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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更好的答案
锅霸,好喝不上瘾!!!
中国汤锅,听起来很高大上哦~
汤与锅的默契
就叫麻麻锅靓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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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钱尔弢句“闲思千载几斜阳”
<柳南随笔>
清·王应奎
吾友王君东溆,隐居于李墓塘之滨,距县治四十里。百年地僻,柴门昼掩,虽近市廛,如处岩壑。吴门沈确士先生题其草堂曰柳南,取君家右丞诗句也。堂中积书万轴,经史百家略具。君以四几周身,堆书及肩,而埋头其中,緪岁躭躭,不知户外。搜讨既富,溢为著述,诗歌古文,既已取次成帙,多于束笋矣,而以其绪余成随笔六卷。搜遗佚,则可以补志乘;辨讹缪,则可以正沿习;以至考诗笔之源流,究名物之根柢;着虞初诺皋之异事,标解颐抚掌之新闻。盖不出碎文璅语,而谈苑之质的,艺文之标准,胥有赖焉。以古人著书之例拟之,亦容斋洪氏之遗意也。昔洪氏之书,迄于五笔而止,今兹所就,犹初笔耳。而艺林思见其书,等于饥渴,余因请君出之,为付剞氏,俾枕中之秘,为国门之悬焉。作之不止,乃成君子。他日次第成书,当如洪氏之数,余又将悬梨以拟其后矣。乾隆庚申七月望日,同里顾士荣文宁氏撰。
[陈玉齐,字在之,邑诸生。少时,以「十里青山半在城」之句受知于钱牧翁。福藩南渡,起牧翁为大宗伯。在之投诗,又有「千年王气归新主,十里青山忆谢公」之句,牧翁亦最赏之。相国蒋文肃公怀在之诗云「一生知遇托青山」,盖谓此也。又在之和牧翁狱中诗,有「心惊洛下传书犬,望断函关放客鸡」之句,亦为牧翁所称。]
&&& 益都赵宫赞秋谷 【
执信,】 少负才名,于近代文章家多所訾謷,独折服于冯定远 【 班。】
一见其杂录,即叹为至论,至具朝服下拜焉。尝至吾邑谒定远墓,遂以私淑门人剌焚于冢前。新城夫于亭杂录中所谓「世人于冯定远,乃有皈依顶礼,不啻铸金呼佛」者,盖谓宫赞也。
李中丞馥,号鹿山,泉州人也。中康熙甲子科举人,历官浙江巡抚。性嗜书,所藏多善本。每本皆有图记,文曰「曾在李鹿山处」。后坐事讼系,书多散逸,前此所用私印,若为之谶者。夫近代藏书家,若吾邑钱氏、毛氏,插架之富,甲于江左,其所用图记輙曰「某氏收藏」、「某人收藏」,以示莫予夺者。然不及百年而尽归他氏矣。中丞所刻六字,寓意无穷,洵达识也。
徐兰,字芬若,号芝仙,邑人也。学诗于王司寇阮亭,阮亭极称之,采数首入居易录。浙水沈方舟 【 用济】 尝与吾友汪西京 【 沈琇】
论近日虞山诗人,以芬若为第一,西京不能对,盖不知其为虞产也。归而访之里人,知芬若自少流落都下,数十年中仅一归展墓,故知之者绝少。其归而展墓也,在康熙四十六年。墓在北门外,亦迷其处矣。自辰及午,徧访不得。有坟户李奉宁者,留之小饮,正举杯间,风卷埃尘眯目,一书从梁上堕,拾视之,乃山田册也。凡北郭外坟墓悉鳞次编载,而芬若先茔则近范家墩,觅之果在。此事若有鬼神默相之者。芬若因作五言古诗四章纪事。未几仍入都,嗣后不复归里,每方舟自北还,辄托以一盂祭墓焉。雍正三年,芬若年已六十余矣,久占籍天津,以红兰主人事牵连,勒令家居,不许在外行走。又几年以疾卒。
&&& 沈确士 【 德潜】
尝语予云:「芬若工画,可继恽正叔,而白描人物,一时无对,不特长于诗也。」予所见芬若诗已付梓者,有芝仙书屋集一卷,计诗二百三十余首,籍贯仍刻海隅。而出居庸关诗,有「马后桃花马前雪,出关争得不回头」之句,确士亟为予称之。惜未刻集中,无从见其全也。
某宗伯于丁亥岁以事被急征,河东夫人实从,公子孙爱年少,莫展一筹,瑟缩而已。翁于金陵狱中和东坡御史台寄弟诗,有「恸哭临江无孝子,徒行赴难有贤妻」之句,盖纪实也。孙爱见此诗,恐为人口实,百计托翁所知,请改「孝子」二字。今本刻「壮子」,实系更定云。
东坡云:「予以事系御史台狱,狱吏稍见侵,自度不能堪,死狱中不得一别子由,故作二诗,授狱卒梁成以遗子由。」而某宗伯云:「丁亥岁三月晦日,忽被急征,锒铛拖曳,命在漏刻。河东夫人冒死从行,慷慨首涂,无剌剌可怜之语,余亦赖以自壮焉。狱急时,次东坡御史台寄妻诗以当诀别。狱中遏绝纸笔,临风闇诵,饮泣而已。」夫寄弟诗也。而谬曰寄妻,东坡集具在,不可证乎?且伊原配陈夫人,此时尚无恙也,而竟以河东君为妻,并后匹嫡,古人所戒。即此一端,其不惜行检可知矣。
徐复祚,字阳初,号謩竹,大司空栻之孙。博学能文,尤工词曲。某宗伯题其小令,以高则诚为比。传奇若红梨、投梭、祝发、宵光剑、一文钱、梧桐雨诸本,至今流传于世,然不知其为阳初作也。又尝仿陶九成辍耕录作[老委谈,原本三十六卷,今所存者六卷而已。余悲阳初有如许著作,而身殁之后,遗书散佚,名字翳然。文人之传与不传,洵有命在,千秋万岁,子美所以致叹于寂寞也。会己酉岁昭文修邑乘,予为言于陈君亦韩
【 祖范,】 载入文苑传中。
顾复,字复生,邑人也。习岐、黄业,兼能诗。尝有句云:「初暑余春气,残雷变晚晴。」余极爱之,谓可与唐人「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一联并传。生平诗篇甚伙,其稿如束笋者数卷,余见之于支川法城禅院,盖其子在院中为僧云。
询字,韵书入十一真,相伦切,音同荀,咨也。尚书「询事考言」、「询、谋佥同」,毛诗「周爰咨询」、「询于刍荛」,左传「咨亲为询」等处,皆作平声读,而吴郡人讹作去声者大半。[先是,孙孝廉赤崖
以科场事谪戍辽左,蒙恩放归。己卯,圣驾南巡,问孙旸在否?赤崖献诗行在,有「君王犹询小臣名」之句,询字竟作去声。满大臣阿兰泰摘其误,一时以为笑柄。]又本韵中「闽」字并无上声,今人亦多讹读,不可不知。韩退之有言:「凡为文词,宜略识字。」况诗本以声韵为主,岂可以不识字乎?
吾邑冯舒,字已苍,嗣宗先生 【 复京】
子也。尝以议赋役事语触县令瞿四达,瞿深衔之。会已苍集邑中亡友数十人诗为怀旧集,自序书大岁丁亥,不列本朝国号、年号;又压卷载顾云鸿昭君怨诗[有「胡儿尽向琵琶醉,不识弦中是汉音」之句]。卷末载徐凤自题小像诗[有「作得衣裳谁是主,空将歌舞受人怜」之句]。语涉讥谤,瞿用此下已苍于狱。未几死,盖属狱吏杀之也。已苍之孙修与余善,为述其颠末如此。又闻已苍在狱中,梏拲而桎。友人往候之,已苍自顾笑曰:「此特冯长作戏耳!」盖已苍颀然长身,人以「冯长」呼之,冯长与「逢场」同音,故云尔。
陈绛趺先生,名式,邑贡生,余王母之父也。尝作燕都赋一篇,俾其子宿源 【 溯潢】
熟诵。丁酉科场之变,凡南北中式者,悉御试瀛台,题即为瀛台赋。宿源亦于是科登贤书,在御试列。是时每举人一名,命护军二员持刀夹两旁,与试者悉惴惴其栗,几不能下笔。宿源即以燕都赋改窜成篇,顷刻而就。世祖览之称善,钦定第二名。
邓林梓,字肯堂,邑人也。顺治丁酉将赴省试,祈梦于韦苏州庙,神示以「中式力田」四字。肯堂窃意是科可中,但当从此知止,归老田间,无望甲科矣。迨榜发,邑中中陈溯潢。溯潢父名式,力田者合之为「男」字,言中式男,邓无分也。
钱锦城,字镜先,宗伯孙也。少以诗名,有集一卷,其家副宪为序。尝之京师,携其集就正新城先生。先生一见其序,即曰:「其家有湘灵 【 陆灿】
在,舍之而求副宪,是从爵位起见也,诗可知矣。」遂掷去不观。
武林有松仙人者,隐居南高峯下,不衣、不食,有道术,能前知。吾邑魏叔子 【 冲】
曾以「甲子年家」四字寄请一决。踰年以原字寄还,旁批四「不」字。后叔子果不登甲榜,又无子,死时年未六十,家贫甚,几无以敛,一一如松仙所决。同里顾润寰,家无儋石,而性好施予。尝于严冬晨起如厕,厕上先有人在,而下体无袴,润寰恻然,即脱己袴赠之。其济人多此类。后生子麟,中顺治甲午举人。
陈眉公临终时,手书影堂一联云:「启予足,启予手,八十岁履薄临深;不怨天,不尤人,千百年鸢飞鱼跃。」遗笔嘱诸子云:「内哭外哭,形神斯惑。请将珠泪,弹向花木。香国去来,无怖无促。读书为善,终身不辱。戒尔子孙,守我遗嘱。」又遗命葬畲山中,平土中不封不树,子孙默识其处而已。先生于去来之际从容如此,虽学问不无可议,而其人固不易及也。
太仓王司马在晋之祖以渔为业。一日举网溪边,时已薄暮,仿佛有人语云:「我已守候多时矣。少顷有戴铁冑者至,即我替人也。」未几,果有人到溪边,以釜覆头上,将褰裳以渡。王大呼云:「不可!不可!此处有鬼,无以性命轻试也。」其人遂不敢渡。未几,又仿佛语云:「守候良久,纔得一人,又为兵部尚书救去,奈何?」王心且喜且疑,以为「彼呼我为兵部尚书。我渔人也,何自而为此?」是时在晋犹未生也。厥后在晋举进士,历官至大司马,果赠祖如其官。
江阴李忠毅公死阉祸时,年甫三十有四,子尚幼,而太公方在堂,为抚孤寡,颇费经营。乃大书一联于厅事云:「谋生我为添蛇足,报国儿曾捋虎须。」盖纪实也。后忠毅受恤典,而太公亦诰封如其官,年至八十余而终。「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本韩偓诗。
熊大司马廷弼,先中万历某科湖广武乡试第一名,后又弃武就文,中万历丁酉湖广乡试第一名。于是榜其堂曰:「三元天下有,两解世间无。」
吾邑钱某,少年颇攻房术,延方士张思任于家,欲为大阴,遂致腐烂。同年徐季玄 【 待任】
作诗嘲之,有「去柄为司礼,留胞作相公」之句。举人薄味玄闻之,一笑脱颐。时味玄适在妻家,妻父黄悟玄延医张又玄治之,百方不效,两日竟死。邑中为之语曰:「钱某阳物,笑杀举人薄味玄,急杀诗人徐季玄,难杀医人张又玄,苦杀丈人黄悟玄」。
某宗伯序冯定远诗,比其人于刘孝标、冯敬通,见者以为实录。按两人皆有悍妻,而定远亦如之。于是陈在之独酌谣中遂有「冯君诗序由蒙叟,叱狗蒸梨事满篇」之句。自注云:「孝标以下,儗人于伦,何其刻也!」定远之子行贤,以陈诗发其父之隐,遂深衔之。会在之情味集刻成,行贤吹毛索瘢,不遗余力。至批其后云:「开辟以来,无此不通之人。」余谓在之之诗虽多可议,然行贤之论未为平允。今在之情味集板已毁于火。
陈在之学诗于冯定远,尽得其指授,而背輙毁定远,不遗余力。定远比之于逄蒙,徧诉邑中士大夫,在之反以此得名。于是邑中后进之士从定远游者,或因声名未立,遂有效在之故事者矣。
&&& 家诗老露湑 【
尝为余言:「人有终身为诗,不能成家,而间有好句,亦难尽泯。」吾邑如徐潢诗有「仆去身为得力奴」之句,马永奠诗有「苦菜根多炼齿牙」之句,李某诗有「病得中医不费钱」之句,皆警策可诵。此正如谚所云「低棋也有神仙着」也。
余同里闬之友,号称莫逆者不过三四人,皆当世知名士。余一日各以四字品目之,颇为曲肖:侯君秉衡 【 铨】 曰「光明俊伟」,陈君亦韩 【
祖范】 曰「澹泊宁静」,汪君西京 【 沈琇】 曰「秀发飞扬」,谢君宪南 【 元阳】 曰「短小精悍」。家西涧 【 材任】
先生闻之,以为大类汝南月旦,遂各因其字以韵之曰:「光明俊伟侯秉衡,秀发飞扬汪西京,澹泊宁静陈见复,短小精悍谢廷岳。」见复者亦韩自号,廷岳者宪南自号也。先是余亦自号曰云北山人,宪南因续之曰:「轩豁呈露王云北。」恰叶陈、谢两君别字,亦可谓巧合云。
先生之称,自论语、曲礼始。老先生之称,自史记贾谊传始。其有止称曰「先」而犹言「先生」者,见于史记鼌错传「学申、韩刑名于轵张恢先所」是也。有止称曰「生」而亦犹言「先生」者,如汉书贾生、伏生、董生之类是也。
古者师曰先生,曲礼「从于先生」是也。父兄曰先生,论语「有酒食,先生馔」是也。学士年长者曰先生,孟子「先生将何之」是也。外此未尝混施也。今则不然。同辈而先生之矣,后进而先生之矣,医卜而先生之矣,商贾而先生之矣,甚则舆台皂隶而亦先生之矣。方正学谓君子之于名,必使尊之者无过,受斯名者无愧而后可。况先生之为义,汉儒以「先醒」释之。今日众人皆醉,谁为先醒者?乃尊之者不以为过,受之者不以为愧。举世披靡,亦可叹矣!
弇州觚不觚录云:「京师自内阁以至大小九卿皆称老先生,门生称座主亦如之,盖称谓之极尊者也。外省则自佥宪以上,悉以此称巡抚;若称按部使者,则止曰先生、大人而已。」阮亭居易录云:「京官各衙门相称谓,皆有一定之体。盖沿明旧。如内阁部堂彼此曰老先生,翰詹亦然。给事中曰掌科,御史曰道长,吏部曰印君,曰长官,自国初以来皆然。余己巳冬再入京师,则诸部郎官以下无不称老先生者矣。此亦觚不觚之一事也。」余谓阮亭所云己巳,在康熙二十八年,比之弇州时,风气已大异。今则一登两榜,未有不「老先生」之者。盖距己巳三十余载,而风气又为之一变矣。
诗与词之界不分,而诗格遂多委苶;古文与时文之界不分,而文笔遂至软熟。诗文自南宋以后,靡滥极矣。有明作者,如崆峒、沧溟二李先生,言诗必汉、魏,必三谢,必初盛唐,必杜;言文必左、国,必史、汉,殆亦所以矫之。后人动辄诋毁,恐未足为公论也。
&&& 云间曹谔廷 【
一士】 尝与余论古文,言及归太仆,因述其乡焦孝廉广期 【 袁熹】
之言,谓:「太仆集外尚有无数好文章,恨未见耳。」余讶而问之,谔廷笑云:「焦先生之意,盖谓太仆惜以下寿卒,假使再延数年,给事馆阁,应更有高文典册垂于后世。如乞致仕疏所云『作唐一经,成汉二史』者,必不付之空言也。」然则谓太仆集外尚有无数文章,岂为过哉!
吾邑有周子肇者,以鬻书为业,而喜交士大夫,又时时载书出游,足迹几半天下。年甫六十,即制一椑,极其精美。所至辄载以自随,谓逆旅旦夕不测,身后可无虑也。会邑中魏允恭
以泰安令行取入都,得疾遽殁,仓卒欲市一棺而未得其佳者。子肇故与允恭善,是时亦适在京邸,乃即以所载棺与之。子肇自为计,乃适供允恭用,事亦奇矣。
谭清,字冰仲。善琴,得季莲磵之传,胡笳四序尤为擅场。所居在邑之支塘,编竹为屋,环以疎篱,流水桃花,如武陵世外,兴至一弹再鼓,余韵悠然。既殁后,犹有琴声隐隐从竹屋中出,风清月白之夜,[人往往闻之。
董玄宰先生尝至吾邑孙方伯家。方伯有所亲某,田舍翁也,而慕董先生名,闻先生至,特拏舟入城,介方伯以见。既揖罢,即袖出红纸二幅,乞先生书。先生欣然援笔,为大书「福」、「寿」二字与之。
陈典,字玉先,邑人也。善画牡丹,一时推重。生一女,颇能诗,尝作闺怨一首,以溪、西、鸡、齐、啼为韵,而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丈、尺、两、双、半十八字运入八句中。其第二联云:「一春羞见双飞燕,五漏愁听三唱鸡。」好事者至今传之。
邓韨,字文度,号梓堂,吾邑正、嘉间名儒也。邑志及先贤事略俱不言其善画,而余家所藏一扇,系先生所绘山水,后面自为跋。其跋云:「水岩先生屡约游西湖,为拙朽因循解兴,拙拟以画景适其高趣,寻常多仿石翁巨幅,尚欠北峯一面,拙于此用淛士戴静庵全图翻为此景。昔剡原先生谓说杭州当躬诣钱塘,其言有味可思。韨既衰迈,意趣灰冷,脚板恐不能到上下天竺。异日君倚剑东南,自见湖山面目,吾画安足据哉?并成一绝云:『西湖我尚为生客,石叟新图入卧看。晴雨为君开淡墨,他时应笑画家谩。』录上请教。读此可见老人之怀。臂已弱,援笔不成字,还久诺耳。壬寅仲夏紫琳山人邓某书。」予按先生中正德十一年丙子科乡榜。是画作于壬寅,则系嘉靖二十一年,相距三十六年。是时先生之寿殆已踰七望八矣,画颇秀润,不类老人手笔。而字甚朴拙,殊未成家。
隐公十一年公羊传「子沈子曰」,注云:「子沈子后师明说此意者,沈子称『子』冠氏上者,明其为师也。」又大学集注第一行「子程子」,新安陈氏谓程子上加「子」字者,仿公羊传注子沈子之例,乃后学宗师先儒之称。又列子首篇称子列子,乃对下文弟子而言,亦所以着其为师也。故张湛注云:「载『子』于姓上者,首章或是弟于之所记故耳。」然则冠「子」于氏,岂可概用哉?余观汪钝翁集中,有题容安轩记一篇,自称子汪子,亦僭妄甚矣。
公孙衍犀首本一人也,而钝翁文中既用公孙衍,复于苏秦、张仪之下继以犀首,一时以为笑柄。予外王父张公 【 九苞】 述其师湘灵钱先生 【
之言如此。今钝翁集中有兰室记,谓:「班固不知士会范武子为一人,不害其为良史;郑玄不知周时有两公孙龙,不害其为大儒;司马相如不知枇杷之即为卢橘,不害其有词赋名。」岂因往日之失而潜以自解与?
汉书河间献王好学,博士毛公善说诗,王号之曰毛诗。文选于诗序一篇,既定为卜子夏作,而文目仍称毛诗序。此与宋书生解大明律,亦何以异也。
周武王几铭:「皇皇惟敬口,口生垢,口戕口。」诗归评云:「四口字迭出,妙语。」又云:「口戕口三字,竦然骨惊。」周元亮 【 亮工、】
钱尔弢 【 陆灿】
两先生俱辨其谬,以为四口字乃古方空圈,盖缺文也。今作口字解大误。近予见宋板大戴礼,乃秦景旸阅本,口字并非方空圈。景旸讳四麟,系前代邑中藏书家,校订颇精审可据,冯嗣宗先贤事略中称之。观此则周、钱两公之言殆非也。
济、登、兹三字,见昌黎郓州溪堂诗序,又见南丰沧洲上殿札子。吾邑严思庵 【 虞淳】
先生殿试策中用之,在廷诸公竟未有识其所自出者。而坊间通行选本古文,「济」字俱刻「跻」字,诸公反以思庵为误,相约上若问,当以笔误对。噫!宰相须用读书人,信哉!
汉疏广、疏受,本叔侄也,而汉书二疏传则云:「太傅在前,少傅在后。父子并为师傅,朝廷以为荣。」则叔侄亦可称父子矣。唐房式与房次乡亦叔侄也。而昌黎作兴元少尹房君墓志,叙述房式之言,则曰「子与吾儿次乡游」,是则叔之称侄,亦可云吾儿矣。
镜听乃怀镜胸前,出听人言以为吉凶也。唐人云:「门前地黑人来希,无人错道朝夕归。更深弱体冷如铁,绣带菱花怀里热。」是其证也。
柳子厚文本国语,却每每非国语,曾子固文宗刘向,却每每短刘向。虽云文人反攻,然学之者深,则知之者至,故能举其病也。
&&& 顾仲恭 【 大韶】
云:「今人骂人为亡八,非是,当作王八。」五代闽王建,人呼为贼王八是也。然今人所以有此称者,以其人孝、弟、忠、信、礼、义、廉、耻八者俱亡,故云「亡八」,如平康巷、阿家翁之类。昔年吾友[陈亦韩
]买一宅于城北,其卖宅之家,帷薄不修,举国悉知。[亦韩]既迁入,遂大署其门云「孝、弟、忠、信、礼、义、廉、耻」,盖所以自表见其家已徙去也。
世俗称人曰「汉子」,犹云「大丈夫」也。按此二字始于五胡乱华时,北齐魏恺其自散骑常侍迁青州长史,固辞之。宣帝大怒曰:「何物汉子,与官不就?」陆务观老学庵笔记据此以为「汉子」乃贱丈夫之称,似与世俗所以称人者,其意正相反。顾仲恭炳烛斋随笔云:「三代而上,禹之功最着,故称中夏诸国谓之诸夏。三代而下,汉之功最着,故至今称中国人犹曰「汉子」。予按:恺其本中国产,故宣帝称为「汉子」,而非贱丈夫之谓也。陆说误矣。
「噩噩」字出扬子法言「周书噩噩尔」。按注:李轨及柳宗元云:「噩噩,不阿附也。」宋咸云:「犹察察也。」吴秘云:「犹言谔谔,谓其明正也。」司马光云:「明直貌。」今时文家,因此句之上有「虞、夏之书浑浑尔」,遂将浑噩字连用,并作淳淳闷闷解,谬甚。
&&& 时文施砚山 【
河东凶亦然篇,中股出比云「河东吾股肱郡」,用季布传语也。对比云「河东自古帝王都」,坊选疑其无出,遂句读之。按史记魏世家云:「任西门豹守邺,而河内称治。」正义曰:「古帝王之都,多在河东、河北,故呼河北为河内,河南为河外。」此作者所本,盖以史记注对史记也。颜之推云:「读天下书未徧,不得妄下雌黄。」信哉!
谚云:「急来抱佛脚。」盖言平时不为善,而临难求救于佛也。孟郊诗云:「垂老抱佛脚,教妻读黄经。」可知此语自唐时已有之。
日知录云:「古诗:『谁能刻镂此,公输与鲁班。』下一与字,竟以公输鲁班为二人,则不通矣。」然余观朝野佥载云「鲁般者,肃州炖煌人。莫详年代。巧侔造化,于凉州造浮屠,作木鸢,每击楔三下,乘之以归」云云,而「六国时,公输般亦为木鸢以窥宋城」。观此,则公输与鲁般本有二人矣。
章中丞律,字鸣凤,邑人也。尝以副都御史出抚云南。时巡按其地者为何御史某,其父昔以卖笠为业,章故性倨少礼,而尤以是轻何。会何入谒,请讲钧敌礼,章益怒,寺门有两石狮,命笠其首,盖以御史本豸冠,豸为狮类,所以戏之也。何既入谒,章送之出,直至仪门外,谓何曰:「君不见狮子头上戴笠乎?」何即云:「狮子回头便吃獐。」以「獐」与章同音也,由是构怨益甚。未几,何以考察黜,而章还南京理院事。何遂讦其入夷人赂,有奸赃。按验虽不尽实,然章竟以是免官。
明时钱塘江有航船舟子最横,每至波涛险处,则谓一舟性命死生尽在吾手,辄索财物不已。吾邑陈公虞山察为浙江按察使,闻其状甚恶之。遂潜行至江头,伪为问渡者,既解维至中流,则舟子恶状果如所闻。公乃曰:「陈按察新政甚严,汝辈独不畏乎?」舟子曰:「政虽严,那见有煮人锅也?」公既归署,则下牒钱塘尹,逮舟子至。公乃设灶,置十大锅,从壁后为灶门。谓舟子曰:「此非所谓煮人锅邪?」舟子乃悟向者问渡之人即按察公也。遂置舟子于锅中,而呼其妻至,谓曰:「灶门有十,不知何锅有汝夫在,任汝择一烧之。幸不幸关乎命数,无怨我也。」迨举火,则适于其夫所置之锅,于是遂死。闻者咸谓天道不远,为之快心焉。
邑人王有德,善卜,决人祸福不爽,古之蜀庄也。少时贫甚,除夕几不能举火。谓其妇曰:「吾闻城隍神甚灵,元旦第一人入庙焚香者必获福,我明日有此意而无香与烛,奈何?」妇曰:「君无忧,我囊中尚有五文在,可以办此。」既寝,即梦神谓曰:「尔勿患贫,我庙中香炉下有钱三文,尔其往取之,衣食在是矣。」有德觉而异之,天未明即起盥潄,急趋至城隍庙,人犹寂然也。适有卖香烛者至,即以五文买之。未几而庙门启,乃燃香烛入拜。拜既毕,因梦中神语,试从炉足觅之,果得光背钱三文。后世占者以钱代蓍,必用光背,神盖命之以卜也。有德归而习之,垂帘市门,日获钱数百,遂植其产。后其孙曰俞,中崇祯癸未科进士,而曾孙澧与之同榜。父子连镳,邑人称为「双王」云。
王余姚中恬,中天启丁卯科乡榜,再上公交车不第,祈梦于韦苏州庙,梦神与一等子,未解所谓。迨至崇祯癸未,与子兰陔比部中同榜进士,而梦始验。后中恬为浙之余姚令,而兰陔适知金华府。金华与余姚相距一衣带水,逼除迎父至官舍,团圝度岁,亦宦游仅事也。
&&& 钱圆沙先生 【
晚年极喜出游,芒鞋竹杖,蹩躄里巷间,门人间亦随其后。先生貌既魁梧,衣冠又复古雅,路人多属目之,先生辄与拱手。门人问曰:「彼何人斯?」先生曰:「不知也。」「然则何以与之拱手?」先生曰:「人既目归于我,而我不与为礼,彼得无怒我邪!」此老盖犹有前辈风流也。
世俗新妇归宁,其夫与之同往,谓之「双转马。」按:左传宣公五年:「秋九月,齐高固来逆叔姬。冬,来,反马也。」杜注云:「礼,送女留其送马,谦不自安。三月庙见,遣使反马。高固遂与叔姬俱宁,故经传具见以示讥。」此即双转马之始。
近人读书,句读多不能精审。如左氏襄三十年传「绛县人或年长矣」,当以绛县人或为句,犹云:「绛县或人也」,此系倒字法。今人或以「绛县人」三字读断,或以七字连读,皆非是。又昌黎祭十二郎文:「教吾子与汝子,幸其成;长吾女与汝女,待其嫁。」按:「幸其成」、「待其嫁」二语本自相对,今人误以「待其成长」为句,则「长」字既与上「教」字不对针,而下句亦不成句法矣。又昌黎柳子厚墓志「勇于为人,不自贵重顾藉,谓功名可立致,」「顾藉」犹「顾惜」也。即昌黎上郑相公启「无一分顾藉心」之语可证,则「顾藉」二字,当连上「不自贵重」为句无疑。至于左传宣二年:「去之,夫。」国语「野处而不昵」等处之误,近人已有言之者,故不复赘。
吾邑聚奎塔之建,始事于观察萧公。其后钱某因乡人戴老之梦,遂矢愿鸠工,而其资实无所出。乃言于邑令,凡邑中有以人命告官者,不用按律拟罪,惟罟其家赀,自百两以至千两,罚助建塔。其说以为藉此功德,可以拔死者之苦,可以赎生者之罪,一举两得,谓之塔议」。即寿考令终者,亦或借端兴辞,以造塔为诈局,邑中哗然,以塔为「大尸亲」云。
改嫁,女子失节事也。而叶水心翁诚之墓志云:「女嫁文林郎严州分水县令冯遇。遇死,再嫁进士何某。」捕盗,贱役也。而徐武功张南坡墓志云:「世为公家弭盗。」盖古人尚质,作文务得其实,凡今世所耻言而必隐讳其事者,在古人往往于墓志中见之。
云麾将军碑石,芜没良乡驿舍,裂为柱础。明内乡陈荫知宛平县,以他石易之,辇贮邑署,名其斋曰「古墨」,当时以为佳话。长洲王雅宜工草书,尝养疴吾邑白雀寺,以所书镌石,人称白雀帖。字迹飞舞,吾家弇州司寇极称之。今石在宾汤门内质库中,以所刻字面土作阶除用。倘有好事如陈荫者,以他石易之,而辇贮得其所,讵非亦一佳话?
博物志云:「澹台子羽之子,溺死于江。弟子欲收葬之,子羽曰:『蚁蝼何亲,鱼鳖何仇!』遂不收葬。」此与庄子列御寇篇「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语意正同。子羽圣门高弟,观其行不由径,非公不至,自是礼法中人。蝼蚁、鱼鳖之言,虽属旷达,然与平日行事大不相类,其为后世附会无疑。
雀入大水化为蛤,雉入大海化为蜃,蛤与蜃原不皆雀雉所化也,特雀雉所化者亦有之耳。予谓轮回之说亦然。谓轮回为必无者,宋儒之偏见也;谓轮回为必有者,亦佛氏之妄论也。然予观列子,有「死于此者安知不生于彼」之言。则知轮回之说,自佛氏未入中国以前,固已开其端矣。
&&& 冯定远 【 班】
嗜酒,每饮辄湎面濡发,酩酊无所知。适当学使岁校,定远扶醉以往,则已唱名过矣。学使以后至诘之,定远植立对曰:「撒溺。」盖犹在酒所,不知所云也。学使大书一「醉」字于卷面以授之。隶人扶至号中,定远据席酣睡,至放牌闻炮,然后惊醒,始瞿然曰:「我乃在此!」因问邻号生四书何题,五经何题,是日四书次题为「今夫弈之为数」一节,定远因作弈赋一篇、经文五篇,伸纸疾书而出。迨案发名列六等,定远因大书一联榜于堂中云:「五经博士,六等生员。」
仪礼丧服篇「舅之子」,郑氏注云:「内兄弟也。」贾公彦疏云:「内兄弟者,对姑之子外兄弟而言,舅子本在内不出,故得内名也。」按:齐陆厥有奉答内兄顾希叔诗,唐王维有秋夜独坐怀内弟崔与宗诗,皆谓「舅之子」也。前明李献吉集中,称妻弟左国玑为内弟,而某宗伯讥之。今世俱以妻兄弟为内兄弟,见之于诗文者,往往而然,殆不免沿献吉之误。近长洲徐大临昂
【 发】 作畏垒笔记亦曾辨其失。但以内外兄弟为出白帖,则又未免数典而忘其祖矣。
檀弓:「稽颡而后拜,颀乎其至也。」陈澔集说云:「稽颡者,以头触地,哀痛之至也。稽颡以致哀于亲,拜以谢宾之来吊。谓之至者,以其哀常在于亲,而敬暂施于人,为极自尽之道也。」又檀弓:「晋献公之丧,秦穆公使人吊公子重耳,重耳稽颡而不拜。」孔颖达疏云:「穆公本意劝重耳反国,重耳若其为后,则当拜谢其恩。今不受其劝,故不拜谢。所以稽颡者,自为父丧哀号也。」余按:古人丧中,衰麻不去于身,哭泣不绝于口,故练不羣立,不旅行,恐其以苟语忘哀也。三年之丧不吊,恐为彼哀则不专于亲,为亲哀则为忘吊也。今人居忧,既不能绝交际往来。则致札及投剌于人,仍用顿首为是。见世俗书稽颡者往往而然,若以为居丧之礼当如是,不知稽颡所以致哀于亲,非所以致敬于人也,亦失之甚矣。
&&& 沈确士 【 德潜】
云:「张平子归田赋云:『仲春令月,时和气清,原隰郁茂,百草滋荣。』明指二月而言。谢诗『首夏犹清和』,言时序四月犹余二月景象,故下云『芳草亦未歇』也。自后人误读谢诗,有『四月清和雨乍晴』句,相沿到今,贤者不免矣。」余谓诗中不妨假借,若纪时而以四月为清和月,则万无此理。甚至有并去「月」字,而称「某岁清和」者,尤堪掩口。
汉书佞幸传:「红阳侯立嗣子融,从淳于长请车骑。」颜师古注曰:「嗣子谓嫡长子当为嗣者也。」昌黎刘统军墓志云:「子四人,嗣子纵,长子元一,次子景阳、景长。」又节度使李公墓志云:「公有四子,长曰元孙,次曰元质,曰元立,曰元本。元立、元本皆崔氏出。葬得日,嗣子元立与其昆弟四人请铭于韩氏。」昌黎所谓嗣子,与汉书正同,皆所谓嫡长子也。盖庶出之子,虽年长于嫡出,而不得为嗣子。故刘志于「嗣子」之下,又云:「长子元一。」而李志于长曰元孙,次曰元质之下,又以元立为嗣子也。古人严于嫡庶之分,即此可见。
某宗伯诗法受之于程孟阳,而授之于冯定远。两家才气颇小,笔亦未甚爽健,纤佻之处,亦间有之,未能如宗伯之雄厚博大也。然孟阳之神韵,定远之细腻,宗伯亦有所不如。盖两家是诗人之诗,而宗伯是文人之诗。吾邑之诗有钱、冯两派。余尝序外弟许曰滉诗,谓:「魁杰之才,肆而好尽,此又学钱而失之;轻俊之徒,巧而近纤,此又学冯而失之。」长洲沈确士
【 德潜】 深以为知言。
丈人之称,始见于周易。王弼注云:「严庄之称也。」孔颖达正义云:「谓严庄尊重之人也。」继又见于鲁论。包咸注云:「老人也。」若以此称妻之父,不知起于何时,然其来亦久矣。裴松之宋元嘉时人也。其注三国志「献帝舅车骑将军董承」句下云:「古无丈人之名,故谓之舅。」则称妻父为丈人,在元嘉时已然。通鉴载「元载有丈人来,从载求官,但赠河北一书而遣之,丈人不悦。」柳子厚与外舅杨凭书云:「丈人以文律通流当世。」又云:「丈人旦夕归朝廷,复为大僚。」又祭杨凭文云:「子壻谨以清酌庶羞之奠,昭祭于丈人之灵。」此皆称妻父为丈人之证也。又子厚集有祭独孤氏丈母文,则更称妻母为丈母,与今世正同。若通鉴载韩滉称刘元佐之母为丈母,是又为女人尊者之通称耳。
昌黎元和圣德诗有「驾龙十二,鱼鱼雅雅」之句。「鱼鱼雅雅」向无注释,余谓雅,乃乌雅之雅。盖乌雅之雅,韵书本有五下切,不特作平声读也。「鱼鱼雅雅」,殆取娖队之义。言马之行如鱼贯如雅阵耳。
天子初崩曰「大行」。按史记李斯传:秦始皇崩于沙邱,胡亥喟然叹曰:「今大行未发,丧礼未终。」「大行」二字始见于此。而陈澔曲礼「天王登假」句注云:「登假犹汉书称大行,行乃循行之行,去声,以其往而不反,故曰大行也。」又应劭风俗通云:「天子新崩,未有谥号,故曰大行皇帝。」而唐寅四库碎金因其说,遂谓行即德行之行。岂以张守节谥法解序有「大行受大名」之语,故云尔耶?余按唐氏之说与陈注迥异,然读为去声,与陈注正同。今人则俱读作平声,不复知其误矣。
张说有虬须客传。「须」子今本误刻为「髯」。按杨彦渊笔录云:「口上曰髭,颐下曰须,上连须曰鬓,在耳颊旁曰髯。」髯之不得混须也明矣。三国志崔琰传注云:「琰为徒,虬须直视,心似不平。」此「虬须」二字之始。又老杜八哀诗「虬须似太宗」,酉阳杂俎「太宗虬须,常戏张挂弓矢」,南部新书:「太宗文皇帝虬须上可挂一弓。」盖「虬须」二字之有本如此。若「虬髯」则吾于书史中未之见也,安得妄为改易乎?考其谬始于红拂传奇。流俗之承讹,盖其来久矣。
邵陵,字湘纶,号青门,邑人也。两颊于思然,人呼为邵髯,不以名字。为诗宗乐天、务观,有自得之趣。而武进有邵长蘅者,亦自号青门,亦多髯,亦工吟咏,又生于同时,而陵字湘纶,长蘅亦字子湘云。
&&& 吾邑汪太史玉轮 【
以康熙丁丑举礼部,未及对策,而以外艰归里。迨庚辰服阕北上,邵青门送之诗云:「已看文彩振鹓鸾,重向青霄刷羽翰。往哲绪言吾解说,状元原是旧吴宽。」是年汪果大魁天下。
&&& 吾邑翁大司寇 【
致政归里,颇极声伎之乐。尝于暮春开燕东园,以女乐二八侑酒,座客邵青门为赋诗云:「平泉草木尽泥沙,堕粉飘香感物华。只有天风吹不散,红氍毹上数枝花。」迨司寇殁,青门往拜其墓,复赋诗云:「花笺四幅教玲珑,一曲霓裳拍未终。谁把梨云吹易散,墓门西畔白杨风」。
邵青门善诗,杨子鹤善画,叶佩葱善度曲,并居邑之西郊,予尝目为「西郊三绝」。一友谓予曰:「西郊本有四绝,奈何遗其一乎?」余讶而问之,友人曰:「沈皮工革履是也。」予为绝倒。
徐汝让,号钦寰,大司空栻之从孙。富甲一邑,而性最豪奢,挥金如粪土。尝于春日市飞金数斛,登塔顶散之,随风扬去,满城皆作金色,好事者有「春城无处不飞金」之咏。又尝从洞庭山买杨梅数十筐,于雨后置桃源磵,遣人践踏之。磵水下泻,其色殷红如血,游人争掬而饮之。又尝至白门买碗于市,而拣择过甚。主人出语微侵钦寰,钦寰怒,即问碗有几何,酬其值千金,尽取而碎之,衢路为满,至以碗足甃成街道云。
徐锡允,字尔从,廉宪待聘之子。[与钱宗伯友善,宗伯有和徐叟文虹七十自寿诗四首,见初学集。]文虹,其自号也。家畜优童,亲自按乐句指授,演剧之妙,遂冠一邑。诗人程孟阳为作徐君按曲歌,所谓「九龄十龄解音律,本事家门俱第一」,盖纪实也。时同邑瞿稼轩先生以给谏家居,为园于东皋,水石台榭之胜,亦擅绝一时。邑人有「徐家戏子瞿家园」之语,目为「虞山二绝」云。
&&& 家西涧先生 【
说,张之杜中顺治辛卯举人,连上公交车不第。因就朱方旦问之,方旦书示云:「正心诚意,道德仁义,方可看长安春色。」至己亥岁张又入闱,「正心诚意」者,闱中首题为「欲修其身」六句也。「道德仁义」者,次题为「道之以德」二句。三题为「为人臣者怀仁义以事其君」八句也。
西涧先生又云:「京师正阳门关壮缪庙签最灵验。」先是,顺治时词林多授外职,而张太史永祺已在内几年,于例亦应迁去。因祈签于壮缪,得「青灯黄卷且勤劳」之词,而灯字印板失火傍。数日后张竟授青登莱道。入境时书吏投册,首名即黄卷也。张因签语,恐其舞文牵累,遂斥去不用。历三年张复转大梁道,乃唤黄卷人,为述不用之故。且曰:「若亦吃了苦矣!」遂出五十金赏之。
古称秀才曰「措大」,谓其能措大事也。而天下之能措大事者惟相,故又呼秀才为「相公」。然今日之秀才,偷懦惮事,无廉耻而嗜饮食,大半皆子游氏之贱儒也,谓之能措大事可乎?吾乡之俗,五十年前,犹有称秀才为「官人」者,日知录谓「官人者,南人所以称士」,想前代相沿如此,其名犹为近古。今则一青其衿,便称「相公」,方以为固然矣。至于吏胥之称相公也,不知起于何时。或云:明洪武二十四年,诏岁贡生员不中,其廪食五年者,罚为吏。二十七年,又诏生员食廪十年,学无成效者,罚为吏。人以其曾为秀才,故仍呼为「相公」。相沿既久,遂以相公为吏人之通称。或云自张士诚走卒厮养皆授官爵,至今吴俗称椎油、作面佣夫为博士,剃工为待诏,吏人为相公。二说未知孰是。要之惟名与器,古人不以假人,况「相公」为燮理阴阳者之尊称,岂可加之胥吏?予观洪武实录,二十六年十二月丙戌,命礼部申禁军民人等,不得用太孙、太师、太保、待诏、大官、郎中等字为名称。推而言之,则「相公」之称,不在所当禁乎!
礼记曾子问:「三月而庙见,称来妇也。」陈澔集说云:「成昏而舅姑存者,明日妇见舅姑;若舅姑已殁,则成昏三月,乃见于庙。祝辞告神曰:『某氏来妇。』来妇,言来为妇也。」吾乡之俗,嫁女之三日,具礼送至壻家,不论舅姑在无,辄书刺曰:「庙见之敬。」无论三日非庙见之时,而亦何以处舅姑之存者,其亦失于考究矣。
秦改封建为郡县,而不知郡县之名自周时已有之。但后世郡大于县,周时则县大于郡耳。按:逸周书作洛篇云:「千里百县,县有四郡。」左氏哀二年传云:「克敌者,上大夫受县,下大夫受郡。」此皆县大于郡之证也。
韩宗伯制义,本朝推为大家,操觚之士,至今家置一编,而古文之工,则知者绝少。所著有怀堂集,筋力于南、北二史,疎疎落落,若不经意,而每篇必有一二会心语,爽人心目,其品格当在尧峯之右。吾友陈亦韩
曾读书寒碧斋,宗伯每有撰着,辄命之誊写。因语之曰:「汝辈第知我时文耳,然我他日之可传者,在古文而不在时文也。」盖宗伯之自信如此。
&&& 吾邑钱玉友 【
诗十卷,名模云集,古体规昌黎,今体模昭谏,气雄调响,见者率震而矜之。然如米氏作字,[祗]知险绝为工,而赳赳自雄,去钟情王态远矣。
&&& 吾邑许旸谷 【
诗,婉约整秀,风调在浣花、丁卯之间,同里钱玉友目为诗家乡愿。然集中亦有超诣之作,如过冯定远故居一首,予最爱之。诗云:「重来啸歌处,秋草闭门深。四海孰知己,一生空苦吟。青山身后影,黄叶病中心。不耐邻家笛,萧萧风满林。」
&&& 邑诸生王某与钱木庵
友善,见木庵工吟咏,王亦间效之。一日,木庵过其居,适几上有所作诗,方欲取视,而王藏去不肯出。木庵问是何著作,王不对。木庵笑曰:「吾知之矣,此必七字时文也。」噫!今之秀才,撑肠无字,漫学婆和,其不为七字时文也者几希。
&&& 吾邑冯窦伯 【
诗,有「珠圆花上露,玉碎草头霜」之句。一友向予诵之,叹为工绝,予不以为然。友人请其说,予曰:「律诗对偶,固须铢两悉称,然必看了上句,使人想不出下句,方见变化不测。杜律所以独有千古,职是故也。若拘拘于取青俪白,如[学堂中对类,则拙手优为之矣。」
某宗伯既娶柳夫人,特筑一精舍居之,而颜之曰我闻室,以柳字如是,取金刚经「如是我闻」之义也。一日,坐室中,目注如是,如是问曰:「公胡我爱?」曰:「爱汝之黑者发,而白者面耳。然则汝胡我爱?」柳曰:「即爱公之白者发,而黑者面也。」侍婢皆为匿笑。
&&& 吴门缪侍讲念斋 【
彤】 少延宋既庭 【 实颖】 为师,而嘉定许子位 【 自俊】
与宋友善,时年已望六矣,闲过宋馆舍,侍讲辄以伯呼之。迨康熙丁未侍讲大魁天下,而庚戌会试即为同考官,子位竟出门下。侍讲每语嘉定人曰:「吾中了汝乡许伯矣。」
&&& 吴祭酒梅邨 【
伟业】 连举十三女,而公子元朗 【 暻】 始生。时唐吏部东江 【 孙华】
已为名诸生,年亦及强矣,汤饼会客,俨然居上坐焉。迨康熙戊辰,元朗举礼部,而唐与之同榜,事亦奇矣。
[乙酉五月豫王兵渡江,弘光主暨大学士马士英俱出走。伪太子王之明、忻城伯赵之龙、大学士王铎、礼部尚书钱谦益、都督越其杰等,以南京迎降。王引兵入城,诸臣咸致礼币,有至万金者,钱独致礼甚薄,盖表己之廉洁也。其所具之柬,前细书「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臣钱谦益百叩首谨启上贡」。计开鎏金银壶一具、法琅银壸一具、蟠龙玉杯一进、宋制玉杯一进、天鹿犀杯一进、夔龙犀杯一进、葵花犀杯一进、芙蓉犀杯一进、法琅鼎杯一进、文王鼎杯一进、法琅鹤杯一对、银镶鹤杯一对、宣德宫扇十柄、真金川扇十柄、弋阳金扇十柄、戈奇金扇十柄、百子宫扇十柄、真金杭扇十柄、真金苏扇四十柄、银镶象箸十双。右启上贡。又署「顺治二年五月二十六日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臣钱谦益」。郡人张滉与豫王记室诸暨曾王佐善,因得见王铎以下送礼帖子,而纪之以归。王佐又语滉云「是日钱公捧帖入府,叩首墀下,致词于王前,王为色动,礼接甚欢」云。]
[田雄执弘光主至南京,豫王幽之司礼监韩赞周第,令诸旧臣一一上谒。诸臣见故主,皆伏地流涕。王铎独直立,戟手数其罪恶,且曰:「余非尔臣,安所得拜?」遂攘臂呼叱而去。曾王佐亲见其事。是日独钱宗伯伏地恸哭不能起,王佐为扶出之。]
&&& 华亭王文恭公 【
宽然长者,于物情多所未谙。一日偶至厅事,望见两犬交媾,意童子戏结其尾,连而不开,即叱曰:「畜生何罪,而使之若此邪!」闻者绝倒。
古之撰行状者,将上之考功太常,及史馆编录地也。故行状之名,独不可施于妇人。宋俞文豹吹剑录云:「女以行称者,既醉诗曰:『厘尔女士。』注云:『女有士行也。』汉列女传搜次材行,晋列女传载循六行,班姬女史箴有妇行篇。然古今志妇人者,止曰碑、曰志,未尝称行状。」予见唐叔达三易集,有龚孺人、沈孺人,李孺人及先妣卢孺人行状四篇,我不知其何据。叔达固博雅名士,而此恐未可为训也。
世有善泅者,往往能伏水底,谓之打没头,此即庄子达生篇所谓没人也。郭注:「没人谓能鹜没于水底。」予按:鹜,鸭也。鸭性能没水,故云鹜没。
左传文公八年:「晋侯使解扬归匡、戚之田于卫,且复致公壻池之封。」此书传「壻」字之始,亦即后世奁田之始。
今世童子暑月辄以竿黏蝉为戏,此盖三代时已有之。庄子达生篇:「仲尼适楚,出于林中,见痀偻者承蜩,犹掇之也。」注:「蜩,蝉也。」以竿黏曰承,掇,手取也。
吴俗以行次称人曰「官」,在古已有之。骆宾王秋日送尹大赴京师序云:「尹大官三冬业畅,指南台而拾青。」又秋夜送阎五还润州诗序云:「阎五官言返维桑,修途走金陵之地。」
【 通鉴梁武陵王称湘东王曰七官,疑为称官之始。】
乐天西楼月诗用仄韵,而方虚谷收之律髓中,冯已苍 【 舒】 云:「白集正作律诗,以其有声病故也。」唐人此类极多,品汇出而废矣。
予所居徐市,在县东五十里,徐大司空栻聚族处也。前明之季,其族有二人并擅高赀,而一最豪奢,为太学钦寰,予前既叙其事矣;而一最恡啬,则为诸生启新。其书室与灶,仅隔一垣,常以缗系脂,悬于当灶,而缗之操纵,则于书室中,每菽乳下釜,则执爨者呼曰:「腐下釜矣!」乃以缗放下。纔着釜闻油爆声,即又收缗起,恐其过用也。为子延师而供膳甚菲。[中四五月间人多食蛙者,然必从市中买之。启新以蟾诸类蛙,而阶下颇伙,即命童子取以供师。每午膳,师所食者止荤素二品。一日加豆腻一味,豆腻者,以面和豆共煮者也。师既食毕,疑而问其童子曰:「今日午膳,何于常品之外,忽加豆腻?」童子笑曰:「此豆乃犬所窃噉者,既而复吐于地,主人惜之,故取以为食。」师以其秽,为之吐呕不止。所畜雨具,有革履三只:一留城,一留乡,一随身带之,盖防人借用也。尝命蓝舆山游,自北至西,诸名胜徧历。舆夫力倦,且苦腹馁,启新出所携莲子与舆夫各一,曰:「聊以止饥。」舆夫微笑,盖笑其所与之少也。而启新误以为舆夫得莲子故喜,即曰:「汝辈真小人,顷者色甚苦,得一莲便笑矣。」又尝以试事至白门,居逆旅月余,而所记日用簿,每日止腐一文、菜一文。同学魏叔子
见之,为谐语曰:「君不特费纸,并费笔墨矣!何不总记云:自某日至某日,每日买腐菜各一文乎?启新方以为然,初不知其谑己也。其可笑多类此。其族人阳初为作一文钱传奇以诮之,所谓卢止员外者盖即指启新也。
前明崇祯初,太仓张天如 【 溥、】 吴县杨维斗 【 廷枢】
两先生,继东林而起,号召海内名流大会于吴门,谓之复社。羣小忌之,造蝗蝻录,目为「小东林。」至达之当宁,领袖者祸几不测。贵池吴次尾 【
亦社中人也,尝编复社姓氏为前后二卷,而其孙铭道又为补录一卷,所载共三千二十五人,而吾邑有六十七人焉。其姓名犹在人间者,为杨彝子常、许重熙子洽、许瑶文玉、蒋棻畹先、魏冲叔子、赵士春景之、王曰俞喜赓、孙永祚子长、邵世茂羽万、瞿元锡伯申、孙朝让光甫。
孙可之云:「史家纪职官、山川、地理、礼乐、衣服,宜直书一时制度,使人知某时如此,某时如彼。不当以秃屑浅俗,漫取前代名品,以就简编。」朱晦庵云:「旧见徐端,言石林尝云:『今人于官名、地名,乐用前代名目以为古,将一代制度疆宇,皆溷乱不可晓,亦是一弊。』余谓小小撰着,若序记等作,不妨以古衔貌时事,如孙矿所云。若碑志及传,盖所以取信后世者,即与国史一例,断不宜用前代名目。」予观冯嗣宗
常熟先贤事略,其叙事略仿史记,颇有可观。而官名喜用古衔,如左都御史称御史大夫,巡抚称中丞,吏部尚书称冢宰,刑部尚书称司寇,左布政称左辖,按察副使称臬副之类,不一而足。恐非作传之体,故特为之一辨。
庐山僧光熊幻住哭兄诗云:「身经刀过头方贵,尸不泥封骨始香。」某宗伯称为沉着痛快,一字一血。近娄东某人诗,有「题无轩冕诗方贵,囊绝锱铢手亦香」之句,其句法似从幻住诗脱化,惜忘作者姓名。
&&& 钱尔弢 【 陆灿】
先生九日登山楼句云:「更上一层如世外,闲思千载几斜阳。」不惟诗句之佳,而此老胸襟高旷,亦可想见。昔人所称文外独绝,此殆足以当之。
尔弢先生为旧常熟令赵公题鲁桥万柳条云:「五柳先生万柳条,罢官犹恋绿丝绦。鲁桥一带垂垂意,岁岁春风簇舞腰。」先生诗学杜甫,骨格老苍,此首独婉约可诵,大似晚唐名作。
&&& 冯定远 【 班】
梅花诗:「若教带影和香赏,难得无风有月时。」名句也。近马扶曦 【 元驭】 反其意云:「无风有月寻常事,难得人间对此花。」亦佳。
明初闱中命题与今制异。有首二三皆论语者,如洪武丁卯应天乡试,首题「兴于诗」三句,二题「老者安之」三句,三题「克己复礼为仁」三句是也。有首题论语,二三题皆中庸者,如永乐乙未会试,首题「老者安之」三句,二题「中也者至万物育焉」三句,三题「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一节是也。有首二题皆论语,三题中庸者,如宣德庚戌会试,首题「孔子于乡党」二节,二题「立则见其参于前也」一节,三题「洋洋乎至待其人而后行」是也。有首题大学,二题论语,三题中庸者,如正统丙戌会试,首题「尧、舜帅天下以仁」一句,二题「克己复礼为仁」五句,三题「凡事豫则立」二句是也。
十二年为一纪,取岁星一周天之义。孔子猗兰操云:「年纪逝迈,一身将老。」「年纪」二字始此。
俗称天气凉为「风凉」,亦有本。邢昺论语疏「风凉于舞雩之下」。杜诗「何似儿童岁,风凉出舞雩」。
物之无意而得者,俗谓之「傥来物」。庄子刻意篇:「物之傥来,寄也。」俗语本此。
俗谓轻物为重物所压而致极碎者曰「■〈欶上韭下〉粉」。庄列御寇篇:「宋王之猛,非直骊龙也,子能得车者,必遭其睡也,使宋王而寤,子为■〈欶上韭下〉粉夫!」「■〈欶上韭下〉粉」二字始此。
春秋襄二十五年传:「楚薳子冯卒。」「舒鸠人卒叛楚。令尹子木伐之,及离城,吴人救之。子木遽以右师先,子强帅左师以退,吴人居其间七日。」又史记游侠传:「洛阳有相仇者,邑中贤豪居间者以十数。」此世俗「居间」二字之始。
俗以「葬柩」为「举襄」。按左传定十五年:「葬定公,雨,不克襄事,礼也。」此必俗语所本。但杜注:「襄,成也。」襄事,犹言成事,若云举襄,殊无文理。况凡事皆可言襄,何必独指葬说?又俗以「匡襄」讹作「劻勷」,亦谬甚。「劻勷」应作「恇勷」,言急遽之状。若赞助成事,应作「匡襄」,亦不可不辨。
左氏庄二十一年传:「郑伯效尤,其亦将有咎。」又僖二十四年传:「尤而效之,罪又甚焉。」又襄二十一年传:「尤而效之,其又甚焉!」又国语「尤」作「邮」。楚子曰:「夫邮而效之,邮又甚焉!」按:尤,过也。今人不究尤字之义,通作效法语用,大谬。
左氏宣十二年传:「晋所以霸,师武臣力也。」盖言师之武、臣之力,故下文分顶云:「今失诸侯,不可谓力;有敌而不从,不可谓武。」见近时名家,有截去「力」字,用「师武臣」者,于义殊未安。
史记留侯世家:「良学辟谷,吕后强食之,曰:『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何至自苦如此乎!』」按:「白驹过隙」,本庄子知北游篇:「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注:「白驹,或云日也。」「隙,孔也。」
宋人田元邈江梅诗:「冰肤宛是姑仙女。」按庄子:「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注云:「藐姑射,北海中山名也。」据此则「姑仙」二字,用来殊不成语。且因一「姑」字,而遂误认为女,尤可笑。
论语:「吾党有直躬者。」按吕氏春秋竟作人名,于理亦顺。盖其人名躬,以其为人之直也,而遂谓之直躬。如庄子狂接舆、后世颠旭之类。
公羊传:「古人尚质,双生以后生者取以为兄。」而西京杂记则云:「霍将军妻产二子,霍光曰:『昔殷王祖甲一产二子,曰嚣,曰良,以卯生嚣,以巳生良,则以嚣为兄,良为弟。』霍氏亦以先生为兄。」据此则公羊之说亦未尽然。
记者,记其事不下一断语,故陈后山云:「今之记乃论也。」予谓古人之记之佳者多矣。然必如应劭汉官、马第伯封禅仪记、韩公画记,乃为记之正体。
今人事事不如古人。而有二事却胜之,历法之密也,算法之巧也。
前明隆庆时,吾邑某公为显官于朝,方以气节名天下,于是门下厮养辈,多有窃其重以行者。而同时某公为御史,其门下亦如之。独严文靖 【 讷、】
陈庄靖 【 瓒】 两公,严戢家人,不许渔食乡里。里中为之语曰:「甲[蒋]半分、乙[赵]白夺、陈不管、严老佛」。
归湘,字溶溶,吾邑闺秀也。有春日[居四首,颇传诵一时,今录其半于此。其一云:「竹翠沙明迥绝尘,清江荇暖鸭知春。门前车马应嫌僻,镜里莺花不笑贫。几阵疎风开柳絮,一番瘦雨净苔茵。年来种得桃千树,偷仿仙源学避秦。」其四云:「碧纱摇绿印芭蕉,花底烹泉卷素涛。昨夜雨深催芍药,连朝日丽熟樱桃。柳丝拂路绿阴乱,麦陇翻云翠浪高。一曲洞箫良夜静,清风明月任逍遥。」
苏世长本唐名臣,而史载其为刺史,因民不率教,责躬引咎,自挞于都街。伍伯疾其诡,挞之见血,世长不胜痛,大呼走,观者无不笑之。此事殊可喷饭,因录之。
新城王阮亭先生自重其诗,不轻为人下笔。内大臣明珠之称寿也,昆山徐司寇先期以金笺一幅请于先生,欲得一诗以侑觞。先生念曲笔以媚权贵,君子不为,遂力辞之。先生殁后,门人私谥为文介。即此一事推之,则所以易其名者,洵无愧云。
吾邑孙状元承恩,原名曙,故字曰扶桑。为诸生时,好以骈体为经义,是时吴中有文社曰同声,而孙实为之领袖。同社多效其体以为文,而风气遂为之一变。所选丁亥房书,名曰了闲,悉六朝丽语,风行海内,一时纸价顿高。满大臣刚公弹驳文体,乃与进士胥廷清、缪慧远、史树骏,举人毛重倬同时被逮。扶桑至褫其衿。予见了闲首义,为「学而时习之」全章。原起云「且自芸吹缬古之香,杜陨求声之草,桂残招隐之花」,以此三句括全题三节,通篇语皆类是。闻此篇虽刻他氏,实扶桑自作,即一原起而构思一日夜云。
吾邑秦兰征,字符芳,所著天启宫词颇佳。今朱太史竹垞 【 彝尊】
日下旧闻,载陈悰天启宫词五首,实为元芳作而系之于悰者,盖如齐邱化书、郭象庄注云。
明高祥妻许氏,吾邑节妇也。其墓在石梅之左,与翁氏世祠接。翁因修祠稍轶其址,许遂现形,翁惧而还之。又钱湘灵先生修邑志,于许传节去数语,许即见梦曰:「尔灭吾名,我杀尔孙。」未几,而先生之孙果亡。其灵异如此。相国蒋公于丁未岁归里,为捐赀百金葺其墓,立石为门,而垣以缭之。
&&& 昆山许竹隐 【虬】
罢官归,尝居其乡之海藏庵。一夕,庵失火,竹隐既趋出矣,复冒火趋入,独取一蒲团出。人讶而问之,曰:「老夫一生受用,都在这个,失去便无处立脚矣!」
宋文臣起复,必先授武职,故富文忠公以宰相丁忧起复,授冠军大将军。此即本礼记「三年之丧,卒哭,兵革之事无辟」意。而却扫编以为用「墨缞从戎」之义,示不得已也。按:春秋僖公三十三年夏四月辛巳,晋人及姜戎败秦于殽。先儒以为晋襄亲将,绌而不称君者,俯逼葬期,忘亲背惠,墨缞绖而即戎,其恶甚矣!然则墨缞即戎,春秋方书人以讥之,岂可援以为例。议论不本经术,即为游谈无根,此不可以不辨。
宋杨备得古文尚书释文,读之大喜,于是书讯、刺字皆用古文,僚友多不之识,指为怪物。近吾友汪西京 【 沈琇】
喜写古字,诗文、书牍无不用之。盖今世之杨备也,亦过于好奇矣。
黄暐日升蓬窗类记云:「商文毅公父为府吏,生时,知府遥见吏舍夜有火光,踪迹之,实非火也。翼日问羣吏商某家有何事?吏以生子对。知府异之,语其父云:「此子必贵,宜善抚之。」而冯复京先贤事略中,载「吾邑严文靖公之父,亦为府吏,亦于吏舍生公,生时亦有火光烛天。知府大惊,推问之,乃公生也。」复京之外王父谭半湖,与严公之父同为府吏相善,其言必可信,非一事而附会两人者。后两公复同登宰辅,同享高寿,事亦异矣。
【 蓬窗类记,王文恪公为序。】
吾邑黄公钺,以给事中家居。靖难师起,苏州知府姚善方起兵勤王,不幸为麾下所缚,竟致身死。公故与姚相善,闻善殁,即具朝服投琴川桥下死。邑志及先贤事略所载悉同。而明人病逸漫记则云:「永乐初,征赴京师,至半途投水自溺。」误也。
弇州觚不觚录,载江陵相于冯珰处投刺称晚生,已为可异。而吴次尾续觚不觚录云:「南京都御史张,固宜兴相之房师也。宜兴大拜后,张投刺书晚友生。」真千古奇闻矣!
西儒利玛窦,以写照为「第二我」。此与世说「友为我之半」一语,其义正同。比之喜容、玉照等称,可谓新而且雅矣!
世俗所传感应篇,不知作于何代,而发端云:「祸福无门,唯人所召。」即用左传闵子马语,不易一字。继之云:「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亦即尚书「惠迪吉,从逆凶,惟影响」之意也。
&&& 吾邑孙本芝 【
方伯未第时,暑月浴罢坐檐下,忽黑云四起,不辨人色。有物突如其至,目光径数寸,鼻以下皆浅黑色,髯垂至地。流涎声■〈氵虢〉■〈氵虢〉然,鳞爪毕露,云护其尾,独不得见,意其龙也。相距才尺许,方伯闭目坐,少顷视之则已不见,而黑云亦解驳殆尽。起巡庭际,无滴水沾湿也。
南宋刘宰漫塘,金坛人。俗传死而为神,职掌蝗蝻,呼为「猛将」。江以南多专祠。春秋祷赛,则蝗不为灾,而丐户奉之尤谨,殊不可解。按赵枢密蔡作漫塘集序,称其学术本伊、洛,文艺过汉、唐。身后何以不经如此,其为后人附会无疑也。
&&& 吾邑冯补之 【
行贤】 善书,得鲁公筋力。而徐南徐 【 州】
善镌刻,刀法亦仿佛伏灵芝。补之尝书金刚经全部,而南徐镌诸石,一时推为二绝。今石藏城西梵寿庵,庵僧素风禅师 【 律然】
于丁未岁取石陷方丈壁间。而诗老王话山 【 誉昌】 题其额曰「石经室」。
孙可望在滇劫永历入营,日支粮五升、肉菜少许。饷司上日计簿曰:「皇帝一员,皇后一口,太子一口。」可望怒,骂曰:「奴辈不书皇帝一尊,而云一员,使我得罪主上乎!」其可笑如此。
每见神庙中榜一联云:「为善不昌,祖宗必有余殃,殃尽则昌;为恶不灭,祖宗必有余烈,烈尽则灭。」其语实本刘向,盖即说苑所云「贞良而亡,先人余殃,猖K而活,先人余烈」是也。
钱一物而具天地之象,以其外圆而内方也。惟人亦当如是,故昔人云:「中不方,名不章,外不圆,祸之门。」
小雅斯干章:「载弄之瓦。」注云:「瓦,纺砖也。」朱子又云:「必纺时所用之物。」旧见人画列女传云:「室女手执一物,如金银之样者,意其为纺砖也。」此说恐不然。余见今世纺车之式,下有木一纵一横,往往以砖镇之,或于纵木上,或于横木上,盖防其摇动也。岂即所谓纺砖乎?说苑云:「和氏之璧,价重千金。以之间纺,曾不如瓦砖。」间纺者,介于纺之中间也。此亦足以证余之说矣。
郭巨之孝,古今所艳称也,然我窃疑之。夫以子分母食为患,则螟蛉他姓可也;否则弃诸道路,听人收养可也,何为必埋之以绝其生路乎?况为母者肯分食以养儿,是儿必母之所爱矣。假使既埋之后,母诘以儿何所往,则将奚辞以对。若竟对曰:「恐分母食,已埋之矣。」不适以伤母心乎!此贼恩之大者,乌得以孝称之?
康熙丁卯科江南主司,乃北平米汉雯也。八月初八日午刻,甫当唱名,忽有飞蝗蔽天,自东而来,回翔试院,旋复东去,禾苗无损,人咸异之。迨揭晓日,金陵诸生,见榜多纨袴,羣聚而哗,几成大狱,好事者竞作檄文歌曲,喧传远近。事闻,汉雯削籍。识者谓蝗能食米,天盖所以儆之云。
顾副使瑮,字英玉,华玉尚书之从父弟也。罢官归,囊橐萧然,几无以给昕夕。华玉辟息园,与英玉所居寒松楼仅隔一垣耳,宾朋满座,伎乐杂作,招之饮,多不赴。尝绝粮,华玉馈以斗粟,不受也。吾邑钱谦贞履之亦与受之尚书为从兄弟,当受之在前明时,声势与华玉埒。而履之所居怀古堂,亦与受之隔一垣。尝属莆田宋比玉八分书杜句为堂联云:「钟鼎山林各天性,浊醪麤饭任吾年。」其不肯相下之意,隐然可见。盖绝类英玉之与华玉云。后怀古堂属闽中张解元超然
【 远,】 堂联至今犹存。
常熟历唐四百年,宰其地者,邑志官司表载六人,而郭思谟不与其列。友人吴嘉树 【 征誉】
家藏古帖,有进士吴郡孙翌大唐故苏州常熟令孝子太原郭府君墓志铭,即为思谟作也。余为节而录之,以俟后之修志者补入焉。志云:「公讳思谟,太原平阳人。仁孝绝伦,感通天地。太夫人尝有疾,忆羊肉,时禁屠宰,犯者加刑,日号泣于旻天,而不知所出。忽有慈乌衔肉置之阶上,故得以馨洁其膳。他时忆庵萝果,属觱发之辰,不可得也。公仰天而叹,庭树为之犯霜雪,华而实矣。公取以充养,且献之北阙。于时天后造周,惊叹者久之。命史臣褒赞,特加旌表。无何忆新竹,复如向时之菀结,又无告焉。后园丛篁,忽苞而出,所居从善里,其竹树存焉。公始以孝子征,解褐拜定州安平县丞。下车未几,而胡人作孽,公身被囚虏,命悬锋镝,出于万死之中,兴其一切之计,大杀寇盗,载完郛郭。招慰使奏加公朱绂,撝让不受,属内忧服阕,转江阴县丞,又应廉让举,擢武功尉。秩满迁常熟令,凡佐三邑而宰一县。所居必化,所在必理,专务于德,夫何不臧。公之二昆,长曰思诲,次曰思训,俱已先世。遗孤凡十有三人,或在龆龀,或居襁褓,公抚之育之,出入腹之,人不知其诸父,盖孝悌之至也。禀命不融,春秋五十有九,开元九年正月二日,寝疾殁于官舍。以其年十一月十七日,祔葬洛阳东门平川,礼也。」
潘荣,字显甫,别号郭指,邑人也。家居陋巷,书声琅琅出金石。不妄交一人,往来惟陆铣、钱曾及释道源而已。尝着法苑绀珠集钱□□极称之。翁尝与道源书云:「往辱显甫潘兄,束书执贽,欵门造谒,知其为温文恭敬,强学好问之君子,不图其珪璋文府,精理道心,富有日新,一至于此也。绀珠一集,贯穿三藏,繁简博约,殆将合珠林一览而为一书。其它著述,大都函雅故,通文章,开国成,庀史料,皆当杀青缮写,次第出视。视世之巵言、稗史、谀闻、浅说,费纸灾木者,岂止日劫相倍而已哉!」其为宗工称许如此。钱曾读书敏求记亦曾及之,称为虞山隐君子,而邑乘失载,名氏翳如,俾一生读书汲古之心力,无由表见于世,良可叹耳!
史记周本纪:「龙亡而漦在,椟而去之。」去与弆同,盖古人谓藏为去也。按左传昭十九年:「纺焉以度而去之。」杜注云:「因纺纑,连所纺以度城而藏之也。」汉书苏武传:「掘野鼠去草实而食之。」颜注云:「去谓藏之也,音邱吕反。」陈遵传:「与人尺牍,主皆藏去以为荣。」颜注云:「去,亦藏也,音邱吕反,又音举。」三国志华佗传:「何忍无急去药,以待不祥。」裴注云:「按古语以去为藏也。」而周本纪「去」字,古人独无注释,故引诸书以证之。
麋、鹿、虎、豹、马、牛、羊、狗,皆兽属也,而尔雅以麋、鹿、虎、豹归之释兽,以马、牛、羊、狗归之释畜者,何欤?盖一育于山林,一为人所养故也。今人则于物之四足者,概以兽目之,不复知有兽、畜之分矣。
褚河南帖,今世盛推同州圣教序。而友人吴嘉树 【 征誉】
尝辨其非褚公书,其说良是。盖褚公之没在显庆三年,而此碑书「龙朔三年建」,是在褚公没后五年也。后人因此碑未署书者姓名,谬添「大唐褚遂良」云云。其添刻数字,与碑文笔迹迥异,学书者亦不可不知。
古人以同举为同岁,见于后汉书李固传及三国志魏武帝纪。其称同年则自唐始。唐宪宗尝问李绛曰:「人于同年固有情乎?」对曰:「同年乃九州岛四海之人,偶同科第,或登科然后相识,情于何有。」前明正、嘉以前,风俗犹为近古,必父之同年方称年伯,而同年之父即不尔。吾邑孙云津舟,中正德丁丑科进士,乃夏桂洲之同年也,而云津之父西川翁七十,桂洲寿之以诗,称老先生而不称年伯。其诗卷现藏孙之后人宝洲
家,可当左验。今世不论年谊有无,通谒概称年家,即屠酤儿亦然,最为无理,王新城分甘余话中尝痛斥之。而今人名刺往来,若不署此二字,见者即疑为轻己,辄有拂然之色,亦可怪矣!
眷,亲属也,亦作婘。史记樊哙传:「高后崩。大臣诛诸吕、吕须婘属,因诛伉。」伉乃哙之子,即吕后女弟吕须所出也。又五代史裴皥传:「裴氏自晋、魏以来,世为名族,居燕者号『东眷』,居凉者号『西眷』,居河东者号『中眷』。」是同姓亦可称眷矣。今世不论亲谊有无,并不论相识与否,而书刺概称「眷弟」、「眷晚生」。此「眷」字殊无着落,最为可笑。又世俗于亲属有亲眷之称。按:三国志毛玠传:「文帝为五官将,亲自诣玠,属所亲眷。」疑即为「亲眷」二字之始。然此乃活字,与今人所称颇异。
「苍茫」二字本皆平声,而古人亦有仄用者。如乐天诗「野道何茫苍」,东坡诗「愁度奔河苍茫间」,苏子美诗「淮天苍茫皆残}」是也。近王阮亭苻离吊颍川侯诗亦有「平芜何茫苍」之句,句法似即本之乐天云。
律诗起于初唐,而实胚胎于齐、梁之世。南史陆厥传所谓「五字之中,音韵悉异,两句之内,角征不同」者,此声病之所自始,而即律之所本也。至沈、宋两家,加以平仄相俪,声律益严,遂名之曰「律诗」。所谓律者,六律也,盖指宫商、轻重、清浊而言,不特平而平、仄而仄已也。即平之声有轻有重、有清有浊,而仄之声亦有轻有重、有清有浊。少陵所云「晚节渐于诗律细」,意必于此辨之至精尔。若以对偶言律,则唐人律诗固有通首不对者,而五七绝句,昔人谓之二韵律诗,亦谓之小律诗,又何以称焉。
诗之有律,非特近体为然也,即古体亦有之。书曰:「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可见唐、虞以前,诗已有律矣。明人林希恩云:「曹植美女篇:『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旋。』此十言皆平也。杜甫同谷歌:『有客有客字子美。』此七言皆仄也。」又予观李商隐韩碑一篇,「封狼生貙貙生貔」,此七言皆平也;「帝得圣相相曰度」,此又七言皆仄也。然而声未尝不和者,则以其于清浊、轻重之律仍自调协尔。赵秋谷
谓王阮亭古诗别有律调,盖有所受之,而未尝轻以告人。夫所谓律调,亦岂有外于清浊、轻重者?或疑古诗既有律矣,与齐、梁体又何以异?而不知齐、梁之调主于绵密,古诗之调主于疎越,其筋骨气格,文字作用,固迥然殊也,而今之能辨者或寡矣!
古诗之异于齐、梁体,固在声调矣,然其分界处,又在对与不对之间。齐、梁体对偶居十之八九,而古诗则反是。尝考五言古诗,汉、魏无论,在唐则创自陈拾遗,至李、杜益张而大之,而歌行之作,亦断以李、杜为宗。盖前此如王右丞辈,尚有通篇用偶句者,自李、杜出而风气为之一变,而后之作者,不复以骈俪为能矣。故李、杜集中五七古虽不乏对偶,亦止如李习之所云:「极于工而已,不自知其对与否也。」近见钱尔弢
与某人论诗书,有云:「杜诗『晚节渐于诗律细』,非专以律诗为律也。其五古、七古中间,必有数联,有出句,有对句,此则古中之律也。今人于古诗多不置出句、对句,则无古诗之律矣。」洵如其说,则是竟以对偶为律,而不复知为声律之律矣!况诗中用偶亦非难事,岂作古诗者多用几偶句,而遂可谓之诗律细乎?至谓「杜诗绝句数首中,必五六首有出句,有对句,此乃律中之律也。今人于五七绝句,首首散行,不一二置出句、对句,则无律中之律矣。」夫唐人于四韵律诗尚有通首不对者,何有于绝句?然则少陵之所以独高千古,亦未必专于偶句见长也。尔弢之为此论,必误信宋人诗话,以绝为截,谓绝句之体,或截律诗之中,或截律诗之半也。而不知二句一联,四句一绝,联绝之称,自未有律诗已然矣。
&&& 孝感熊公 【
为大冢宰时,僚属有袁定远者,以户部郎中调文选司。其母年逾八十,且多病。家信至,属其子归甚迫,袁乃具呈熊公,请告终养,并约同僚数十人代求之。熊公怒,抵其呈于地曰:「汝蒙恩初调,正当报効朝廷,而敢遽求归里邪?若再溷渎,即当参送刑部矣!」袁口塞默而退。次日在朝房,袁出家书示同僚,并约再恳熊公,公复抵其呈于地曰:「我昨日已言之,若再溷渎,即当参送刑部矣!汝辈敢复尔邪?」时吏部官属在朝房者,不过五六人,内有吴应庚者,攘臂而白熊公曰:「袁选君之母老而且病,家书惨切,一字一泪。皇上方以孝治天下,此等谅在所哀矜。老先生为百官长,顾乃壅塞下情,恐非皇上孝治之意。况令弟四先生现在西曹,今日方知狱吏之尊,老先生言及彼处,正当蹙额疾首,而反以此恐吓天下士大夫,此应庚窃所未喻也。」熊公闻之,即俯躬引咎,允其请焉。「令弟四先生」云云者,谓熊公之弟赐瓒,方坐事系诏狱云。家西涧先生
【 材任】 为余述之如此。余于是叹吴君之善言也,熊公之能受直言也,并有古人风矣!并志之。
&&& 江右陈公木斋 【
居官清介,为天下第一。雍正某年,以诖误罢仓场侍郎,居京师数载,几不能举火。至庚戌冬,蒙恩放归,与一商人同舟,商人所出赁钱颇多于公,公遂以正舱让商人,而自与一仆居头舱。时公行李萧然,商人意颇轻之,亦不问为谁也。迨至淮上,总河嵇公曾筠知之,遣人以名刺致意,商人犹茫然未觉。未几,淮安郡守以腰舆迎公去,商人始大骇,知为公,旋匿去。然公自以所出钱少,合应以正舱让商人,不以介意也。公于康熙六十一年为常熟令,未及两月,即行取入都。离任之日,阖邑罢市攀留,至以石塞寺门,不听公去,其得民心如此。
许儁,字伯彦,祭酒石门 【 士柔】
之父也。高才强记,落魄好大言,里中呼为狂生。尝以省试之白下,作书寄家人云:「一到京中,饭量大长,早晨三碗,日中三碗,晚间三碗。如此吃饭,精神安得不足?如此精神,文章安得不佳?如此文章,今科安得不中?篱笆为我拔去,墙门为我刷黑,士刚、士柔打点作公子可也!」其笔墨多此类,见者辄为绝倒。某宗伯集中所云:「里中许老秀才,好即事即席为诗,杯盘梨枣,坐客赵、李,胪列八句中。」盖即指伯彦也。
金人瑞,字若采,圣叹其法号也。少年以诸生为游戏具,补而旋弃,弃而旋补,以故为郡县生不常。性故颖敏绝世,而用心虚明,魔来附之。某宗伯天台泐法师灵异记,所谓「慈月宫陈夫人,以天启丁卯五月,降于金氏之■〈口卜〉者」,即指圣叹也。圣叹自为■〈口卜〉所凭,下笔益机辨澜翻,常有神助。然多不轨于正,好评解稗官词曲,手眼独出。初批水浒传行世,昆山归元恭
见之曰:「此倡乱之书也!」继又批西厢记行世,元恭见之又曰:「此诲淫之书也!」顾一时学者,爱读圣叹书,几于家置一编。而圣叹亦自负其才,益肆言无忌,遂陷于难,时顺治十八年也。初,大行皇帝遗诏至苏,巡抚以下大临府治。诸生从而讦吴县令不法事,巡抚朱国治方昵令,于是诸生被系者五人。翌日,诸生羣哭于文庙,复逮系至十三人,俱劾大不敬,而圣叹与焉。当是时,海寇入犯江南,衣冠陷贼者,坐反叛,兴大狱,廷议遣大臣即讯,并治诸生。及狱具,圣叹与十七人俱傅会逆案坐斩,家产籍没入官。闻圣叹将死,大叹诧曰:「断头,至痛也;籍家,至惨也!而圣叹以不意得之,大奇!」于是一笑受刑。其妻若子,亦遣戍边塞云。
汉阳人朱方旦,号尔枚。其妻本狐也,衣襦履袜之属,皆以红为之。方旦挟术游公卿间,多奇中,皆其妇出神告之。徐先生水南 【 淑】
云:方旦以符水济人,人趋之者日以千计。湖抚董国兴恐其为变,执而下之狱,递解至京师。临发,送者尚数百人。方旦挥使去,曰:「无害!此行主得财也。」果不死。
[时刑部议以妖术惑众法当斩,出就西市矣,而太皇赦忽至,遂不死。寻召入,言事皆奇验。上命馆于内城,侍卫罗列,赐赉频烦。诸王公贵戚日候于门,问祸福,其应如响。方旦苦于酬接,力请乞归,上许焉。归舟所载不赀,悉用以营祠宇,不以自润。董既欲杀方旦不克,且闻上方宠待,诸贵隆礼,心疑方旦倾之,日夜忧惧成疾,屡疏乞休,遂罢归旗。癸丑滇南乱作,上恐方旦为滇所致,再驿召之。方旦至,顿首言:「此数百万人民之劫,致朝廷宵旰,然无能为也。二三春秋,当有定夺。山人受恩本朝,决不敢负。」上益礼之。]
后董以疾乞休在京,方旦执礼往叩,董愧谢不遑。方旦曰:「公为国大臣,谊当持正,某岂敢怨?闻公抱恙,敬来相疗,勿疑也。」董大喜,因命取无根水一杯,以朱笔画符水面,而朱不散,董服之即愈。且曰:「公运当稍滞,三年后必复起用。」后果如其言。又裕亲王妃产三日不下,王忧惧,延方旦治之。方旦携王手入别殿静坐。有顷,王心恐甚,数欲起。方旦曰:「无容!少间当有物来助也。」逾时,内侍来报,有白鹤翔于正殿。方旦曰:「未也!再觇之!」又逾时,报云:「多至数十矣!」方旦曰:「更觇之!」少顷,又报云:「多至百余矣!」方旦乃起贺王曰:「此即向所云来助者。」王入内而妃已娩矣。其神异如此。一时礼之为师者,自王而下,朝贵至数十人。方旦羽翼既众,潜谋夺龙虎山张真人所居。一旦,张之祖道陵降神于其徒曰:「妖狐谋不利于我,已殛之矣!」朱妇果震死。自其妇死,朱懵无所知,有司捕下狱,寻弃市。
古之咏雪者多矣,而苏子美既以「粉泽涂我面」,又以「珠玉缀我腮」二句,颇入恶道,反不如「天医切茯苓」及「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等语,犹足供人抚掌也。近日湖上某禅师亦有一绝云:「阵阵朔风寒,天公大吐痰。明朝红日出,便是化痰丸。」读之尤堪绝倒云。
今人作札与人,辄以某老、某兄、大人称之,此最可笑。按干卦:「九二利见大人。」此大人主在下说。「九五利见大人」。此大人主在上说。两「大人」俱作「圣人」解,所谓大德之人也。论语「三畏」章及孟子「有事君人」章,所谓「大人」亦即指此种。又汉高祖云:「始大人以臣为亡赖。」霍去病云:「不早自知为大人遗体。」晋陈骞云:「大人大臣。」此皆呼其父。而疏受叩头曰:「从大人议。」此则呼其叔。范滂云:「惟大人割不忍之恩。」此又呼其母。历考经史,未有以此称常人者,今人亦不思之甚矣。
明万历戊子,顺天举人李鸿卷中有一「囡」字,为吏部郎中高桂所参。鸿系申相国时行壻,吴人呼为「快活李大郎」。及以文中用「囡」字被论,又称为李阿囡。「囡」者,吴人呼女之辞。然李所用「囡」字,实「囮」字之误耳。
江阴李忠毅公死阉,名臣也。其绝命词云:「只有亲恩无可报,生生愿诵法华经。」二语自是破绽。某宗伯为公作墓志载入,殊为无识。闻公子逊之颇不喜佛,时有灵严继起禅师者,道行颇高,至江阴,士大夫无不礼见,逊之独不与通。禅师以其为名父子,先往访焉。坐定,师即举忠毅公二语以问,云:「是什么意思?」逊之不能对,遂为师屈云。
冯已苍尝至吴门,夜泊舟山塘。邻舟有读杜诗者,则江阴尹孔昭 【 嘉宾】
也。已苍不知为何人,乃大声曰:「杜诗是不易读者!」明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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