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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方小妖第一卷 【众美怀绕】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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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危临沂
鲁军的反攻
此前,由于韩复榘放弃防务,矶谷师团过黄河后,一路“狂飙突进”,先后轻巧济南、泰安、济宁,先头部队更已到达邹县(今邹城市)。  这时候的矶谷真个是春风拂面,两只手都热得发烫,有一种摸彩票摸什么中什么的感觉。  当华北战场上除了板垣之外,又一颗名叫矶谷的将星冉冉升起的时候,你们千万不要感到奇怪,因为原本就该如此。  矶谷坐在马上,一脸都是“得意的笑”,仿佛自己已经站在了徐州城下。  他并不知道,好运快要结束了,接下来需要面对的,将是一大串麻烦。  第一个大麻烦,是已经退到鲁西南的鲁军又杀回来了。  自从韩复榘下大牢后,孙桐萱接班,继任第3集团军总司令。他是韩复榘的嫡系亲信,因此背后营救老长官最力,可惜韩复榘罪过太大,人缘又太次,实已无可挽救。  救韩不成,却接到了李宗仁的命令,要求鲁军主力设法牵制住矶谷师团。  孙桐萱新官上任,就像59军的李文田那样,虽然上头有一纸任命书,但仍难免要面临着一个如何服众的问题。  孙桐萱便想到了要在韩复榘身上“借光”。  当时韩复榘尚未被明正典刑,孙桐萱让人在军内散布消息,说如果鲁军这回能够成功收复济南,则韩复榘回归有望,否则的话就悬了。  然后他在公开训话时,又大讲韩复榘过去的好处。  的确,韩复榘虽为一介粗人,但治鲁是有一套的,七年时间,山东被他管理得井井有条,鲁人多蒙其惠。当时舆论就把他与山西的阎锡山、广西的李宗仁并提,若全面抗战不起,韩某不失为一个模范省的好长官。  我问你们,想不想“韩主席”回来?  底下官兵齐声应道,当然想。  好,那大家就卖点力气,跟小鬼子干一架,把“韩主席”救回来。
于是,出击行动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拯救韩复榘行动。孙桐萱只稍一动员,便在全军得到了响应,即使有不服他的,表面上也提不出什么反对意见。  其实,依鲁军的实力,据险守住黄河防线乃至济南,或许还有点把握,若回师收复济南,则几乎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孙桐萱对此心知肚明,但是部队退易攻难,不把旗号亮出来,如何收拢军心。  目标要定,哪怕是定得大一点都无妨。  孙桐萱一本正经地告诉部下,要收复济南,必须采取分进合击之法,先分别攻下三座城池,曰:汶上、济宁、兖州,然后合兵进攻济南,则大事必可成就。  他说的这三座城池,其实是连成一线的,均依鲁南大运河为峙。如果说矶谷师团的南下线路是一座走廊,则它们就是走廊边的一道栏杆。  显然,撼动栏杆,是为了让矶谷不能走得那么稳当,这才是李宗仁要孙桐萱做,而后者又能够做得到的。  得令之后,韩复榘昔日旗下勇将展书堂一马当先,率先猛攻汶上。  与我们平常听过的评书演义没有什么不同,抗战时攻打城池一样需要准备云梯,尤其是在缺乏重炮支援的前提下,要想上得城楼,这几乎是唯一办法。  趁着夜半时分,先锋团很快就登了上去,而日军也发现了他们,当然是在离得已经很近的时候。  双方二话不说,白刃格斗。  一部分炮兵因用不着打炮,也和步兵一起参加攻城。一个老兵一手握大刀,一手扔手榴弹,很快腰里的手榴弹就扔光了,而刀也砍断了。  面前还有最后一个鬼子,危急之中,他拿出山东好汉的架势,赤手空拳就把这鬼子揪住,嗨地大叫一声,给扔到城墙下面去了。  由于头部已经受伤,他随后也昏倒在地。  清晨,他被另一名老兵救起,两人从墙角缒绳而下。此时才知道,昨晚一场血战,城头上的日军被全部歼灭,而攻城官兵也尽数倒在城头,基本上是同归于尽。  这两个老兵都受了重伤,一个子弹贯过头部,一个被打穿了下巴,惟均得生还,真是大难不死的好汉。  汶上实际驻扎的是矶谷师团的一个大队,像矶谷师团这样的日军老牌主力,一个大队别说对付一个团,就算与鲁军一个整师相比较,也并不处于下风。  先锋团能上得城头与之鏖战,缘于其大部队当时并未驻守城内,等到后者闻讯赶到并加强城头戒备,展书堂就再没什么机会了。  当天晚上,另一座更大城池的城门楼上再次响起喊杀之声。  汶上是孙桐萱选取的第一个进攻目标,但却不是最主要的目标,孙桐萱最主要的目标是济宁。  汶上是一个大队,它来自于沼田第39联队,而这个联队的主力就在济宁。  显然,攻击济宁的难度,要比汶上整整大上一圈还不止。  经过侦察,孙桐萱发现沼田联队均集中于城外南关,城内只有四五百日军。如果能够抢先入城据守,是足以把沼田联队挡在城外的。  是到了该下本钱的时候了。
孙桐萱将自己一手带出的一个主力师拨出,用于攻济宁,另调两个师监视城外的沼田联队。  攻城先锋,为时同然旅。  俗话说得好,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孙桐萱对济宁志在必守,此时不用自家兄弟,更待何时——时同然和孙桐萱是兄弟,当然是结拜兄弟。  时同然原本有一个里应外合之计,即由便衣队混进城,进行内外夹攻。不料因为展书堂头天偷袭汶上,济宁这里的鬼子也机灵起来,索性来个大门紧闭。  虽然先期已有少数便衣队员进了城,但并未随身携带武器,城内城外再一断联系,就基本失去了内应的作用。  不能智取,只能强攻。  深夜十点,鲁军扛着云梯,在大炮的助威之下,开始攻城。  韩复榘治鲁有不俗政绩,然而和其他的华北巨头,例如阎锡山和宋哲元一样,他在对日战备方面做得很不够,所配山炮,还是中原大战时的陈年旧货,连瞄准具都没有,炮弹也大多因年久潮湿而失效。  这样的炮,哪里轰得破城墙,不过给大家聊以鼓劲而已。  城门楼上的日军算是警醒,却也招架不住城外人多势众,很快,就有9个连进入济宁城内。  可是对时同然来说,最致命的一点是,城门楼上的据点,他始终没能拿得下来。  城门只要还在对方手中,你就始终拿不到掌控这座城池的钥匙。  天亮了,最佳时机一晃而过。  日军增援城门楼,几挺机枪往墙头一架,有多少上去都是白给,攻城行动被迫中止。  危急情况接踵而至:北面,汶上日军增援了过来;南面,沼田联队也向城内进发。  虽然南关附近有2个师在进行牵制,但只是远远地鸣枪放炮,所以沼田联队仍然得以抽出大部兵力入城作战。  城内的9个连孤立无援,战至天黑,全部牺牲殆尽。  时同然在城外也同时陷入了绝境。  孙桐萱投入三个师攻济宁,然而真正渡过运河作战的,却只有时同然这一个旅。  往北去,他们曾经过的木桥已被汶上日军炸毁。往南,别说攻城,要不是城内的9个连支撑一天,沼田联队早就出城来夹攻了。  只有再次过运河往西撤,对岸将有部队渡河来接。  运河只隔几里,可是走不了。  在昔年“岳家将”中,想那杨再兴何等英勇,但人马一旦误陷沼泽,亦被金兵射成棕子一般。  时同然面前就横着这么一座沼泽地,比河还难过。  一旦夜幕消失,日军南北夹击,全旅剩余人马必遭覆灭。  一定要找一条路出去,这条求生之路,它在哪里?  深夜找来附近老农,一问,大喜过望。  果真还有一条少有人知的冷僻小路,只是荒草蔓延,一片泥泞,人还无妨,车马却很难过得去。  时同然绝处逢生,让老农作向导,赶紧率部奔向这条小路。  鲁军重型装备少,人要走,车马也舍不得扔下。于是就地取材,把沿途的荒草割下,填垫在泥泞之上,如此保证了辎重可以得以勉强通过。  拂晓前后,时同然终于到达运河岸边,并安全撤回西岸。  孙桐萱拟攻三城,却一城未得,还损失了2千多兵马,着实让人气闷。当李宗仁来电询问前线战况如何时,他索性报告说鲁军已成功收复了济宁。  消息假到让孙桐萱自己都脸红,可是此时五战区缺的就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更何况是收复失地。所以李宗仁接报后根本就不管真假,立即原样上报,并给予孙桐萱以嘉奖。
孙桐萱吹是吹了点,但得到嘉奖却是应该的。  正是因为鲁军在大运河沿岸发起的主动攻击行动,使矶谷不得不停住脚步,转而调头解决刚刚冒出来的这个大麻烦。
矶谷一停,李宗仁赶紧盯牢南方战场,那里同样风声鹤戾,危机重重。  早在华中方面军主力进攻南京的同时,荻洲第13师团已渡过镇江,到达长江北岸。  如果只看编号,你可能会以为这个第13师团是老牌师团。其实不是,以前老蒋做过二等兵的那个第13师团早就撤掉了,现在的这个和第101师团一样,是一个新编师团。  淞沪会战时,两个新编师团曾经一道作为上海派遣军的增援部队上岸。但是第101师团打到鲜血淋漓,体无完肤。第13师团却还保留了一个好体格,原因就是它一直被作为二线部队使用,老是躲在善通寺第11师团背后,等到善通寺师团实在扛不住时,才会上前应付两下。  淞沪战场,谁也看不上第13师团。等到南京保卫战,中方一侧到处都有漏洞可钻,日军所过之处,几入无人之境,它又摇头摆尾,神气起来。  第13师团师团长为荻洲立兵中将(陆大28期),跟板垣是陆大同期同学。想那板同学一夺南口,再战忻口,三取太原,在北方战场上风光无人可比,成了绝对主力,可自己到头来还是个二线队员,如何肯甘心,自然要抓住机会多立些战功。  荻洲师团过长江的本来目的,是为了达成日人惯用的迂回抄击之术,即从侧面占领安徽滁县,以切断南京守军的后路。  但是这个目的实际并没有达到,因为桂军有一支精锐守在这里。导致滁县迟迟难下。  此前,桂军从广西出发的三支部队,第48军、第7军已先后奉调南下,只留了一个第31军在五战区。  一个军扩成三个军,自然哪个军都得“用白开水稀释”,所以士兵几乎清一色系从民团或农民中征召而来,只有军官才用老兵。  第31军被宝贝一样地放在最后一个,乃至宁愿“钢七军”被调走,都得把它留下,是因为这支部队实际上是新桂军中最厉害的一支。  即使同为新兵,也有优劣之分。当初整编时,第31军系由李宗仁亲自征调遴选,可以说新兵中的好苗子都挑到了这里。  来了之后,新兵们发现,自班长以上,军官全部都是老兵,还不是一般老兵,是经历过北伐的老兵!  新兵是最好的,老兵也是最好的,这支部队能不强吗。所以如果算“钢军”,早就不是第7军了,而是第31军。  执掌第31军的是刘士毅。  桂系将领大多是广西人,惟有刘士毅是个例外,他是江西人。尤为不同的是,桂系诸将,比如廖磊,多为猛张飞类型,只有刘士毅是以智取胜,被称为桂系自白崇禧以下最有头脑的战将。  刘士毅原驻苏北海州,以防日军登陆。在闻知荻洲师团过江,津浦路随时面临被截断的危险后,李宗仁急调刘士毅南下,以扼守滁县。  一个军基本相当于一个师团,但中国军队的一个军往往是难以单独抗衡日本师团的,早在淞沪战场上就是如此。
刘士毅有智,第31军有勇,最好还能来点气。  气很快就来了,却是对手给间接带来的。  淞沪战役后期,日军不断给自己的“鬼子”称号定名,所过之处,真个是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第31军官兵虽未亲见,却能从报纸和难民那里见到听到,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能马上冲上去和对方进行搏杀。  此时有一个广西籍排长归队,这位仁兄原属第48军,在战场上被俘虏了,便谎称自己是炊事兵。正好日军缺挑担子的,便像南京保卫战后期对待粤军军长叶肇那样,让他充任伙夫。  下面的一个见闻,足以令每个人都目眦尽裂。  据这位排长亲眼所见,日军由于后勤不足,竟然会把沿途的老百姓杀掉作食物!  桂军顿时都知道了自己的对手是什么样的东西,那不是人,是变异了的兽。  荻洲师团吃不吃人不知道,但一定杀俘,这是日方纪录上都明确记载的。  和兽兵作战,惟有血拼到底。  众志成城之下,荻洲师团即算再想立头功都不可能,滁县最后拿下了,却是在南京失守一周之后。  刘士毅是在看到死守滁县已无太大意义,才率军撤退,主动让开的。  占领南京后,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一度计划再抽调2个师团,过江后沿津浦路向北继续进攻。  但是这一方案必须经过参谋本部批准。  在淞沪会战结束时,参谋本部曾对立即出兵南京有所保留,不是说不打,而是希望休整补充一下再打,偏偏松井干劲十足,主张不停歇地猛追。  最后南京打下来了,参谋本部击掌相庆,同时也为自己当初的“懦弱胆小”而感到脸红心跳。  看来,淞沪战场的艰难只是一个小意外而已,中国战场还是非常容易搞定的,所有谨慎和小心在这里全无必要。  等到松井把他的方案报上来,参谋本部的人一看全乐了。占领南京,胜利在望,这老头子怎的反而变得如此胆小,津浦路上聚集的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凑一块的杂牌军罢了,淞沪战场上那么多的中央军精锐都被我们打败了,还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  杀鸡焉用斩牛刀,让荻洲师团单独前往,足矣。  古语说得好,骄兵必败,日人如此骄狂,等于提前为自己奠定了落败之基。  上头鼓劲,荻洲也不知深浅,摇晃着颗大脑袋就从滁县出发了。  日军要过淮河,明光是必经之途。  一看地势,刘士毅就心中有数:此地宜守。  明光南部湖沼和丘陵交错,最适宜于进行山地战。  桂军向有“广西猴子”之称,就是说广西部队能吃苦,擅爬山,行动灵活,而山地战更是他们的最大特长。  到了这些地方,荻洲师团的坦克装甲车都抓了瞎,双方只能拼步兵。  刘士毅在明光以南据险防守,层层堵截,限制对方所长,发挥自己优势,使荻洲进退不得,陷入僵局。  荻洲师团虽是个新编师团,但此次出征,松井给他们配备了很强的特种部队,除坦克、轻装甲车外,另有榴弹炮1个联队,加农炮1个大队。  见屡攻不下,荻洲便拟集中重炮轰击。
刘士毅在发现对方这一企图后,马上意识到要吃亏了。  这里不是淞沪战场,第31军的身前背后,左左右右,没有任何一支部队能予以接应。像这样挺着身子挨人炮弹,有多少也等于白给。  好汉不吃眼前亏,刘士毅选择了武术中最精妙的一招。  我闪。  这边荻洲师团已经把炮兵集中好,就准备天一亮,来一声“放”,然后万炮齐轰,眼看着对方丢盔卸甲,狠狈不堪。  天亮了,人却没了,阵地上空空荡荡,除了白费炮弹,日本人什么也没捞着。  可是荻洲仍然十分开心,因为对手“溃退”了嘛,自己可以大模大样地开进明光,并向淮河进发了。  刘士毅在闪的同时,已经暗地定下计策,跟李宗仁一汇报,后者连连称赞:果然妙计。  妙是妙了,但刘士毅既“闪”,淮河正面不能无人防守,用相声术语来说,刘士毅是逗哏的,不给他配一个捧哏的可不行。  可是让谁上呢。  现在五战区的所有部队,可谓没有最好,只有最差。  也不用多挑,反正就那么几位,李宗仁很快就看中了于学忠。  于学忠打仗,虽不能归入上乘,但毕竟是正规军,而且装备不错,所辖第51军是东北军中武器最精良的部队。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就让他上吧。  不过于学忠正防守青岛,没法脱身。  抽调于学忠,实际就是逼着你做出一个选择:守青岛,还是守淮河。  青岛守军,除须防备板垣师团的冲击外,还得提防日本海军陆战队的登陆。显然,光靠于学忠是守不住青岛的,而处于东西夹击之下的青岛,也只不过是一座四面楚歌的孤城,如何可守。  相对而言,守淮最有把握,因为旁边尚有刘士毅蹲在暗处,附近援军也正迅速赶来。  只能弃卒保车,弃青岛,保淮河。  于学忠飞赴淮河,将荻洲阻于对岸。  荻洲师团虽配备了专门的渡河和架桥部队,但要在枪林弹雨之中,搭一座可供万人包括那些坦克大炮通过的浮桥也并非易事,所以不得不放慢进攻速度。 &
内讧  整个津浦线战场,李宗仁就像是一人在同三人下棋,趁着矶谷、荻洲二位在棋盘前皱着眉头想招,他赶紧掉转屁股,料理第三位,也是最厉害的日方顶尖选手:板垣。  这时的板垣却连南下都顾不上,他正在跟海军大吵大闹。  日本海陆军内部大致有一个分界线,即北边归陆军,南边归海军。按照这一“惯例”,北方战场应该没海军什么事,但海军的军舰一天到晚在青岛海面上转悠,若不是突然爆发淞沪战役,他们早就想在青岛实现登陆了。  在淞沪战役上,海军先点火,但陆军却像当年的“一二八”会战那样,后来居上,风头完全压过了海军。这次进攻青岛,参谋本部就想到,与其让对方抢先,不如打声招呼,大家一齐上。  军令部开始没说什么,但在得到一个报告后,不干了。  报告是第4舰队送上来的,据他们说,于学忠的东北军已经调到南边去了,青岛几乎等同于一座空城。  一座空城,第4舰队一家就能搞定,为什么还要等他们陆军。  板垣师团?离青岛还远得很哩。  最后这句话倒不假,因为要给韩复榘时间考虑“独立”,矶谷过黄河就晚了,板垣则更晚。
军令部一听青岛是这样一种状况,马上就动了心,再不顾及和参谋本部的所谓“君子协定”了。  那你们赶快登陆,拿下青岛,算首功一件。  第4舰队照此办理,两天之后果然如愿以偿地占领了青岛。  当然不是海军陆战队如何了得,而是登陆时没有遇到过什么大的抵抗。  在青岛站好最后一班岗的,是青岛市长沈鸿烈。这个沈鸿烈,就是中苏三江口水战中的那位东北海军“能将”。在于学忠调走后,他手上仅掌握着2千海军陆战队。  沈市长很识时务,知道靠这2千人,无论如何都无法逞能。按照李宗仁的部署,在日本海军登陆时,他只是象征性地抵挡了一下,就收拢人马撤向下一防线。  撤归撤,可绝不让你们好受。  直到第4舰队登陆后,他们才发现,日本在青岛价值2亿多日元的几十所重要工厂已全部被毁,同时胶济线上的铁路和公路也遭到了破坏。  工厂被炸也就算了,那铁路公路你不能看着啊,得去修一修,因为板垣师团马上就要打那儿过了。  但是海军睬都不睬,自当年的一二八会战起,他们就没靠自己本事真正占过几座重要城市,现在得了青岛,欢庆“胜利”还来不及,理你?板垣算哪根葱。  板垣师团一路上步履维艰,那路别说坦克战车,连人都不太好走,所以他们是在海军登陆一个多星期后才到达青岛的。  等板垣到青岛一看,海军竟然连招呼都打一声,提前吃了独食,顿时大怒。  更让板垣火大的是,第4舰队占了青岛之后,似乎这里已经全归他们了,陆军连碰都不能碰,所过之处,到处都张贴着“海军管理”的纸条。  你总得让我们有吃饭睡觉的地方吧?  第4舰队翻了个白眼,要不你们就睡大街上吧,那里不属海军管理。  板垣脸都绿了。作为北方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名将,谁能不给他板垣三分薄面,这口恶气如何忍得。  这时的板垣不是没事做,有一大堆正事正等着他去处理,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南下与矶谷做配合,会攻徐州。可人家板垣也是有血性的人,要不怎么说“板垣之胆”呢。  徐州晚一点攻都无所谓,还会拿不下来吗,倒是这个海军太可恶了,我偏不南下,就要在青岛和他争个短长。  让我睡大街,老娘跟你们拼了。  板垣层层“上访”,状子首先就递到了第2军司令部,西尾寿造闻讯,顿时对海军大为不满。  说好一起干的,又临时变卦,这帮人怎么老是这样贼兮兮的。现在就算不能五五分成,三七开也是要的,海军一定要让出一部分防区给我们第2军。  第4舰队哪里愿意,我们卖力气打下来的,凭什么要分给你们?  西尾不肯罢休,又把状告到了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板垣师团是华北方面军直辖主力,等同于亲儿子一般,寺内寿一当然也不舍得自己亲儿子受委屈。  告诉你们,板垣君是名将,汝辈何德何能,敢对之侮辱孰甚?!  寺内虽然身为大将,日本陆军在华北战场的最高军事首领,但第4舰队同样不给面子,根本不愿作出丝毫让步。  事情闹到最高层,只好由双方老大——参谋本部和军令部直接协商,后者总算答应让第4舰队抬一抬屁股,挪出点地儿给第2军。  因为这么一吵,板垣南下的时间就被拖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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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根到底,时间是不能等人的,日本首相近卫文磨对此犹有感触。  自从让陶德曼给中国政府带去“靖和条件”之后,他可一直在等着回音呢。  可是等啊等,转眼半个月过去了,中方仍然无声无息,好象完全忘记了有这么一码子事。  最后两天,近卫真有度日如年之感,他甚至疑心对方是不是日历表出了问题。  事到如今,也不要管什么矜持不矜持了。近卫把陶德曼请来,让后者给中方再送一份拟好的最后通牒,其实就是提醒一下:喂,还有两天啦!  无人作答。  直到
1月15日下午4点,中国外交部才由陶德曼转来了答复。  一看这份答复,近卫差点一口气没接得上来。  在答复上,中方并没有明确拒绝“靖和条件”,而是说这些条件的内容“过于广泛”,我们都看得云里雾里,能不能弄个更详细和具体的解释先。  这样还不具体,我一二三四五,已经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难道你们连“承认伪满”、“对日赔款”这几个字都看不懂?  近卫就是再傻,也知道对方在使拖延战术了。  好哇,死到临头,还跟我玩这一招。  近卫咬牙切齿,你不仁,我不义,既然你们“毫无任何诚意”,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立即停止谈判,不谈了!  让近卫没想到的是,在当天政府与军方召开的联络会议上,他的主张却遭到了反对。而反对者不是别人,正是参谋次长多田骏。  多田骏顾虑的,自然还是对苏美备战那档子“经国大业”。  虽然老蒋的表现很调皮,但你不跟他谈,又跟谁谈,现在投入中国的兵力这么多,实在是够危险,所以还是得抓住时机继续谈,早谈早超生。  近卫没有出现在联络会议上,代表他意见的是外相广田弘毅与陆相杉山元。这二位属于“停止谈判”派,而多田骏则是“继续谈判”派,二派你来我往,各不相让。  大家喉咙大小,声量高低,历来都是要以军队的脸色为唯一标准的,前线军队就是日本的火车头,“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本来参谋本部是陆军的娘家,可是多田骏次长如此表现,哪还有一点娘家人的样子。  现在能够代表陆军的是杉山元,他才是强势的一方,而多田骏则变成了“理屈词穷”的弱者一方。  吵到脸红耳赤之时,杉山元劲头上来了,拍着桌子威胁说要内阁总辞职,大家都不干了。  多田骏脸色煞白。  别别,顺了你们还不行,意见我保留,声明你们照发。  1月16日,即在收到中方答复的第二天,近卫召集御前会议,并根据会议决定发表了一份声明。  在声明中,近卫气呼呼地说,即使攻陷南京之后,我们依然给了中国政府以“最后考虑之机会”,可是这个政府居然不领情,还要“策动抗战”,太可恶了。  所以,从今天起,我们将“不以国民政府作为对手”!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以后再不承认你是代表中国的政府了,当然也不会再和你搞什么正式谈判。
1月18日,日本召回驻华大使,中国也依例召回驻日大使,两国外交关系自此完结。  哗啦一声,近卫把大门给紧紧关上了。这是一个让他自己,包括日本军政各界都后悔了很多年的决定,不过当时他们的那股劲头和神情,就跟过去松冈洋右宣布退出国联一样。  也许还不能这样打比方,松冈宣布退出国联时,心里多少还有些后怕和无奈,同时日本国内也有争议之声。但近卫发布的这篇声明,你却完全可以认为是一曲他们为自己奏响的胜利凯歌。  日本关上和谈大门,让国民党内的很多人都惊慌失措,特别是以汪精卫为首的“低调俱乐部”,可是老蒋却并不这么认为。  在日记中,他曾用不小的篇幅笑话自己的对手:打不过早点撤嘛,为什么要不好意思,故意藏着掖着,那样不难受么(“盍不早日觉悟,明言撤兵为计也”)。  如果你不看一下日期,一定以为是45年抗战胜利前后的事。  我告诉你,此时是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1月,日军占有压倒性优势,而中国处境艰难,在国际上几乎孤立无援的时候。  在1938年,和既不能,战又很难的,是中国。  在最难熬的日子里,老蒋也用上了鲁迅提及过的一个国粹,那就是阿Q精神胜利法。  在他看来,日本否认国民政府,日军一路推进,都属“外强中干”之举。这些不过是“倭夷”想向我求和,遭到我的拒绝后做出的“进退维谷之丑态”。  信不信随你,反正我自己信就行了。  我们并没有输,仗还有的打,即将开始的台儿庄战役只是一个开端。  
与老蒋相比,老李亦可算得上是一个有胆色的军人。  在矶谷占领邹县后,老蒋开始考虑五战区长官部搬迁的问题,因为邹县距离徐州,才不过200多里路,实在太近了,万一矶谷一个不防直接杀进徐州,李宗仁即可能因撤退不及而战死或被俘。  战场之上,无论是胜是败,最高指挥官往往是需要保护的第一资源。这个道理,就跟咱们下象棋,失一卒甚至弃一车都可在所不惜,唯独不能被人家“将军”,“将”被擒,则满盘皆输。  南京保卫战,在感到南京可能难以守住时,老蒋安排唐生智先行撤离,皆属此例。  对于长官部迁往哪里,老蒋在河南和安徽各指定了一个地点,让老李任择其一。  李宗仁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己不能离开徐州。  徐州是津浦线上的交通和电讯中心,电话网络可密布到前线各个主要区域,有什么命令,马上就可以下达过去,而前方有任何情况,长官部也能立即作出反应。  假如搬到另外那两个地点去,电话是根本不用指望了,前后联络只能靠收发电报。电报这东西哪里有电话好使呢,我发过去,你得等一会,你发过来,同样得耗上半天,要是碰上军情紧急,岂不要了命。  何况大战在即,徐州市民早就跑得净光,偌大一座城市,已“形同死城”一般。如果大家知道长官部也搬走了,全军士气将更受打击,直至不可收拾,那还如何有效指挥。
李宗仁不想搬,也不能搬,但驻徐州的各军政机关都听到了风声,“人心思迁”,甚至长官部也有人巴巴地过来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问得多了,李宗仁感到必须摆一个样子出来,不然没人能够安心。  他成立了“设营小组”,前往察看两个拟搬迁地点的情况,回来后再向他汇报。  老李听取汇报后,拿一支铅笔,这里划一块,那里涂一块,说是要分配各机关驻地,但是划来涂去,如何分配总是决定不下来。  中国的事情,随便起来可以很随便,认真起来足以没完没了。鸡毛蒜皮这么一搅和,半个月都过去了,还是没搬,而徐州的政府人员却觉得自己一直是处在“搬迁中”,所以并没有怨言。随着战场形势越来越紧张,大家伙忙于筹划军事,搬迁一事也就不了而了之,既没人想起,也无人过问了。  前线虽然危急,但大本营却不能慌乱,在这一点上,李宗仁和唐生智都想到了一块。  每天早上或者午后,老李都要骑上一匹青骢马,到徐州的大街上去溜上一圈,用意就是告诉大伙,少要担心,休要害怕,主帅在此,徐州可安。  “闲庭信步”这一套毕竟都是做给普通军民看的,徐州能不能守住,还得看实力的较量。  
在津浦线的三个日方选手中,板垣无疑名气最大。  他虽曾在忻口会战中和陈长捷战了个平手,但随后即托香月的暗中帮忙,仅用一天时间,即从以擅于守城闻名的傅作义手里拿下太原,一时声名大躁,以致日本军界无人不晓板垣和他的“钢军”,俨然已是华北最大牌的日军主力。  忻口会战,板垣师团在血拼中损失不小,尽管马上进行了休整补充,而且以前分拆的部队都返还了建制。然而丧元气的东西不是立刻就能补得过来的,这也为后来的临沂之战埋下了伏笔。  话是这么说,可是举目四顾,能与板垣一较短长的国内战将,仍然渺不可寻
趁着板垣在青岛跟海军打官司,李宗仁急寻战将——不是一定能与板垣较量,而是只要应付得了场面就行。  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可是五战区别说大将,连牙将偏将都寥寥无几,一眼扫过去,几乎全是磕了巴碜的主。  韩德勤立于帐下,用手朝自己一指:长官叫我?  老李一咧嘴,赶紧转移视线。  五战区部队,韩德勤垫底,所部由江苏保安队改编而成,本来就不是正规军,虽然换了马甲,但也只是门面好看一些而已。  保安队肯定不行,还有没有稍微顺眼一些的。  一旁幕僚提醒:长官您就别横扒竖拉,挑三拣四了,一共就剩下两位,非此即彼。  一位是东北军缪澄流。  东北军战斗力一般,但一般里面还分上中下,于学忠算是一般里面上等的,缪澄流只能排在中下——早在长城抗战时,这位仁兄打仗时那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就让人目不忍睹了。  老李叹了口气。也许缪澄流会比韩德勤强些,却哪里是板垣的对手。  那就只能用最后一位了。  最后的这位战将,是庞炳勋。  庞炳勋是一员老将,“老”是年纪很老的老。
这一年,他已近60岁,大概整个老西北军出身的将领,尚在军中的按个数,没比他年纪更大的了。  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能在军队里面任职,不退不休,庞瘸子能混也是真的,所以人送外号“军中不倒翁”,而且他的军职也颇能给人以假象:他是军团长,比军长还大哩。  不过能升到这个职务,绝不是庞炳勋的军功有多高,纯粹还是年纪太大的缘故,没人好意思再指挥他,就索性让他独门独户,指挥一个“军团”。  所谓的庞军团,更是搞笑,并不是什么新成立的军团,只不过还是长城抗战时的那5个步兵团凑一块罢了。  以前的李宗仁“常在江南,少来华北”,对老西北军的这些人不熟,到五战区走马上任,才与庞炳勋首次谋面。  这一见面,差点把李宗仁也闹了个大红脸。  在庞炳勋面前,他只能称为小李,人家才是老庞哩。旧军队讲究礼数,年纪小的指挥年纪大的,总让人觉得尴尬。  小李只好先跟老庞打声招呼:论年纪和资历,你是大哥,我是小弟,你大我小,本不该我来指挥你,但为了抗战,只好将就一下了。  客气完了,得来实质的。  李宗仁问庞炳勋,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助解决的。  老话说得好,冷庙烧香。五战区一共就这么几个战将,要想别人常来庙里给你烧香,当然要先显示“菩萨的灵验”,帮人家实现几个愿望。  庞炳勋的第一个愿望,是希望不要裁他的兵。  按照编制序列,庞炳勋有一个特务团超编了,统帅部要求其“归并”。所谓归并,就是并到另外四个团里面去,而给的粮饷也是照四个团发的。  问题在于,庞炳勋的每个团人数都是足额的,僧多粥少,平均下来大家就都吃不饱了。  如果庞炳勋不肯“归并”,那就只能遣散特务团,否则将面临全部停发粮饷的处分。  李宗仁听罢,说这样裁兵确实不公,一定替你“力争此事”。  还有吗?  庞炳勋的第二个愿望,是补充枪支弹药。  李宗仁也点了头。  第一个愿望很快就帮庞炳勋实现了。其实说难不难,也就是李宗仁向上面打声招呼的事。  不过保留一个团的编制,连战区司令长官都亲自开了口,谁会驳这个面子呢。  实现第二个愿望也蛮简单。五战区集结的部队本就有限,人头少,分果果就容易。更何况庞炳勋家徒四壁,从没奢望过补给坦克大炮,能给些打得响的机步枪和子弹就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庞炳勋见“李菩萨”如此灵验,一时间感激涕零。  山不在高,能让人猫着就行,看来这回在五战区的确是投对了庙,烧对了香。  庞炳勋向李宗仁誓言,五战区若有差遣,自己绝不保存实力,一定同鬼子拼到底。  很快就轮到还愿的时候了,李宗仁把庞炳勋调至临沂,后者欣然领命,并由此创造出光照其一生的经典。  我们也许要问,一个年逾花甲的老爷爷带着5个团的小朋友,敢与号称“大日本皇军中最优秀的板垣师团”叫阵,凭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又与另外一个问题有关。  那就是,在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国内军界,庞炳勋是如何混成“不倒翁”的。要知道,在老西北军的支脉里面,无论是枪杆子还是地盘,庞炳勋都小到几乎可忽略不计,别说和宋哲元、韩复榘比,连石友三都不如。  这样的小鱼小虾,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大块头给吃掉,这样的事过去曾不胜枚举。那么,老庞长寿的秘诀到底在哪里呢。  除了他对上处事圆滑,从不得罪人以外,对下知疼知热,能得众心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方面。  战场之上,欺软怕硬几乎是一个通行的规则。从老西北军时代开始,仗打了一场又一场,庞炳勋几乎场场成为对方痛击的首要目标,也因此经常被冲得稀里哗啦。  可说来也怪,被“冲”了这么多次后,庞炳勋所部点来点去,还是那么多人。  大家渐渐发现,庞炳勋的兵跟他老人家放出的鸽子一样,会自己飞回来。  在被冲散或吃败仗时,这些人或被俘虏,或被收编。但只要得到机会,一准会“潜返归队”,有时还能给这个穷得要命的破家带回一两杆枪呢。  如此恋旧,就缘于老庞对自己的子弟兵确实是好,真的跟老爷爷待儿孙一个样。  当兵的也有心肝,你对他们好,他们是记在心里的。所以即使瘸子落难时,也没人嫌贫爱富,另觅高枝。  粗看庞军团,确实寒碜,但如果了解这些秘密,你就会知道,这其实是一支很有凝聚力的团队。  打仗的时候,凝聚力就等于战斗力。  可惜这个世上,人们往往更注重衣着外表。长城抗战时,尽管庞炳勋和他的庞军团报名踊跃,可谁也不认为他们能打仗,结果被放到一个不知名的角落,从头到尾也没派上什么大用场。  李宗仁要用庞炳勋,并不完全是慧眼识珠,更多的原因是他没有第二个选择。要是你此时把薛岳、胡宗南、王耀武这些人交老李指挥,他疯了,非要用“庞老爷爷”不行。  庞炳勋在临沂安营扎寨,这时他接到李宗仁命令,要求首先派兵援救莒县。  老庞得到的情报是,来犯莒县之敌并非板垣师团,而是一股伪军。  想想伪军作战力有限,加上在临沂打造深沟高垒要紧,因此庞炳勋只抽出了2个团,由旅长朱家麟率领,驰援莒县。  他没有想到,来者并非什么伪军,而是货真价实的板垣师团,不过是先头部队——片野第21联队。  
“刘司令”
在朱家麟赴援之前,防守莒县的是一支游击队,指挥官是著名的“刘司令”刘震东。  刘震东是山东本地人,出身木匠,据说会一手雕工绝活,尤其擅长桃核微雕,也就是在小桃核上刻各种各样的人物肖像。  当年很多山东人都会去东北谋生,俗称“闯关东”。刘震东就在闯关东的过程中,因为一手雕刻手艺,而被奉军留在军中做了文书,自此一发不可收拾,竟逐步做到东北军的少将旅长。  “九一八”之后,刘震东的角色发生变换。正规军的行列里已经渐渐看不到他了,东北义勇军、抗日同盟军的将帅名录上,则屡有其大名。基本上是哪里能抗日,他就奔哪去,正规军干不了,哪怕凑一群人,拉开架势也得干。
其实那时他家里已经很有钱,就算什么都不干在家享享清福也可以。但是他说,没有国就没有家,国难当头,还是应该先国后家。  全面抗战爆发,他在南京四处奔走,要求拉队伍抗日,最后弄到了一个五战区游击纵队司令的委任状。  “游击纵队”有了,不过是个皮包公司,“司令”是个光杆,还得自己去招兵买马。  于是他索性回到家乡,把家产变卖一空,然后招募了一支游击队。  在成立大会上,刘司令语惊四座。  他说,我以前在东北军,人家都说我好色,前前后后讨了五个老婆,这个我承认,可是尽管好色,但我爱国,你们大家都看好,我刘某打小日本绝不含糊。  刘震东属于五战区,但他的“游击纵队”还远不如韩德勤的保安队,连枪支都很少,许多人用的还是“冷兵器”:肩背大砍刀,手拿红缨枪。  李宗仁那时可怜兮兮,凡是来的人他都要,可是也从没设想过刘震东真能帮他打什么仗,只是当当“啦啦队”,助助声势而已。  他发给刘震东的“军需物资”倒也与“啦啦队”相匹配:每人数枚手榴弹,一只吃饭用的军用饭盒。  然而,小人物有时也能派大用场。  在朱家麟驰援莒县之前,这座城池已沦为空城一座,正是刘震东奉命先入城担任了守军。  刘震东把游击队往城楼上一撒,不料城楼很长,游击队员很少,竟然平均一百米才摊到一个队员。  看着这幅情景,刘震东自己也乐了:我们这是在跟鬼子玩空城计吗(“是乃空计一计也”)?  就在这时,朱家麟率一个团先行赶到。由于路上走得急,部队都还没吃饭,而且个个疲乏至极。朱家麟便同刘震东商量,能否让游击队在前面暂且负责警戒,等吃完饭后两边再交接守城防务。  刘司令是豪爽之人,当即应允。不料回来后,游击队参谋长却提出,还是把队伍撤出城外,“到日寇背后去进行扰袭”。  说实话,所谓“背后扰袭”云云,都是扯蛋。你守在城头上居高临下守城都吃力,还“扰袭”,真当片野联队是伪军了吧?  话不能说得那么明,参谋长隐含的意思其实就是,咱们打正规战根本不是这块材料,还是避到一边,远远地放两记冷枪算了。  刘震东已经答应了朱家麟,临时又变卦,光面子上就下不去,因此很不高兴地回了一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怕死何谈抗日!  游击队内部争吵不休,有人便叫来了朱家麟,经后者提议,决定共同守城,并由刘震东担任城防总指挥。  如果真的推选总指挥,应该是朱家麟才是,刘震东也知道对方在激励他,遂当众誓言:我们要与莒县共存亡。  片野联队乘着汽车来了。  还隔得老远,但游击队毕竟是游击队,没有什么打仗的经验,看到之后马上又扔手榴弹又射击,鬼子没打着,不过倒是给后面的正规军报了信。  朱家麟知道游击队守不了城,听到枪声,立刻放下碗筷,与游击队紧急换防。  日军攻城,同样只能采用中世纪打法,搬梯子上去。经过一番冲击后,十几个鬼子端着一挺机枪,从梯子上钻进了城楼。  朱家麟急忙上前封堵,短兵相接处不惜肉搏拼剌,在连营长都一死一伤后,硬是把这些鬼子兵都挑死在了城头上。  城上已经换防,基本都是正规军,但却有三个游击队的还在上面。
刘司令变成了刘总指挥,他认为他不能下,所以带着一个随从副官始终立于城墙上。说是总指挥,当然也指挥不了正规军,只是往来奔跑,指点日军的突破区域和路线。  另一个则是参谋长。虽然他与刘震东发生争执,却也是为游击队的前途命运着想,刘震东不下,他也不肯下来,一直跟在后面,不时提醒刘司令注意隐蔽。  就在跑动过程中,一颗迫击炮弹落在城头,刘震东倒在地上,以身殉职。  从流落民间的木匠艺人,到正规军队的少将旅长,从家财万贯,到毁家纾难,刘震东的一生堪称跌宕起伏,也是那个时代无数勇者的一个典型写照。  人孰无死,唯生命精彩与否。  片野联队见从正面难已攻破城池,即从城外迂回包围。  然而庞军团确实训练有素,朱家麟只带了一个团进莒县,另一个团则被他放在城外进行策应。此时见片野联队攻上来,该团马上吹响冲锋号,猛打猛冲,竟然拼掉了日军一个中队,片野联队被杀得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首轮挫败,皆因过于骄狂和大意之故,片野联队下定神后,渐渐显露出其作战的凶横和狡黠。  第二天,他们在攻城时打打停停,似乎兵力已有所不足。  但这只是假象,一松之后,跟着就是一紧,第三天拂晓,开始集中重兵向东城偷袭。  东城是莒县县大队负责防守的,县大队的战斗力也就比刘震东的游击队稍强一点,片野联队早就发现此处是城池最薄弱的地方。  东城被突破之后,日军蜂拥进入城内。  城内作战的团长仍想死拼,亲率预备队与之进行巷战。但旅长朱家麟看到败局已定,果断下令撤兵。  片野联队在攻城的同时,还派出一股人马从外面堵门,企图将守军关在城内。幸好城外的步兵团眼疾手快,迅速掩杀过来,在将其击退后,方将大伙接出了城。  
空中奇袭战
就在五天前,武汉上空爆发了继南京失守后的第一次大空战。  依靠购买苏联飞机,中国能用于作战的飞机又恢复到了217架,其中战斗机有159架,已接近于七七事变以前的数量。  飞机可以买到,优秀飞行员却买不来。日机开始空袭武汉三镇时,几入无人之境,高射炮既打不着,咱们这边出击的飞机也不是人家对手。  这样不行,得把第一主力派过来。  如今的空军头牌,仍然是四大队,新任大队长是李桂丹。  四大队驻扎在湖北樊城机场,空军副总指挥毛邦初亲至樊城,把四大队带回了汉口。  第二天,也就是2月18日,汽笛长鸣,日本海军航空队来了,李桂丹率部出击。  这一战,四大队宝刀依旧不老,一口气干掉13架日机,仅李桂丹一人就击落3架。但中方也蒙受了损失,有5架飞机被击毁。  牺牲的5名飞行员中,排在首位的即为大队长李桂丹,他和已逝的高志航、刘粹刚一样,都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至此,正选的四大天王无一幸存者。  另外一人当时在空军中也很有名,这就是被誉为“夜猫”的中队长吕基淳,能得到这个浑号,缘于其擅长夜袭。  飞机损失就损失掉了,毕竟还可以再买,最让人痛惜的是空军精英的牺牲,所以这事很让人生气。  五天之后,莒县失守。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得给小鬼子一点厉害瞧瞧了。
这一天,是2月23日,苏联红军建军20周年纪念日。当天,中苏联合空军出发了。这是一次非常秘密的军事行动,事前,参加行动的飞行员大多一无所知,只有蒋氏夫妇和空军高层的极少几个人清楚内幕。  原计划派出两批飞机,一批是驻南昌的中苏混合机队,另一批是驻汉口的波留宁大队。  包括机场指挥官在内,都是奉令调派飞机,他们同样不知道这些飞机要飞向哪里,去执行什么任务。  可是有一个细节,他们都注意到了。  那就是出发的全部是轰炸机,没有一架是战斗机。  苏联轰炸机的速度很快,航程也有够远,缺点是自卫能力薄弱。通常情况下,没有战斗机护航是很危险的。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袭击目标距离之远可能远超人们的想像,以致于战斗机都无法跟随。  果然太远。由于领航员计算出现偏差,偏离预定航向,结果从南昌起飞的那一批燃料耗尽,最终没能到达目的地。  只剩下了波留宁大队。  大队长波留宁当然知道要飞向哪里。他是苏联空军英雄,具有丰富的飞行经验和超人的意志力,一直在飞行编队前带路。  在半路上,其他苏联飞行员才知道自己的任务:他们要飞往台湾,那里有鹿屋航空队的专用机场——台北松山机场。  没错,这就是波留宁大队要轰炸的目标。  制定此次绝密行动,是因为老蒋刚刚得到了一个重要情报,即日本刚刚从德国和意大利进口了一批飞机,已经运抵松山机场。  几个月前,木更津航空队袭击周家口,不仅把第一次援助我们的苏联飞机炸毁大半,还导致“空军天神”高志航罹难。这笔债,也始终让人耿耿于怀,现在是到催他们还债的时候了。  高度保密,是因为绝不能泄密。航程这么远,假如被日机发现或拦截,所有出击飞机将注定全军覆没,尸骨无存。  对付山高路远,波留宁的办法是全队沿5500米高空直线飞行,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节约燃料。  如此一来,燃料是用得少了。但由于飞机内未配置供氧设备,驾驶飞机的人就必须忍受高空缺氧的折磨,这些苏联飞行员咬牙苦撑,有人因此反应都变得迟钝了,只是机械地往前飞行。  好样儿的波留宁大队,他们就这样硬挺着到达了台北海峡。波留宁一声令下,机群降到2000米高度,这才让大伙好受一些。  很快,逼近台北,飞行编队重新拉到4000米上空。  为迷惑对手,波留宁大队故意做了一个假动作。他们先朝台湾以北飞,然后急速转弯,向松山机场俯冲过来。  280颗炸弹先后落在地面,那是怎样的一种能量。  松山机场一片火海,日军地面人员尚处在惊魂未定之中,波留宁大队已经飞走了。  对于日本海军航空队来说,损失不是一点点。总计12架德国进口飞机和3座机库被毁,可供使用三年的航空燃料付之一炬,松山机场更是整整一个月都无法重新投入使用。  你嘴巴别张得那么老大,还债而已,没什么好觉得冤枉的。
消息传到东京,日本军界一片哗然。他们并不知道此次空袭的主体是苏联志愿空军,还以为是中国空军又复苏过来了。  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此次空袭,当中国飞机飞临台北上空时,竟然毫无任何征兆,以至于他们的战斗机和高射炮都没派上用场,成了纯粹的摆设。  这打的是哪路迷踪拳?  当初进口苏联飞机,老蒋一看机身就皱起了眉头。因为苏联制造一般不讲究外观,那飞机造得着实难看,跟以前美国的霍克、雪腊克简直没法比。  对于飞机性能,老蒋基本是个外行。一旁的内行专家陈纳德给出了权威意见,他没有偏袒本国,而是替苏联飞机说了句公道话,那就是各有所长。  比如苏联轰炸机就是如此。它的缺点是负荷小,装不了大个头的重磅炸弹,不过又有一个非常大的优点,那就是制造工艺上有特别之处。  一般的轰炸机,发动机的废气排气管都是朝着机翼下方的,可苏联轰炸机的排气管是朝着机翼上方翘起来的。  这有一个什么好处呢,就是当它飞到一定高度时,其发动机的声音是很难被地面捕捉到的。  波留宁大队从高空俯冲而下,所以才能来无踪,去无影。  海军航空队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一点,可是又得有所交待。在对外广播上,索性将之归结为:中国空军不知从哪里掌握到了一个高新技术,他们的轰炸机不仅隐形,而且还无噪音。  日本人向来是不肯吃亏的,尤其是眼看着已经被自己“打败”的中国军队,竟然还敢太岁爷头上动土,玩起远程空袭来了,这个脸无论如何得给找回来。  
苏联志愿空军前脚刚走,板垣后脚就打算出征了。  还没等他穿上征袍,大帐之内早有一将抢身上前。  下面是一句老评书中的经典道白:杀鸡焉用斩牛刀,有事末将服其劳,南下之役,交给在下操办即可。  细看时,却是旅团长坂本顺少将。  坂本从板垣得领得兵符令箭,即率坂本第21旅团南下。在莒县会合片野联队后,他随即尾追朱家麟旅,这一追,就追到了位于临沂东北的前沿阵地——汤头镇。  防守汤头的是庞炳勋派出的第三个团。  庞军团也算真人不露相,板垣师团的主力旅团是什么样的实力,即使是中央军精锐,一般也要以师甚至军为单位才能与之对阵,但汤头的这一个团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就把坂本顺旅团给生生顶在那里了。  在坂本顺旅团南下的同时,一支特遣小分队悄悄地进入了蒙阴。  徐州外围战场,矶谷自西,板垣自东,两边都是平原,唯中间是山区,也就是著名的沂蒙山区,而蒙阴即为沂蒙山区之腹地。  蒙阴有一条马路可直通临沂,就是这条路,成了板垣耍偷袭战术的好所在。  庞炳勋眼观六路,发现后,马上把第四个团派了过去。  这个团就是老庞向李宗仁求情保下来的那个团,号为特务团,又称补充团。  在《亮剑》里面,有一支日军特种兵,板垣组织的特遣小分队大致就属于这一类型,只不过没有电视上表现得那么玄乎而已。
既然是想偷着揩油,人数就不会多,共有百余人,且缺乏重武器,仅带了一挺重机枪和一门小炮。与之相比,庞炳勋的补充团却并不比李云龙的独立团来得逊色。双方一交火,特遣小分队就知道不是对手,赶紧撒开腿就溜。  补充团到山里来打猎,总得带点什么回去,所以哪里肯舍,跟着便撵。  鬼子特种兵们拔足狂奔,跑到一个寨子里,膨地就把门给关上了。  补充团围着山寨猛攻,却不料飞来日机,把一位营长都给炸死在寨外。  虽然未攻破寨子,且遭受损失,但补充团也有收获。  有的士兵在爬寨墙时,捡到一只从飞机上扔下的袋子。袋子当然是送给特遣小分队的,未料阴差阳错,落到咱们手里。  补充团里有会日文的文书,拿来翻给团长看,团长一看就笑了。  上面写着:将开六辆汽车过来接你们。  庞炳勋在临沂接到补充团报告,要他派两名司机到蒙阴。老庞以为是补充团子弹快打光了,需要运子弹过去,那边却说不用,去人即可,去了可以白拉汽车回来。  老庞将信将疑,不信世上还有这种掉馅饼的好事。没想到司机回来时,果真带回一辆汽车,还是一辆六轮的军用卡车。  原来补充团依据情报,采取围点打援战术,在路边伏击了日军汽车队,最后击毁3辆,俘虏1辆,开回来的卡车就是缴获的战利品。  对于庞军团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旗开得胜的好兆头。老庞觉得说汽车还不够劲爆,干脆让人贴上一张纸条,曰“俘虏日军之装甲车”,然后开到临沂司令部的大门口公开展览。  那会儿的人,没几个是真见过坦克装甲车的,见这汽车六个轮子,很长很大的样子,大多信以为真。一时间观者如潮,跟赶集似的,都说这庞军团了不得,下面一准还得继续打胜仗。  补充团伏击成功后,继续围攻山寨,但这时忽然接到庞炳勋的命令,要其即刻回防,于是不得不撤围而去。  撤退路上,补充团也没忘记破坏公路,以彻底断绝鬼子偷袭的念头。  其实就是不搞破坏,特遣小分队也没力气再接着干了。在补充团走后,他们光带回的死尸,就装了整整六辆汽车。  老庞调回补充团是无奈之举,因为汤头已失。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团在顶了坂本顺旅团整整一周之后,终于被打残了,无力再战,只得放弃汤头,撤回后方整顿。  坂本气焰嚣张,一直攻到汤头以南,临沂前沿风声鹤戾。  庞炳勋手里还有最后一个团,相当于最后一只棋子。  显然,怎样用好它,是确保临沂的关键。  老庞把这个宝贝团拿出来,作为饵,继续钓住坂本顺旅团。  在双方激战正酣时,他调自莒县撤回的一个团从左,自蒙阴撤回的补充团从右,突然对坂本顺旅团形成包围。  三个团围一个旅团,未必就能围得住。但在汤头之战时,坂本已经见识到了庞军团不死不休,死缠烂打的那股狠劲和韧劲,哪敢有丝毫耽搁和犹豫,急忙从汤头以南撤出,重新退回汤头固守整顿。
临沂的第一次危机就此得以化解。  庞炳勋手里的棋子有限,然而转瞬之间,其调度之从容,行动之果敢,出击之有力,均不能不令人为之叹服。  要我说,凭这手艺,老庞绝对能归入草根版将领的高手之列。他以往泯然众人,实在是也没得到过什么象样的机会,要给了机会,真比电视里的李云龙还牛哩。  当时在徐州聚集着一个数量不小的观战团,里面有中外记者,还有英美武官,大家都坐在观众席上举着望远镜看,而拳台之上的情景则大出意料之外。  一边号称日方最优秀的相扑手,年青气盛,站起来跟座肉山差不多;另一边却白胡子一大把,若是在场下,没准还得拿根拐棍给支撑着。可是奇怪之处就在于,那个年轻的即算使出浑身解数,仍无法把这个年纪大的赶下台,后者不仅跳来跃去,甚至能逼得对方退后几步。  特大冷门,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中国功夫?  庞炳勋一夜成名,皆以为此老者必是世外高人,否则功夫岂能如此了得。  其实这时板垣还是占优的,毕竟他是攻方,而庞炳勋是守方,但观众可不管这一套。  你板垣的名气有多大,人家有多大,凭你,就应该一出场,二话不说,一个指头即把对手点倒在地,现在做不到不说,看上去还挺狼狈的,我们给点嘘声,喊两声倒彩,那都是客气的,不哄你下来,已经很够意思了。  更有那不厚道的,回到房间后,还会添油加醋地写报道,把板垣这位“名将”给说到一无是处。  这种情况下,板垣自然很没面子,同时也感到庞军团尽管是杂牌部队,却不容小觑,于是又赶紧从青岛调来一路援军,使坂本顺旅团达到了五千之众,这还不包括增援的坦克和大炮。  坂本恢复了神气劲,遂又气势汹汹地向临沂扑来。  庞炳勋四个团,能打的,不能打的,一字排开,与日军展开拉锯战,战到后来,无不伤亡惨重。  汤头以南阵地再次失守,日军一路猛推,一直推到临沂以北30里。  幸好尚有一个团还能力战,这就是曾经缴获过鬼子汽车的那个补充团。他们在临沂城东的沂河东岸顽强据守,接连挡住板垣师团六次进攻。  正面格挡的同时,补充团还成立敢死队,发动夜袭,以扰乱敌方阵脚。  敢死队一共二十人,每人一把大砍刀,腰间插四五颗手榴弹。  这些小伙子在潜行到一个小山坡时,忽听山坡另一侧传来了喀嚓喀嚓的声音。  莫非心有灵犀一点通,鬼子也想来夜袭咱们?  再仔细一听,像是铁锨的敲击声,明白了,这帮家伙兴许在加班赶夜工哩。  继续往前爬,终于看到两个鬼子正拿着小铁锹和十字镐,满头大汗地挖机枪掩体。一挺歪把子就撂在旁边,另外还有两箱子弹。  敢死队眼睛红了,在看到歪把子的时候。  抽身上前,一刀一个,把这两小鬼全给剁了。  剁完鬼子,旁边的日本兵发现情况有异,连忙端着剌刀冲将过来。  敢死队的二十个大汉,全是会武术的。碰到他们,这些鬼子也算是倒了血霉,刀光过处,不死即伤。  敢死队仅负伤七人,最后依靠那挺缴来的歪把子作为掩护,安全撤回原阵地。
补充团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共击退日军进攻达九次之多。最激烈时,连伙夫都拿起枪加入了战斗。这么能打的部队,要是当时就被遣散了,岂非憾事一件。  沂河前线与临沂城仅一水之隔,其阵地距离庞炳勋的司令部更只有不到三里之遥。在明显感到力不能支的情况下,庞炳勋拿起电话,向五战区长官部告急。  告急,那就是要增派援军。  
此时李宗仁手下正好新添一支劲旅可敷差遣,这支部队就是张自忠的59军。  张自忠加入五战区乃多方面因素所促成。李宗仁与其有一面之缘,手下又缺少出色战将,自然求贤若渴,不过就算你再想要,人家宋哲元若是不肯撒手放人,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归根到底,后者识大体顾大局才是绝不可少的前提条件。  不过一开始,张自忠的任务并不是援救庞炳勋,而是为了南下助力于学忠。  虽有淮河之险,但东北军终究战力有限,面对荻洲师团的大举进攻,于学忠开始有些招架不住了。  如果于学忠首先掉了链子,让荻洲过了河,隐伏在侧的刘士毅也会被其抛在身后,全然失去作用。因此,李宗仁才会急调已加入五战区的张自忠南下淮北。  经过徐州时,张自忠首先来长官部拜见自己的新上司。  如今的李宗仁对北方军人又有了新认识,特别是屡次被韩复榘给甩臭脸之后,他发现,原来北方军人身上并不是都有“古风”,一不爽时朝你翻白眼骂街的也大有人在。  过去张自忠对自己倒是毕恭毕敬,不敢越雷池一步,不过那是以戴罪之身被剥夺了军权。现重掌权柄,今非昔比,他还会把你放在眼里吗。  要知道五战区可是个十足的破庙,李宗仁这个穷菩萨于是也踌躇起来,想着见到张自忠时,没准还要看对方脸色行事哩。  所有担心证明都是多余的。  进得长官部,张自忠立正、敬礼,全部一丝不苟,并且一口一个“李长官”,俨然供李宗仁调遣的普通一兵。  你别看老李贵为战区司令长官,但他原先也不过是桂系山头的山大王而已。论层次,都没有指挥娘子关战役时的黄绍竑高,人家好歹也是政府重要部门的部长,中央一品大员,加上五战区的门面又这么寒酸,所以一直以来,基本上都是老李讨好别人,没别人给他敬礼的。  张自忠一不许愿,二无索求,麾下兵强马壮,还能这么把你当尊佛供着,那感觉真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老李先前稳坐太师椅,那是为了维持一点“李长官”的起码体面,别像跟韩复榘在一起时一样,想跟对方套近乎,还反过来给弄得灰头土脸,颜面扫地。  现在一看张自忠这样知情识趣,赶紧起身,又是让座,又是递烟,不知道该怎样关心体贴这个宝贝爱将才好。
张自忠此时的一言一行,皆为其内心真实映照。  就在即将率部离开徐州前,淮北战场的风声已经越来越紧,荻洲师团猛力冲击,淮河防线岌岌可危。  淮河失守,临沂那里就不用打了,徐州必当失陷,成为第二个南京。这个道理,不光五战区的官兵明白,尚留在徐州的民众亦十分清楚。  这时张自忠在众人心目中的不良印象并没有完全除去,对于淮河战场如此危急,政府还派这样有污点的将领出战,很多人心里都疑窦众生,而张自忠对此也十分敏感,因此举手投足均谨小慎微。  张自忠的经历,其实就是民国以降大多数优秀军人的经历。他们当初大多怀抱梦想,欲救国救民,但真正从军之后,却纷纷堕入你争我夺的是非旋涡,乃至使外人得隙,趁势入侵。  用张自忠反思的话来说,就是中国之所以“闹到这个地步”,都是军人的“罪恶”,要是军人早点“认清国家的危机”,“团结御侮”,东夷是决不敢来犯的。  在南下的列车上,当着随军记者的面,他沉痛地说,你问我现在的军人该怎么办,很简单,就是怎样找个机会去死。我们要洗刷罪恶,报效国家,也只有一条路——去死,早点死,早点光荣地死!  张自忠要与敌死战,但还未到达目的地,前方却传来消息,淮河防线已被突破,连淮河北岸最坚固的防御要地小蚌埠都丢了,东北军由此纷纷后撤。  如果张自忠此时不在军中,处在这样的情况之下,59军的本能反应,准保也得像过去那样掉头就跑,或者被撤退的东北军所裹夹或拖垮。  张自忠的决策是,不退不跑,不闪不避,以硬对硬,以拳对拳。他斩钉截铁地对部下说,这次我们要赢。  不管对手多少,强弱如何,都必须赢,不能输,因为“我有过”。我的冤枉,只有一拼到死,拿真实的战绩,才能洗刷干净。  一个军对抗一个师团,并不一定能占上风。59军此前在津浦线上打过不止一仗,对手有时只是一个旅团、联队,甚至一个大队,但咱们就是从没赢过。  若论实力,59军未必就孬。在原29军各部中,张自忠的部队训练最好,装备也最好,并非一般地方部队可比——步兵拿的都是中正式步枪,每班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另外还配有步兵炮和重机枪。  以前吃败仗的原因很多,或是上下不齐心,或是士卒不用命。但在这一刻,所有的不利因素都不复存在,即使是小兵都知道,眼前这一仗关系到老长官是否能恢复声誉,必须豁出性命去打。  部署已定,59军不仅未停步,反而加快行军,抢在日军前面展开队形。  对手刚一露头,就猛地送上一拳。  荻洲师团正追得起劲,还没回过神来,已重重地挨了一记。  荻洲一边喊疼,一边拥兵上前,双方战成一团。  场面趋于白热化之际,张自忠亲笔给前线部队写去一纸命令:要忍最后之一分钟,要撑最后之一秒钟,定能得到良心上之安慰。
接到命令后,营长以上军官均在阵前盟誓:有进无退,以胜利为长官洗刷冤情,如有畏缩不前者,就地枪决!  59军山呼海啸一般地往前冲,荻洲师团并没有能全部过河,且立足未稳,遭此猛击,一下子就吃不消了。  几天之后,张自忠力夺小蚌埠。荻洲见大势已去,只得退回淮河南岸,双方重又隔河对峙。  张自忠勒马岸边,壮怀激烈。  历史记载着,淮河战场是一个著名的古战场。一千多年前,东晋与前秦在这里鏖战,那也是一场文明与野蛮,弱小与强大的殊死角逐。  东晋仅能派出八万人马对垒,而前秦却拥兵八十万,整整差了十倍。若光论数量,几乎不在一个档次,但东晋大将谢玄却硬是创造出了“风声鹤唳”的典故——八十万前秦兵马被杀得大败,连听到风声和鹤叫都以为是对方追杀过来了。  我知道,假如前秦战胜,一定会有人在书上写下“民族融合”、“统一乃是历史的趋势”之类“妙语”,前秦的苻坚没准也会被大书特书。  可惜,汉民族赢了,江南文明得以保存,此皆谢氏家族之功也。  时光荏苒,然上赖先人庇佑,下凭勇将横槊,淮河再一次为我们挡住了异族强寇。  这是张自忠回师以来打的第一个胜仗,张将军真可谓大勇之将。  何谓大勇?  先轸是春秋时晋国一个很有名的元帅级将领。历史上著名的城濮之战便是这位先生的杰作,所谓“城濮之事,先轸之谋”。  他手下有一猛人,叫狼覃,素有如狼似虎的勇猛。可车轸觉得他还不够勇,不重用他。狼猛男为此很生气。  春秋时候,人重气节。很多大大小小的猛,一旦得不到上级的重用,通常做法就是:一赌气,死了算了。  狼覃的同伴便问他:你怎么还不死。要是你自己下不了这个决心,我可以帮你(“吾助汝作难”)。  你听听,说的真不像人话,可是狼覃没有生气,他回答同伴说,我死是肯定要死,但是“死而不义,非勇”。  真正的勇,要“能供世用”。  秦晋大战,狼覃自为前锋,当场战死。  其实先轸也是这样一个人。他曾经因为公事分歧,当着晋文公的面“不顾而唾”,朝文公吐唾沫,很不讲公共卫生。  晋文公却大人有大量,没跟他计较,结果反倒是他自己觉得愧疚,最后在和狄人,也就是春秋时的游牧部落作战时,连甲胄都不穿,就冲锋陷阵而死。  《左传》上因此说,这些人都具备大勇,是君子一流的人物。  就在张自忠收复淮北阵地的同时,李宗仁得报,原驻江南的第48军、第7军奉命回援,现已接近淮南战场。  是时候了,你快出来吧。  这个“你”指的是早就“溃退”的刘士毅第31军。  刘士毅应声从荻洲的侧背闪出,并向其腰间撞击过去。  荻洲返回南岸,本来是要整顿后再次组织渡河的,这下河也渡不成了,先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要紧。  好不容易,第31军被“击退”了,但这只是暂时的。  刘士毅打的是正规战,用的却是游击战术,即敌进我退,敌退我进那一套,反正就是跟你搅在一起,不让你脱身。  利用这段时间,第48军、第7军齐齐到达作战地点,桂军三将归位,除刘士毅外,分别是廖磊(第48军军长)、周祖晃(第7军军长)。  以下上演的剧目,叫做三英战吕布。
廖磊挺丈八蛇矛,飞马来战,荻洲与之酣斗,未等分出胜负,周祖晃把马一拍,舞刀前来夹攻。  廖周合力战不倒荻洲,那刘士毅在一边却已经养足精神,也掣双股剑前来助阵。  这三个围住“荻吕布”,用一句经典台词来形容,叫做“转灯儿般厮杀”。  荻洲被转得头晕目旋,哪里还能再分出气力北进。  就跟玩接力一样,南方战场刚刚解除警报,北方临沂那一块,庞炳勋又大叫救命了。  张自忠必须再次充当救火队长的角色。  也许老天都可怜李宗仁兵少将寡,这小家操持得颇不容易,因此替他安排得十分周到,几乎是环环相套,丝丝入扣。要是庞炳勋早一脚顶不住,或是廖周两军晚来一会,张自忠是无论如何抽不出来的。  张自忠要挽救庞炳勋,这里就碰到了一个众说纷纭的老问题,即张庞原来的关系究竟如何。  在老电影里,两人以往是存有宿怨的。但据一个跟随庞炳勋多年的副官说,张庞在老西北军里不仅无任何过节,且相处得不错,到长城抗战时,两人还在长城边做过隔壁邻居,哪有半点结怨的样子。  他认为,可能是有人把张庞与韩庞搞混了,韩复榘曾叛冯而去,冯玉祥令庞炳勋追击,这两人才真有仇。  可是张庞有隙并非空穴来风,张自忠奉调去徐州后,就曾私下通过其他人向李宗仁转述过自己的苦衷,即自己在任何战场上都可拼死一战,唯独与庞炳勋在一起会感到尴尬。  有一个说法是,当年中原大战老西北军分崩瓦解时,老庞这家伙曾起过歹心,想并了张自忠的人马,幸得后者早有提防,才未得逞。  从庞瘸子原来一贯的油滑做风来看,这类乘火打劫的龌龊事他兴许还真干过。  张自忠当然不会真的不去,只是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罢了,经过李宗仁几句劝解后,即欣然领命前往。  虽然对张自忠做了思想工作,但李宗仁不能不考虑到,张庞在共事过程中可能还是免不了会有些疙疙瘩瘩的地方,且两人同属战将,也必须有一“帅”坐镇临沂战场负责协调指挥。  他自己要居守大本营,帅才安出。  我有一本个人很珍爱的小书,这就是《浮生六记》。作者沈三白先生,姑苏一贫士耳,然最擅室中小经营,他自己也说,平生所好,惟“人珍我弃、人弃我取”而已。  老李现在是战场上的“贫士”,看什么都是宝贝。“人珍”他一时也取不到,所以根本谈不到“我弃”,但“人弃”那是一定要赶紧捡的。  他捡到的这个帅才,就是徐祖贻(保定3期)。  徐祖贻在前面出现的时候,正是他最倒霉的时候,也就是在签定《塘沽停战协定》前,硬被众人赶鸭子上架,弄去跟日本人谈判的那一位。  他是无锡人,但一直在东北军里面混,人其实很能干,是保定和陆士的双料生,甚至还到日本陆大深造过。那年头,上过陆士的国人不少,可是能到陆大再次进修的并不多。白崇禧曾经亲眼看到过徐祖贻拟定的作战计划,连他也称赞对方具备优秀的“战术修养”,是“一不可多得之幕僚长”。  能够得到小诸葛如此称赞,足见徐祖贻的参谋功底。
也许正是因为白崇禧的鼎力推荐,李宗仁才任命徐祖贻为五战区参谋长,并在临沂战场最紧张的时刻,委其亲临“指导作战”。  徐祖贻出发之前,先打了一个电话给庞炳勋,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很见水准。  他问:你手上还有多少预备队?  老庞苦着脸回答:没有了,我连警卫员都派到第一线去了,再要预备队,你看我这老头子行不行?  虽然已经知道前方情况不妙,但听到临沂后方只有庞炳勋一个光杆时,徐祖贻仍然吃惊不小。  张自忠还未率部从徐州出发,他已先一日单骑赶到临沂。  到了临沂城,才发现情况比庞炳勋说得还要糟,糟十倍还不止。  日军炮弹竟然时时从临沂司令部上空呼啸着飞过,更有直接在院子里面爆炸的。你想,前线距离这里不到三里,就算再差劲的大炮轰这里又会有多大问题。  徐祖贻是正规军校出来的,从来没有设想过在这样一种情境下指挥作战。  一边画图作部署,一边还得提防着炮弹在身边爆炸,这图如何能画得好呢。  赶快搬,起码要搬到离城南二十里外。  但是庞老爷子却死活不让搬,还说这临沂城易守难攻,绝对靠谱,当年北伐军攻打张宗昌,拿野炮射,都射不穿城墙。  徐祖贻哭笑不得,北伐什么时候,现在什么时候,北伐军的山野炮能跟日本鬼子的重炮比吗。  见小伙子领导态度坚决,老爷子这才说了实话:不能退啊,如果前线部队知道我庞某临危后退,而且一退二十里,士气肯定会动摇,那样临沂城就守不住了。  双方争执不下,只好上报五战区长官部裁断。李宗仁是实战出身,觉得庞炳勋言之有理,遂作出答复,尊重后者意见。  于是,一老一少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等待救兵的到来。  
淮北之役拔得头筹,使张自忠和他的59军声名大震,在国人心目中形象也为之一变。一回到徐州,各界民众就公推代表来见这位得胜之将,请他发表讲话,以激励军民士气。  未料张自忠一开口就直接戳入了自己的痛处——  对我过去的一切,国人不谅解,骂我是汉奸,这是我终身所痛心的一个污点。  我只有拿事实来洗雪这一切,现在无话可讲。  说到这里,这位高大汉子几乎哽咽不能成声。  在情绪近于失控的情况下,张自忠用一句话概括了自己的决心:台儿庄战役,我们完全有把握战胜对手!  张自忠这句话并不是信口开河,“张扒皮”扒出来的子弟兵不是盖的,尤其是在具备必胜信念和决死精神之后,更是如同猛虎生翼。  整整180里路,59军一个昼夜便赶到临沂。当听到他们来援的消息时,前线阵地顿时欢声雷动,士气大振。  张庞会面,并没有原来预想中的难堪,对“国战”的共同关切,早已使内战中的郁闷一扫而空。  立即商量作战方案,也就是如何解临沂之围。  庞炳勋这些天被打得苦不堪言,自然希望张自忠能早点把他替下来,以便让自己坐旁边喘两口,这也是当初他企盼援军的本意。  大家的视线都朝向张自忠——以张将军淮北之役的神勇,想来决不会推辞。  不料与众人的想法相左,张自忠恰恰推辞了。
此前,张自忠已对59军在黄河以北吃过的种种败仗进行了细细分析。他发现,这些败仗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即单纯防守。而单纯的阵地防守却并非59军所长,他们平时训练中最拿手的不是阵地战,而是长途奔袭或者夜袭。  舍长取短,当然要吃败仗了。  因此,张自忠对庞炳勋说,要依我,就不得不为难老哥你再苦撑一下,我要抄板垣之后背,使其顾此失彼。如此,临沂之围自解。  张庞各提方案,最后交徐祖贻守夺。  徐祖贻判定,张自忠是对路的,遂在此基础上部署全局。为助张自忠一臂之力,他还将从青岛撤下来的那2千海军陆战队暂拨其指挥。  张自忠回营后,立即对本部军马作出动员。  我知道,大家经过急行军,已经非常疲惫,按常规要休整后再战。但我们面对的是板垣师团,那是武装到牙齿的机械化部队,跟他们打,一定要以非常规对常规,像淮北之役那样,超前出击。  黄维纲、刘振三听令,着你二人,一左一右,徒涉沂河,抄击汤头!  沂河宽百余米,但并不深,仅到膝盖那里,只是早春北国,春寒料峭,那河水亦是剌骨。  这时候看的就是一支部队的功底。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张自忠亲自训练出来的军人,都是身上被“扒”掉过好几层皮的,普通的挨冻受伤,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张自忠亲率预备队,在黄维纲身后督师。  天空飘起了霏霏细雨,更增寒意,然而这个人的心里却是热的。  雨,并不完全代表着诗意,有时它也会给前行制造各种各样的困难。比如,骏马会因为泥泞路滑而摔倒,雄鹰,也可能因为方向不清而迷失。  只有穿越,顽强地穿越,才能看到远处的风景。  那里,是无边旷野,是辽阔天空,是供我们奔驰和飞翔的天与地。  拯救自己,也是在重塑生命。  张自忠自信他还能赢,不断地赢,因为他心中没有惧怕,有的只是超越任何私心杂念的力量。  但是当随军记者要张自忠预测一下,与板垣一战究竟胜败如何时,他反而持慎重态度。  板垣实力强劲,不容小觑,此战成败并无确定把握,不过我将全力而为,以求良心之所安。  果然,黄维纲登岸后,行情开始还不错,连克日军多次阵地。但板垣何等样人,他马上反应过来,并且察觉出张自忠的意图。  在板垣的直接指挥下,坂本立即从正面抽出兵力,转而向左翼反扑。黄维纲虽然上了岸,却站不住脚,几个回合之后,便退回了沂河西岸。  一招得手,鬼子还来了劲。你退,他就追,一直追到了岸这边的刘家湖村,直迫黄维纲师部。  不进反退,功亏一篑,张自忠大为震怒。  身为师长的黄维纲不能撤,那就撤担任主攻的旅长。  用军棍打完屁股之后,张自忠转而思忖,欲转危为安,还是必须再派一员得力战将前去支援。
董升堂何在,预备队何在。  董升堂正在帐下摩拳擦掌,一听号令,立即率队出发。  59军的虎将排座次,董升堂不算第一,也属第二,那几乎就是张自忠带出来的一个猛张飞。当年南苑血战,一手提大刀,一手拿驳壳枪,带着主力突围的英姿,至今仍让人津津乐道。  在驰援的路上,天上到处都是飞机——当然是日机,炸弹像下雨一样地往下面扔,董升堂不得不带着预备队从麦田里隐蔽穿行。  黄昏时分,终于到达了黄维纲师部。一众被打得七荤八腔的兄弟正在那里哇哇大叫,看到董升堂如同看到救星。  日军攻势凶猛,你快把我们替换下去吧。  董升堂和他的军长一样,打仗不仅猛,而且善动脑子。他说我这个预备队是生力军,老厉害了,光换防不能尽其用。  那么如何用呢?  董升堂已盘算好了上中下三策。  上策,乘日军刚刚过河,立足未稳,予以就地歼灭。  中策,绕至其后,将过河之敌阻断在河岸这边。  下策,撤退,不过撤的时候我可以给诸位打打掩护。  黄维纲没想到董升堂有这两下子,什么上中下三策,玄而又玄,还是请示军长再说吧。  取法乎上,张自忠在电话里听完后,拍板确定:用上策,就地歼灭。  董升堂马不停蹄,突然向过河日军发起突袭。  具体打法却是将上中两策杂揉,即采用一部正面攻击的同时,以主力迂回侧背。  可是鬼子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你“歼”的。  坂本始终卡住刘家湖不动,双方各据刘家湖村的一半,隔着一座水塘互相射击。仅一天一夜之后,水塘周围就死尸累叠,竟有百具之多。  经过三天血战, 59军损失很大,两师连排长全部易人,营长伤亡近半。徐祖贻坐镇临沂,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打电话向李宗仁请示,准备让59军暂时下去休整一下。  此时正是战至酣处的时候,张自忠哪里肯退。  我伤亡大,板垣伤亡也不会小,双方都在咬牙苦撑,胜利的关键,就决定于谁能撑到最后五分钟。  请再给我一天一夜的时间,我要倾全力给板垣以致命一击,如果不获成功,再遵令撤退不迟。  李宗仁复电,同意。  张自忠颁下命令,所有主官一律靠前督战,所有山野炮和重迫击炮推至第一线,在规定时间内,必须将所有炮弹,一颗不少地送给板垣尝尝鲜。  他一改几天前对记者的谨慎态度,严令参战的几位战将:此次攻击战,许胜不许败,否则军法无情。  这是与板垣决一胜负的最后机会,所以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3月16日夜,临沂大地忽然地动山摇。  在数不清的弹雨之中,张自忠集聚全力,霍地一拳向板垣的小肚皮捶了过去。  临沂之役进入了最高潮。  张自忠动作之猛之快,完全出乎板垣意料之外,以致过河部队猝不及防,自家火炮全部失去效用。  经过一夜苦战,到凌晨时,坂本终于抵挡不住,西岸所有主阵地皆被攻破。
有一个日军中队在刘家湖战场被59军包围,怎么也突不出去。  由于当时很难抓到活鬼子,军部曾颁下赏格,抓住一个活的,赏大洋一百。可是,大伙早已杀红了眼,别说一百个,你就拿一千又怎么样,老子不希罕,就要把他们全都给捅了。  后来一个连长千拦万阻,好不容易弄了一个有气的。据这位命大的日本兵交代,该中队自来到临沂战场后,已经5天没有吃上一口饱饭了,可知张自忠所说的“双方都在咬牙苦撑最后五分钟”并非虚言。  战后清点,坂本顺旅团在刘家湖村里村外,遗尸接近两百具。以往日军作战,想着法都得把他们的尸首给带走,即使一时拖不走,他们在仓促之间也会从死者身上弄个细零碎,比如一根手指,一只耳朵之类,回国后交给其亲属——也不知道这些日本人怎么想的,血淋淋的,有什么可看,或者是火化后送回去吧。  这次却是例外,由于张自忠出击极为迅速果断,坂本顺旅团根本没时间干这些活,剩余人马就自顾自地逃到对岸去了。  在渡河作战的另一个区域,右翼的刘振三师上岸后,亦通过夜袭等方式,连取对岸三个村落阵地,但在最后一个村子前停了下来。  这个村庄里面,共有旧式碉堡五座,以前大概是防贼防盗的,如今则被鬼子用来做了炮楼。  对于当年的中国军队来说,短时间内攻堡垒通常是最难的,别说一般杂牌军队,连八路军都怕,因为剌刀挑它不动,得用大炮去轰,而我们缺的就是这玩意。  张自忠得知炮楼拦住去路,限令刘振三:军情紧急,拿得下要拿,拿不下也得拿。  刘振三把崔振伦派上去啃硬骨头。  崔振伦,也就是指挥廊坊之战的那位仁兄。他上前一看,炮是有,却是国产山炮,旧得要命不说,上面连瞄准器都没有,是个十足的“近视眼”。  炮楼在哪里,它看不清楚,这可如何射法。  崔振伦急中生智,想出一个法子。  你既然“近视”,那我就把你的座位移到第一排去,这样黑板上的字,总该一个个看得真真切切了吧。  他把山炮拆下来,搬到离炮楼最近的民房里面去,墙上凿了炮眼,炮口塞过炮眼,对着炮楼直射。  由于离炮楼实在太近,好些炮兵还挨了枪伤。不过很值。十余发炮弹过去后,两座炮楼灰飞烟灭。  在将坂本顺旅团驱出沂河西岸后,张自忠冒雨二渡沂河,与刘振三合兵一处,一系列组合拳打过去,不给对手以喘息之机。  军长亲自过河,使前线士气达到沸点,即使是伤员都没一个肯下去,非得张自忠亲自劝说,伤势较重的才肯去后方医院。  张自忠两翼齐飞,使坂本顺旅团在中央的兵力大减,庞军团趁势掩杀,临沂不仅成功解围,而且整个战场形势至此全面翻盘。  3月18日,距离张自忠发动强渡沂河战役起,刚满五天,板垣的最后五分钟已撑不下去了。
“钢军”碰到打铁汉,尽管极不情愿,但板垣仍不得不面对这个对他来说有点“残酷”的现实:自侵华以来,他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精锐师团要开始大退却了。  这个场面,以前都是发生在我们这边,现在也轮到了板垣。  退却其实尚在其次,战略上的失败才是最主要的。  加上在临沂这里耽搁的时间,板垣的南下已被迟滞达一月之久。从战后缴获的日本军事文件来看,他这么着急慌忙地要攻下临沂,为的就是能尽快与矶谷会师台儿庄,但是他不仅没能进入临沂,反而节节败退,也就宣告了这一计划面临破产的境地。  第一次,这个日方最骄悍的战将不仅没有达到战略目的,连像以前那样牵头吸引中方更多优势兵力的作用也没能体现出来,曾经屡试不爽的“双头蛇”模式到这里再也玩不转了。  在他后面,张自忠直追至汤头。庞炳勋更妙,在将临沂附近残敌扫荡一空后,还攻陷了板垣的后方兵站。  兵站里藏的可都是好东西啊,粮弹辎重,一堆又一堆,直把个穷怕了的老庞看到喜极而泣,眼泪珠子流个不停。  其中有一门日造山炮,可惜没人会用,立刻全军搜捕,找军校炮科出身的人来操作。  学炮科的,现在都干着步兵科的工种,不过如何开炮ABC总算还没有全部还给老师。来了之后,装好炮弹,定准标尺,转动炮位,咣咣咣地就对着鬼子演练起来。  这才知道,打炮那么过瘾。  张自忠善战之名至此享誉五战区和整个国内军界。  能击败或者击退板垣的都不是寻常之辈。  南口战役,汤恩伯把第13军的家底搬出来,一度挡住板垣,零比零。到了太原会战,陈长捷也不惜以老底子死磕,并以百团大战的规模,才与板垣打成平手。  应该说,这两仗虽没有完全把板垣给打垮,但是把他给打疼了,并种下了板垣师团的胎里毛病。只是在香月等人的百般掩饰之下,才没有露出其虚弱不堪的内囊,而一般不了解内情的人,也以为板垣师团仍然是日本军界的第一流部队。  饶是如此,汤陈之外,能与板垣在马前走上两个回合,甚至战而胜之的国内将领,仍是屈指可数。  张自忠到此时,已真正走进了抗倭名将排行榜的前列。他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之所以能屡建奇功,除确有大将之才外,与其特殊的人生经历也有很大关联——极少有人能像他那样,每至战场险恶之时,都能始终不为所动,而一动则必达目的不罢休。  随军参谋的张克侠一语道破张自忠成功密诀:“公决心之坚决,盖如铁石也”。  撼山易,撼铁石之将难。  当武汉统帅部特派慰问代表来到临沂时,他看到沿途日军死伤枕藉,仅被炸毁的坦克就有六辆之多,而丢弃的战刀、军毯、罐头食品以及其它各种各样的战利品则堆积如山,俯拾皆是。  老蒋闻讯,喜不自禁,就好象一个巴掌打在了那个气势凌人的近卫脸上,心里这个爽。在他给五战区发来的嘉奖令中,便有“开抗日胜利之先河”一语。
 美国大使馆上校武官、后来大名鼎鼎的史迪威,此时也在徐州观战。此君能讲一口流利的中国话,是美国人中的“中国通”,平时和李宗仁吹牛聊天都不用带翻译。他开始对中国抗战的前途也是极其悲观的,甚至认为中国人是在拿筷子和日本人作战,实在看不到有丝毫取胜的可能。然而自此役起,他也有些乐观起来,认为中国抗战未必就没有一点取胜的希望。  59军和庞军团本已联手将板垣师团一部包围于汤头,但这时张自忠忽然接到五战区命令,谓津浦线危急,需要马上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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