢楚子航都这么明显了,他居然不知道,他难道不上网的吗。

  最后,佩吉帮她回复了,我想好好学习,对不起。

  佩吉形容她吃饱了撑的,放着不懂套路的痴心人不爱,非要找最难啃的骨头。她说,姐姐你饶了我吧,你被一个你不喜欢的人缠着,你也会疯的。女人都喜欢坏男人,虽然楚子航刚正不阿,生活规律犹如机械,恺撒多次嘲讽他就像中世纪的苦行僧一般生活,但是他的不解风情实在是太坏了。施衡这么觉得。

  喜欢一个人是从尘埃里开出花来。施衡觉得等待开花那个过程就很美好。她不强求也不期待什么结果,心里装着楚子航的感觉就让她很满足。更何况她是唯一的和楚子航这么一个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并且极端冷静的人有非必要接触的女生。

  就像张悬的歌里唱的:

  "而我不再觉得失去是舍不得"

  "在所有物是人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欢你"

  "你知道,你曾经让人被爱并且经过"

  施衡不是那种会被渴望一寸寸抹掉内心的人,别人很难理解她。

  她可以等很久很久,直到楚子航喜欢她或者她的无来由的喜欢遗失殆尽。

  因为这份不理解,她才得以安心。

  她一面当着大家眼中的可爱漂亮的活泼女孩,一面又把自己委身于文学电影和音乐的天空里,在一朵朵飘渺的云里寻找方向,而剩下的她不敢触碰。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本质上她被孤单裹挟着,骨与血里流淌着精炼的孤单,别人只评价,年轻的时候都矫情啊。最好是这样,捱过去了就会有新天地,带着喷涌而出的幸福。

  那天学校被入侵时,他独自留在教堂面对未知的敌人,他答应会再见面的。

  这是一个对施衡约定,施衡不懂楚子航的思考方式,但她通过那个约定确凿自己和别的漂亮学妹在他心里肯定是区别开来的。

  可能他只是太木讷情商太低,反正有她在谁也不敢垂涎楚子航,楚子航迟早都是她的,就看他什么时候脑袋一拍幡然醒悟,原来世界不只是屠龙!

  "到了,下车。"楚子航把车倒进露天停车场,清晨香客已经来的七七八八了。

  早晨,山上的温度有些低,施衡把外套扣起来了。

  楚子航拿出了诺码传送来的寺院地图。

  "天王殿,大悲殿,三圣殿,大雄宝殿,五佛楼,念佛堂,钟楼,鼓楼,如来塔。"楚子航低声念着地名。

  "今天菩萨生日做法事,我们先去那里看看吧。"

  施衡已经自顾自随着人流走了。

  观世音菩萨的出家日9月19日,佛教的寺院都是要举行隆重的法事。

  虽然才清晨6点多,但是《香赞》,《大悲咒》已经诵完。

  大悲殿位于寺庙的中心轴上,是最大的佛堂。他们看着信男善女虔诚的上香跪拜在大悲殿前,远远望去大殿里佛像金碧辉煌,上贡的瓜果佳品堆满了一桌子,还有一桌要开光的珠宝。各式各样的金银首饰玛瑙珍珠手串零零碎碎的堆在桌子上,施衡把手上的冰种翡翠镯子取下,并拿了三炷香,排队走到菩萨像前恭恭敬敬的叩拜上香,然后轻轻的把镯子放在桌子上。

  "你也信这些?"楚子航不觉得施衡是那种会信宗教的女生。

  "你听过帕斯卡赌注吗?"

  楚子航愣了愣,"听过。"

  年仅16岁时帕斯卡就證明了,若在圓錐曲線內畫一六角形,其三對對邊的交叉點都會處在同一條直線上。与此同时他还是哲学家和神学家。他在最著名的作品《思想錄》中說到:「上帝存在,或者是不存在。然而,我們將傾向哪一邊呢?在這上面,理智是不能決定什麼的;有一種無限的混沌把我們隔離開了。這裡進行的是一場賭博……非賭不可!」

  "不信白不信咯,佛教也是同理。"

  "如果上帝真的存在,你赌赢了,也就是说信仰上帝,你会上天堂,你赌输了,便下地狱。你的损失的成本仅仅是教堂祷告做礼拜的时间。如果上帝不存在,你赌赢了,你获得了一些时间,你赌输了,也是仅仅是损失时间。听上去很有逻辑,但是实际上错漏百出,我们如何确定信仰的是正确的神,而且这种信仰是否会被神接受都有待商榷。"楚子航认真的说。

  施衡想一巴掌拍上去,"我应个景不行吗,你管我啊。"她做了个鬼脸。

  突然施衡眼神暗淡下去,"《了不起的盖兹比》里黛西说,她希望她的女儿会是个漂亮的傻瓜。或许当个笨蛋更加幸福,每个人面对生活的痛苦都束手无策。聪明人就像动手术不打麻药,笨蛋是痛觉神经还没有分化。开学前,我觉得世界很温柔,诗和远方的田野,直到不久前,我才发现死亡时时刻刻的发生着,我们再怎么强大也抵抗不了命运。龙是何等尊贵的存在,我们偷窃了他的能力,被龙类所不齿,人类更会把我们当作怪物。你看那些现在正三拜九叩的女人们,她们以为这样就会获得家人平安康乐,其实教徒只是渴望寻找一个寄托罢了。更加可怜的是,我清楚宗教的本质,我不能假装我不知道,我却又渴望有一个强大的信仰保护我。心无旁骛地信仰上帝或者佛祖的感觉很好吧,只要我不做坏事,神就会保佑我的,如此的盲目自信,当笨蛋应该很幸福吧。"

  "自己足够强大就不需要依赖外来的精神寄托了。人脆弱的时候总会想相信些什么并从中获取力量,就像癌症病人以前不信教,但在得病以后皈依宗教。"楚子航说。

  "好烦恼呀,我太聪明了,我也不想的,干嘛把我生这么聪明"施衡摇着头,说着欠打的话。

  楚子航心想,这才是正常版本的施衡。

  方丈主持放生鲤鱼,几个强壮的男人把雕琢着荷花图腾的大石缸搬向放生河。

  这个寺庙经过修缮后,有几分苏州园林的气质,本身就处于江南水乡,但是更为大气磅礴,带有佛祖的庄严。

  名字是放生河,其实不然。带有彩绘的长廊是架空挑出水面上的,水仿佛自其下流出。水清澈见底,以前和尚就在这里取水。据说这些都是山上一个泉眼流出来的,其水终年不竭。

  这个世外桃源,怎么看也不像有超自然事件发生的样子。哪怕是汉尼拔来了也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边哭边忏悔自己的罪行,再也不敢了,再也不吃人了,好一个洗净铅华。

  一缸红色的鲤鱼被放生以后,它们并没有立即游走,反而回头逗留了一会儿。人们纷纷议论,被祝福后的鲤鱼通灵,没有立即游走是为了感谢佛祖。真实原因很简单,和尚在放生河里撒了鱼食。
  就像施衡说的,太聪明会损失很多乐趣,楚子航觉得智商又被群众拉低了。

  施衡想到中学的时候,有一次生物老师大发雷霆,有些同学的作业简直乱写一通,这道题说小鱼每天定时在鱼缸里张开嘴等食物是为了什么,答案是条件反射,有人居然填这条鱼不会游泳,张开嘴是为了防止淹死。

  施衡没有忍住在这种庄严的时刻笑出了声。

  施衡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笑容突然僵在脸上,她给楚子航看了微信。

  "宝贝女儿你在哪,我朋友看到了车,你无证驾驶还敢开到山上来,看到了赶紧给我回电话。"

  明知女儿无证驾驶还把越野车钥匙给她。

  "我骗我妈说,我们研究的课题是禅宗与中国民风民俗的渗透与影响概论好吗?"施衡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已经开始打字了。

  "完了,我妈说她也在方若寺,她和大和尚是朋友,法事结束之后要一起喝茶。"

  他们都忘了一件事,方若寺佛教的地位极受尊崇,各路商家富贾和高官都以结识禅宗为荣,所谓附庸风雅,施衡妈妈也不例外。

  宗教有时候更加具有社交意义,禅宗与茶道,文玩,古董都有丝丝缕缕的关系,一个基于传承传统文化交流的名流交际圈在她们眼中展开。

  "很好,这样我们就有机会接触大和尚了,可以找到更多的蛛丝马迹。"施衡听到后有一丝开心。

  "这里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一切风平浪静,虽然报纸上说的太传神了,也有可能是媒体捕风捉影的结果。没有人口神秘失踪之类的恐怖故事,顶多就是扯淡的佛光乍现。"

  "如果只是这样学院不会派两个A级学员来。"

  "也对,我妈要来找我咋办?"施衡看着楚子航,他显出一丝慌张。

  "村雨和昨天执行部专员交接的武器都在车上,你妈应该不会上那辆车吧。"施衡有点难过,他脑子里想的就只有任务。

  装备部改造过的吹风机,看上去是个吹风机,其实是个手榴弹。还有看上去是便携手提风扇,其实是燃油弹。装备部那帮疯子,看了国产凌凌漆以后有了灵感,什么都能做成武器。

  只要施衡妈妈不好奇的把东西拆开就不会发现的,但是一大箱子来历不明的东西还是很难解释明白。

  "法事结束了,我妈让我去念佛堂门口和她碰面,然后去拜见大和尚。"

  "我还没和我妈说我带了男人呐。"

  楚子航已经往念佛堂的方向去了,地图还拿在施衡手上,他已经把大致地形位置都记住了。

  穿过彩绘长廊,有一条延伸至竹林的羊肠小道,直通念佛堂。

  施衡走在楚子航后面,青石板路,清晨的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风,不知从何处飘然而来,往何处飘然而去;不知起初,亦不知其终,萧然而过,令人愁肠寸断。风是人生逝去的声音,人也是不知从何处而来,何处而去,故闻风而悲伤。

  施衡心跳加速,脸绯红,她还没想好怎么和妈妈说。刚巧和一个帅学长分到一个组,刚巧选了古川市做课题,刚巧今天一起来菩萨生日的庙会活动,刚巧。。。

  妈妈已经在念佛堂门口等着了。

  施衡妈妈戴着遮住了半张小脸的夸张墨镜,挎着巨大的托特包包,白衬衣和深色西裤显示出精英的感觉。

  妈妈把眼镜放入挎包里,一脸的惊讶。

  "这是我学长,我和他一个组做课题。"施衡红扑扑的脸蛋暴露了一切。

  "阿姨好,我是楚子航,施衡的学长,我和她一起做一个课题。"楚子航一脸的三好学生的模样,刚正不阿,剑眉星目。

  同样的话,楚子航说出来就很有信服力。

  "好的,你也和我们一起去里面吧。"妈妈很是震惊,但是拜见大和尚要紧又有外人在,暂时先顾不了那么多了,加上楚子航长的符合她眼缘,她准备回家好好问施衡。

  她就觉得女儿回来以后怪怪的,在家都没有待多久,出门还一脸行色匆匆。

  念佛堂的偏室是大和尚的待客厅,一切布置的古色古香,打扫的一尘不染。大和尚穿着袈裟,坐在红木嵌金丝楠木明式茶桌面前,屋内袅袅的沉香气味,落地窗外可以看到竹林美景,屋内装饰清新淡雅,不过件件都是可以在拍卖会上压轴的珍品。

  楚子航看了看旁边玫瑰木桌上摆的扬琴,这扬琴不是传统的梯形扬琴,而是蝶形,上海闽行博物馆有一件相似的。墙上挂的是名家吴冠中的天价画作,在香港的拍卖会上以9.9亿港币拍走,居然挂在一个典雅的茶室里。

  不懂行的人只觉得这是一个返璞归真,家具很少的屋子而已。大和尚手上盘着的老凤眼菩提佛珠,吸引了楚子航的注意力。

  一共七把椅子,他们坐了最后三个座位。坐在施衡妈妈左边的那位妇人,一身珠光宝气,爱马仕的铂金包,印满gucci标志的大花裙,华伦天奴的铆钉鞋,施衡妈妈内心暗暗鄙夷。

  她也喜欢奢侈品,但是她唾弃这种把人民币往身上堆砌的感觉,真正有品味的人应该是不自觉流露出来贵族之气,要不然哪怕戴满钻石也是土包子。

  装逼的最高境界是空谷幽兰,钱财乃身外之物,怎么可以俗物来标榜自己。

  施衡觉得,学佛还装逼是学不好的,她没敢跟妈妈说。

  大和尚一一为他们斟茶,就在他与楚子航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微微一颤。楚子航虽然戴着黑色美瞳,黄金瞳暂且被盖住了,但是威慑力还在。楚子航和施衡交换了一下眼神,他已经发现了大和尚也是混血种!

  妈妈还要行堂,需要在饭点前准备很久,所以她带着楚子航和施衡先出去了。

  施衡和楚子航始终一言不发。施衡不说话是因为听不懂也不想听他们在说什么,楚子航是本来就沉默寡言加上另有所思。

  "行堂是什么?"施衡忍住没有在大和尚面前问,丢妈妈的人没事,不能暴露自己的无知。

  "在庙里吃饭要有规矩,吃饭叫过堂,给别人打饭叫行堂。我还要去做义工收拾碗筷,你们自己逛逛然后去斋堂吃饭。"

  有病吧,在家请阿姨洗碗,然后一大清早开备用车去庙里打杂。

  妈妈走远以后,楚子航说:"你看到大和尚手上拿到的佛珠没有?"

  "没有。"施衡如实回答,"那串佛珠很贵吗?"

  "那是炼金法器,曾在拍卖上出现过,学校都没有拍到,被一个神秘买家拍走了。"楚子航无视了施衡的蠢问题。

  "大和尚很大概率上是是混血种。诺玛已经把红外线热成像地图发给我了,结合实际地图来看,有很大的出入。最合理的解释是,有不能对外公开的暗室。"

  "那我们要怎么办,他可是德高望重的高僧诶。加上庙里香客重多,那些小和尚也不知道知不知情。"

  "我先把报告发送给学院,等待施耐德教授的指令。"

  "好的。"施衡有点发怵,原来身边卧虎藏龙。她都不知道妈妈还在做义工,那个和蔼可亲的大和尚也淌着龙血,佛祖会原谅他的吧。

  繁茂的榕树下,楚子航用手机发送简洁的报告。施衡边玩手机边捧腹大笑,她给楚子航看路明非和她的聊天记录。

  "大侠,有事相求。"

  "能不能借一些你的吹风机,我的吹风机坏了。"

  "你和芬格尔是有多磕掺,问我室友拿吧。"

  "不要抢我佩吉,你遮着脸去,拿完就跑。"

  "我干脆戴着这个,你等一下,我把照片发你。"

  路明非发了大妈骑电瓶车戴的那种遮阳帽。

  "不够。"她发了大妈发明的游泳专用脸基尼照片过去。

  楚子航一点都不感兴趣。

  施衡和路明非两人堪称人型吐槽机,别人听到他们的对话总感觉智商掉到了马里亚纳海沟,他们乐呵乐呵的从食堂的猪肘子今天没煮好,再到游泳考核副校长贼眉鼠眼,最后聊回宿舍煮了红豆汤。

  路明非被选入"青铜计划",每天训练。

  施衡听着他絮絮叨叨"真空女王"零和师姐诺诺的泳装有时夹杂着不想因为屠龙事业而牺牲的腐朽想法。

  "大姐你在中国吃着沙县小吃,蟹黄汤包,回锅肉,榴莲酥,还有你男神陪你逛寺庙,你要不要求个签算算你们孩子什么时候出生,顺便问问我什么时候脱单。上帝给你开了金手指,这么美的差,不,校长开的金手指。昂热老人家帮你追师兄,这是了不得了。"

  "你去死吧,不用你操心,你和零好好培养感情,别打诺诺注意了。"

  "我把报告已经发给执行部了,我们还有时间到处走走。"

  楚子航说的走走,不是风花雪月闲庭信步的走走,是为了任务提前打探地形的走走。

  "去吃饭去,那叫什么'过堂’。"

  施衡说顺便去刚才地方取我的镯子,现在已经开过光了。

  楚子航没有告诉她,根本就不顺便,完全两个方向。

  寺庙设计的十分精妙,既有佛家的尊贵又有江南园林的情调,亭台楼阁与假山流水搭配的相得益彰。

  施衡让楚子航帮她拍了很多照片。

  她最喜欢的一张是她不经意间抬头看雁群,那一瞬被捕捉下来,画面里的女孩绑着马尾,有着醉人的微笑,背后是千与千寻风格的红色庙宇,后来她把这张照片设为手机屏保。

  重点是但是看着取景器按下快门的人是楚子航。

  他们走到斋堂的时候刚好和尚在敲悬在梁上的木鱼,雕的如栩如生。这是佛教用斋的流程,叫打香。过堂之前,先要敲挂在寺庙走廊上的大木鱼和葫芦型铁板。鱼昼夜不合眼,隐喻佛教修行精勤不息,废寝忘食。

  他们跟着僧众和香客依次进入斋堂,按照次序就坐。玻璃案板下是《供养偈》,行堂之前需要念诵。

  行堂的义工一一发饭菜和汤。碗和筷子摆饭的整整齐齐,斋堂内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声响。

  施衡轻声对楚子航说:“师兄你吃竹笋吗,斋饭不许浪费,但我不吃这个。”

  过堂的时候,施衡把汤里的竹笋挑出来夹在楚子航碗里。

  吃完饭就要接受妈妈的拷问了,施衡在脑子里编造最完美的说辞。虽然都说了要请学长来家里吃饭,但是孤男寡女清晨去寺庙明显超出了同学的范畴。

  "施衡,你给我过来。"妈妈把她叫过去。

  "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关系,美国中国人少,华裔是少数群体,在外面彼此照顾而已。"

  妈妈想想也对,在美国读大学不比国内,都是离开家人的孩子,在外面有个照应也无可厚非。

  妈妈觉得楚子航十分合眼缘,本想多打听几句,被施衡一句"他很安静的,一般不怎么说话,你不要查户口了"就此打住。
  "妈,我们去附近走走。"施衡拉着楚子航就溜了。

  再多说可真的要露馅了。

  "诺玛传送来的数据显示,热点在钟楼异常密集,执行部已经给了详细的行动方案,晚上我先去钟楼。"

  "我建议你不要去,你在家好好休息,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我的言灵是金刚界诶,你放心啦,我不会拖你后腿的,我会小心行事的。你该不会想一个人邀功吧?"

  楚子航一个人完成任务习惯了,但想施衡也不至于说碍手碍脚。

  "装备部的武器都在车里,那些肯定够用了。庙里晚上9点每天会准时熄灯休息,我们十点行动。"

  "好,那么下午去逛街吧,庙里无聊死了。"

  楚子航没多推辞就答应了,下午空着也是空着。该做的调查和报告早早提交给诺玛了。

  "我妈发微信说我们晚上回家吃饭。"

  "不是定在明天吗?"

  "晚上说不定还要和怪兽搏斗八百回合呢,趁今天胳膊和腿都在的时候去吧。她临时有事,晚上出趟远门。"

  "好吧,刚好下午去买去你家的衣服和礼物。"

  "你之前和女生逛过街吗?"

  "你喜欢吃甜甜圈吗?"

  "我有过蛀牙,现在不怎么吃甜食。"

  "我们去那家甜品店好吗?"

  楚子航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和她来寺庙是因为任务还说得过去,从那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给她拍照片,陪她逛街,给她拎东西,现在他们坐在小资的咖啡厅里。
  店里拥有一切少女情怀的因素,多肉植物,手绘植物图鉴,捕梦网,三只折耳猫,拉花咖啡,施衡开心的拿着手机拍个不停。

  "吃这么多甜品晚上还吃的下吗?"

  "当然啦!可不要小瞧我。"

  只有吃蛋糕时施衡话才少。

  他们的位置靠窗,老板娘在摆弄多肉植物,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对俊男美女。

  她错以为他们是情侣,不禁感慨,十八九岁年纪的爱情是如此纯粹美好,女孩吃三块蛋糕就满足的眯着眼睛,他们应该就像所有的校园情侣一样,中午吃个饭,女孩总想吃完饭以后逛街买东西,逛到差不多的时候再找一个咖啡厅坐下来聊聊天,晚上再看个电影。

  那个下午什么有意义的事情都没有干,有点心疼时间这么浪费,但做些快乐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好。

  "忘了跟你说了,我们要去的是爷爷奶奶家,我家从来不做饭,要吃饭都是出去吃。"施衡吃完最后一口水果塔说:"我们先去香缇雅墅,等妈妈接到妹妹以后再去爷爷奶奶家。"

  "为啥我们不先去爷爷奶奶家?"

  "我不记得路了,到时候跟着妈妈的车就可以了。"

  楚子航无言以对,施衡成绩是新生中的佼佼者,在A级里也是名列前矛,但她经常问我的卡呢,我的钱包在哪,我的手机在哪。

  施衡爷爷奶奶家住的很近,开车不过十分钟,施衡辩解道我在车上一直玩手机,从来没有看过路。

  楚子航回想起那一天,一大家子围坐在圆桌上,奶奶热情的夹菜,清蒸鳜鱼,瓦罐焖鸡,蟹炒年糕,银鱼蒸蛋,油淋虾,十多个菜层层叠叠的摆在桌上,也太热情了吧。

  "就是因为奶奶厨艺太好,我才减不了肥。"

  "我不觉得你需要减肥,不过你的糖和油脂摄入太高了。"

  "难得的。"施衡不记得自己吃了多少,奶奶怕她饿着,一直往她碗里夹,她一直吃。

  妈妈先送妹妹去邻居家住一晚上,然后自己开车去了她朋友家。

  一切天时地利人和,晚上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完成任务,就大功告成了。
  “这次的行动特殊,以往诺玛可以把所有联网的情报都搜寻出来,但是这座寺庙都用传统的纸制品和榫卯结构,你们的核心目的就是排查寺庙,不要擅自做主闹出动静,拿到准确情报以后我们再制定进一步的行动。你们一定要随机应变,保全自身,不要暴露身份。"施耐德教授的声音从大洋彼端传来。

  施耐德有些隐隐的担忧,原本他只打算让楚子航一个人迅速的了结任务,事实上楚子航也只能一个人完成任务,但是昂热坚持带上新生。

  这个任务难度级别不高,又在学生的老家,她还是新一批入学里最有潜力的,施耐德找不到理由拒绝。

  他们把便携式移动终端都穿戴好,只带了几个小型炸弹,虽然这个威力可能与云爆弹相当。

  不过有楚子航就够了,他可是活生生的人型武器。

  关于如何闯进诺玛怀疑重点-钟楼,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如果是任何现代的密码锁,哪怕是美国五角大楼,诺玛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解开,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但是面对需要铁制钥匙的传统门,他们也摸不着头脑。

  非要闯进去的话,谁也挡不住有装备部加持的混血种专员,但是目的是调查而不是剿灭,绝对不能让和尚发现了,以免打草惊蛇。

  施衡想的馊主意是莫非执行部是想让我们一刀把挂锁劈了,走之前再挂一个长得一样上去。瓶颈在于一时半会儿去哪找长得一样的挂锁。

  施衡刚刚想问,楚子航拿出了这次装备部特别配置的钥匙,轻轻一拧就打开了,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轻松。

  她拿来钥匙看了眼就明白了,是有炼金术萃出的形状记忆合金,几乎可以打开任何机械锁。她庆幸自己没有把脑内剧场暴露出来,要不然只会让楚子航觉得他当了回奶妈。

  钟楼其实是典型的阁楼式塔。这种塔是形体最高大,现存最多的古塔。难得的是,隋唐以后多用砖石为建塔材料,这座塔以木构造居然能保存至今,长期的修缮使得塔身依旧熠熠发光。

  八角型的塔平面,底部设简单台基,塔身每层都砌出柱,额,门窗。这座佛塔侍奉着唐代圆寂高僧的头骨舍利,传说经过火化以后,头骨竟烧出一尊佛像。唐太宗酷爱古川的贡茶,听说有此高僧,特下令修缮古寺并修建贡茶院。

  施衡最后抬头望了一眼九重塔,紧跟楚子航进入塔内。

  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万籁俱寂。

  楚子航抬头仰望,一朵朵斗栱宛如一簇簇盛开的莲花,在塔身上熠熠生辉,古人称之为"百尺莲开"。
  斗栱由多个小型木块铺叠而成,可以承上启下,连接各层柱、梁、枋,也可以悬挑屋檐。

  木塔共使用斗栱54种、480朵,当大风来临时,斗栱就像一个可松可紧的弹簧,可以吸收动能,保护主体结构不受侵害。

  他不禁为古人的智慧叹服,在没有现代科技的时候,人类究竟以什么与龙类抗衡。

  以凡人的血肉之躯吗?

  第一层之上,是一种由支撑木构成的环状结构该结构被屋檐遮挡,从外部无法看出,形成暗层。暗层之上再铺设梁、柱、枋以及斗栱是为明层,暗层明层结合,这便是木塔的第二层。之后各层亦按此方式复制叠加,最终形成了五明四暗的塔身。

  四个暗层的作用也就此显现,它们有如四道金箍,可以有效约束塔身,防止位移变形。最后,一个八角形的塔顶覆盖其上。各种宗教法器,从下至上依次排列,中间由铁刹串联,每当电闪雷鸣时,铁刹充当起避雷针,四周八条铁链成了引雷的引下线,庇佑木塔安然度过轰雷掣电。

  钟楼结构实为九层,是一个中空的双层环状结构。在平坐层内柱子之间和内、外角柱之间架设不同方向的斜撑,形成桁架结构,有如一层刚性加强层,有效地增强了木塔整体结构的强度。

  中空的部分增加了明层的净空高度,以便安置较高大佛像。其余五层为明层,每层都供奉佛像,除首层供奉的释迦牟尼金身坐像高达11米外,其上四层佛像尺度相对较小。全塔共使用400余攒不同类型的斗拱,平面则采取内、外两圈八边形立柱,内圈主柱8根,外圈主柱24根,形成内外双层套筒式的平面结构。

  内柱环绕的空间是佛堂,内外柱之间的空间称为外槽,是供朝拜礼佛活动的通道,称为外槽。外槽外面是各层出挑的平坐,外槽内由扶梯可供上下。木塔的实际体积很大,但由于每层都设置向外挑出的平坐与走廊,以及层层飞翘的塔檐,因而没有笨重的感觉。

  木结构建筑并不高大,一般的民宅不过数米,而这座塔高达六十五米,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几千吨木制构件互相咬合构成塔身,不用一颗铁钉。如此精妙绝伦的建筑物,以当时的技术几乎不可能的,一旦把它与龙族组合起来就颇具寻味了。

  分别代表显宗和密宗的26尊佛像被安放于塔内,从第一层高约10米的释迦牟尼佛到第五层的毗卢遮那佛,礼佛者从一层的显宗逐层拜到五层的密宗,完成显密圆通。

  "钟楼已经不对外开放许久了,如此一座宝塔荒废,不禁令人惋惜。寺庙对外声称年久失修,木质的柱子开裂,塔可能有倒塌的危险。其实塔依旧完好无损。"楚子航说。

  "对啊,这座塔到底有什么玄机,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何会有热成像系统捕捉到,明明看不到任何生物的行动踪迹。"施衡拿出手电筒照亮巨大的佛像。

  楚子航的黄金瞳在黑夜里涌动着流光溢彩,施衡也点亮了黄金瞳。

  "根据卫星图像显示,热点重叠在塔正中心"施耐德破风箱般的声音通过无线耳机传来。

  "第一层的塔中心是大约十米高的佛像,根据木塔的结构,每一层中心都供奉佛像"楚子航说。

  "靠近佛像,看看有没有机关。"

  施衡心想,怎么靠近,跳几米高跳到佛像上吗,然后楚子航就真的这么干了。

  混血种的体能被极大的激发出来,他们的弹跳力和羚羊不分伯仲,楚子航轻松地跃到莲花座上。

  施衡嘴角略微抽搐,照理说卡塞尔学院的女生一个个都可以跳起灌篮,但是施衡最拿不出手的就是体能了。

  楚子航看着她,表情上好像写着,"我们就应该近距离观察佛像。"

  作为一个杀胚,他理所当然地执行命令,哪怕听起来很扯淡。

  施衡有点犯怂,这么高,我真的不行啊。莲花底座作为佛像的一部分远看并不高,但在他们面前时,也算是庞然大物了。

  "太高了,跳不上去。"施衡如实说。

  "没事,我抱你上来。"

  长久的沉默,施衡缩了缩脑袋,小声说:"哦……。"

  施衡环顾四周,他们掉落到了一处天然形成的溶洞。

  施衡站起来,水不是很深只到她小腿,周围千姿百态的钟乳石耸立。头顶是挂壁的石笋,她护着头走到高处。

  这是她猛然发现自己手掌被割开过但又愈合,一道细细的疤痕显现在手心。

  庞大的莲花座上的花纹是气势磅礴的龙文,从远处看延展开来的莲花花瓣挡住了底盘的花纹。古老的花纹,像是一株巨树四散的枝叶,叶片和枝条弯曲成无法解读的字符,它们的中心是释迦摩尼,以盘踞的形态把佛像包裹起来。

  施耐德对这一发现喜出望外,让他们用微型摄影机拍摄,并且提醒他们千万不要细看,会产生灵视,精神不受控制。这是珍贵的龙文资料,虽然暂时看来还无法解读,不过对于以文字传递力量的龙族而言,这是珍贵至极的东西。

  复杂的花纹不断地印入眼帘。这些花纹让她想起自己在3E考试中,产生"灵视"时所见的东西,但是复杂程度更甚,树叶攒聚在一起像是一张一张的人脸,分拆开来又确实是消失多年的古文字,沿着佛像逆时针旋转。
  她看到,花纹连在一起时是一张蛇脸人。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用折刀把手掌划开,鲜血滴在龙文上,迅速朝四周蔓延开来。

  佛像其实是个活灵,用最纯净的物质容纳精神,而后作为这里的守卫属于炼金术的伟大成就。高纯度的龙族血液让他打开了门,楚子航和施衡跌入溶洞。

  他们已经失去了和施耐德的联系。

  "我刚刚产生了灵视,把自己手掌割开了。"

  "你的血打开了门,这座塔建在一个地底溶洞上。"

  溶洞里充斥着他们的回音。

  "和尚把它封起来是因为洞察了秘密吗?"

  "肯定是,这里满是人的踪迹,一定不止一个出口的。"

  楚子航想起古川的地形资料,这个溶洞不是天然形成的。

  他们是从最上方坠下的,幸亏地下河救了他们,否则哪怕是混血种的身躯也会摔伤。

  四周火光摇曳,错落林立的石柱石笋造型百态,壮观绮丽。习习凉风吹来,崖壁湿湿的,楚子航和施衡往风口走。

  一路上曲曲折折,阴森可怖,有时广阔的可以容纳十多个人,有时他们只能猫着腰挤过去。

  施衡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洞穴里荡漾始终消散不去,心里更加慌乱,她只是一味的跟着楚子航走。

  她没来由的信任楚子航,她相信只要跟着楚子航走,总会离开这个可怕又美丽的洞穴的。

  如果可以和他葬身在这里也不错啊。

  "你仔细听。"楚子航停下脚步压低声音说。

  隐隐约约的婴儿哭泣声传来,又细又尖。

  施衡睁大了眼睛,她感到山一般的恐惧向她压来。

  他们究竟是找到了出口还是歪打正着跑到了怪物的巢穴,就像两只小羊羔巴巴地跑到狼群里。

  "我们走快点,说不定出口就在前面。"施衡努力地克制,实在不行她也有金刚界。他们也是怪物啊。

  越往前走,声音越明显,它们仿佛在歌唱,又像在哭泣。

  施衡把耳钉往右边扔下,过了很久才听到水声。她不觉倒抽了一口冷气,万一不小心落下,尸骨无存。

  他们侧身小心翼翼地沿着岩壁走,右边是万丈深渊。溶洞奇大无比,地形复杂,有时候壁上有前人留下的火把,有时侯只能抹黑前行。

  那些火把更令他们担心,究竟是谁留下的火把,究竟是谁一直守着这个秘密。

  终于他们登上了最高处。

  "这是一座悬索木桥吗,能走吗?"施衡忧心忡忡。

  "它连接的那头是声音源头的地方,我先走过去,你后来跟上。木桥比较晃,两个人一起走步调不一致,共振大的话会翻。"

  施衡想,他是想自己先探路确定安全吧,但是楚子航不会说什么我保护你之类的话的。

  或许是自己自作多情,一旦喜欢某个人,总会乐此不疲地在他身上寻找优点,过度解读每一个眼神动作,生生的想得出他也喜欢我这个结论。

  她望着楚子航的背影消失在悬索桥上,一路上她一直走在他后面,哪怕前面会有洪水猛兽也不怕。

  桥停止了晃动,看来楚子航走到了,她疾步走上桥,刚走几步就听到了楚子航拔刀的声音。

  眼前是从来没有想象过的恐怖景象,石壁上密密麻麻地挂着巨大玻璃箱。玻璃大概有一米厚,圈养着比钟乳石更加奇形怪状的怪兽。

  彩色的灯光打在壁上,玻璃折射出幽幽光,每一个怪兽的面目都浮现在他们眼前。

  "那些全是死侍,有人把他们养在这里。"

  楚子航拔刀,随时准备搏斗。

  施衡想起了龙类谱系课上学过的,死侍是龙类血统超过临界点的混血种。他们成不了真正的龙,也不能算人,最终丧失神智成为龙类的傀儡。

  四周是此起彼伏的婴儿啼哭声,一声声仿佛杀手扔出的刀片,刺痛施衡的耳膜。
  几十米高的崖壁上挂满了玻璃拼成的方块,他们抬头看,可以看到人形死侍畸变的脚,或者说是爪子。

  依稀可辩脚的形状,但是他们的脚上覆满了青黑色的鳞片,细尖的爪子磨着玻璃板。

  但丁的神曲里,描述了地狱的模样,一共十三层,和沙漏一样,越深的灵魂罪恶越大,中心在耶路撒冷,从上到下逐渐缩小,直到地心,是魔王撒旦掌握漏斗顶端,他们从魔王的尾巴爬过地心,另一面是炼狱。炼狱如同一座高山,在耶路撒冷相对的地球另一面海中,灵魂在这里忏悔涤罪,山分七层象征着七大罪,每上升一层就会消除一种罪过,直到山顶就可以升入天堂。

  施衡想,第一狱是幽冥,关押未受洗礼的婴儿和信奉异教的人。

  我可能来到了这里。在一座庄严的寺庙的地下,溶洞深处,不过没看见阿格隆河。

  第二狱是黑风谷,犯禁忌之爱在这里被黑色狂风卷至空中,不能落地。

  第三狱是暴雨,暴饮暴食的人在这里被刻耳柏洛斯(三头恶犬)撕碎,众罪人以吞食鼠、毒蛇、蟾蜍为食。

  可能要到这里走一遭吧,整天吃这么多。

  第四狱是滚石,犯吝啬罪者和不珍惜食物,大肆浪费的人。贪婪分为无节制挥霍和吝啬,前者被罚搬着巨石从山顶向下;后者被罚搬着巨石从山脚向上,相互碰撞,周而复始。

  我没有很贪婪吧,虽然我有收集癖,买很多衣服包包鞋子,但是我没有浪费啊。

  第五狱是沼泽,漆黑的小溪流下岩石成为沼泽,犯易怒罪者(愤怒分为暴怒和愠怒),前者被罚相互厮打;后者被浸入沼泽之中无法说话。

  我脾气还是很好的。

  第六狱燃烧的坟墓,第七狱三谷,第八狱。。。

  施衡只能强迫自己去回忆,施图借以忘记自己深陷真正的地狱。

  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手上的电子表显示出乱码,一般情况下,这块表都会准确无误的显示出海拔气温气压,甚至在水下两百米处还可以工作。

  她和楚子航交换了一下眼神,她把手表摘下精确地扔进了最近的一处玻璃方块里。一共四块厚玻璃组成,顶端是没有覆盖的。

  手表在空中飞跃,就快要砸进玻璃块的时候,死侍抬手,一爪把表撕成碎片像切一块豆腐一样轻松。

  楚子航咬了咬牙:"这一群死侍不好对付,或许有人刻意把他们驯养成杀人机器。"

  那天雨夜,他在尼伯龙根遇到的死侍和今日的完全不一样。

  死侍和他们的黄金瞳配上缤纷的灯光,画面很超现实主义风格。

  "把他们都解决了吧。"楚子航缓缓的说,语气坚毅像一名军官。

  死侍像察觉了什么似的,朝着他们的面孔更加狰狞,利爪摩擦钢化玻璃配着啼哭声,声音原本令他们头皮发麻,但是肾上腺素大量分泌,黄金瞳闪烁的他们已经忽视一切的存在。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抹杀死侍。

  卡塞尔学院有严格的规定,不许对人类使用言灵,但是遇到完全沦为龙类傀儡的死侍,一律格杀勿论。

  现在网络发达,任何一点风声透露,混血种辛辛苦苦保守了几千年的秘密泄露,后果不堪设想,当今社会都会土崩瓦解。

  施衡拿出了她藏在袖口中的武器,"全灭吗?"

  "一个也不能留,一共有37个目标。"楚子航不放心地瞥了瞥施衡,她已经准备好了行动。

  "把这个炸弹扔进去看看吧。"

  装备部改装的手榴弹,炸死一头野牛都没有压力,对付被龙血强化的死侍绝对没有问题。

  说明书上轻描淡写地写着请在空旷地上使用,那帮疯子一贯的风格,语焉不详。

  施衡又一次扔向了那个劈了她手表的死侍,扔出手的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了动物园里朝猩猩扔香蕉的熊孩子,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去动物园了。

  楚子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一手把施衡护住,爆炸的冲击波伴随玻璃碎片飞舞。

  这哪里是手榴弹,分明是加强版加农炮!玻璃箱被轻而易举地炸碎,那只死侍壮烈牺牲,但是其他钢化玻璃衔接处的钢铁被高温和冲击波影响,死侍察觉到有逃出囚笼的一线生机,他们朝最薄弱处攻击,几只离爆炸处最近的死侍已经从高处跳下。

  楚子航释放了君焰,低沉的吟诵开始,节奏越来越快,演化为高亢的唱颂,所用的时间不过数秒而已。

  原本在空中的死侍还没来得及落地,瞬间被环绕的火焰烧焦,几百度的高温解决了一小部分。

  还有32个死侍,更多的死侍因为君焰释放的高温顺利逃出囚笼。

  施衡释放了属于她的言灵。

  这是不亚于昂热时间零的言灵,由于它的性质太特殊,很难界定它的杀伤力。最完美的防守就是进攻,金刚界就是最完美的防守。

  释放者和她2米之内的同伴都可以在空气中销声匿迹,同时任何生命体都无法进入金刚界的圈子里,他们的身体会出现金刚石一般地防护层。这个稀有的言灵几乎是所有言灵里防守最强的。

  施衡和楚子航跳开闪避了死侍们的攻击,这次落下的是5只。

  低级的生物不具备思考的能力,它们只存在杀戮的本能。死侍站在原地四顾茫然地寻找他们的踪迹。

  一旦他们开始攻击,其他的死侍都会扑过来,楚子航一人敌5个死侍也够呛,带着施衡他不敢轻举妄动。一不小心,那个漂亮又咋呼的小姑娘就香消玉殒了。

  冥照效果可以保持很久,但是金刚石保护层只能支撑3分钟。

  速战速决,在3分钟内有金刚界加持的两位A级临时专员解决这一波死侍不成问题。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死侍快要冲破玻璃屏障了,必须争分夺秒。

  村雨斩开了最近的死侍,这也暴露了目标。其余四只死侍都往楚子航方向扑过去。

  利爪生猛的切割,覆满青色鳞片的怪物可以在顷刻间把猎物撕成碎片。

  楚子航感到身后的死侍跳起,它准备劈开楚子航的头颅。楚子航一个转身,闪过后面的攻击,一刀削去怪物的一条腿。

  一只死侍在爪子接触到楚子航的瞬间顿住了,原本可以轻而易举削开生铁的利刃,竟刺不透人类的肌肤。

  楚子航顺利斩开环绕他的怪物。

  施衡拿出腰间的LCP迷你□□,空枪质量只有200克不到,装备部扩大了口径,在保持轻便隐秘的同时保证了杀伤力与精准度。

  "砰砰。"她两枪解决了刚刚跳出玻璃仓的死侍,她的射击课程一直都是满分。
  还剩26只死侍,君焰不适合在这个溶洞内释放,极有可能他们被火焰给灼烧并且燃烧会消耗大量的氧气。

  施衡支持不了多久了,维持金刚界的钻石涂层需要大量的体能。

  楚子航形如鬼魅一般。没有战术和秩序只存在简单条件反射的死侍,外加遁入无形的言灵加持,杀死侍虽然不轻松但也不是碾压级别的难度。

  逃逸的死侍都被解决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在玻璃里咆哮着。

  楚子航的短袖都被汗水浸湿,但是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感觉就像打了一场势均力敌的篮球赛。

  他想到自己的结局也会和这些怪物一样,不觉皱了皱眉头,他不会允许自己的人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会在变异成死侍之前结束自己的生命,在这之前他要拼命往目标靠近。

  施衡和楚子航背对站着,总算告一段落了,脚下尽是怪物的尸体。施衡踢走了她脚边的手臂,她依旧司空见惯了,刚刚差点踩到头颅摔一跤呢。

  "剩下的怎么解决,可千万不能再炸了呀。"施衡问。

  声音从背后传来:"那边高处的只用装备部的新武器了,我也跳不到那么高。"

  施衡心里嘀咕,杀胚啊你,炸玻璃纯粹是意外,要是知道扔下去会有这样的恶战,她是万万不肯的。居然会有人把它当作战术,是有多想送死。

  施衡坐在一块凸起的石柱上,位置刚刚好,她轻轻一跳就翻过去了。

  血统觉醒以后,她也很少动用言灵,一是戒律的压制,另一是用完言灵以后身体会很虚弱。虽说一会儿就恢复了,但是脑子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糊的感觉很不好受,就好像贫血的人蹲久了猛地站起。

  校医说这种情况会随着对言灵的掌握和身体素质的提高而逐渐减轻的,她也不是很担心。

  她闭上眼睛,听着周围的爆炸声,死侍的啼哭声一点点消失,直到最后一声伴随着玻璃碎裂消逝。

  这么快,可惜她眼睛有点花,又累又渴又饿,要不然她肯定和看电影似的拍手叫好。

  明明生死未卜,自己进了哪个虎穴狼巢都不知道,但是还好不是一个人。

  边上还有一个靠得住的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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