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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繁荣:国家的衰落与增长在中美两国间的启示》 查尔斯·肯尼【摘要 书评 试读】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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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广东省出版集团,广东人民出版社; 第1版 (日)
外文书名:&
平装: 240页
语种: 简体中文
23.4 x 16.6 x 2.2 cm
品牌: 广东人民出版社
ASIN: B00SR726I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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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婚 by欣欣向荣】 文字
《让爱滚蛋》的姊妹篇,主角是周自寒的哥哥周自横简介:从军校到连队,从连队到侦察营,从侦察营到特种侦查大队的大队长,在周自横戎马倥偬的小半生里,从没设定妻子这个角色,可是遇到许又安,周自横忽然觉得,娶这么个小媳妇儿回家疼着宠着也挺好。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婚恋搜索关键字:主角:周自横许又安 ┃ 配角:江东陈磊周娜
这里是军总医院对面的咖啡厅,周围绿树青松环绕,环境清幽,颇负格调,完全西式的风格映着不远处,阳光下的古建筑屋脊,融合出一种中西文化交融的微妙氛围。
周自横之所以进来,并不是因为这种氛围,完全是兴之所致,正好开车到了外面路口,难得的假日,更难得清闲的一个午后,进来挑了临窗的座位,点了一杯蓝山,目前为止一口没喝。
周自横不大喜欢咖啡,骨子里他很民族,很传统,就像他的职业,他的职业平凡却又特殊,他是军人,职业军人,特种职业军人,从军校到连队,从连队到侦察营,从侦察营到特种侦查大队,一晃眼的功夫,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如今回头看看,戎马倥偬了小半生,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里除了当兵还剩下什么。
周自横百年难得一遇,想找个清净地儿感性一回,偏就遇上隔壁的小情侣吵架,就在他座位后面,他想装听不见都不可能,更何况女孩儿的声儿不低。
女孩儿,是女孩儿吧!从咖啡厅通透的大玻璃窗映出的映像,可以轻易分辨出,是个相当年轻的女孩儿,而且很漂亮,更奇怪的是,就这么个模糊的轮廓,周自横竟然觉得有些眼熟,却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许又安两手撑在桌子边上,直直望着对面的男人,军医大四年,军总两年,她们认识了足足六年的时间,她上大一,陈磊上大二的时候,两人开始谈恋爱,到今天为止,正好六年零一天,在这么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却让许又安发现了陈磊和周娜的□。
确切的说,不是自己发现的,是周娜主动跟她说的,周娜说她跟陈磊早就发生关系了,就在陈磊实习的期间,这是最让又安接受不了的事实,到现在两年多的时间里,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周娜和陈磊都在内科,周娜说就在陈磊值夜班的时候,她们俩在楼上的空病房里头,每次都做,每次做都很激情,仿佛还生怕许又安不信,周娜还把用手机拍的视频给她看了。
许又安从来不知道温柔体贴阳光帅气的陈磊,还有这样如狼似虎的一面,扑在周娜身上,连咬带啃,饥渴的仿佛一个饿了八百年的野兽,喘息着,起伏着,画面真实刺激,乍一看,许又安还以为是日本小电影,赤露露的制服诱惑,可两人的脸却又那么清晰,清晰的许又安想自欺欺人都不可能。
这是口口声声说爱她到天荒地老的陈磊,跟另一个女人在病房里,不知道苟且了多少回,现在回头想想,或许医院里许多人都知道,只有她还傻不拉几的,沉浸在陈磊满嘴的海誓山盟中,不可自拔,那些都是骗人的,都是谎言。
而伤心惊讶过后的许又安,决定给陈磊一次机会,不是原谅他的机会,而是让他像个男人一样坦白的机会,可是陈磊非常令她失望,不禁想继续隐瞒,甚至刚才他想亲她,这让许又安觉得这男人心里不定多龌龊。
许又安盯着他,极力压低声音,可是心底无法控制的愤怒,依然使她的声音有些高,传到了周自横耳朵里:“陈磊你跟我说实话,你跟周娜到底怎么回事?”陈磊微微皱皱眉:“又无理取闹了啊,我跟周娜就是一个科的同事,还能怎么回事,你怎么也变得疑神疑鬼了。”
“疑神疑鬼?”许又安的怒意再也无法压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声音也大了许多:“陈磊你是不是以为我特傻,是个随你们俩想怎么糊弄就怎么糊弄的傻逼。”陈磊脸色变了变:“你胡说什么,你怎么这么粗俗。”“粗俗,我就粗俗,我他妈粗俗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你死皮赖脸追在我屁股后头的时候,怎么没嫌我粗俗,还说我直白可爱,现在勾搭上周娜,觉得我粗俗了,我再粗俗也比你们这对奸夫□强,呜呜呜……”陈磊伸手捂住她的嘴,却被许又安张嘴狠狠咬住,陈磊吃痛闷哼一声,松开她。
两人这番动静吸引了咖啡厅许多目光,陈磊扫了眼四周,好在顾客少,而且没有医院的同事,他抬头望着对面的又安,被她毫不留情的话刺激的自尊心受伤,也气急了,遂口不择言:
“我就是嫌你粗俗,你是女人吗,你就披了一张女人皮,你懂不懂女人的温柔,你懂不懂体贴,懂不懂**,你什么依靠我,你多大了,还把自己当成个长不大的孩子,什么都问我,什么都让我替你出头,你是从小没爸爸,可我不是你爸,我也当不了你爸,我需要女人,不需要孩子,周娜能给我的东西,你永远也给不了,我跟她怎么了,都是你逼的,你清高,你守身如玉,我不行,我是男人,有正常需求的男人,亲亲你都得哄半天,你以为你是谁啊,公主还是千金小姐。”
许又安死死望着他,许又安有个死穴,别人绝不能提的死穴,提了她能咬死他,就是她从小没爸爸这事,陈磊最清楚,可此时他却提了,还是以这种口吻,许又安犯不着咬死他,却终于明白他和陈磊真的完了,彻彻底底的完了,不管以前有多少山盟海誓都没用,她持续六年零一天的爱情,以为能走到最后的爱情完了。
许又安心里很难过,非常非常难过,可她不会让陈磊看笑话,让他这时候还以为她得靠着他,离不开他,她有属于许又安的骄傲和尊严。
她高高仰起头毫不回避的直视他:“陈磊别为你的变心找任何借口,这样我只能更鄙视你,做了就痛痛快快的承认,才像个男人,这点上周娜比你强多了,既然周娜处处比我强,那我就祝你们永远幸福下去,再见……”撂下话,转头就走。
“又安……”陈磊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许又安回头,那张漂亮的小脸上激动的情绪已经褪去,只剩下冰冷和陌生的距离,陈磊忽然抓不住,手一松,许又安大步走去,迅速消失在门边。
陈磊颓然坐下,他要的明明不是这个结果的,他喜欢又安,从又安进军医大第一天起,他就喜欢她了,她很好看,不是那种惊艳的漂亮,是那种清清淡淡的好看,有时候却好看的夺目,陈磊永远忘不了,她在校际羽毛球大赛上得了冠军那次,在领奖台上她回头一笑,陈磊当时觉得,满眼繁花竞放,那么灿烂,那么芬芳,第一次吻她的时候,他甚至激动一宿没睡着觉,这些记忆仿佛刻在脑海里一样难忘。
他很清楚自己爱的是又安,可又安太难亲近,恋爱了六年,他们始终没走到最后一步,不是不想,而是又安不喜欢,她有一套很传统很传统的老掉牙的贞操观,这是陈磊最受不了的,什么年代了,现在又不是解放前,男欢女爱有必要非要守着最后的界线吗,这样的传统和坚持有什么意义。
可又安说:“她想把最纯洁的自己留到新婚夜,那不是传统,也不是坚持,而是对神圣爱情的认同和信仰。”陈磊有些时候不怎么理解又安。
屡次铩羽而归的陈磊,到了军总遇上作风大胆的周娜,很快就搅合在一起,第一次是因为同科室的聚餐,喝高了,醒过来就在周娜公寓的床上,陈磊为此悔恨不已,也躲了周娜好些日子,后来一次他和周娜都留下值班,稀里糊涂又发生了。
他忍不住,他觉得,只要是男人都忍不住,周娜颇有手段,而且太撩人,太热情,她能把握男人最隐晦的心理,她能为了取悦他,趴在地上亲你那里,让你忍不住射在她脸上,对于男人来说,周娜就像个妖精,心里想避开,可身体不由自主就会成为她的奴隶。
即使如此,陈磊也没想过跟又安分手,他觉得,自己爱的是又安,又安是那种他想娶回家过一辈子的女人,而周娜不是,周娜只是男人在外偶尔的消遣,估计没有一个男人,会想有周娜那样的妻子。
想到此,陈磊蹭一下站起来,追了出去,他相信又安会原谅他,只要他跟周娜一刀两断。
周自横看着陈磊也冲出去,才忽然想起来,为什么那丫头这么面熟了,她就是去年山地实弹对抗演习的时候,野战医院里那个小医生,当时他被弹片划伤胳膊,给他处理伤口的医生就是这个小丫头。
周自横记住一个女人不容易,尤其这么长时间都没忘,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可周自横就是记得她,应该说,她的笑容很难让人忘记,像演习基地里那些炮火硝烟中依旧烂漫的山花,很温暖,很灿烂,很美。
周自横忽然发现,在自己三十六年的记忆里,除了训练,当兵,流血,演习,任务,还有这个小丫头温暖烂漫的笑容,在未知的时候,不知不觉扎根在他脑海里,至今未忘,这是周自横第二次见到许又安,小丫头失恋了,从那个有着最烂漫笑容的小丫头,变成个浑身长刺的小刺猬。
齐佳琪把手里水果忍者这局打完,放下手机,侧头看了眼身边裹着被子挺尸的许又安,推了她一把:“喂!又安,今天可是周末,明儿休假,跟咱们陈医生有什么打算,我可先说好,我这个电灯泡当定了,你们俩别想甩下我,自己浪漫去,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你不能重色轻友。”
许又安抓起被子蒙住头:“约会个屁,我们吹了。”“吹了?”佳琪半天才回过味来,扑过去撩开她的被子:“许又安,许又安,你给我说清楚,你骗人的吧!”
许又安蹭坐起来瘪瘪嘴:“我没骗人,陈磊跟别的女人搞上了,他说我不懂温柔,不懂体贴,不懂**,就知道靠他,他说我不是女人,我被陈磊甩了……”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呜呜呜……佳琪,那个混蛋,混蛋,混蛋,亏我一直这么相信他,你知道的,他是我第一个男朋友,呜呜……我以前还想过,我们给彼此的都是第一次多好,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吻……等到我们白发苍苍的时候,回想起来该多浪漫呜呜……我真傻,傻出圈了,他跟他们科里那个周娜你记得不……”许又安吸了吸鼻子继续:“就上次你去看胳膊,你说长的像狐狸精的那个女的,呜呜……他们俩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在一起好几年了,我昨天才知道,佳琪,你说我傻不傻,佳琪,呜呜呜……”
许又安连哭带诉的,齐家琪才真信了,信了以后,等她发泄的差不多了,伸手抱住她,轻轻拍了怕她的后背安慰:“又安你不傻,是,陈磊太混蛋了,他是个大烂人,以后头上长疮,脚底流脓,连他的小**都烂掉,让他胡搞。”
“噗嗤……”许又安被她幼稚的狠话逗笑了,佳琪抽了几张面纸塞给她:“好了,别哭了,失恋有什么大不了的,姑娘我都失恋八回了,也没像你这么没出息的哭鼻子,这种事儿一回生两回熟,以后就习惯了。”
许又安伸手打了她一下:“什么以后就习惯了,经过陈磊,我对所有男人都失去信心了,以后我再也不恋爱了,佳琪,我想结婚。”
齐佳琪刚拿起可乐喝进嘴里,这一下差点没呛出来,急忙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摸摸又安的额头:“又安,你发烧了?”
许又安拉下她的手,没好气的道:“你才发烧了,我说正经的呢,我觉得,谈恋爱太危险了,时刻都可能被劈腿,反正最终目的都是结婚,我直接找个顺眼的老公一嫁不就得了。”
佳琪有时候真拿又安没辙,他们俩是高中同学,从认识又安第一天起,佳琪就觉得,她是个性子极其别扭古怪的丫头,有时候想法复杂的令人吃惊,有时候却又天真的让人哭笑不得。
又安家有点特别,是再婚家庭,又安的爸爸在她上初三那年去世了,她爸爸去世当年,她妈就改嫁了。
高一一整年,佳琪都没见过又安的父母,他们上的省高,是寄宿制,到了寒暑假,这丫头直接买火车票回她奶奶家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内,齐佳琪都不知道她家是哪儿的。
高二的寒假的时候,佳琪才见到了又安妈妈,说实话,母女两个很像,都是那种很漂亮的女性,或许,又安妈妈年轻时,比又安还要漂亮很多,即使生了又安这么大的女儿,又安妈妈看上去依旧风华别具,气质柔美,那种纯粹女人的美,令人一见难忘,而且很高贵,站在一辆挺高档的黑色轿车前面,旁边还立着个腰杆笔直的大兵。
那时候佳琪才恍然,或许又安的那位继父,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可是在又安身上,这些仿佛是她的急于撇清,或是尽量忽视的事情,作为朋友,佳琪也不想问她这些,她家是她家,她是她,佳琪交的是又安这个人,不是她的家庭。
再说,那时候她跟又安也没现在这么好,后来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了,佳琪才知道,又安的继父是个什么军区的首长,正宗的高干,她妈改嫁过去,那边还有个比又安大一轮的继兄叫江东。
江东佳琪也见过,也是个职业军人,高大帅气,脾气跟他的职业一样硬,高考放榜以后,都八月底了,江东过来接又安去B市,又安死活不去,就是不去,又安的脾气上来,泼辣非常,连踢带咬的,江东硬是拿皮带绑了她的手脚,把她扔进越野车后座上给带走了,带去上军医大。
又安高考的成绩很好,填志愿的时候,却填了她奶奶老家那边一不入流的大学,老师觉得这简直是自毁前程,跟又安家里联系了,把她的志愿改成了军医大,又安死活不乐意,高考以后也不回家,就在佳琪家里窝着,不是江东来了把她带走,佳琪都不知道,眼看开学了,自己是去上报道呢,还是讲义气的在家里陪着她。
不过倒是因祸得福,这小妞刚进了军医大就恋爱了,第一个暑假,佳琪去找她的时候,就发现身边多了个温柔体贴的护花使者陈磊。
佳琪对陈磊的印象不坏,就是觉得,陈磊太年轻,两人在一起恋爱了好几年,还跟人家过家家一样,都说男人成熟的慢,佳琪私心里还是觉得,年纪大些的更适合又安,哪想到真给她唱衰了,恋爱了六年还是分开了。
不过在女朋友眼皮底下,跟自己同一科的同事搞在一起,陈磊这事儿干的,的确太渣,也难怪又安受打击,这小妞从前到后,一共就跟了陈磊一个男人,弄到最后还是这个结果,但是她也不能自暴自弃,直接选择结婚啊!
佳琪敲了她的额头一下:“婚姻幸福是要以爱情为基础的,再说,你想嫁就嫁啊,嫁给谁啊你,难不成嫁给你哪个继兄……”又安小脸一板:“佳琪。”
齐佳琪举起手道:“好,好,算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说实话,你那个继兄真是个极品,又是个当兵的,还不是你们这些军医大混军衔的,人家是正经的职业军人,战场上摔打出来的,肯定体能特棒。”
又安瞥眼瞪着她:“齐佳琪,你能不能对着别人发花痴,我跟你说,江东是世界上最冷漠的男人,他就是个当兵的机器,没有一点儿感情。”
齐佳琪哧道:“你怎么知道的,你也不回家,你继兄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冷漠,怎么可能一过年就一箱一箱往咱们这儿送吃的,你有良心吗?”
又安低下头,半天没说话,凭良心说,江东对她不赖,虽然没给过她什么笑脸,可是她上军医大,乃至后来分到军总的时候,江东都没少照顾她,只要有空,他就会来看她,每次来,都会带很多东西,不管她要不要,都塞给她,还给她塞钱,虽然她每次都塞回去,可江东每次还是塞回来,两人这样塞来塞去的,不知道多少回了。
她知道其实江东也是受害者,或许也不喜欢多个后妈,可江东并没有排斥她这个妹妹,许又安却始终走不过自己心里那道坎,江东和继父太像了,不止长的像,性格也很像,见到江东,又安总不由自主想起继父,想起她死去的爸爸。
她总是觉得,是继父破坏了妈妈跟爸爸的感情,导致爸爸病的那么厉害,爸爸刚去世,妈妈就改嫁给江东的父亲,在爸爸缠绵病榻最后那一年的春节,她跟初中同学聚会,无意间看到了妈妈跟继父。
妈妈从来没用那种目光看过爸爸,她看爸爸的目光从来只是淡淡的,那种淡接近与冷漠,可妈妈看继父的目光却很不一样,深沉的刻到骨子里的感情,那么昭然。
从那时起,又安恨上了妈妈,恨上了继父,也连带的恨上了江东这个继兄,奶奶说她心太窄,有些事要看开,不是有句话说难得糊涂吗,她奶的话她也明白,可就是接受不来,她觉得,妈妈这是背叛,对婚姻感情的背叛。
所以她无法接受陈磊的出轨,即使昨天他追上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殷殷忏悔发誓,以后绝不会再和周娜有什么,她还是无法原谅他,她觉得,陈磊真脏,那些视频划过脑海就跟一道解不开的魔咒一样,令又安对陈磊所有作为,都产成了怀疑和鄙视。
她不会原谅陈磊,更不会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再和陈磊重归于好,齐佳琪偷偷瞄了她几眼道:“那个,又安对不住啊!我不提江东了还不成吗,你别不说话啊!”又安抬起头道:“说什么,被你这一搅合,我都不知道我该伤心还是该生气了。”
齐佳琪拍拍她的脑袋道:“伤心什么,你该庆幸,别管是结婚还是恋爱,总之,从今天起,你又拥有了重新选择的资格,许又安同学,要相信前方还有更好的等着你,既然恋爱了六年都玩完了,肯定陈磊就不是你命中的真命天子,上帝不忍看你白白蹉跎青春,所以赐下个狐狸精勾引他,你这么想想,失恋不仅不是坏事,还是件值得庆祝的大好事了,因此,我们得庆祝,走,我们现在就去超市,买酒买好吃的,今天晚上我们来个酩酊大醉,明儿醒过来就会发现,太阳照常升起,生活还是一样美好。”
就像齐佳琪说的,哭了一场,醉了一场,生活还得继续,你失恋了,世界没有失恋,许又安只是这世界上微不足道的一个人而已,她的失恋没几个人去在乎,更左右不了生活,甚至,她还必须每天看着那对奸夫淫妇在自己面前晃悠着秀甜蜜。
陈磊跟她说他错了,只要她原谅这一回,他一定会跟周娜一刀两断,还说,他们马上就登记结婚,说错过他陈磊,许又安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爱她的男人了。
当时许又安的心真动了一下,可就在她拒绝陈磊以后,她再踏入医院,这两人已经公然出双入对,这就是两天前,声情并茂祈求她原谅的男人。
在她拒绝了之后,陈磊说她会后悔,他等着她后悔,如果这就是陈磊让她后悔的方法,那么许又安只能说,这个男人幼稚又可笑。
许又安把饭盆盖上,站起来,看都没看旁边不远的陈磊和周娜,转身出了大食堂,跟她颇有交情的护士赵倩跟出来愤愤不平道:“狗男女,又安,又安,你干嘛躲他们,让他们更得意了。”
许又安停住脚步:“我不是躲他们,我是被他们恶心的吃不下饭了,行了,别提他们了,没劲。”
赵倩小声道:“又安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周娜的叔叔是咱们医院的权威主任,这几天刚提了副院,想给你个外科的小医生穿点儿小鞋还不容易。”
许又安不以为然的道:“我兢兢业业的干工作,不偷懒,不耍滑,也没犯错,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他怎么给我穿小鞋。”
赵倩白了她一眼道:“你傻啊!谁不知道下个月就是咱们军区大演习,我可听说是山地丛林加上全兵种,咱们医院肯定的出人去组建野战医院,这可是个受累不讨好的活儿,就咱们这两下子,到了演习场上没练呢就趴下了,虽说是医护人员,可跟着野战医院随时行军,比你在军医大拉练的时候还苦十倍,真让你去了,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受得了吗?”
许又安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看赵倩身上那堆肉,哧一声笑了:“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你该主动要求去,说不准军演半个月回来以后,你就不用费力气减肥了。”
赵倩不满的拍了她一下:“我可跟你说正经的呢,你不信拉倒。”
赵倩真就是乌鸦嘴,下午科里的领导就把又安叫了去,说准备一下,参加下个月的军区演习,今天是三月二十九号,下个月不就是两天后,许又安不得不佩服周娜的雷厉风行,她认栽,毫无疑义的点头,表示服从组织安排。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陈磊,平常帅气温柔的脸上,此时有些说不出颓败阴郁。
陈磊从来不知道许又安的性子这么硬,两人恋爱了六年,几乎什么事又安都听他的,他说毕业了,你也进北军总吧!又安说好,他说等过两年我们就结婚,她说行,除了那事儿,她没依着他,几乎所有事情,都是他决定的,又安从来不会有意见。
陈磊那天生气的说又安不懂温柔,不懂体贴,其实完全是气话,又安跟周娜没有可比性,又安比自己还小两岁,她今年才二十四,周娜却比自己大了三岁,周娜那种温柔体贴,又安永远不可能学会,又安还是个小姑娘,周娜已是成熟女人。
陈磊知道又安有些娇气,有些孩子气,可从不知道,她强硬执拗起来,原来是这样无可转圜。
陈磊觉得,自己这次或许弄巧成拙了,他想用周娜来刺激又安,又安一难过,他再去忏悔说明,两人或许就能重归于好,可是从头至尾,又安都没看他一眼,甚至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又安也当他是透明的。
而陈磊刚才才知道,周娜让她叔叔把又安调出去参加军演,谁都知道,这种事怎么轮也不该轮到又安,陈磊气的质问周娜,周娜却非常直接的跟他说:“许又安总在跟前晃,我看着心烦,你看着也心乱,既然你们分手了,就分的彻底点儿,你下不了决心,我帮你。”
陈磊当时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甩上门就跑了过来,看到又安,陈磊一步过来抓住她的肩膀:“又安我说过我错了,你原谅我一次不行吗,难道犯了一次错,你就判我终身死刑了,你觉得公平吗?你忘了我们过去那些甜蜜,我们六年的感情……”啪一声,又安毫不留情举起手狠狠一巴掌打断了陈磊。
“陈磊,别再提什么六年的感情,你他妈不配,你犯了一次错?你自己摸着良心算算,你跟周娜一共干了多少回,恐怕你自己都数不清了吧!”
又安喘了口气,略压了压胸腔的火气:“陈磊,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我们完了,分手了,你跟周娜也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你还来纠缠我做什么?算我求你,别把我心里对你那点儿仅有的好感也弄没了,不是所有的错,犯了都能改的,就跟你杀了人以后,你说你改了行吗,所以,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别让我再鄙视你,鄙视我自己过去的眼光有多差。”说完,越过他直接下楼。
陈磊楞了很久都没动地儿,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事事都听他的又安会变成这样,这么陌生而犀利,他抬头看见上面一层,斜靠在楼梯拐角的周娜,陈磊忽然有种迫切的想法,想回到最初,最初还不认识周娜的时候,可惜不可能。
下了班,又安磨蹭到所有人都走光了,她才收拾收拾往外走,刚走出医院侧门,就看见对面路上停着的军绿色越野车,还有车前笔直站立的江东。
仿佛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他都是这样有板有眼一丝不苟,站在那里跟他身后的电线杆正好成了平行线,夕阳的光影投在他的身上,诠释出他脸部和身体的线条,刚硬如雕塑,跟他父亲一样,浑身透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冷硬气质。
齐佳琪说这就是军人,浑身的雄性荷尔蒙挥发到极致,这是男人,这是爷们,可又安很难喜欢这样的江东,心里那个结过了这么多年都成了一道埂子,怎么都绕不过去。
江东有几个月不见这个妹妹了,这个妹妹是个麻烦,是江东人生中突然闯入,却怎么也解决不了的大麻烦。
对于父亲再婚,江东没什么反应,他父母本来就跟别人不一样,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没见父母在过一起,他们不亲密也不吵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仿佛两个互不干涉的房客,把两人硬性联系在一起的,大概只是自己。
在他十岁的时候,父母终于离婚,后来他才渐渐知道,父母的婚姻是家族长辈硬性逼迫的结果,他们不相爱,勉强在一起那么多年已经到了极限。
离婚后,母亲出国,他跟着父亲,又安的妈妈和父亲有什么故事,江东不知道,也没兴趣扫听,反正父亲再不再婚,于他都没什么改变,他还是当他的兵,他喜欢军人这个职业,当个职业军人是他一直以来的理想,他也按部就班的实现着自己这个理想,从来不知道多个后母,也顺带送来一个大麻烦。
江东第一次见到又安是在父亲再婚的婚礼上,父亲显然很喜欢又安的妈妈,执意要举行婚礼,那时候又安正好初中毕业,婚礼上她穿着一身黑闯进来,指着她妈大喊:“我没有这样的妈妈,从今天起,你不是我妈妈,我只有爸爸,我不姓江,我姓许,我叫许又安,永远都是许又安。”
眼睛里蓄满晶莹的水光,却死忍着不掉下来,那张执拗而青涩的小脸儿,在礼堂的灯光下,那么鲜明,这是他的继妹许又安,江东想不记住她都不行。
江东的目光直直落在又安身上,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仿佛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礼堂上执拗的小丫头,执拗的守着自己的坚持,无疑这就是个小女孩儿,不懂得去理解别人,更不懂从别人的角度去考虑,她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罢了,江东总这么告诉自己,所以,他也顺理成章原谅她对自己的冒犯和冷遇。
许又安站在他面前,高高仰起小脸看着他:“江东,你来干什么?是来嘲笑我的,还是来显摆你的预知能力,对,就像你说的,我跟陈磊分了,我被他甩了,你所有的预测,都成了现实,你高兴了吧!”
江东皱皱眉:“我没空嘲笑你,我是来接你回家的,今天是你妈妈的生日。”“我没妈妈。”又安低下头固执的吐出一句,转身就走,被江东一把捞起,打开车门扔进副驾驶。
又安激烈挣扎,江东压制住她威胁:“你再不老实,信不信我还绑你回去。”
又安不动了,可一双眼睛却狠狠瞪着江东:“江东,你他妈多管什么闲事,这么快就把后妈当亲妈了,你个白眼狼,你妈白生你了……”
江东绕回去坐上驾驶座,伸手出手指按在她唇上:“许又安,别逼我把你的嘴堵上。”启动车子,嗖一声滑了出去……
随着车子的冲力,又安的身体往前撞去,眼看就要撞到前面的车厢,一只大手伸过来精准的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拽了回去:“平衡能力太差,我现在开始怀疑,四年军医大你怎么毕业的,你要是我的兵……”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又安毫不留情的截断:“很庆幸我不是你的兵,所以,别在我跟前摆什么首长架子,中校了不起啊!”又安嘟囔了一句,扭头看向窗外。
江东有时候真想把这丫头扔回锻造炉里好好炼炼,把她浑身跟刺猬一样尖利的刺全都炼没了,江东是营长,师侦察营营长,手底下带的三百二十六个兵,没有一个敢跟他顶嘴扎刺的,新来那会儿,还有几个胆肥的,后来让他收拾的全都老实的跟小媳妇儿一样听话,看见他都恨不得绕着走,论手腕,他有的是,就不怕跟他顶着干的,可这些到了许又安这丫头身上就丁点儿也使不出来,就是使出来了作用也不大,这丫头不怕他,江东很清楚。
说起来,他也没真收拾过她,就是她高考完了那会儿,他去带她回来报道,这丫头拒不服从,没辙了,他只能把她绑上扔进车里就这么带回了B市,一路这丫头没吭一声,到了地儿他后知后觉的想毕竟是个小丫头,他这么做有点过,想说句软话哄哄她。
回头一看,这丫头没哭没闹,就张着眼睛瞪着他,那模样儿跟只炸了毛的猫一样,仿佛他是她的杀父仇人,脖子梗起来,令江东心里想哄她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这丫头就有这个本事。
江东不是没见过她跟那个陈磊在一块儿的时候,乖巧起来也像只猫,不是扎了毛的,是一只可爱的让人恨不得抱回家去养的小猫,有那么一阵子,江东从心理上极度不平衡过,陈磊什么东西,小屁孩一个。
又安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回过头来,盯了他好半晌开口:“你早就知道陈磊和周娜的事对不对?”又安一点不怀疑这个继兄的能力,要不白瞎了他侦察营营长的职位,又安也明白,军医大毕业后她能顺利进入北军总,这里头肯定她那位继父或者这个继兄插手了。
他们就喜欢管她,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监管着,想把她拉出去就拉出去,想把她放回来就放回来,又安有时候觉得,自己其实也挺掩耳盗铃的,可她就是不想弄清楚,不想弄明白,所以周娜的事儿,江东肯定早就知情。
果然江东看都没看她,蛮痛快的承认:“知道。”又安咬咬唇:“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句话让江东微微侧头扫了她一眼:“为什么告诉你?给我个理由?”
许又安点点头:“对啊!你怎么会告诉我,说不定你早就等着这一天了,等着我自己发现,然后来检视你多英明,多厉害,多有先见之明。”
“许又安,我可以原谅你失恋之后情绪不佳,但无理取闹很幼稚。”江东的声音疏冷又现实。又安整个人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哧一声就蔫了。
跟江东吵架永远也吵不起来,他不亏是个优秀的侦察兵,许又安有时候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完全是透明的,什么都遮不住藏不了,他能精准的找到她的七寸,一招扼住要害,而且,他从来不会发怒,不会生气,只会用一种看待麻烦的目光来看她,对付她,可她,从来没想麻烦过他,是他非要来管她的闲事。
许又安眼看着窗外景色不停后退,沉默了很久才道:“她生日叫我去做什么?你们一家人热烈庆祝一下不就得了,你们就不怕我去了给你们添堵?”
“你不去清姨会难过,爸会愧疚。”又安点点头:“所以,为了让你们都好过,就得让我不好过对不对。”
江东看了她一眼:“许又安,你今年二十四了,不是十八,也不是十五,你该用你的理智去思考看待问题,而不是因为反对而反对,既成事实的事情,你反对有用吗,只能凸显你的幼稚可笑。”
这混蛋嘴真毒,又安就知道江东不说则已,张嘴就没好话,她不想再理他,低下头掏出手机玩水果忍着,切割水果的声音让她有了一丝快意,她手指飞速移动,把那些水果当成江东的脑袋,嘁哩喀喳切的四分五裂。
江东瞥眼看了她一眼,调回目光,眼底闪过他自己没察觉到的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了,在他眼里,她还是那个闯进礼堂,指着她妈妈大呼小叫的小姑娘,一点儿没变,天真,幼稚,执拗,还有那么点可爱,其实江东完全可以不理她,不管她,可他就是做不到。
车子开进大院,迎面一辆熟悉的银灰色悍马,江东按了按喇叭停住车,按下车窗,探出头去:“自横,你现在是出去还是回部队?”
周自横的目光不由划过他身边的低头玩手机的女孩,颇意外的挑挑眉,这是第一次在江东身边发现雌性生物的影子。
“当然是回部队,马上就军演了,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削你们这帮菜瓜。”江东哼一声:“别狂,兵王了不起啊,我们侦查营的兵也不是白给的,还不知道谁削谁呢。”
周自横挺自信的笑了两声:“那咱们战场上见真章,走了。”说着,车子启动擦着江东的车过去,交错的一瞬,许又安抬起头来,跟周自横快速打了个照面,周自横不禁楞了一下,心话儿儿怎么是这妞儿,她跟江东怎么跑一块儿去了。
许又安对江东的朋友从来不敢兴趣,因此更不会关注,她心里这会儿就想着一件事,怎么把今儿晚上熬过去。
这里是军区的家属院,一栋栋小楼,能住进这里都是名副其实的首长级人物,所以连门口站岗的哨兵都是荷枪实弹,这是她继父的家,从某个角度上讲,她妈能嫁给继父,真是飞上枝头了,以她继父的条件,想找个比江东还小的媳妇儿,也不是啥难事,可偏看上了她妈,还大张旗鼓的娶进了家,许又安得承认,她妈挺有本事的,不仅成功嫁给高官,连带的她也能出入这种地方。
不过算上今天,许又安一共就来过六次,大一的时候开始,每年她妈生日,江东都会把她带回来吃顿饭,到今年正好第六次,即便每年都被她弄的气氛尴尬,每年还是非让她来不可。
许又安想结婚,某种程度上也是想摆脱这种受人辖制的境地,她结了婚,自然有老公管,江东,继父,甚至她妈,都不能再以堂而皇之的借口管她,真是个好主意。
许又安越想越觉得结婚好,结婚了她就自由了,不过老公得好好选选,得找个厉害的,至少得比江东厉害的,这傻妞儿就没琢磨明白,江东她都制不了,比江东厉害,她还有活路吗。
江东把车停在门前,熄火,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拉开车门,又安还沉浸在自己的结婚计划中不能自拔,江东伸手敲了敲车顶:“是想我拖你进去吗?”
许又安瞪了他一眼,推开他跳下车,即使来过六次,许又安依然觉得,是个异常陌生的地方,她美丽高贵的妈妈总是用哪种饱含愧疚和无奈的目光望着她,许又安觉得,或许她继父就是被她妈这种目光给俘虏了,那么令人怜惜令人不忍的目光,可惜许又安不会被骗,她记得妈妈看爸爸的目光有多冷多淡。
许又安低下头,沉默的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继续玩她的手机,这种消极反抗,持续了六年,张秀清心里一阵难过,从没想过,又安会是个这么固执的孩子,她大闹了婚礼,然后这么多年过去了,真再没叫过她一声妈。
她恨她,张秀清知道,为了她父亲,她恨死了她,恨她在她父亲死的当年就改嫁,就这一个理由,足以让她坚持了九年之久。
江城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安慰的拍了拍,江城的立场,不想也不能过多的介入妻子和她女儿之间,只能尽量做到,让他们能见上一面,他知道秀清有多想又安,为了嫁给他,她失去了女儿,他想尽力让她们打开心结,可是又安却是个比任何人都固执的孩子,她守着自己的坚持,守着她爸爸的死,始终不肯接受他们。
甚至,当初她坚持把户口迁出去,她不要姓江,也不跟他们在一起,即使在军医大上了四年大学,分到北军总两年的时间里,如果不是江东强制性把她接回来,恐怕她一次都不会踏入这个家,这丫头固执的像块顽石。
江城挥挥手,阿姨开始往餐厅里端菜,张秀清坐在又安身边柔声道:“阿姨做了你最爱吃的油泼面,过去吃饭吧!”
又安低着头不理她,继续玩她手里的手机,张秀清眼圈一红,江东已经走过来,二话没说,拎起又安进了餐厅把她放在椅子上,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别太过分,我不想因为你消化不良,知道吗。”
又安扭头瞪着他,江城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又安碗里:“吃块排骨,你妈说你最爱吃红烧的……”又安看都没看江城,夹起排骨丢了回去。
张秀清突然放下筷子:“又安,你还想闹多久,你跟妈妈闹别扭,犯不着连你江叔叔一起迁怒,你到底想怎么样?”许又安抬起头:“我想你别管我,别理我,当你幸福的首长夫人就行了。”
“不管你?”张秀清有些绷不住了:“你要是能管好你自己,我也不想管你,可你看看你自己,一个男朋友谈了六年,最后怎么样?”
许又安啪一声放下筷子,狠狠看了一眼江东道:“怎么样,我被劈腿了,我很高兴,我高兴结婚前认清了陈磊的真面目,省的跟我爸一样,让人戴了绿帽子还不知道……”“又安!”江城出声警告。
许又安蹭一下站起来:“我吃饱了,先回去了。”说完,抓起自己的包就冲了出去....
又安缩在墙角看着江东追出来,上车,启动,直到越野车看不见影儿了,她才从墙角出来,慢慢沿着林荫道往大门走去。
她不想江东管她,江东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的嘴脸,令她异常厌恶反感,在他眼里,自己仿佛永远是个就喜欢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人要是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刚出大院,就下起了雨,又安讨厌下雨,讨厌那种雨水打在身上黏糊糊湿漉漉的感觉,仿佛连心都跟着晦暗起来。
她找了个房檐躲在下面避雨,春天的雨淅淅沥沥的不痛快,又安等了一会儿,看没有停的趋势,索性一咬牙冲进雨里,她不能在这里等着,江东找不到她,肯定会回头,这个时候她不想看见他那张说教的脸。
身后一辆车开过,溅起一溜泥水弄了她一身,又安脾气上来吼了一句:“混蛋,开车不看着点儿人。”她不过情绪不佳的发泄一下,不想吱一声,前面的车停了,然后倒车灯打开,飞速倒回来停在又安身边,车窗落下,露出一张挺帅气的脸。
最近几年,周自横最不想的就是回家,因为每次回家,面对的都是他家太后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逼婚,有时候还发动他家老爷子一起,近两年,只要回家饭桌上的话题就这一个:“自横啊!那个谁谁家的姑娘,我瞧着挺好,抽个空见见吧!亦或是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跟你爸可都老了,你不是让我们进棺材都抱不上个孙子吧!”
自横不是独子,可他是家里的老大,他弟弟周自寒,躲在他这个大哥下面,日子过的异常滋润悠哉。
周自横哪有空想结婚的事,部队里的常规演习,不时冒出的紧急任务老队友复员,队员的训练,以及挑拣新兵,储备后背力量……一档子事接着一档子事,他都恨不得生出四只手八条腿来,还相亲?还结婚?
要说自寒这小子越来越不是东西,生怕他溜了,就剩下他一个人接受太后和首长同志语重心长关于成家立业的训话,他刚开出林荫道,就被这小子给堵了回来,最后他答应这次演习后相亲,他家首长同志和太后才放过他。
周自横出来的时候,已经下雨了,他一边开车一边想这次演习的事儿,根本没注意路边上还走着个人,这是通往大院唯一一条路,平常根本不会有什么行人,可是听见一个熟悉的声线,周自横还是倒了回来。
平心而论,周自横对这小妞儿真有些探知欲望,不可讳言,这小妞长的很漂亮,又娇娇小小的,基本上能满足他们这种大男人对雌性的想法和期待,可这些因素也不足以让他这个特种侦查大队的大队长驻足来管闲事。
说起来,还是因为江东,江家跟周家的渊源真要追溯,得往上倒两代,倒到江东爷爷跟周自横爷爷一块儿参加解放战争那会儿。
到了周自横父亲和江东父亲这一辈,也是一块儿当的兵,如今周老爷子是军区一把手,江东的父亲荣任总参,也是一把手。
周自横跟江东是正儿八经不掺假的将门虎子,两人一块儿上的幼儿园,小学,中学,高中,军校,新兵连混出来进侦查连,侦察营,是一个班里头抡了多少年大勺的兄弟。
可以说,没人比他们俩更了解彼此,两人既是朋友又是对手,私下里是朋友,战场是对手,江东带着王牌师的王牌侦察营,他周自横是被誉为甲种部队克星的特种侦查大队的大队长,某种程度上说,两人势均力敌。
而上面的首长们,不知道是不是恶趣味,每次演习,几乎都把两人分到红蓝两方,让这两个私下里最好的朋友,却在战场上成为敌人,非得你死我活的干上一仗,上头的首长们才痛快了,舒服了。
所以说,周自横跟江东的关系真有点说不清,而且,两人是军区迄今为止,两个仅剩的大龄老光棍,个人问题都快上升到了组织问题了。
两人就跟别着劲儿一样,谁也不找对象,谁也不结婚,别说他们俩的爹妈着急,就连上头一层一层的领导都跟着着急,每年文工团下来新兵,第一个先拉过去让这俩老光棍过过眼,都存着一个心思,万一要有看对眼的呢,也好跟两位首长交差了。
可惜无论你多俊的姑娘,江东是瞄都不瞄一眼,直接忽略,周自横呢,或许还拿起来瞅两眼,顺道发表点意见:“嗯,瞧着过得去,就是这身板儿有些薄。”
领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谁让你挑新兵了,是让你找媳妇儿,总之,这两个就是刺头,当新兵的时候,能越级跟上头的连长对着干,到了现在,可着军区也没人降的住这俩小子了,刺头兵混成老兵油子,技术,头脑,能力,都一把罩,谁也不鸟。
光辉历史数都数不完,可就在江东身边,突然出现了这么漂亮的小妞,周自横不弄明白,都对不起自己,而且,貌似这丫头跟他也挺有缘的。
举着包顶在脑袋上的小丫头,这会儿真像个落了水的小猫,上次吵架时的气势,一点见不着了,不,应该说,那双含着怒火圆不溜丢的大眼,在雨中越发晶亮。
许又安不想真有这么较真的人,刚想再冲他两句,借着路灯的光,划过他肩膀上的两杠三星,刚刚鼓起的气势哧一声没了。
她也算当兵的,非常清楚部队是个最讲究级别的地方,大一级,见了面就得敬礼喊首长,她一个军总的外科小医生,敢以下犯上冲撞上校,活得不耐烦了,这人又不是江东。
可许又安也不甘心就这么示弱,嘟囔了一句:“你溅了我一身水,有错在先,首长也不能以大欺小……”
周自横敲了敲方向盘:“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我是倒回来道歉的,为了表示我道歉的诚意,上车,我送你。”
“啊!”许又安没想到首长这么好说话,抬头看看天,不打算跟自己过不去,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周自横扫了她一眼,从后面抓过一条大毛巾扔给她,许又安蚊子声的说了句:“谢谢首长。”
“首长?”周自横不禁失笑:“你平常也是这么称呼江东的吗?”周自横一句话就跟点着了引信一样,许又安迅速瞪大的眼睛,浑身刚顺溜下去的毛,嗖一下就竖了起来,一脸防备的问:“你认识江东?”
周自横看她那样,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扯过她手里大毛巾的一角,挺自然的给她擦了擦脸颊:“这里有块泥点子,我和江东都隶属本军区,我怎么可能不认识王牌师的侦察营营长?”
许又安根本没注意他这个小动作多不合适,回头看了看来路:“你家也在这里?那你爸肯定也是大首长了?”
周自横点点头:“跟江东他爸差不多,小丫头,能告诉我你跟江东什么关系吗?”许又安咬咬唇:“我不知道首长也这么八卦。”
周自横乐了:“得,你不乐意说就不说,这又不是什么军事秘密,我也不可能对你严刑逼供……”许又安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又安摸出来看都没看直接按断,但是周自横的目力,还是看见了那是江东的号。
以他对江东的了解,不可能因为这丫头挂断就作罢,江东跟他都有一个共同点,只要认准了目标,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无论对事儿对人。
果然,手机立刻又响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许又安皱着眉,最后忍无可忍接了起来,一接起来,就听见那边江东的声音:“许又安你在哪儿?”“你管不着。”许又安小嘴一撇就顶了这么一句,周自横不禁挑挑眉。
江东真生气了,追着许又安跑出来,一直到了她跟朋友合租的公寓,跑上去按了半天门铃,那个齐佳琪才睡眼朦胧胧哈气连天的出来,跟他说:“又安?又安没回来啊!”
江东这才知道自己被那丫头给耍了,堂堂的侦察营长,被个小丫头给反侦察了,坐在车上,点了一支烟,直接打小丫头的手机,好容易接通了,小丫头直接一句就顶了回来,江东咬牙切齿的道:“许又安我再问你一遍,你在哪儿?”
这声音,隔着话筒周自横都能听出来,这小丫头真把江东的脾气给激出来了,估摸这要是江东手下的兵,这时候都吓的打哆嗦了,可这丫头呢,哼了一声,小嘴一动:“你就管不着。”然后直接挂断关机。
周自横脑子里不禁荡出江东被气的七窍生烟的情景,说实话,三十六年了,他还真没见过,不过他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丫头:“如果江东知道你现在的目的地,我想他肯定会守株待兔。”
许又安侧头看着他:“你好像很了解他?”周自横牵起嘴角笑了,目光闪闪烁烁:“比你想的还要了解,他很厉害,但是,他曾是我的手下败将。”
又安愕然片刻,目光划过他的肩章,眼睛忽然一亮:“你结婚了吗?”周自横乐了:“没有,怎么,你也想给我介绍对象?”又安摇摇头:“不,我想毛遂自荐,你觉得我怎么样?”
连着下了好几天雨,使得本来就复杂的山地丛林地形,更加复杂难行,尤其现在是夜间,因为雨雾和湿度,可视度极低,自横带着人潜入红军防区,在红军的防区内部潜伏了整整一天一夜,等的就是这一刻发动攻击。
周自横手下的兵分成四个小分队,从四个方向一起发动攻击,光是部署这次攻击路线,周自横就熬了整整一个晚上,不是知道这里是江东的师属侦察营,他都不屑费这些力气。
虽然周自横嘴里胜券在握,可心里清楚,就像江东说的对,侦察营也不是白给的,周自横也是从这里出去的,很清楚侦察营里头藏龙卧虎不可轻视,尤其江东。
两人对彼此的战术,战略,心理,战史,甚至习惯,都一清二楚,利在于知己知彼,可这也是最大的弊端和软肋。
周自横看了看表,到了攻击时间,手里的九五式枪管伸出坑洞,在头上杂草的掩护下,透过微光瞄准镜,对准事先看好的目标,几枪打出去,目标全中。
他身形如电,迅速挑出坑洞,在迷彩作战服的掩护夏,向侧面快速跳跃移动,同时几发子弹打出去,又把几个人踢出了演习。
单兵协同,这是特种侦查大队的作战风格,枪声响起,整个山区丛林弥漫着阵阵硝烟,跟细雨混在一起,脚下泥泞湿滑,却并不妨碍周自横快捷的动作,他躲开对方狙击手的瞄准范围,向那边山壁上快速奔去。
攀上山壁的同时,一个身影也追了上来,徒手攀岩,两人以惊人的速度一前一后攀上山壁,周自横被来人抓住肩膀,两人在山壁上单手过了几招,缠在一起摔了下来。
周自横躺在地上不禁骂道:“江东,你小子真是属狗的,咬住了就不松口,我认栽,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
江东翻身起来:“少他妈得了便宜卖乖,你们四十个人把我们一个营都快灭了,这时候说风凉话,我不领情……”忽然江东的耳麦里传来几声命令,江东脱下帽子摔在地上:“周自横跟我玩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呢。”
周自横笑道:“得了,江东,下面是火力覆盖时间,跟咱们没关系了,是导演室那帮参谋的事,不过我估计从数据上分析,你们红军这回败局已定。”
江东哼了一声:“你们手里的武器装备给我的侦察营配上,就我一个营能端了你们蓝军的指挥部。”
周自横跃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行了,你牛,听说你们师的野战医院不赖,让人送我过去吧!我胳膊上让石头划了一个口子,得去处理一下。”
江东一愣,怀疑的望着他:“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娘们唧唧的了,不就个口子,至于还去医院吗?”周自横摆摆手:“没被你俘虏也就算了,既然俘虏了就得优待,明不明白。”
江东就拿周自横没辙,喊了一声:“赵刚。”“到。”送咱们兵王去野战医院,周自横走了两步忽然回头:“江东别忘了那句俗话,战场得意,情场失意,走了,回头请你喝酒。”
周自横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江东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周自横这小子历来鬼心眼就多,谁都猜不透。
周自横走进野战医院的临时帐篷,一眼就看见了又安,唇角勾了勾,应该说自己的运气实在不差,又安的军装外套着白大褂,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干净清透,跟旁边的护士不知道说什么呢,挺悠闲。
周自横一进来,旁边的护士拽了拽又安,两人立正站好,一个标准的军礼:“首长好。”周自横的目光划过装着不认识他的又安,不禁暗笑,这丫头挺能装蒜。
送周自横来的大兵让许又安给周自横处理伤口,旁边的护士急忙上前却被周自横挥挥手道:“我想让又安来,可以吗”
护士愣了一下,看了看周自横,回头看了许又安一眼,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点点头:“当然,那我去外面看看。”说着,挺识相的出了帐篷。
周自横对身后的大兵道:“你也出去。”“是。”许又安小脸有些红,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周自横,说好一个月的,而且他怎么跑这儿来了,看了看他的臂章,又安道:“你又成我们师的俘虏了?”
周自横的自尊心有些受伤:“什么叫又,说的好像我多废物一样。”许又安撇撇嘴,伸出两个手指比了比:“还说自己多厉害,算上今天,你都当两次俘虏了。”
周自横道:“小丫头你懂什么,作为一个优秀的指挥官,要从全盘上衡量胜负,我被俘了,可我的部队胜了,战场上是以成败论英雄的,说了你也不懂……”说着,脱掉迷彩服上衣。
许又安愣了愣:“你,你干什么?”周自横的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不禁失笑:“小丫头脑子里瞎想什么不健康的东西呢,伤口在上臂,我不脱衣服你怎么处理。”
许又安这才回过味来,自己都忘了自己是医生,这里是医院,又安懊恼的绷着小脸,看了看他的伤口,不禁翻翻白眼:“就擦破点儿皮,有必要处理吗?”
周自横道:“如果我说我是特意过来找你的,你信不信?”又安的脸撑不住红了起来,这男人似真似假的话,总是带着十足暧昧。
说起来,算上今天,两人才见了仅仅三面,却谈婚论嫁起来,想想又安都觉得不可思议,又安扭身拿了消毒的药棉过来,给他上臂的伤口上消了消毒,目光落在他胳膊上的疤痕上,忽然想起上次的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上次很疼吧!对不起。”
周自横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道:“有点疼,不过看到那个力持镇定,手却哆嗦的实习小医生,就不感觉多疼了。”
又安瞪了他一眼:“那是人家第二次缝针,而且你当时板着个脸,我能不紧张吗。”周自横笑了:“你做的很好,不比那些老医生差。”
被他一夸,又安反而不大好意思起来,周自横看着她有些羞涩的别扭表情,不禁莞尔,这丫头其实挺可爱的,就是你的顺着她的毛来。
周自横眼里幽光闪了闪:“许又安,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啊?什么?”许又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自横却清晰的道:“我们的事?”许又安低下头:“那个,你不是答应给我一个月时间吗,演习完了才二十天。”
周自横道:“演习完了我正好有假期,我考虑了一下,如果你这边没问题,趁着假期把我们的事儿办了,省的以后抽不出时间。”许又安从来没遇上过这么咄咄逼人的男人,而且他的咄咄逼人,令人又觉得那么顺理成章。
其实近二十天里,许又安没少琢磨她跟周自横的事,从年龄上说,周自横跟江东一边儿大,今年都是三十六,比自己大一轮,经过了陈磊的事,许又安觉得,找个年纪大点的男人较靠谱。
工作上来说,周自横是职业军人,而且是个特种职业军人,训练任务,紧急任务都比较繁重,所以他应该会很忙,没空管她的闲事,不会跟江东一样惹人烦,最重要的周自横的级别比江东高。
从长相上说,周自横很帅,如果不是职业军人,又安都觉得,他有当花花公子的潜质,江东也不差,可是江东太冷漠,太有距离感,不如周自横亲切。
从家庭上说,又安觉得,就是家庭上不合适,说她是江东的妹妹,江城的女儿,她自己都不承认,更何况别人,她更不想打着江家女儿的身份出嫁,她就是许又安,她爸爸的女儿。
周自横说过,他爸的职位跟她继父差不多,那么如此显赫的家庭能接受她这样的儿媳妇儿吗,他们那样的家庭不是最讲究什么门当户对,许又安忽然发现,即便抛开爱情的因素,结婚也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想到此,许又安抬头看着他:“你爸妈哪里……”却被周自横直接打断:“你不用考虑我爸妈,你是嫁给我,不是嫁给他们,你只要考虑我这个人,其余交给我来处理。”
又安忽然有种感觉,自己貌似找到了一个挺好用的靠山,只不过嫁给他,二十天就决定,是不是快了点?对这个男人她一点儿都不了解,而且这男人早就撂了话,不会陪着她演戏,就是说结婚就是真结婚,不止包括一张结婚证,还有……
许又安脸有些烫红,周自横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一样,轻笑一声道:“小丫头,放心,婚后我会给你一定的适应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我不会主动碰你,可以了吧!”
被他如此直白的点破,许又安很有些尴尬:“你,你胡说什么?”周自横忽然趋近在她耳边小声道:“难道你迫不及待的希望我碰你吗?”许又安还没来得及羞恼,就听外面传来江东的声音:“周队长还在里面吗?”外面的大兵答应一声。
江东撩开帐篷走了进来,看到许又安跟周自横的情景,江东下意识皱了皱眉:“又安,你怎么在这里?”
又安看了他一眼,扭过身子习惯顶撞了回去:“我是医生,不在这里在哪里。”江东被她噎了一下,侧头看了看周自横。
周自横似笑非笑看着他,江东的目光落在他伤口上,不屑的道:“就擦破这点儿皮,至于吗你?”
周自横把上衣穿好:“至于啊!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不懂。”说着,拿起帽子戴上:“演习结束了吧!我的兵来接我了?”
江东哼了一声:“甭得意,你们这次依旧胜之不武。”周自横笑了:“不管怎么说,这次又是我们蓝军胜了。”走到帐篷门前忽然回头:“又安,我等着你的决定。”
江东狐疑的看着又安:“什么决定?”又安抿抿嘴儿,背转身不看他,也不说话,显然江东不是那么轻易就放弃的人,走过来站在她跟前硬声道:“我问你,什么决定?”
又安抬头,仿佛从第一次见到他,他就是这样,冷漠,严肃,说教,又安有时候自己都糊涂,自己跟江东算什么,说兄妹不是兄妹,说朋友不是朋友,说起来什么都不算,无亲无故,可他就是喜欢管她的闲事,什么都管,从上学管到工作,就连她交男朋友,他也要干涉一下。
而且,这男人神通广大,她的生活中只要有丁点儿风吹草动,他肯定第一个知道,当初陈磊他就反对过,说他们不适合,说陈磊太年轻,性子不定,有些轻浮,说她刚上大学就谈恋爱,没别的事干了吗。
江东说话很直接,直接的刺耳,又安在抵触他这个人的基础上,对他的态度更加反感,齐佳琪说她对江东不公平,说她青少年那点儿逆反心理和对她妈妈的不满,找不到途径,一股脑都发泄在江东身上了,可又安总想,谁让他招她管她了,他要是不搭理她,她犯得着跟他对着干吗。
江东却有刹那恍惚,又安的目光,令他仿佛瞬间进入了岁月通道,嗖一下回到了她十五岁那一年。
又安从婚礼中跑出去,就消失了,搅合了婚礼,谁也没怪她,可她却跑的不见人影,江东父子跟张秀清找了半夜都没找见人,最后江东跟他爸说:“我去找,她现在的情况,看见你们也会躲着不出来。”
江东还记得,那晚上是个雷雨天,雨不大,可雷电却一个接着一个,送走了清姨和父亲,江东转身又回了又安的父亲家。
又安的父亲是这里一个很平常的中学教师,住的是教职工家属楼,有些年头的老楼了,楼道黑黢黢的,灯都坏了,又安家住在顶楼,刚才他们过来找过一次,没有人,可是江东还是有种感觉,她就在这里。
其实很好猜,她一个才十五的小姑娘,除了这儿还能去哪儿,江东拿出清姨给他的钥匙开了门。
房子不大是那种很小的两房一厅,厅里也就只能放一个长方的饭桌和几把椅子,江东推开靠里面的房间门,这里是又安的房间,刚才清姨进来看过了。
江东按亮了灯,扫了一圈,房间很小,只放了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还有一个双开门的衣柜。
床单和枕套都是hello kity的卡通图案,床头还摆着个迷你小闹钟,窗子上悬着幸运星的风铃,夜风夹着雨丝飘进来,叮铃铃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
江东基本可以肯定,这丫头就在这里,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双开门的衣柜上:“许又安,我知道你在这里,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抓你出来,我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
江东耐心等了五分钟,衣柜也毫无动静,江东走到衣柜前,伸手拉开,果然,小丫头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坐在里面。
脑袋扎在腿间,马尾辫早已散开,长发垂在两侧遮住她的脸,根本看不见表情,窗外划过闪电,接着一个闷雷响起,江东能清晰看到她肩膀抖了一下,她在害怕……
那夜江东没走,也没拽她出来,两人一个衣柜里,一个衣柜外,就这么待到了天亮,雨停了,江东才问她:“你母亲已经结婚,你反对也没用,你才十五岁,法律上你的监护人是你母亲,所以,你只能跟我回去,这是现实。”
又安头一次抬起头来,江东觉得,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她当时的表情,失落,愤恨,伤心,执拗,这些复杂的情绪堆积在她太过年轻的脸上,矛盾却又那般鲜明。
她哭过了,眼睛红红肿肿的像两颗桃子,腮边还有未尽的泪痕,泪水洗过的眸子晶亮又叛逆,就这么直直看着他,执拗的道:“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里,你们就是强迫带我走,我也会跑,除非你们把我锁在屋里不让我出门,不然,我一定会回来。”
小丫头咬牙切齿的威胁,其实挺幼稚,可江东忽然就不忍起来,沉默半晌道:“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生活?”又安咬咬唇:“高中有寄宿,高中毕业后我也十八了……”那意思就是十八以后,你们都没资格再管我了,江东人生第一次妥协就是许又安。
江东父子包括张秀清当初都以为,又安是一时想不开,过几年就好了,可谁都没想到,她抱着执念坚持了这么多年。
高中三年,她没回过一次家,清姨去看她,她也不理,低着头一句话不说,江东反倒成了又安母女之间的传话筒,只不过性格使然,很多事情江东都不会拐弯抹角,说出的话也是习惯性命令和说教,加上又安对江东本能的抵触,造成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僵。
江东不是不想改变,可他不知道怎么去改变,这丫头的性子比他带过最捣蛋的刺头兵还倔,刺头兵他有的是招儿驯服,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能把尥蹶子的骡子训成顺毛驴,可又安不是他的兵,也不是那些粗拉拉的糙男人,是个小丫头,娇娇气气,却又能倔死人的小丫头。
他问她什么,就没一回好好答应他的,可是这次江东就得刨根儿问到底,因为他敏感觉得,周自横跟这丫头之间非常不对劲,那种暧昧和张力,令他有些忍不住烦躁,他又重复一遍:“我问你话呢,什么决定?”
又安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挺微妙的直觉,这种直觉从哪儿来的她不清楚,她却很笃定,江东肯定不乐意见到自己嫁给周自横,这种直觉划过脑海,又安想都没想开口:“就是我要不要嫁给他的决定。”
“什么?”江东就觉得脑袋嗡一下,跟头上架着两架直升机螺旋桨一样。又安能清晰看到江东迷彩妆下的脸色,瞬间黑了几层,又安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快意,肯定的火上浇油:“我要嫁给周自横,马上,立刻。”
“胡闹,你胡闹……”江东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量大的,外面站岗的赵刚,都以为里面怎么了,急忙掀开帐篷想来看究竟,被江东扭头一句滚出去,吓得急忙缩了回去,心里不禁嘀咕,里头这医生小妞儿谁啊,看着跟他们营长的关系可不一般,说是女朋友吧!瞧着那意思不大想,说仇人还有点靠谱。
赵刚真有点佩服里头这妞儿,敢在他们营长发怒的时候纹丝不动的,这定力,这胆量,可着他们整个侦察营都找不出一个人来,不过,这俩人究竟啥关系啊!赵刚心里抓挠的实在难过,侧着耳朵凑近帐篷缝里偷听。
江东现在没空管外头的赵刚,他忽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又安这丫头实在太能折腾了,一出一出的,他都跟不上她折腾的路数,是自己太老了,还是这丫头太不拿恋爱结婚当回事了,当初跟陈磊也是,没几天就谈上恋爱了,可那是个小屁孩儿,跟周自横能一样吗。
江东压了压火,力图语重心长的道:“你跟自横一共才见过几次面?你了解他吗?”“结婚跟见过几次面,了解与否有关系吗?他未娶我未嫁,这就足够了,结婚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不了解可以慢慢了解,不管怎样,这都是我跟他的事,和你没关系,你管不着。”
又安就是打定主意跟江东反着来,几句话冲出来,江东的脸上的怒意都涨成了紫红色,拳头握住,吓得又安不觉后退了一步,可是江东却看了她很久,猛然转身一言不发向外走。
等他的身影出了帐篷,又安才松了口气,其实也没她想的那么痛快,又安都觉得,自己挺不可理喻,挺任性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沮丧,感觉自己的人生简直糟透了,就跟一辆脱了轨的火车一样,东闯西撞不知道要跑到哪儿去,演习过后回了医院好几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赵倩进来敲了敲她的桌子:“喂!又安,魂儿都飞了,我跟你说,我可听内科的护士说,周娜跟你那位前任商量着要结婚呢,你这样无精打采的,别人看了还以为你还惦记着陈磊呢!”
又安楞了一下,即使心里早就跟陈磊一刀两断,可这么快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是膈应了一下,当初她跟陈磊也计划今年结婚,婚礼照常,新娘却换了周娜,想起来都讽刺。
因为处理了一个急诊的病人,又安下班的时候,已经有些晚,换了衣服刚出医院侧门,就看见立在车前的陈磊。
陈磊是很出色的男人,在学校就是有名的高材生,分到军总也飞快就熬成了后备骨干,有能力,也会钻营,长的帅,性格也温和,这样的男人在如今的社会上真算挺难得,所以周娜瞧上他,也不是很难理解的事,只不过既然都决定结婚了,还一而再,再而三的烦她这个被甩了的前女友干嘛。
又安目不斜视,看都没看陈磊,从他身边走过去,可陈磊显然不想这么放过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又安,我们谈谈……”
许又安大力甩开他,停住脚步讽刺的看着他:“谈什么?你不是想让我祝福你们吧!你应该了解,我这个人一向小肚鸡肠惯了,如果你真让我祝福你们,那好,我祝福你们这对贱男贱女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生一窝小崽子,个个至贱无敌。”
嗤一声低笑传来,又安跟陈磊同时转头,陈磊即刻立正站好:“首长好。”又安不禁白了周自横一眼,这男人就一直躲在后面的墙边上,肆无忌惮的听壁角,墙上长着葱郁的爬山虎,夕阳下,跟他的军装常服混在一起,不仔细看,真分辨不出,这男人已经习惯随时随地潜伏,都成了他的职业病。
陈磊后知后觉的发现,貌似又安跟这位上校首长的关系不一般,陈磊见过江东,不过只几次面,从来没说过话,基本上江东每次见他,都习惯性忽视。
陈磊只知道江东是又安的继兄,又安对于她母亲再婚的事儿,非常敏感,从来不提,他一提,她就能跟他呕好几天气,弄到后来,陈磊也不敢提了,因此,虽然知道江东,但对于又安的继父却一无所知,这位年轻的上校,他更是从没见过。
周自横不紧不慢的走过来,伸手牵住又安的手,又安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发现根本白费力气,没感觉他攥的多紧,可就是挣脱不开。
周自横低头看了她一眼,异常自然的把她肩膀的碎发拢在背后:“可以走了吧!”又安就这么被他牵到了马路对面,坐上车,车子把医院侧门甩出老远,又安才回过味来,自己是不是太听话乖巧了点儿,认真说,她跟周自横还算陌生人呢。
她有些气鼓鼓的扭头看他,不禁有些傻眼,刚才没注意,这会儿仔细一看,脸和眼角都各有一大块乌青,看上去有些吓人:“周,周自横,你脸怎么了?”
周自横拐上环线,按了按自己的眼角,轻描淡写的道:“没什么,就是跟某个失去理智的疯子干了一架,你别看我这样,他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们俩半斤八两。”
又安咬咬唇低声道:“那个人是江东!”周自横挑挑眉,并没有回答,而是开口道:“晚上想吃什么?炸酱面怎么样?”
又安嘟嘟嘴:“你都决定好了,还问我做什么?”周自横道:“又安小同志,你还不了解我,我很尊重女士的,你要不喜欢吃面,我们去吃别的。”又安才不上当:“你们首长的都习惯做决定下命令了,还谈什么尊重女士,狗屁。”
周自横颇不认同的道:“小姑娘家的,说脏话可不好。”又安撇撇嘴:“我就不信你们不说,上次演习的时候你明明骂的比谁都凶,我听见了。”
周自横笑了:“我是男的,你是女的,能一样吗,你要是男的你也骂,我保证不管。”又安扭过头不看他,这男人简直是抬杠,她要是男的,现在能坐在这儿吗,更何况,上次还跟他谈婚论嫁的。
周自横扫过她的表情,不禁失笑,也别怪江东,这丫头的性子是有点喜怒无常,而且还死倔,不过的确很可爱,他就是管她,也得想个这丫头能接受的法子,不然,他只能沦为江东第二。
又安的本性有些藏不住话,周自横没搭理她,不一会儿,她就开始不自在,偷偷看了他一眼问:“我们这是去哪儿?吃个面而已,用得着跑这么远吗,我真饿了。”
周自横伸手摸摸她的头:“乖点儿,一会儿就到了,我保证你会喜欢。”又安忍不住问他:“周自横,你怎么能总这么自信呢?”周自横笑了起来:“自信不好吗,难道你希望我自卑……”
车子进了一个很老的小区,看上去得有几十年的那种老楼,周自横在小区找了一圈,没找到位置,都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和汽车挤的满满当当,只能又出来,停在外面的路上。
下了车,周自横异常顺溜的牵起又安的手进了小区,又安仿佛习惯了,也没反抗,反正反抗也没用。
这里很亲切,又安觉得,跟她家蛮像的,她说的是以前那个教职工的家属楼,也都是乱糟糟的,不过,这里貌似不该是周自横来的地儿,况且,这里都是住户,哪有什么吃面地方。
又安走了几步,忽然站住道:“这是哪儿?”周自横也停住脚步,低头看她,夕阳的余晖早已隐没在天际,昏暗的路灯光线,落在她白净的小脸上,看上去圆润又俏皮,晚风拂过她的头发,有一缕发丝调皮的跳到她唇边,周自横抬手轻轻拨开,手指触到她的脸颊,那种温热滑腻的触感,竟然令他有些心猿意马。
周自横不禁摇头失笑,又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短暂震慑了几秒,继而回过神来,才觉得,两人之间这样的动作实在暧昧,可奇怪的是,她并不太反感,因为周自横的动作太过自然,自然到仿佛本来就该如此,不过又安的脸还是撑不住的红了红。
周自横指了指前面一个二楼的窗户:“到了,就是那里。”然后牵起她直接进了楼道,楼道的灯坏了,很黑,且堆着不少杂物,又安脚上不知道绊了什么,一个踉跄险些栽倒,还好身边有个特种兵大队长,眼疾手快的把她拽了起来。
黑暗中周自横精准的戳了戳她的脸蛋,说了句:“笨丫头。”又安还没反驳他,就被他横抱了起来,又安啊一声惊呼,只来得及搂住他的脖子。
周自横动作敏捷的上了二楼,到了一扇门外,才低头在她耳边道:“还不放开,是想让我抱你进去吗?”
又安脸似火烧,急忙松开他的脖子出溜下来,周自横低低笑了两声,抬手按了门铃,很快,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五六十的老妇人,看见周自横,热情的打招呼:“自横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已经炸好酱,就等着你们来了下面条。”
周自横道:“冯妈妈您歇会儿,我煮面吧!。”
其实就是那种最平常的住户,跟又安家的老房子格局类似,但这里只是一房一厅,厅里摆了一张方桌,桌上有一碗香气扑鼻的炸酱,一盘黄瓜胡萝卜丝还有一盘芹菜梗和青豆,家里就老妇人一个,没看见别人。
又安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看周自横一边熟练的下面,煮面,一边跟旁边的老妇人聊天,简陋闭塞的厨房,高达的周自横站在里面有点挤。
一进屋,他就把他的军装外套脱了下来塞到她手里,这会儿的他,看上去丝毫不像个上校首长,没一点架子,很亲民,很随和,很性感……是的,,性感,又安头一次在一个男人身上看到这两个字,就是此时的周自横。
他军装衬衣的风纪扣已经解开,袖子也挽了起来,左手端着个盛着凉水的碗,右手拿着筷子,锅开了,加点水,用筷子搅合搅合,动作异常熟练,这样的周自横有一份居家的慵懒,因为这份慵懒,使得这个男人性感指数直线飙升。“傻站在那儿干嘛?不是饿了吗?面熟了……”说着,递给她一晚热气腾腾的面条。
两人一边一个,坐在饭桌两边吃面,酱炸的很香,就着脆脆的蔬菜,很好吃,除了老妇人笑眯眯打量她的暧昧目光,又安觉得,这顿饭吃的很舒服,吃完了面,周自横麻利的收拾了碗筷进去,洗好了了出来,对又安说:“你是外科医生,既然来了就给冯妈妈看看脚吧!”
老妇人急忙道:“不用,不用,上礼拜刚去了医院复查了,说没事,我定时吃着药呢,一顿都没落下过。”
周自横却道:“您不用不好意思,又安是我们军总的外科医生,我胳膊上的伤,就是她缝的针,让她给您看看,我也能安心。”
又安刚才也看到那边窗台上摆着的药,是糖尿病,想来年头不短,引起了糖尿病足并发症,又安蹲下,帮老妇人脱了袜子,果然,大拇指因为坏死已经截掉了一半,怪不得看她走路有些不稳。
又安仔细看了看伤口愈合程度,伸手按了按,问:“这里疼吗,这里,这里呢……”按了几处都没事,帮她把袜子穿好:“没发现病变硬块,恢复状况良好,还是要记得按时吃药,控制饮食,脚上如果有不适,及时就医。”
老妇人点头答应着:“我知道的,如今我也有低保医保,自横都帮忙办下来了,看病都有报销……”
又安跟周自横走出小区,站在车旁,抬头看着他,用一种崭新又奇怪的目光,周自横笑着拍拍她的额头:“是不是觉得你未来老公特别帅,所以才这么看着我。”
又安不禁翻翻白眼:“我真奇怪,你这个上校怎么混上去的。”周自横道:“什么混上去的,真打实干流血流汗换来的,上车,我送你回去,明天你还得上班呢。”
到了又安住的楼下,又安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问他:“刚才的老阿姨是谁?”周自横熄了火,习惯抽出一支烟,看了看又安,又放了回去:“是我一个战友的母亲,在五年前一次紧急任务中殉职,我去他家时才知道,他家原来这么困难。”
“所以,你就开始代替你的战友照顾他母亲,长达五年之久。”周自横看着她好一会儿。不禁笑了:“别把你未来老公想的太伟大,当时那个任务本该我去的,谁想到出任务之前,我得了急性阑尾炎,盲肠换了我一条命,我的战友却牺牲了,小丫头,我并不伟大,我只是弥补和愧疚.....
又安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周自横这样的男人,强大,自信,乐观,幽默,却又如此理智,记得以前看过一本书里说过,人往往能剖析别人,却不能正确分辨自己,因为人都是主观的,可周自横却能如此清楚的剖析他的内心,愧疚和弥补,能做到这些已经很难,这样的周自横有一种超乎寻常的魅力。
周自横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鬓,低声道:“小丫头别这么看着我,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就忍不下去了……”“忍什么?”又安下意识反问。
周自横轻笑一声:“忍不住想亲你……”他侧身俯近,又安才发现,两人之间其实没什么距离,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带着独属于周自横的味道,令她有些眩晕和迷糊。
她迅速推开车门,夜风灌进来,瞬间驱散了车厢内几乎到达临界点的暧昧,又安飞快跳下车,回头望着周自横道:“虽然你说过不陪我演戏,可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嫁给你呢,而且,算上今天,我们才见过四次而已。”
周自横呵呵笑了:“相信我,你会嫁给我,那天在演习场的帐篷里我就已经确定,你一定是我周自横的老婆。”
“自大!”又安毫不客气吐槽,周自横摆摆手:“不是自大,是自信。”许又安做了鬼脸,扭身跑上台阶,忽听周自横喊了句:“小丫头……”
又安在台阶上转身,周自横已经下车,靠在车的引擎盖上,身姿在路灯下愈加挺拔,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却并不轻浮,看上去异常认真,他说:“小丫头,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坚定却有力,又安晚上做梦都是他说这句话时的样子。
“又安,许又安,楼下那个帅哥军官是来找你的吗?是不是?是不是?”齐佳琪有些兴奋的推了推床上的又安,又安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看,又闭上眼:“佳琪才七点,别吵,让我再睡会儿。”
齐佳琪却扑上来捧着她的脑袋用力晃了晃:“你是猪啊!就知道睡,楼下那个军官好帅啊!你快看看,快看看,跟咱家江东哥哥不相上下,真的,不骗你……”“江东……军官……”又安彻底清醒过来,忽然想起貌似昨天周自横说明天见来着,难不成是他。
又安飞速下床,拖鞋都没顾得穿,跑到窗口撩开窗帘往下一看,不是周自横是谁,周自横抬头冲她笑了笑,比了个手势,那意思是让她下去。
又安迅速放下窗帘,钻进厕所里去洗漱,把牙刷塞进嘴巴里,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啊惨叫了一声。
把齐佳琪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又有蟑螂了……”齐佳琪抄起拖鞋就跑了过来:“哪儿呢?哪儿呢?看我的无敌拖鞋蟑螂拍……”进来厕所找了一圈也没见着小强的影子,却看到又安一副受打击的望着镜子发呆。
又安是被自己的形象给吓着了,在床上滚了一晚上,头发都蓬乱的堆在脑袋上,因为没睡好,脸色也不多好看,重要的是,眼角还有两大剁眼屎,这个形象让周自横看了个满眼,她不觉得二楼的距离,能阻挡的住特种兵超常的目力,他肯定把她邋遢狼狈的模样看的一清二楚,啊!她不要活了,不要活了。
齐佳琪忽然在她后面抱住她的腰威胁道:“坦白交代,是不是有JQ了,够快的,跟下面那个帅军官,怎么认识的,跟我说说,是不是这次演习的时候,你俩来了个战地情缘,天雷勾动地火,JQ就顺理成章发展出来了……”
又安脸有些红:“你胡说什么,他,嗯,他是……”又安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解释周自横的存在。
齐佳琪仿佛抓到了她的把柄一样:“怎么样?怎么样?词穷了吧!我早晨起来去厕所,趴着窗帘一看,就知道那个军官肯定是找你的,你这副可爱倔强的死丫头样儿,最能勾这些当兵的喜欢,昨天肯定也是跟他出去了是不是,上校呢,大首长啊!说发展到啥程度了……”
齐佳琪这女人不愧是小报的娱记,八卦之心至死不熄,又安挣开她,终于想到了一个托词:“呃,他是江东的战友。”“什么什么?”齐佳琪以为自己听错了:“那还不得打起来,你继兄能忍受这样强大的敌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
又安白了她一眼:“什么敌人?江东跟他怎么会是敌人……”套上牛仔裤T恤,抓起包说了句:“我先走了。”就跑出了门。
齐佳琪叹口气,这丫头是真糊涂啊!真糊涂,可怜的东哥哥,谁让你手脚慢,情商低,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实属活该,我替你默哀。
又安出了楼道,周自横低头看了看腕表:“十分零一秒。”又安瞪着他:“首长同志请搞清楚,我不是你的兵,我是女人,所以慢是应该的,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下次说不准你得等一个小时。”
周自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可以,只要你给我等待的机会。”又安撑不住脸又红了,这男人仿佛每句话都带着暧昧,令又安颇有些不自在。
又安拉开副驾驶坐了上去,周自横从后面抓过一个饭盒放到她怀里:“你的早餐。”又安愣了一下,打开,是那种两层的保温饭盒,上面是两个小花卷和一点儿腌小黄瓜,下面饭盒里是喷香的瘦肉粥。
“给,餐具,看着能饱吗,吃啊!”周自横递给她一套便利餐具,又安拿出勺子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砸吧砸吧滋味:“嗯,很好吃,哪儿买的?”
周自横道:“什么买的,我做的,怎么样,你未来老公够厉害吧!”“你做的?不可能。”又安肯定的摇摇头,怎么也不相信,这瘦肉粥的水准都快赶上她吃过最好的哪家了,还有这花卷,她不能想象,周自横这样的大男人站在厨房里,捏花卷拌小黄瓜的情景,太诡异了。
周自横目光闪了闪:“不信,要不晚上去我哪儿,我让你见识见识。”这句话太有歧义,许又安脸腾一下红了。
周自横好笑的打量她半晌,伸手抽出一张面纸给她擦了擦嘴角:“ 我又不是色狼,你怕什么?”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肩章:“我是人民解放军,不会犯调戏妇女的错误。”
许又安瘪瘪嘴:“那可不一定,说不准你是混进我们解放军队伍的败类呢!”“没良心的小丫头,我辛辛苦苦给你做早餐,有这样的败类吗?”
又安白了他一眼,说实话,心里有些感动,多少年没人给她做过早餐了,爸爸没生病的时候,总说外面的早点不干净,怕她吃坏肚子,每天早早起来给她做早餐,做好了才会叫她起床。
爸爸很疼她,是那种恨不得揣在口袋里那种疼,她爸快四十了才有的她,奶奶总说:“打你生下来,你爸恨不得天天抱着你,一会儿都舍不得放开,上班的心思都快没了,成天就想着他闺女。”
大一些了上幼儿园了,爸爸又开始担心她被别的小朋友欺负,就这么一直娇养着她,直到爸爸生了病,即使生病,能动的时候,还是坚持给她做早餐,这会儿又安忽然就想起她爸来,眼眶忍不住有点儿红。
前面堵着长长的车龙,周自横忽然发现,这么大半天小丫头都没吱声,抽空看了她一眼,小丫头低着头,眼角仿似有些晶亮的泪光闪烁。
周自横道:“就做了顿早餐,不至于感动的都哭了吧!”又安低声道:“我想起我爸了。”周自横顿时觉得头顶一群乌鸦呱呱的飞过,没辙的道:“我就算比你大,也没老到跟你爸一辈上吧!”
又安忽然笑了,调皮的眨眨眼道:“认真说,你跟我爸是一辈的,我小叔叔跟你一边大呢,今年也是三十六,所以,我叫你一声周叔叔也不为过。”
周自横伸手掐掐她的脸:“坏丫头,成心气我呢是不是,我可不想当你叔叔,那咱不成乱伦了。”
又安咯咯咯笑了起来,到了医院门口,又安跳下车,冲他挥了挥手,说了句:“周叔叔,再见。”就跑了进去。
周自横真是倍受打击,小别扭了一会儿,又不禁失笑,自己比这丫头大一轮呢,一轮十二年,真是个不小的距离,不过这丫头笑起来真挺好看的,就像他第一次见她时那样。
周自横忽然想起江东,那天去找他,见了面,直接就说:“咱俩有年头没单恋了吧!过几招怎么样?”面对挑战,他周自横从没尿过谁,江东也一样。
两人在训练场上狠狠干了一架,谁都没留情,直到最后一丝气力也没了,两人躺在地上,江东说了句:“我不会把她交给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太了解你,我不相信你会喜欢上一个女人,尤其又安,又安很脆弱,她经不起一丝一毫的伤害。”
周自横记得自己当时笑了:“所以,这么多年你都裹足不前,江东,她或许脆弱,但也是坚强的,只是你习惯了保护,或者说,以她的保护者自居,是不想给其他男人机会。”
江东最后给他撂下的一句话是:“她是我妹妹!”
周自横真不知道他这是骗自己呢还是骗他,某些问题上,江东异常幼稚,这点儿跟这小丫头倒真像一对亲兄妹……
“又安,早晨送你来的军官是谁啊,正好让我看见个侧脸,帅死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行走的雕塑,那轮廓深刻阳刚又有味道。”赵倩捧着脸在又安对面发花痴。
又安不禁白了她一眼:“你什么记性啊,去年军演的时候,你忘了给人打麻药那个……”“啊!你说是那个脸黑黢黢的中校?”
又安道:“还总中校!上校了,什么黑黢黢的,那是迷彩妆……”赵倩眨了眨眼,忽然趋近又安小声道:“我记得那可是什么特种侦察兵的头子,又安你可得小心点,像他们那样的都是变态中的变态,你想啊,不打麻药眼睛都不眨一下,那意志得多坚强啊!最主要体力忒好,跟陈磊那弱巴巴的豆芽菜可不一样,那是实打实的兵王,不光战场上,床上的战斗力也不差,啧啧,就你这小身板,连骨头带肉估摸都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又安脸腾一下红了:“胡说什么呢,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呦,呦,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得了吧!又安你这话骗谁呢,忒虚伪,你扭头冲着玻璃照照,你现在这一副思春的小样儿,还普通朋友……”
又安下意识侧头,玻璃上映出她一张小红脸,眼睛晶亮晶亮的,嘴角都忍不住上翘,眉梢眼底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
她喜欢周自横吗,这么快,才认识这么几天而已,又安只能说她不讨厌他,跟他在一起轻松舒服而且快乐,那个男人身上有一种让她快乐的魔力。
“哟,陈大医生,不是给我们送请帖来了吧!”赵倩一句话把又安拉回现实,又安抬头,陈磊站在他们桌子边上,因为赵倩的话,表情有几分不自然,总的来说,这男人还知道点儿廉耻。
“又安我们谈谈。”又安不禁叹口气:“陈磊,你就不能说的别的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你乐意结婚结婚,乐意生孩子生孩子,跟我没一毛钱关系,而且,你相好的来了,你们是打算一起找我谈吗?”
周娜虽进了食堂,却没过来就在门边上看着陈磊,说起来,又安挺佩服周娜的,不管怎么说甘心情愿跟一个男人睡了好几年,才捞上个勉强的名分,男人还没事就去纠缠前女友,搁谁谁能忍的了,可人周娜就忍了。
有时候,又安觉得,周娜看陈磊那目光就跟看一个胡闹调皮的孩子一样,可陈磊却丝毫不顾及周娜,又安现在真挺烦跟这两人扯皮,索性直接道:“我投降行了吧!你找我谈什么,就现在说,过时不候。”
陈磊扫了赵倩一眼,低头道:“昨天那个,那个人不适合你,年纪太大。”又安不禁想笑,这要是让周自横道:“陈磊,我记得那天在咖啡厅里你不说我有恋父情节吗,你不乐意当我恋父的对象,我就给自己找一个乐意的,我就稀罕岁数大的。”
陈磊道:“又安这种事不能孩子气。”“孩子气?”又安颇讽刺的笑了笑:“我就孩子气,所以找个年纪大的,宠着我,让着我,我还跟你说,我们不是恋爱关系,我们快结婚了。”
陈磊脸色一变:“你要跟他结婚?怎么可能?”又安凉凉的道:“你跟周娜这样的都能开花结果,我们男未婚女未嫁,怎么不能结婚了,说不准婚礼还办在你前头,到时候记得来喝喜酒啊!”说完,又安站起来,勾起赵倩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周娜忽然道:“许又安,我不觉得对不住你。”赵倩哼了一声:“那是啊!就是抢了个男人罢了,也没杀人放火,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们又安还得谢谢周医生,给了她重新选择的机会,不然,怎么能嫁进豪门呢!”
这妞儿越说越离谱,又安扯着她飞快走了,走到两个楼中间的天桥,又安才道:“赵倩你电视剧看多了是不是,什么豪门,他就是个当兵的。”
“你得了吧!上校还算当兵的,这么年轻就熬成了上校,以后还不知多牛呢,再说,你见过那个大头兵开着悍马满世界溜达,又安同学好好把握吧!这次眼光不差,你要是成功嫁给了首长同志,就是对那对狗男女最直接有力的打击……”
又安的手机响了起来,赵倩探头一看不禁笑道:“都未来老公了还死不承认,快接吧,我先回去了。”
又安这才发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几个字正是未来老公,都不知道周自横什么时候输进她手机的。
又安抿抿嘴接了起来,周自横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来:“小丫头想没想我?”又安脸一红,背转身子走到大玻璃前的栏杆前:“谁,谁想你了?”
周自横低低笑了一声:“没良心,我可是想了你一上午,吃饭了吗?”又安嗯了一声,周自横道:“吃了就好,别跟那些女的一样,成天就知道减肥,都成骷髅精了。”又安撇撇嘴:“现在就流行瘦,是你不懂欣赏。”
周自横呵呵笑了起来:“我欣赏我媳妇儿就成了,别的女人跟我没关系,小丫头,下午没事的时候好好想想。”“想什么?”又安傻傻的反问。
“想什么时候嫁给我,如果你现在嫁给我,正好赶上五一,加上婚假咱俩能休息二十多天呢,多占便宜。”又安才不理他的歪理:“我要上班了,再见。”说着,直接切断手机,几乎立刻短信就顶了进来,又安打开一看,果然是周自横发来的:“春天容易上火,记得多喝水。”
又安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暖暖的,其实陈磊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某种意义上讲,她真有些恋父,渴望有个像她爸爸那样,关心她,爱护她,无条件宠溺着她的人,但是,这么快跟周自横熟络起来,又安还是觉得神奇。
但她不能一味否定,她喜欢跟周自横在一起,嘴里死不承认,可心里仍然不知不觉带着期望,所以在医院门口看见江东,她颇有几分失望。
如此明显的失望挂在她的脸上,令江东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许又安知道自己早晚得面对江东,甚至她妈,所以反抗没有任何意义,反正事儿得说清楚了。又安头一次乖乖的坐进江东的车里,江东还真有几分不习惯。
江东没带她回家,而是开车出了市区,又安看了看窗外,又侧头看了看江东,心里不禁琢磨,江东不是要把她带到荒郊野岭挖个坑埋了吧,毕竟他一直以来都快烦死她了,虽然她一点都不想烦他。
“江东,我们去哪儿?”江东侧头看了她一眼:“到了就知道了。”又安不禁翻翻白眼,就知道她问了也白问,这男人一向惜言如金,恨不得把嘴缝上。
又安安静了下来,直到车子停下,又安才发现外面是一片墓地,这个点来墓地,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显然江东认识看门的人,放了他们进去,拾阶而上,是一行一行齐整的墓碑,异常安静,整个墓园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
终于江东在一个墓碑前站定,又安好奇的看过去,墓碑上有个笑颜如花的女孩,很漂亮,很阳光,名字是江小媛,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墓碑上的女孩跟江东有几分像。
又安略迟疑的问道:“她是谁?”江东沉默半晌:“我妹妹。”又安愣了一下:“你亲妹妹?”江东摇摇头:“是我叔叔家的妹妹,我叔叔婶婶常年在国外,就把她放在我家里,她从小喜欢自横,那种盲目的喜欢,我一直以为,自横也有点喜欢媛媛,可在她出国前对他表白的时候,自横却拒绝了,她就这样出了国,在国外没多久就出了车祸。”
又安心里堵了一下:“江东你什么意思?你是想告诉我,周自横害死了你妹妹吗?”江东看着她:“我只是告诉你,自横是不会喜欢你的,他心里没有爱情,没有女人,他给不了你要的幸福。”
又安忽然想起那个在老阿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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