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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阳光越过神祭所的四座高耸的尖塔，照耀在广场上。　　从凌晨开始，广场附近就已经禁止闲人通过。附近的酒店，但凡是朝向广场的房间早已预定一空。　　在低哦的祈祷声中，穿着黑色祭袍的苦修者从神祭所两侧的台阶下走下。随着他们的前进，一张张闪耀的金箔被揭开，露出早已布置好的神纹阵。　　“……大家现在看到的就是今年帝国备选武者终极测试的测试现场。与往年相同，大测试的第一场是著名的血色试炼；但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血色试炼不是在我们熟悉的莫克瓦星，而是位于一处秘境！是的，您没有听错，神圣的战神恺尔斯神祭所将在今天开启阿戈洛维特快专递……”　　海德拉通讯社的女记者雪莉站在警戒线外，向海德拉星上千万收看大测试的观众介绍起现场的情况。　　“……参加这次测试的备选武者有4672名，来自包括帝星在内的26个星球.。他们将根据昨晚接收到的随机号，从16个入口进入测试区。测试区有225个次级传送阵，它们与位于神祭所大殿的主神纹阵相关联，将把参加测试的备选武者随机传送至秘境中的17个出发区域。看！那边走来了几位备选武者，他们身姿矫健，意气风发……这位同学，能请你回答一个问题吗？”　　雪莉拦住了一个少年：“请站到这里来。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我叫不紧张。”　　这个少年紧张地脸色发白，一副随时就要呕吐的模样。在勉强完成了采访后，他果然到一边吐去了。　　“……面对这样严酷的测试，想不紧张真的有点难啊！”雪莉回到了摄像头前，笑容可亲，“阿戈洛维秘境试炼为期五天。根据历次秘境试炼的统计数据，能够在秘境中停留五天的备选武者不到百分之二十。有百分之五十的人会在第一天放弃，而能坚持到第三天的人不会超过百分之三十……贝尔伦·阿罗阁下，请问您对这次测试有信心吗？”　　“当然。”贝尔伦·阿罗在侍从的簇拥下走过。　　“何少，何少，我爱你！”　　一个少女的尖叫从某处露台上传了过来。何轩也是一身甲衣斗篷，前呼后拥地向这边走来。　　他和贝尔伦见面后，只是点头致意，并没有多说。　　“这位同学，这位同学，”雪莉拦不住这二位，但眼明手快发现一个落单的男生，连忙拉住了他。　　“什么事啊？”少年手里拿着一个吃了一半的卷饼。　　“你对这次试炼有信心吗？”雪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饱含期待。　　“呃……我天赋六级，姐姐你问我这个问题良心不会痛吗？”少年晃了晃脑袋。真是的，有在人吃早餐的时候来采访的吗？　　“六级？”　　“对啊。”显然，这个少年就是方逸。　　“等等，同学！“雪莉赶上他，俏丽的面孔转向摄像头，眼中湿润，“经过我们前面的介绍，观众朋友们想必还记得，天赋六级并不适合参加试炼。但我们眼前的这位同学，他不顾先天的劣势，勇敢地参加试炼，和他的队友们并肩——”　　“我没有队友。”　　雪莉的情煽到一半，被方逸浇了一泼冷水。　　“这位同学，你再等等……”雪莉灵巧的一个走位，又一次拦住方逸，“导播告诉我，有一位幸运观众想问你一个问题。”　　提问者出现在直播画面中。　　是个男人，满脸横肉，留着大胡子，声音像铜锣一般响：“小子，去送死的感觉怎么样啊？”　　方逸干净利落地回了一个中指。　　即使在这个世界，中指这个手势也具有一种通用含意。　　瞬间，光幕上各种表情横飞，点赞的有，鄙视的有，粉也圈了，正义人士也开始喷了。画面直接就被切断。　　方逸大摇大摆地走向14号入口。　　“这孩子，真是……”莱茵城武者议事会大厦里，考伯林放下喝了一半的巨角牛牛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方逸。这个孩子审讯时冷酷无情，让人觉得不寒而栗，而这时又显出少年人的率真和不羁，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真性情？　　“嚯，是这个小家伙啊。”赫文端着杯无糖咖啡走了进来。　　“是啊。”考伯林心不在焉。他想起前几天在狼巢跟丢方逸的事，自嘲地摇了摇头。这孩子可藏了不少秘密。　　“你说什么？”他光顾着想事，没听清赫文接下来的话。　　“我说，医院那边发的报告我已经传给你了。方宪已经脱离危险，不过，先天光轮差不多也废了。”赫文拖了张椅子，坐下来看大测试现场。　　“哦。”考伯林从光脑中调出那份报告，一边吃着甜甜圈配巨角牛牛奶，一边看起报告。　　突然，赫文听他吃惊地叫出了声。　　“怎么了？”赫文回过头。　　“上次咱们给方逸的血液做完升灵剂测试后，我让人把他的血样送到医院，让他们检测一下是否可疑。那边的人顺手给他做了一个基因测试。这小子……这小子居然和方宪没有血缘关系！”　　“什么？”赫文连忙翻开自己这边的存档。　　“看来，方之旭在这个孩子的身世上撒了谎。”考布林思索着，“派人和卡布尔星联系一下，查一下这孩子的出生证明。”　　“这有什么好查的？他出生那年卡布尔星正在打仗，说不定是个孤儿，被方之旭收养了。”赫文不以为意地说。　　“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考伯林问。　　“行行行，马上查。你是老大，你说了算。”赫文被笑嘻嘻地调出了通讯录。　　卡布尔之战……考伯林的思绪已经飞远……那场战争的内幕和背景，其远远不像它展示出来那样简单。　　“等等！”他突然叫道。　　赫文已经接通了通讯录上的某人，这时不得不道了声歉，屏蔽了通话。他正想问考伯林还有什么叮嘱，考伯林已经开口：　　“算了。”　　“算了？”　　“嗯。别查了。”此时，光幕上方逸的身影已经被考伯林放至最大。考伯林盯着他的脸庞，充满震惊。　　难怪他觉得这孩子看着眼熟！
　　14号入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由于组队者需要将自己的神纹传送牌与队友的做一个关联，这样才能传送至同一个出发点，所以，虽然队伍长，但大部分人都在等队友，入口登记处却没人。　　方逸一看，不错哦，可以占个便宜，于是径直走到队伍最前端。　　“同学，后面排队。”排在最前面的小组差了一个人，此时心情正不好，没好气地说了一声。　　“没队友。”方逸说。　　“什么？”这自然又引来一阵惊讶，“同学，你天赋多少？”大家不免猜测这位一定是天赋惊人，所以才敢单刷。　　“六级。”　　“我去！六级也敢进，不怕死啊！”众少年又是一阵惊讶。　　“这人……真的来了。”队伍中，一个叫做盈盈的少女轻轻蹙起了眉头，心烦意乱地想。这世界为什么总有些人蠢到自己去送死呢？她身边的少年发现她的目光落在方逸的身上，不由得阴沉着脸色，头紧紧地握成拳头。　　在众人的围观中，方逸办好了手续，拿到一个神纹传送牌。　　由于他的光轮天赋只有六级，他还被要求签署一份知情同意书。大意是，他完全清楚进入秘境的危险，并愿意为其带来的后果负责。　　他把神纹传送牌塞进甲衣右肋附近的口袋里，听见一句熟悉的话：“同学，后面排队。”　　“没队友。”来人居然也是这句话。　　方逸回头一看，乐了。　　兰斯洛特。　　这都些什么人啊！围观少年们心中号叫。居然连着见到两个没组队的家伙，真是自信上头了。　　两人并肩走入等候区，来到台前，取下光脑，按照指示分别放入一个晶体盒子并密封。　　“是否携带粒子枪自动武器？”一名武者严肃地问。　　“没有。”两人回答。　　“任何形式的爆炸体呢？”　　“没有。”　　血色试炼严禁携带光脑和粒子枪等自动武器，方逸和兰斯洛特都带的是神纹剑，自然符合要求。　　“这是什么？”检查者注意到方逸脖子的坠盒链。　　“吉祥物。”方逸笑道。　　武者点了点头。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很多孩子都会戴上些特别的东西，以求给自己带来好运。　　“祝你们好运。”武者说。　　两人各自走上一个空的神纹阵，神纹阵感应到神纹传送牌后，自动亮了起来。　　从这里，方逸可以看见1区的何轩。他和同队的两个少年说了两句话后，也站上了神纹阵。　　此时，广场上有将近一半的神纹阵亮了起来。第一批进入秘境的备选武者已经整装待发。　　“小心点吧。”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　　是那个叫盈盈的姑娘。　　她和她的队友也已经准备就绪，走向神纹阵。　　“你也是。”方逸笑了。　　这妹子心肠挺好，就是容不得别人不听她的劝告。　　说话间，方逸已经取出神纹传送牌，一股灵力注入神纹牌中，神纹阵白光闪耀，他的身形消失了。　　广场上，白色的光芒不时亮起，又不时暗下。　　血色试炼开始了。　　……　　山风呼啸，寒意骤起。　　传送在一瞬间完成，方逸已经身在一片荒芜的悬崖上。厚厚的云层覆盖在天空，光线散射而下，并不明亮，分不清是早晨还是晚上，就像寒鸦沼泽的黎明，灰白而凄冷。　　“小心！”有人尖叫。　　方逸只觉头顶一片阴影快速压下，不及思索，向旁的一个侧滚，银之小咸鱼剑“嗡”的一声出鞘。　　那东西已经扑了下来！　　钢铁般的巨爪扎进地面岩石，碎石与尘土四溅，巨大的双翼遮挡光线，带着一股腐烂的恶臭。　　它一扑未中，双爪站立地面，长满锯齿的嘴咬向方逸。　　方逸又是一个翻滚，从翼与爪间的空档钻了过去，已然出现在怪兽的身侧，银之小咸鱼剑斩向翼根。　　一声沉闷的响声。　　腥臭发黑的血喷溅而出。银之小咸鱼剑的锐利锋芒已经将翼根处劈处一道血口子。　　那生物受伤怪啸一声，飞了起来。　　这时，方逸也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他的右侧是陡峭的山峰和被雾气遮挡的山谷，刚才如果他再向右多滚出半米的距离，就会坠入深不见底的山谷中去。　　而他的左侧，大约数十米远处，则是完全沉浸在阴影中。　　那是阿戈洛维阴影。这片秘境真正的主人。　　没有人知道阿戈洛维秘境究竟有多大。　　除了试炼所在的区域会周期性产生光线的明暗变化，剩下的部分都被诡异的黑影笼罩，一旦踏进，很有可能永远迷失在里面了。　　当然，也有运气好的人，进去后又误打误撞地逃了出来。　　据这些幸存者说，阴影里有一种非常恐怖的存在，只要沾上就在劫难逃。不过，具体是什么东西，又没人说得清。　　总而言之，就是别靠近阴影。　　方逸不想靠近阴影，可他头上还有一只怪兽。　　那东西体型巨大，像一头长着翅膀的土黄色巨蜥，展开的双翼足有数米长，双爪站立时，比他还要高出一头。而且，这东西虽然受伤，但根本没有放弃的打算。依然随着气流盘旋着不肯离去。　　“喂……”　　“说。”方逸已经瞥到了石头后的家伙。是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应该是比他先天这儿备选武者。　　“上面。”　　“我知道。”方逸点头。　　“不是，是……”少年焦急地指着天空。空中那受伤的翼兽突然发出一声刺耳尖厉的高昂鸣叫，刺得他连忙捂住耳朵。　　方逸头痛欲裂，但握住剑柄的双手丝毫没敢松懈。　　鸣叫吹响翼兽进攻的号角。它双翼略收，宛如子弹一般，向着他俯冲而来。方逸的应对随之而来。　　他脚步在移动，稀薄的圣泉灵息向着剑身涌去，训练时费成的叮嘱清晰在耳：　　“……你和天才的区别，在于你缺乏后者强大的圣泉灵息。　　“……不要指望兼顾所有，不要分散你的灵息去防护身体。专注，把你的攻击专注在某一点上，尽你的全部的灵息，夺取这一点的胜利。　　“……一击，必胜。只有赢了，你才能活着。”　　是的，专注！　　他深吸了一口气。　　目光追随着那如子弹般冲来的丑陋生物，心中计算着距离和速度。　　三，二，一……　　是时候了！　　方逸突然向着前方的岩石疾冲两步，左脚脚尖踏在石上，借着这一踏之力，身体高高跃起。　　糟了！　　藏在石后的两个少年几乎叫出了声。　　上面啊！同学！为什么你只看前面不看后面。空中不只有你看到的那个生物，还有它的同伴！
　　是的，空中有两只翼兽！　　一只在前，吸引着方逸的注意。而另一只，也如前面那只一样，略收起坚韧厚实的双翼，从斜后方向着方逸冲来。　　方逸的跃起，躲得开前面那只，却逃不过身后的偷袭者。　　糟了！　　两少年急得满头大汗。　　后面那头翼兽俯冲而来，距离方逸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但就在这时，两人都是一怔！　　只见跃到空中的方逸突然一个拧身，身体已经转过180度。手中的银之小咸鱼剑闪耀出耀眼的光芒。　　神纹唤醒。　　一把银色巨剑在银之小咸鱼剑狭窄的剑身外成形。　　带着方逸所有的专注，带着他此刻能调动的所有灵息，银光巨剑向着偷袭而来的翼兽劈去。　　它斩断了翼兽的头颅。　　血带着腐烂的恶臭喷溅开来。被斩下的翼兽脑袋滚落地上，留下一片不连贯的黑色的血迹。　　“砰！”　　一声巨响，已经死掉的翼兽带着巨大的惯性，撞上了从正面扑来的同伴，连着它一起坠下前方的悬崖。　　轰隆隆的翻滚声和翼兽凄厉的号叫声听得人心惊胆寒。　　方逸轻轻呼了口气。　　一击，必中。　　他慢慢调整灵息，银光巨剑渐渐淡去，又剩下银之小咸鱼剑有如鱼肠一般的剑身。　　石后两少年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死……死了吗？”圆脸少年颤声问道。　　“不知道。”方逸摇头。　　他向着悬崖边缘靠近。　　一团团雾气在峡谷中起浮，晦暗的光线让对面的山壁显得模糊。　　风声呼号。　　不，是一种极其痛苦的哀号。　　“什，什么声音？”圆脸少年的同伴都快哭了。　　“退后！”方逸大喝。　　他话音刚落，一道土黄色的身影从峡谷疾蹿而上。　　正是那头翼兽！　　它拼命地向上飞，仿佛峡谷中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杀它。它那条强壮的尾巴不知被什么东西咬断，只剩下不到半截。　　没有尾巴，翼兽就没有办法控制身体的方向和平衡。它在空中左突右冲，一下子就撞上了对面的山崖。　　灰扑扑的岩石突然动了起来。　　“妈呀！”两少年齐声尖叫。　　一团团灰色的、手臂粗细的触手从山崖表面扬起，迅速地缠住翼兽。翼兽拼命挣扎，但更多的触手伸向它，把它缠得更紧。　　方逸头皮发麻，觉得自己都能听见它骨头被挤成碎渣的声音。　　血液从翼兽被挤碎的身体里淌了出来。　　那些触手……不，不是触手！它们更像某种蠕虫，没有眼，靠吸盘吸附在山崖上，伪装成岩石的样子。　　它们向血的方向挤了过去，拼命吮吸。密密麻麻的景象让方逸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应该是一种吸血蠕虫。”圆脸少年说，“奥林匹斯星的草原上有一种吸血蠕虫，它们躲在水洼里——”　　“但没这么大。”他的同伴惊魂未定。　　“没错。”圆脸少年说。　　“你们是一起的？”方逸从地上捡起他先前遗落在那儿的神纹传送牌，小心收好。　　“是。我们是从雅典来的。”圆脸少年连忙自我介绍，“我叫黄修，他叫叶少天……”　　“你们该不会还有个同伴叫韩新杰吧？”方逸吐槽。这名字怎么那么像他前世特别喜欢看的某本网游小说呢？　　“不，他叫莫凡。”黄修说。　　“咳咳……”方逸被口水呛得连咳了好几声。好吧，这连名字都一样了。“咳咳……那，那你们个莫凡呢？”　　“我们刚一进入秘境就被这两头翼兽盯住了，莫凡不小心被断尾巴那只抓住。”叶少天说，又连忙补充，“不过，我们看见他在空中就消失了，应该是他及时启动了神纹传送牌，直接被传送出去了。”　　“他运气不错。”方逸挑了挑眉，又问，“对了，你们俩怎么不回去呢？要是我不来，难道你俩要在这石头后面躲五天？”　　这两个家伙刚才躲在石头后不出来帮忙，方逸心里是有意见的。　　“不，不可能啊！这五天里，阴影范围会逐渐向终点的方向迁移。大概到了明天下午，咱们现在的站的位置就会全部被阴影笼罩。我，我们俩刚才是打算回去的。结果……你来了。”叶少天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完全恢复过来。　　“不是我们不出来帮你啊，同学。”黄修看出方逸的不快，忙解释道，“我们俩是灵药师中学的，平时不怎么注重武技。莫凡可以，他和我们不是一个学校。他是雅典娜武者中学的，我们三人平时关系挺好，所以这次一起组队。”　　说到这儿，两少年都很沮丧。　　出门就把老大损失了，换谁心里都很失落。　　这么一说，方逸也释然了。灵药师中学确实不重视武技，他们更关注灵念和精神力上的培养。以黄修和叶少天的水平，估计别说打架了，出来还得他来照应，更麻烦。何况，这俩位刚才也是出声警示了的。　　“谢谢你们刚才提醒我。我叫方逸。”方逸诚恳地说，“对了，你俩在这儿困了多久？”　　“有半个小时吧。”黄修看了看叶少天，叶少天又看了看怀表，使劲点了点头，“反正就是一直被这两头翼兽堵得挪不了地方。”　　“只有两只？”方逸问。　　这一次，两少年一起点头。　　“没事儿，没事儿，互相帮助是应该的。”黄修连连摆手。　　“那就好。”方逸松了口气，取出地图。　　“我们已经看过了，是三号峡谷。”叶少天满脸的郁闷。　　“不会吧！”方逸也郁闷了。　　神祭所广场上的神纹阵会将大家随机传送至十七个出发区域中的一个。根据秘境生存手册上的说法，这十七个区域都有古神纹传送阵。每个神纹阵控制的范围都相当大。也就是说，你可能被传送至这个区域的任意一个安全地点。　　这个“安全地点”，意思是，你不会被传送至火山口、湍急的河流或是眼前这种峡谷里去。　　但是，在这些安全地点里，也有一些相当不安全。　　比如，三号峡谷。　　三号峡谷位于第9号出发区的最西端，地势险峻不说，而且，从这里出发的试炼者死亡率出奇的高。　　而活下来的人中，又有一半以上像莫凡一样，刚一进去就退回来了。　　剩下的一半，是找不到离开峡谷的路，在这里耗上一天，也就自动撤了。　　由于血色试炼被视为“神选”，也就是说，你能否试炼成功，本质上取决于众神的意志。既然你被传到那个区域去，说明神并不希望你继续前进。　　但平白地失去试炼机会，换了谁，心里都郁闷。所以，传到这个区域基本上就是倒霉蛋的代名词。　　这它喵是什么运气啊？方逸越想越郁闷。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穿过这个峡谷，才有可能到达红嘴溪，然后向北，进入【暗歌森林】？”　　高崖之上，三个少年缩在大石后，愁眉苦脸地研究地图。　　“没错，方哥。”黄修点头，把望远镜递给方逸，“你往那边看，那个耸立的山峰上有一块突出的悬石，就是第九号出发区的一个安全地点。从那儿向北，就是红嘴溪和暗歌森林。暗歌森林是试炼路线C线的起点，所有传送到第六号至第十号出发区的人都会选择这条路线。到了那儿，就可以在蝉泉过夜。蝉泉泉水不仅对提升灵念很有帮助，而且对先天光轮中拥有金属系法则之力的人有特别的好处。”　　“那我们试试吧。”方逸下了决心。　　“怎么试啊，方哥？”叶少天显然是一个非常谨慎的年轻人。　　方逸指着地图：“不就是到对面吗？我们沿着悬崖往东走，找一处最窄的地方，看能不能跳过去。”　　“跳过去！”黄修和叶少天惊呼。　　“看见这个没有？”方逸拍了拍身后背包上挂着的蛛丝绳，“我们把绳子的一端固定在峡谷这边。我跳过去，系好绳子，你们爬着绳子过来。”　　“开什么玩笑啊？”　　两少年脸都白了。这要是爬到一半再来头怪兽，那可是连躲都没处躲。　　“你们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吗？”方逸问。　　“可以用动力滑板飞过去。”黄修提议。　　叶少天忙点头。　　“你觉得以前来的人没试过？”方逸问，“如果滑板能行，为什么以前没人成功离开这里？”　　“可是——”　　“别可是了。”方逸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摆在我们面前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放弃，要么前进。我们只能选一条。我同意，跳峡谷这事儿确实有点夸张，但这只是补充计划嘛。”　　“补充啊？那正式的计划的是什么呢？”黄修决定还是先打听清楚这位仁兄的计划。　　“就是找到真正的出口。”方逸说。　　“啥？”两少年不解。　　“很简单。我们能够传送到这里，是因为这片区域里有一个隐藏的古传送阵。但传送阵的传送是有选择的：它只接把人传送到安全的地方。对吧？”　　“没错。”　　“既然它能被设定为传送至安全区域，为什么不能设定为传送至肯定能进入秘境的区域？”　　叶少天一呆：“方哥，你的意思是说，既然传送阵把我们传送到这里，那就一定有出去的方式？”　　“方哥你真聪明！”黄修大赞。　　“而且，”方逸又说，“除了三号峡谷，别的地方都没这问题。这反而证明了，三号峡谷其实并没有问题，而是以前来这里的人没有发现离开它的道路。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找到这条通道。当然——”　　“当然什么啊，方哥？”　　“秘境二十年才能开启一次，谁知道这些年会出什么事？说不定当年的出口早已不存在了呢？”　　“方哥，不要这样打击大家的士气啊……”　　“假设哈，大家不要紧张！”　　有了方向，三少年都是士气大振。大家检查了一番装备，便沿着山崖准备向东进发。　　峡谷里，雾气一坨坨地飘过。山崖的对面，翼兽那只剩皮囊和碎骨的残躯滑向深谷，灰色的蠕虫再一次和岩石的颜色融合在一起，等待下一个猎物的到来。　　三人一路小心，不时抬起头观察天空，提防有掠食生物从天而降。　　脚下道路崎岖，碎石不断滚落，坠入雾气蒸腾的峡谷。　　不时有怪异的低吼从那片雾气中传出，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恐怖。　　黄修和叶少天手里都握着一根登山杖似的金属棍，左戳戳右戳戳。虽然看起来颇为手贱，倒还真戳出不少东西。　　一个看似土块的东西，被戳中后，突然像刺猬一样，冒出一整背青幽幽的尖刺，仓皇逃走。这要不小心踩上去，只怕脚都要被扎穿。　　看似普通的地面，一戳下去，是中空。　　刚伸头想看看洞里有什么，“啪”一声，中空的洞竟然合上！灰色的牙齿高低错落，密如荆棘，光看看就能想象被咬中得有多疼。　　这哪儿是洞？分明是一张嘴！　　而嘴的主人居然张着嘴，用口水把泥土粘在一起，伪装成地面的样子，玩起守株待兔这一套。　　等到被发现，这家伙毫不含糊，身子向洞里一缩，立刻就沉了下去。　　而那个洞，深得见不到底。　　还有七八条长着角的怪蛇，在土层下搅在一起，各种不可描述行为，各种爽翻天……被这么一戳，全火了。跳起来半条身子立着游走，弯刀般的大牙喷着毒雾。　　方逸看得头皮发麻，身边两少年却是欢呼一声，一把药粉洒过去，打翻拖走，取蛇毒取蛇毒，割角的割角，最后开膛破肚，能入药的部位被搜刮一空，一整套动作熟练异常，不一会儿，就把怪蛇一家子干掉了。　　“真好啊！还有蛇丹！”叶少天捧着七颗有如翡翠般的绿色丹丸，喜滋滋地对黄修说。　　“蛇丹清心镇魂，可解百毒。带一颗在身边，遇见心魂摇曳或毒物入侵时，只要含在口中，立刻心魂安定，百毒不侵。就是别含久了，容易拉肚子。”黄修似乎想起了出糗的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随即，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瓶，将一粒蛇丹装入瓶中，递给方逸，“谢谢你帮了我们。”　　“给我？不好吧？这东西好像挺贵重的……”方逸推辞。　　他在狩猎者行会里经常见人求购蛇丹。但这东西据说必须要那种千年老蛇体内才有，十分难得。　　“拿着吧，方哥。”叶少天眼巴巴地望着他，“没有你，我和阿修肯定已经放弃试炼了。”　　“是啊，方哥。你就别客气了！”黄修把瓶子塞给了方逸。　　方逸也不是矫情的人，很爽快地收下了蛇丹，道了声谢。三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戳戳戳”活动。　　“从那两头翼兽的体型和杀伤力来看，它们应该是这片区域的顶级猎食者。生活在这片区域的生物，如果没有极强的伪装色或是伪装技能，肯定早就灭绝了。所以，我们走在这种地方，一定要先用棍子探路。”黄修解释道。　　方逸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常年狩猎，野外经验丰富，知道这一点并不稀奇。但黄修和叶少天理论知识扎实，行事小心谨慎有章法，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三人聊了一会儿，方逸才知道，灵药师中学提每年都有半年的野外训练。　　训练的内容很直接，全体学徒直接扔进山里，不仅要各凭本事出来，而且还要根据各人带出的灵药种类和数目来评定训练成绩。　　黄修和叶少天虽然武技不行，但野外经验极其丰富。　　现在想来，备选武者莫凡被翼兽抓住，而这两位却逃脱，凭的绝不是运气二字。方逸相信，如果不是运气不好传送到了三号峡谷，这两个少年就算没有他的保护，也能比普通的备选武者走得更远。　　“咄咄……”　　三人小队的前进停下了，叶少天手中的棍子已经朝地面上同一个位置连戳两次了。
　　此刻，三人已经距离出发点下降了一百多米。　　峡谷变得比先前窄，但还没窄到方逸可以跳过去。对面的山壁上已经没有了吸血蠕虫的踪迹，一群小狗一般大小的六足动物沿着山壁上的突起跳跃，寻找长在岩石上的苔藓进食。它们的动作很像山羊。　　前方是一片陡坡，突出的岩体横在三人前进的方向上，想要继续前进，就要翻过它。它的右侧，灰白的枯树林倾斜向上，没入阴影的世界。　　叶少天所戳的位置，位于岩体的斜下方，也就是靠近左侧山崖的狭窄小道。　　说它是小道其实都很勉强。　　只不过是因为它所在的那块岩体比上方的岩体更加致密坚硬，风化侵蚀得比较慢，所以才会多出一块，看起来像是突出在山崖外的路。　　叶少天戳那儿的最大可能，就是想看够不够结实，大家能不能走上去。　　不过，戳一下可以理解。两下……　　三人已经在这片山区走了快两个小时，方逸对叶少天的习惯也有所了解。　　叶少天性格内向，擅于观察，对于环境里的异常，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手里的棍子戳过去，一戳一个准。而一个地方被他连戳两次，还是第一次。　　“你们听。”叶少天又戳了一下。　　声音有些闷，很扎实，但是……　　“是金属？”　　“不是岩石！”　　方逸和黄修几乎是同时开口。叶少天手中的棍子是金属的，金属相撞，会有一种共振的嗡鸣。　　也就是所谓的“余音”。　　但因为个声音发闷，又和金属撞击的声音略有区别。　　三人相视片刻，都是眼睛一亮。　　“我来！”叶少天抢着蹲下身，伸手去抹地上的碎石和尘土。　　试问，在这样一个人烟不至鸟不拉屎的地方，地面上突然有一块金属，说明什么？　　这还用问吗？　　当然是说明这下面另有乾坤，弄不好就是方逸所说的那个“真正的出口”。　　方逸已经想到了各种探险小说里的秘道了。　　但这一抹，却把三人抹得目瞪口呆。　　随着泥土和碎屑被一点点拨到一旁去，下方的金属露了出来。　　黑色的，像玄武石。　　但是，它不像方逸他们想象的那样，是一个秘密通道的入口，而是一整块金属。就他们眼下清理出的面积来看，还没有看到金属块的边缘。　　难道这下面全是金属？　　三人扩大清理面积。　　叶少天趴在地上，身子前探，尽量让自己能够碰到更远的地方。方逸和黄修这从刚才清理出的范围出发，退着往后清理。　　没错，全是金属！　　不是掺了杂质的金属矿脉，而是明显精炼过的金属，表面打磨得非常平整，从三人站立的地方一直延伸到小道，并且没有终止的迹象。　　“砰！”方逸捡起一块石头，砸向小道上方的岩体。　　石屑飞溅。　　小道上方的岩体仍然是岩石。　　也就是说，这条突出的狭窄小路之所以存在，不是因为它所在的岩体比别处风化慢，所以它在残留下来，而是它本来就是金属的。它所在的这块岩体不是岩石，而是伪装成岩石的金属。　　伪装，意味着这是“有意而为”。　　有意。谁有意？　　当然是这条路的建造者。他们把山体中央的岩体替换为与岩石色泽极其相似的金属，制造了这条金属小路。　　金属不会风化。　　这条路也不会消失。　　突然间，三少年都安静了下来。　　为什么要把这条小路伪装起来？是谁想这么做？　　“如果是用了【法则·物态转化】……”叶少天小声说，“应该是可能把岩石转化为金属的吧？”　　“你说的是点石成金。”方逸喃喃说道。　　物态转化，意思是将一种物质从一种形态转化为另一种形态。比如，把水凝结冰，把铁熔化为铁水。一种物质的形态发生了变化，但它的分子结构并没有改变。　　但把岩石转化为金属，那是连成分都变了。　　法则之力可以短暂地改变物质的物理性质，那是因为武者或神武者驱动他们的光轮之力和圣泉灵息，释放出强大的法则之力，让一块棉布变得有如钢铁般坚硬，让一片空气燃烧出灼灼烈火。　　但是，当他们收回法则之力，布还是布，空气还是神祭所。法则之力不能改变物质的成分，这是法则学的基本原理之力。　　所以，方逸才会说这是“点石成金”。　　点石成金不是法则之力。　　但要把一块岩石“变成”金属，理论上是可以实现的。那就是把非金属成分一点点移除，替之以同样体积的金属，再以【法则·炼造术】来将它们熔炼为一个整体。　　【法则·炼造术】是制甲师的基本技艺。　　为了完成一副战甲成型阶段的炼造，制甲师短则要闭关半个月，长则数月也有可能。而这只是一副战甲。　　更何况，移除非金属成分本身还意味着另一个法则之力：【法则·意念】——用意念，也就是灵念带来的控制力，将一样东西从一处挪至另一处。　　移一块砖很简单。　　但移一座山呢？　　虽然方逸他们看不清眼前的这块金属全貌，但以它此时显出的规模，数千吨应该是少不了的。　　把数千吨岩石中的非金属物质用一点点精确地用【法则·意念】挪开，再把同样体积的金属移进来——　　一个神武者，穷其一生也做不到。　　一百个神武者……　　这得多么无聊多么浪费，才会去让一百个神武者来做这种事？　　或者说，它居然重要到要一百个神武者来共同出手建造。　　但这又不对了。　　根据秘境的历史来看，阿戈洛维秘境发现于一千多年前。　　那时候，海德拉星才刚开始殖民，探险者在如今的战神恺尔斯神庙的位置发现了大型神纹传送阵，因此进入秘境。　　如果说，那时候就已经有这块金属……那么，是谁炼造了它呢？　　肯定不是人类。　　那就是神纹传送阵的制造者。　　但根据秘境研究学者分析，进入秘境的大型神纹传送阵和秘境终点处的神纹传送阵上，都有相同的神秘神纹。　　这种神纹同样也出现在星门之上，被认为是【法则·虫洞】对应的神纹。　　那是神庙众神才掌握的神纹啊！　　“是……是神迹！”叶少天颤声说道，“一定是神迹，只有神才能做到。”
　　叶少天的猜测得到了黄修的赞同。“有理有理！这么大的工程对神来说应该只是举手之劳吧？”　　“可神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方逸指着地面，“建造一条路，再把它藏起来。如果神不想让我们进入，完全可以不让传送阵把我们传送到三号峡谷。”　　“我知道了，是【神选】！”叶少天眼睛一亮。　　神选，指的是你是被神选中的。　　就像一小部分人具有圣泉有先天光轮，而大部分人没有，前者就是【神选】，被神选中去追寻神道的人。　　武者的一生中，每当面临关键选择时，都会提出【神选】的概念，意思是说：我走的路是神指引我的道路，我将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被神选中，是一种荣耀。　　不过，身为一个穿越者，方逸对神选这种事持保留意见。　　首先，他坚信神庙只是一个文明水平远高于人类的神级文明。它既不是人类的创造者，也不是宇宙的主宰。　　那么，他凭什么要听从所谓的“神选”呢？　　其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一个高等文明为什么要提携另一个文明？神庙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上一世，一个强国资助一个弱国，为的只有两样：要么是政治资源，要么是经济利益。　　但神庙要求了什么呢？　　它只要求所有被它提携的文明的忠诚。　　一想到这个问题，方逸就会想起他前世看过的一本名为《教父》的书。教父愿意帮助弱者，但他要求这些弱者承认他的友谊。　　最终，他要求他曾帮助过的人为这位份谊表达诚意。　　看起来很公平。　　但在他提出要求之前，你永远无法知道他会要你干什么。　　如果他要你杀人呢？　　目前为止，方逸还没有发现神庙从这种忠诚中获得了什么收益。但他总是觉得，有一天，神庙也会像这位“教父”一样，从这份忠诚中得到它想要的。　　可怕的是，人类不知道它想要什么。　　当然，方逸不能在黄修和叶少天说这些话。　　这个世界的神并不像前世那样是虚无缥缈的存在，他们曾真实地降临人世，因而也更真实可信。对神的置疑，很有可能会引来异端裁判所的关注。　　“未必是神迹。”但方逸还是开了口，不过，他随即解释道，“虽然传送阵是神建造的，但别忘了，一千年前，第三次古神战争还没有结束。我们并不知道，在人类进入秘境之前，古神是否涉足这里。”　　“古神啊……那怎么办啊？”叶少天露出惶恐的神情。　　如武皇李修明这样强大的神武者都最终陨落在与古神的大战中，古神的强大可以想见。方逸的说法完全有可能。　　“所以，我们现在要决定是否继续前进。”方逸说。　　“方哥，你怎么打算？”黄修怯生生地问。　　“我的光轮天赋只有六级，我在秘境里坚持得越久，天赋提高的几率就越大。这次试炼对我很重要，我不想就这么放弃。有没有你们，我都会继续前进。”方逸坦然说道，“你们最好结合自己的预期来决定。”　　黄修和叶少天都是很不错的队友，方逸不希望自己误导他们。　　听了方逸的话，两少年都有些犹豫，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黄修先开了口：“少天，你看……来都来了……”　　方逸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敢情这位兄弟把试炼当旅游了！为什么自己先前还会觉得这位稳重呢？肯定是看花了，全它喵是幻觉。　　“阿修，不带这样的啊！上次咱们发现【七枝花】的巢穴时，你也是这么说。结果怎么样？咱们差点被【七枝花】生吞活剥了！”叶少天都快哭了。　　一阵高昂的鸣叫传来，一群色彩斑斓的大鸟从峡谷的云雾中飞过。　　三人不敢大意，弯着腰躲到了岩石下。　　“可那次带着【七枝花】的花粉、果子和视频回去的时候，你也很开心啊！你想想，神迹可不是天天都能碰见的。”黄修继续劝道。　　“方哥说了，可能是古神。”叶少天挣扎。　　“就算是古神的遗迹又怎么样呢？古神战争都结束快一千年了，秘境试炼也举办了十多届。如果真有古神，早有人报料了。对不对？”　　“呃……”　　“而且，这次有方哥啊！先前方哥是怎么对付那两头翼兽你是看见了的，你就说，厉不厉害？”　　“我……”方逸急了。我就一天赋六级的备选武者，真出了事，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指望上我自己。　　“方哥，你不要谦虚了！”黄修毅然说。　　方逸连忙解释：“不是，我没谦虚——”　　黄修诚恳地把他搡到一边，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叶少天：“你看，方哥都这么有信心。我们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你想想，如果这次放弃，你这辈子还有机会再来吗？如果错过神迹，一生的遗憾啊！”　　等等，这怎么玩起有生之年系列了！　　“好吧！”叶少天一咬牙。　　“你等等。”方逸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我说少天，这事儿你再考虑考虑？我只是一个天赋六级的备选武者，真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厉害。”　　他琢磨着只要劝服叶少天放弃，估计黄修也会跟着放弃。　　“我想好了，方哥！”叶少天握拳，“来都来了……”　　“就是嘛！”黄修兴奋地怼了叶少天一拳，“就算遇到方哥也对付不了的危险，咱们只要及时激活神纹传送牌，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噢噢，对啊！”叶少天惊喜道。　　方逸泪流满面。　　两位大哥，我们是试炼啊，不是旅游啊！及时激活，那你也得有机会啊！　　方逸深深意识到自己看走了眼。这两位先前躲在岩石后半小时，估计商量的就是这句“来都来了”。　　“出发！”两少年齐声叫道。　　“小声点，那群鸟还没飞远。”方逸无力地提醒道，“我走最前面。你们跟紧我，尽量贴着山壁走。注意天空和脚下有没有生物接近。没事儿别叫。”　　“嗯嗯！”两少年一起点头。　　方逸探了头出去查看，风很大，吹得他一头凌乱。　　前方数十米外，峡谷在向右出现了一个大弯转，鸟群看来已经飞到转弯的另一侧了，鸣叫声早已被风声掩盖。　　“大家把斗篷收起来吧。悬崖边风太大，不小心容易被卷下去。”方逸又说。　　收好斗篷，三人小心地踏上金属小路。　　风很大，他们不得不戴上风镜，让背紧紧贴在岩壁上，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几十米的距离，走了足有一刻钟。　　绕过转弯处，峡谷变窄，一棵需要四五人才能合抱枯木横架在峡谷的上方，表面斑驳。　　“快——”　　黄修刚想说“快看”，就被走在前方的方逸迅速地转身捂住了嘴。　　“安静。”方逸的声音压得很低。
　　作为一个经常被学校扔到深山老林里去的灵药师学徒，黄修的反应是相当机敏的，被捂住嘴时，他甚至没有挣扎一下。　　一滴水落了下来。　　黄修心中大骇。峡谷的风挺大，但肯定没下雨。这滴水落在脚边，看着黏黏糊糊的，这，这是……　　黄修只觉得头皮都快炸了！　　是口水！　　上面有谁滴口水啊？　　这时，捂住他的嘴的手松开，方逸向上指了指。　　他们的上方，一块巨大的岩石突出出来，像盖子似的扣在他们的头顶。如果不去特别调整角度，如果不是特别留意的话，很难发现趴在那里几只鸟。　　但它们真的是鸟吗？　　无论是黄修、叶少天，还是方逸，此刻都无法下判断了。　　它们窄而小的头颅给人一种诡谲怪异之感，像蛇又不像蛇，像鸟又不像鸟，和它瘦而结实的身体一样，浑身上下覆盖着密实的鳞片。这些鳞片会随光线变化而反射出不同的色彩。但如果靠得足够近……比如，像方逸他们所在的位置，就会发现，这些鳞片其实是一种很脏的灰色。　　口水从这些生物鳄鱼似的长满锯齿的嘴中淌了出来，偶尔会有一滴被风吹来，落到金属小路上。　　毫无疑问，这是几只肉食爱好者。　　黄修心下一宽。这几只怪鸟体型都不算特别大，凭他们三人，肯定能够对付。他刚想松口气，突然瞥见几米远外，上方岩石的边缘动了动，冷汗瞬间就浸透了他的衣裳。　　几只？　　他完全搞错了！　　岩石的边缘上全是那种怪鸟，那么它们的上方呢？肯定还有更多的同类。它们靠爪子钩紧岩石，古怪的小脑袋都紧紧盯着同一个方向。　　现在黄修知道他们三人有多么幸运了！　　风声掩盖了他刚才那一嗓子。因为是逆风而行，所以，他们的气息没有被这些生物闻到。　　但这些生物在看什么呢？　　方逸猜出了他的困惑，手指的方向一转，已经指向了那根横在峡谷上的巨大枯木。黄修的手伸向望远镜，但另一侧伸来的手抓住了他刚刚抬起的手臂。　　叶少天脸色惨淡，缓缓地摇了摇头。　　黄修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望远镜上有金属和玻璃，一旦晃动，折射在金属和玻璃上的光线很有可能会惊动上方的生物。　　他再也不敢动弹半分。　　但他又不由得问自己，他们能在这里坚持多久呢？　　坚持不了多久。　　这是方逸的判断。　　现在，只要他们挪动，就有被发现的风险，但就呆在这儿，这些生物不会始终只盯着一个东西的。他们迟早会被发现。　　也说不定它们对人肉不敢兴趣。　　哎，真是很傻很天真呐！　　方逸忽然理解了“进退维谷”这个词的含义。当然，对他们来说，还有第三个选择。那就是，激活神纹传送牌，先撤为敬。　　可是……真的就要这样放弃？　　都走到这一步了。　　不是谁都能进秘境，不是谁都能在秘境峡谷里发现一条来历不明金属道路。就这样放弃……不，他真的做不到。　　每个人都有抵抗不了的诱huo。　　对于方逸而言，藏在这个峡谷中的秘密就是他不能抗拒的。　　他来自另一个世界，他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把他带到这个世界来。　　他想了解任何与这个宇宙有关的秘密。　　上一世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朝闻道，夕死可矣。意思是说，只要能够了解【道】，就算是马上死了也心甘。　　他当然不想死，但他确实非常渴望找到答案。　　但是，他该怎么做才能平安地到峡谷那一边去呢？　　方逸观察着对面。陡峭的山崖，灰白色的岩石斑驳风化严重，交错的纹理有深有浅。　　没有小路，连个落脚的地点都没有。　　唯一的出路就在那棵枯木上。　　但问题就在这儿。　　枯木，它可能是无意中倒塌并在外力的作用下架在峡谷上的，但绝不可能是方逸要找的路。因为，把岩石转化为金属，建造了这条金属的小径的人，一定是希望这条路存在的时间越长越好。　　所以，枯木只是一个意外。　　但是，除了这根枯木，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方逸看不到可以跨越峡谷的桥。　　方逸突然打了一个寒战。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的灵念比先前迟钝了很多。　　他本该在转过弯时就察觉这些生物，但直到黄修开口的前一刻，他的灵念才感应到这些生物。　　如果他一直是这样的话，他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刺骨的山风吹在脸上，风卷着大团的云气掠过。突然，方逸觉得自己的眼前花了一下，但一眨眼，又什么都没有。　　他一惊，连忙微侧了一下头，看向黄修和叶少天，想看看他俩是不是也看见了。但目光一落到两人脸，又是一惊。　　两少年一脸惊恐地盯着小路下方的峡谷。　　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方逸明白他在害怕什么了——刚才的那一阵风吹开了弥漫在峡谷中的雾气，黑色的阴影翻滚着向上蔓延。　　方逸终于明白三号峡谷的死亡率为什么会有那么高了。　　他们一定和他一样，试着沿着峡谷寻找出路。但你躲得过翼兽，躲得过一路危险的生物，未必能躲过从下方蔓延而上的阴影。　　方逸现在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灵念了。　　是阴影！　　这些阴影正在悄然地影响着他的圣泉灵息！　　一片刺耳的聒叫声在头顶炸开，方逸三人连忙捂住耳朵。岩石上的怪鸟仿佛陷入某种奇怪群体性反应中，巨大的振翅声拍打在岩石上，碎石乱飞。　　那棵枯木动了！　　一片黑鸦鸦的生物突然腾空而起，露出一副长长的、挂着血肉的骨架！而骨架搭在对面山上的竟然是一个血肉模糊的蟒蛇的头颅。　　头颅慢慢地从山崖上滑落，带着那截白骨，以及白骨后上数十米长的巨大身体，滑向峡谷中的阴影里去了。　　方逸三人惊呆了。　　这头巨蟒一定是在横穿峡谷时被袭击的。它根本没来得及反抗，就被那群生物活活吃掉。　　也就在这时，方逸三人意识到，那群吃掉巨蟒生物居然和他们头顶那群怪鸟是同一种生物。　　此刻，它们身体上的鳞片重新焕发出绚丽的光彩。　　它们悬停在空中，冲着方逸头顶的这片鸟群发出更加刺耳的尖叫。叫声的洪流在峡谷上方回响，仿佛是大战前的叫阵。　　突然，双方鸟群同时发动，向着对方疾飞而去。　　成数百只怪鸟在空中撞击在一起。　　它们互相撕咬，血花飞溅，粗砺的叫声此起彼伏。它们仿佛世仇一般，誓要在这峡谷上一决生死。　　一阵轰隆的巨响声呼应着这蛮荒的战争，巨蟒的身体砸在山壁之上，最终被阴影吞没。而在更远处，在方逸他们所在的悬崖后方的阴影区域里，恐怖的气息蔓延着。　　一只被咬断脖子的怪鸟从空中落了下来。　　但它并没有和巨蟒一样，落到峡谷中去。它就那样悬在空中，一动也不动。刹那间，方逸明白他看见了什么。
　　阴影吞没了巨蟒和死掉的怪鸟，但只有方逸看到的那一只，一直悬停在半空。　　只有一种可能！　　方逸顾不得可能的危险——事实上，这个时候也没什么比那些鸟更危险的东西了——他贴着岩壁，沿着金属小路向前方快速挪了几步。　　就在他跨出第五步时，他的眼前突然又是一花。　　一条笔直的路出现在他的正前方，从峡谷的这一侧一直连通到对面。金属的桥面中央，孤零零地躺着一只死掉的鸟。　　他怔了一下，随即向着来时的方向踏回一步，桥消失。　　他立刻意识到了，这桥只能从一个角度看见，也就是正对着桥的方向。只有站在这里，他才可能看到桥，才知道这里有一条路可以通往对岸！才能看到对面岩壁上雕刻着花纹的入口！　　而只要稍换一个角度，这条路就隐藏在道路建造者精心设下的视觉假象中了。　　但这种假象也并非全无破绽。　　比如先前风吹过雾气，让方逸在一刹那间看见了道路。　　还有那只鸟。它正好落在了桥上。但它并不在设计师的考虑之中。　　也许之前还有一些备选武者在试炼中偶然来到这里，但除非他们站到方逸刚才那个位置上，否则他们绝不会想到这里有一座桥。　　但如果他们远远地就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他们又为什么过来呢？正是这种正常的思维方式，让这座桥一直没被人发现。　　“快来！”他冲黄修和叶少天招手。　　两少年很小心地移了过来，看到桥也是大喜过望。“方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出口！”黄修激动地说。　　“应该就是。”方逸沉声说道，“我们要在鸟群打完架前进入对面的山洞。我觉得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鸟群的互殴相当惨烈，转眼间，已经死伤过半。　　“我们听你的，方哥！”黄修说。　　“好。你们现在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圣泉灵息吗？”方逸问。　　黄修摇头。　　“还有一点，很弱。”叶少天说。　　方逸点点头。很显然，叶少天的光轮天赋等级比他和黄修都高。　　“少天，你把神纹牌拿在手中，一旦出现变故，立刻激活，不要犹豫，不要管其他人。你救不了我和阿修，我和阿修也救不了你。但我们至少可以做到不拖累队友。明白吗？”方逸面色沉静，语速极快。　　“明白。”黄修和叶少天齐声答道。　　“好，现在我们准备。我数一二三，然后我们就出发。少天第一，阿修第二，我殿后。一旦开始跑，就不要回头。现在我开始数了，一，二……”　　“三”一出口，三人依次出发。　　从远处看去，他们仿佛凌空而行。群鸟决战的血花像雨点一般散落，庞大的阴影在他们的下方里峡谷中卷动，不断地向他们靠近。　　方逸的脚步已经不像先前那样轻盈。没有灵息的支持，他最多也就比普通人身手敏捷。　　“快跑！别停！”他大吼。　　不是他嫌黄修和叶少天跑得慢，而是有某个恐怖的生物正在阴影中苏醒。它撞击着山壁，似乎整个山体都在随之震动！　　阴影也在震动。　　那些死去的怪鸟在阴影中复生。但它们不再是灰色或彩色的，而是油腻腻的沥青色，从头顶到尾部生出丑陋黑色刺棘。　　它们拍打翅膀的声音像夏日的暴雨。　　随影中，那个苏醒的生物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了。一条数十米长的影子沿着山壁快速上长。　　黑色的鸟群向着桥上的三个少年扑来。　　银之小咸鱼剑挥舞着。虽然方逸无法释放圣泉灵息，但刻有神纹的剑身依然将那些死而复生的怪物斩成两半。　　桥，就要到尽头！　　入口，也越来越近了！黑漆漆的入口让人莫名地有一种不安感。　　方逸忽然意识到，他可能犯了一个错。　　他不知道是谁修建了这些神纹阵，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进入这个秘境。但有一点很清楚：神纹传送阵是为了快速地传送和转移位置，试炼则是人类发现这个秘境后，人为增加的功能。　　所以，这些传送阵最初的设计的目的绝对不是试炼。随机传送，最有可能的是他们没有搞清楚这些传送陈真正地传送原理。　　换句话说，这个桥，前方的那个入口，通向的只是当初的建造者要去的那个地方。　　天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但即使方逸意识到这一点，他此刻也没有回头路了。　　巨蟒狰狞的头颅从阴影中冒了出来，阴影掩盖的山壁上，无数身形在拼命向上攀爬，发出凄厉的叫声。　　这一刹那，方逸觉得自己就在地狱的边缘！　　如果他此时停下脚步，向峡谷中看去。他就会发现，那其中还有些人的黑黢黢的人的身影。　　如果他能再等一会儿，他就会发现，无论是那条巨蟒还是那些化为阴影之奴的人形，最终都无法逃离黑暗。　　但他没有。　　方逸头也没回地冲进了山洞。　　忽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觉得他的灵念恢复了那么一点。也就在这一刻，一个奇怪的念头冒了出来：　　峡谷中的阴影和他刚来到三号峡谷时看见的阴影不同。　　它是活的！　　方逸感到了前方轻微的阻滞，仿佛他穿过了什么东西，眼前骤然开阔，昏暗的，暗金色的世界闯入眼帘。　　一切都是暗金色的。　　暗金色的地面，暗金色的墙，暗金色的立柱，暗金色的巨型雕像庄严肃穆，俯视着三个闯入的少年。　　古老静谧的气息扑面而来。　　“方哥。”黄修和叶少天一脸惶恐地看着他。　　他俩只在神庙里见过这样的雕像，但神从不会把他的面貌示为世人，所以神像向来佩戴着面具。而且，每一位神都有独特的标志，就如象征着所有大祭司首领的【沉默女神】芙拉，她只戴半副凤凰面具。　　但这里的雕像呢？　　没有戴面具，有女人，有男人，还有些甚至不是人的模样，他们有些穿着长袍，有些明显是甲胄。他们的手中也像神庙里的神像一样拿着一些神纹礼器。但他们却绝不是黄修和叶少天所知道的任何一位神。　　他们和方逸一样，从小学习《诸神史》，都会背诵神名，对众神的形象和事迹可以说能做到信手拈来。　　这只有一种解释，这些雕像不是神的雕像。　　但不是神，又是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样有辱神灵的雕像出现在这里。是谁修建了他们？　　“我们是被传送阵传送到这儿来的。”方逸忽然说。　　他正看着他进来的方向。没有山洞，但在地面上有一个神纹传送阵。他猜想他们进入山洞后，就被山洞里的神纹阵传送到这里来了。先前的阻滞感很像是某种能量层。这种地方，应该有能量层保护吧……　　“我们现在应该在山体内的某处。”他又说。　　“方哥，你没看见这些吗？”黄修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急得手指着右侧的一个站立的雕像叫了起来。　　“我看见了。”　　方逸走到雕像面前，仰望着这个狗头人身的形象，过了好一会儿，嘴角抿出一缕怪异的苦笑，说道：　　“阿努比斯。古埃及死神。”
　　“古埃及？”　　“阿努比斯？”　　少年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黄修和叶少天都是一脸懵的状态。　　古埃及？　　是什么东东啊？　　死神阿努比斯？　　没有听说过啊！　　【死国统御者】尼格维恩的八位高级侍从神中没有哪位是这个名字。　　“对，阿努比斯，一个已经消失文明的神。”方逸一边走，一边仰望着通道两侧巨大的雕像。　　阿努比斯，这个长着胡狼脑袋的家伙。在古埃及的神话中，它会在木乃伊送入坟墓后，将原本藏在肉体中的灵魂剥离，并带着它进入地府。　　可以说，他是地狱的引路人。　　它的形象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　　这地方好像很久没人来过了。　　空气并不浑浊，隐隐有气流吹过的感觉。但方逸没有看见通风口，更没有看到排气管道。　　这是个很奇怪的地方。　　虽然入口处那个狗头人身像长得很像古埃及的阿努比斯，尽管那些端坐的人像姿态也和古埃及神庙里的法老王很相似，但方逸还是不会把这座地下建筑和他前世见过的埃及神庙混淆在一起。　　首先，这座建筑不是由岩石建成。　　它是金属的。　　雕像、地面、天花板，走廊两侧精美的雕刻，都是金属的，栩栩如生，表面经过特殊处理，没有一丝抛光打磨的迹象。　　其次，这些雕像并不是古埃及人。　　他们的面部线条有一种混合着东西方血统的古典美，衣着简洁，颇有古希腊时期的飘逸风格。　　而站立着的“阿努比斯”也不是古埃及的清凉装。它身着甲胄，脚踏长靴，手持神纹武器（如果这些图案是神纹的话），似乎是这些人类雕像的仆从。　　这座建筑不是在地下，就是在山体里。　　正如前文所说，这里既看不到通风系统的管道，也听不见它运行时产生的响动，但空气并不浑浊。　　要知道人类发现秘境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这座建筑存在的时间应该更早。　　过了这么多年，这座建筑内的换气系统依然维持着良好的运行状态，其中蕴含的科技水平，绝不是前世任何一个古文明能做到的。　　“消失？方哥，你说的是那些被放逐的文明的吗？”叶少天好奇地问。　　被放逐文明，指的是那些被时光屏障包围，一直没有被神庙众神提升的文明。因为无法突破时光屏障跨入星河时代，被视为“被众神放逐的文明”。　　这些文明当然有自己的神。　　但既然这些神无法带领自己的子民冲出时光屏障的禁锢，那肯定就不是真正的神，而是【伪神】了。　　“被放逐的文明怎么会使用神纹传送阵？”黄修纠正着叶少天。　　“也是啊……但如果不是被放逐文明，咱们怎么从来不知道有个叫阿努比斯的神呢？而且，这些雕像……”　　“我们并不知道这些雕像是不是神像。”方逸说。　　“不是神像？”叶少天目瞪口呆。　　在他的认知里，建造有如神像般巨大的雕像可是不折不扣的亵/渎神明的举动。难道，他来到一个……　　叶少天想起了爷爷曾经给他提过的一个词，打了一个寒战。　　暗域，这个词意味着异端和反叛。　　一旦和这个词扯上关系，就会惹上大麻烦。爷爷说过，第三次古神战争时期是暗域最猖獗的时代。帝国不仅要和古神作战，而且要对付麻烦不断的暗域异端。直到神庙诸神再度降临，暗域才被彻底镇压下去。　　难道这是当年暗域建造的神庙吗？　　但是……　　爷爷说过，暗域组织的人是不信神的。不信神的人干吗要修建神庙？哎，大概是自己搞错了吧。　　少年的心里十分忐忑，快跑了几步，追上了方逸和黄少天。　　“方哥，你说……这里应该有神纹传送阵送咱们出去吧？哦，我不是说先前那个……应该还有别的，对吧？”黄修说。　　“有可能……”　　三人沿着走廊向前，很快发现了支路。黄修在每个支路上做好记号，以免迷路。　　支路上有一些装饰复杂的门，但他们没有找到打开的方法。　　后来，他们进入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房间的中央有一个向下凹陷的圆池，台阶上立着四个“阿努比斯”像。　　四个胡狼的脑袋都朝着池子中央。　　在圆池的左侧，有一个像操作台的东西。它呈向前微微倾斜的圆弧形，上面没有按钮或操作杆，只有密密麻麻的图案。　　“是神纹吗？”　　黄修伸手去摸，方逸连忙伸手阻拦：“别碰——”话音未落，他手掌下方的一个图案突然亮了。　　低低嗡鸣声中，他们置身于一片混乱的场景中。　　一个穿着军人气质的男人站在方逸身旁的位置，他应该是在向什么人汇报情况，面色严肃，语速急促。　　周围的人都和他一样，穿着黑色的制服，神色焦虑，在控制台前快速地操作，不时地叫喊着。情况似乎异常紧急。　　方逸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　　直到一个年轻的女人穿过叶少天走向说话的男人时，他们才意识到这是全息影像。　　三人面面相觑，满脸都是震惊。　　没错，帝国拥有强大的光脑技术，全息影像的应用范围非常广泛。像方逸给弥安和艾丽找得武技教学课程，就使用的是全息虚拟影像，可以在全息状态下进行交互式学习。　　不过，即使是如今市面上最先进的全息影像，都有一个明显可见的初始化过程。它不可能像刚才那样，突然就出现在你的面前。　　而且，当你身处一个全息场景中时，你会清晰地意识到这不是真实的。　　但此刻他们所在全息场景却如此真实，让人难辨真假。　　更可怕的是，这些场景很有可能发生在一千多年前。　　一千年前啊！　　这座地下建筑中的全息技术就已经远超帝国如今的水平。这些人……他们肯定是人类，是怎么做到的呢？　　再看面前的操作台。　　没有光脑的操作界面，没有机械的按钮和操作杆，只有大量的神纹似的图案。难道这是一个完全由神纹控制的操作台？　　这，这可能吗？　　虽然神纹机械早已应用在军事工程各个领域，神纹的作用是赋予机械和战斗机甲以神纹所蕴含的法则之力，而不是说你可以把它作为控制工具。　　能够控制神纹的只有一类人：拥有光轮的武者和神武者们。
　　难道这些人都是武者？　　有了这个想法，方逸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移向了一位操作者正在飞快操作的右手。　　没错，是圣泉灵息！　　那人的指尖上有一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金色气息。只要接近控制台上的神纹，神纹就会立刻响应。　　三人的震惊真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境地。　　很显然，当年这座建筑里的人全都是武者。从他们的服饰上看，他们是军人，他们守卫在这里。　　但这里突然出了事。　　他们惊恐万分、匆忙应对。可事情严重性远超他们预料。他们的目光都朝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是一个全息光幕。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从方逸三人角度看去，光幕上的画面扭曲混乱，无法看清有什么。　　忽然，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　　有人尖叫！　　有人脸色惨淡，眼中充满绝望。　　先前做汇报的男子突然大声叫了起来。他应该是在发布命令，因为所有的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顺着手指的方向飞快跑去。　　就在这时，全息影像骤然消失。　　操作台上的光一下就暗了下去。空空荡荡的大厅里死寂一片。　　方逸三人站在控制台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从刚才的紧张中缓过劲儿来。过了片刻，方逸呼了口气，“这应该是他们留下的最后影像，被我和阿修无意中开启了。不知道当时出了什么事。”　　“方哥，你的灵息恢复了？”黄修又惊又喜，随即又沮丧地摊了摊手，“我觉得我还没有恢复。”　　“我也是时有时无。”　　“那也比我强！哎，少天，你的圣泉灵息还在，你来试试这个操作台。”黄修招呼叶少天，“就是这个位置。”　　叶少天走上来，伸出手，学着刚才影像中那人，将自己的灵息注入到神纹上。神纹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三人纳闷了。　　难道理论出错了？　　黄修伸出手又试了试，不成。他不甘心，“方哥，你再试试。”　　“我现在没有灵息。”方逸说。不过，没有灵息也不妨碍试试。他还是把手伸向刚才那个位置。　　“嗡——”　　神纹控制台启动，全息影像再次出现。　　方逸吓得哆嗦了一下。　　这也太邪门儿了吧？　　“方哥，你……”黄修和叶少天一脸惊愕地瞪着方逸。因为他们看得非常清楚，方逸绝对没有释放圣泉灵息。　　问题是，方逸确实启动了控制台！　　“方哥，你试试这个神纹。”当全息影像再次结束后，叶少天建议，“我刚才看见那人最后操作的就是这个神纹。”　　叶少天说的那人就是在全息影像里汇报情况的那个军人气质的男人。　　方逸把手放在了那个神纹的上方。　　过了两秒钟，几乎是在这个神纹亮起的同时，阿努比斯像围绕的那个圆池突然启动，发出机械独有的的运行声和摩擦声！　　“那些人刚才就是跑向那儿的！”黄修叫道。　　“没错！那里一定就是紧急撤退路线！他们有了麻烦，不得不撤离这处设施。”叶少天连连点头。　　“方哥，快！”黄修边跑边招呼方逸。　　三人跑进圆池。圆池正在缓缓转动，金属的底部若隐若现地现出光纹。　　难道是神纹阵？　　三人心中都是一振。神纹阵能将他们带进这座建筑里，肯定也能把他们带出去！而且，既然是紧急撤离通道，那肯定不会是先前的入口。　　三道白色光柱从上方打了下来，把三人分别罩在其中。　　“是出去的——”　　黄修的笑容在说出第四个字时凝固了。　　他被那道光柱带着腾空而起，兴奋的表情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抹去，目光呆滞，举起的双手垂了下来，像人偶一样悬浮在那里。　　再看叶少天，和他的情况一样。　　恐惧一下攥住方逸的神经。　　也就在这时，他突然意识到，笼罩在他身上的光消失了。他想把黄修和叶少天从光柱里拽出来，但光柱太高，他就算是跳起也碰不到。　　光柱旋转着，周围出现了一些机械装置，飞快地操作着。几乎就在一眨眼间，一个正面透明的金属箱就在黄修和叶少天身周装配完成。两人被封装在箱中，箱子下沉，落在阿努比斯像前。神像从中打开，露出正好可以放下箱子的空间。　　箱子被嵌在神像上，神像底部松动，顺着一个刚刚出现的卡槽滑入圆池底部的圆形轨道上。　　方逸拼命地用剑想去砸开箱子表面的晶体。但晶体太坚固了，无论他怎么砸，都无法在晶体上留下哪怕一道划痕。　　突然，脚下一阵震动，圆池的底部开始向下缓缓沉落。　　方逸稳住身形，的目光在四下逡巡，寻找着可以打开箱子的机关。但他什么也没有找到。要是他的灵息还在就好了！　　圆形的金属平台沉落着。　　四周都是光滑的金属墙壁。这让方逸想到了升降梯。这个平台是想将他们带到地下的某处。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还没有停！　　地下建筑的规模已经远远超出了方逸的预料。他想起了全息影像中的那些人。　　毫无疑问，他们是人类。　　但他们和方逸所了解的人类又不同。他们先于海德拉星最早的殖民者发现了秘境，而且，他们能建造出只有【神】才能建造出的空间传送神纹阵，拥有了比现今帝国还要先进的全息影像技术？　　他们使用的显然不是帝国通用语。从结构上来说，控制台上的神纹也不是方逸所熟悉神纹体系。　　他们是谁？　　为什么黄修和叶少天不能启动操作台，而他方逸……却能做到？为什么他俩都被光柱定住，而他没有？　　为什么？　　方逸的心剧烈地跳着。　　他隐隐感觉自己触到某个非常危险的秘密：人类，人类的历史，或许和他所了解的，和帝国所宣扬的不一样。　　平台仍然在缓缓地向下沉落。　　就在方逸觉得它永远也不会停下时，四周的金属墙壁到了尽头，一个巨大的空间出现在他的眼前。　　方逸惊呆了。　　脚下的平台嵌入到一个圆池里，停了下来。装有黄修和叶少天的阿努比斯像从轨道中滑出，各自停在一个底座上。　　底座带着它们向前滑行一段后，停在了两个队列之前。　　方逸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在这间巨大的空间里，成百上千的阿努比斯像排列着，向着纵深延伸，直到它们完全被昏暗的光线吞没。　　每一个阿努比斯像里有一个箱子。　　每一个箱子里都隐约站着一个人。
　　这里到底关了多少人？　　方逸怔怔地向前走。箱子里的黄修和叶少天已经合上了眼，像是睡着了一般。他俩前方的晶体表面不停地闪烁着一些陌生符号。　　“醒醒！”方逸使劲拍打晶体。　　但箱子里的人毫无反应。　　【冬眠舱】？　　一个术语跳进了方逸的脑海。　　老爹说过，星际旅行都会准备逃生冬眠舱。一旦出现无法挽回的紧急状态，就只能进入冬眠逃生舱，将自己弹射到太空中去。逃生舱会不断发射求救信号，运气好的话，很快就能被找到。　　如果运气差……那就只有等能源耗尽变成太空冻干儿了。　　这和方逸前一世看过的科幻小说不同。　　从前世的物理学角度出发，飞船的速度不可能超过光速，太空旅行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远远超过一个人的一生。所以，在科幻作品里，飞船的船员在旅行中都是冬眠状态，只有在抵达目的地前或遇到紧急情况才会苏醒。　　但这一世，在神庙的指引下，各被提升种族学会使用星门和超空间飞行，早已不受光速的限制。　　方逸毫不怀疑，控制着这座建筑的人掌握着高超的星际旅行技术。　　但从全息影像中的情况看来，他们来不及逃走，所以索性将自己锁入冬眠舱中，以求暂时脱过危险。　　他们……逃走了吗？　　方逸快步向后走。　　果然，在黄修和叶少天身后的冬眠舱中，他看到了那个曾在上层控制室里说话的男人。短发，黑色的制服，闭着眼。　　他们还在这里！　　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千多年……不，也许还要长！　　方逸手足冰凉。　　他想起他在试炼前看过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的作者回顾了秘境被发现的历史，并在文章的末尾说，当年参与发掘神纹传送阵的神武者说，神纹阵的建造时间非常早，甚至早过人类进入这片星系。　　如果人类那时还没进入海德拉星所在的星系，那这些人又是从哪儿来的？　　方逸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是他带这两个少年来到这儿的，是他的错误判断才导致他们被困在这儿。他不会放弃他们！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是个穿越者，但他的知识在这个世界几乎没什么作用。他茫然地向周围望去……　　“砰！”　　一声撞击声响起。　　方逸一怔，猛然意识到那一声来自他身前的这个冬眠舱。一种彻骨的恐惧袭上心头。他慢慢地转过头。　　冬眠舱中的男人已经睁开了眼。　　方逸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眼：原本是眼白的地方已经被一层浓稠的沥青色替代，瞳孔是诡异的黄色，但又像被腐蚀了似的，破烂不堪。　　撞击声来自男人的手。　　这只手此刻就平放在晶体上，指甲漆黑，尖端像爪子一样的勾着。手掌心有一个圆形的、长满了细小的牙齿窟窿，它像吸盘似的晶体上，有规律的收缩着。　　“啪！”另一只手也拍到了晶体上。　　两个长着牙的窟窿，像两只黑洞洞的眼一般盯着方逸。　　男人的嘴角勾起……笑了。　　分了叉，有如蛇信般的舌头伸了出来，撞在了前方的晶体上。方逸大叫一声，踉跄着倒退几步。　　“砰，砰……”更多的撞击声响起。　　那些在冬眠舱里不知沉睡了多少年的长眠者都醒了。他们机械地敲击着冬眠舱的晶体外壳，就像恐怖片中骤然醒来的僵尸！　　隔着密封的冬眠舱，拍打声沉闷，但所有的拍打汇聚起来，掀起的声音的浪涛，震得他心神摇曳。　　他的目光慌乱地在四下里游荡。　　忽然，他看见了！　　一个神纹控制台，就在圆池的旁边不远处。他先前注意力被冬眠舱吸引，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他飞奔到控制台前，伸手去触摸神纹——　　“你是想把他们都放出来了吗？”　　一个声音响起，清晰在耳。　　方逸的魂都快被吓散了。这地方怎么还会有别人？他抓起放在神纹台边上的银之小咸鱼剑，急转过身。　　身后没有人。　　“是谁？”他举剑喝道。　　有那么一瞬间，方逸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敲打冬眠舱的声音那么响，他怎么可能听得见别人的说话声。　　“你没有听错。”那个声音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不过，准确说，也不能算‘听’。这是我用意念传给你的意识，只有你能听见。你的语言很有意思……唔，虽然是第一次听，但还是很容易掌握。”　　“你在哪儿？出来！”方逸又惊又疑。声音很近，他却看不到人。这人说是“第一次”听他的语言，然后又似乎立刻听懂了。　　“在你背后。”那人笑道。　　他话音刚落，方逸就感到背上一阵剧痛。从肩胛、脊柱一直到腰部，仿佛有数百根钢针扎进身体。　　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但脑子里还残留着一个念头——背后？背后明明是控制台！　　突然，他感到一丝灵息从压制松动出来。　　“咦，小家伙，你的圣泉有点意思啊。”那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随即，刚刚冒头的灵息被压了下去，刺痛越发得严重。　　“小家伙，如果你还想救你的朋友，最好别挣扎。”方逸疼得在地上翻滚，但那声音却如蛆附骨，似乎就在耳边。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喂，你不用说出来的。都和你说了，你听到的只是我的意念。你也可以把你的想法用意念传递给我。我给你做个示范……”　　“放开我！”　　“哎，不错嘛。一次就会了。”那人的声音有些苍老，“放开你？你知道怎么使用控制台？你知道怎么把你的朋友从监禁舱里放出来？万一你弄错了怎么办？那些人……他们以为把自己锁在这些监禁舱里就安全了。可阴影趁着他们入睡时侵入了他们，把他们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阴影？”方逸不由自主地把这个词传递了出去。　　“是啊。他们发现了这儿，一个秘境，拥有着非常罕见的法则之力。他们建造了基地，不断向下挖掘，想要寻找秘境的源头。但他们挖得太深了。他们唤醒了不该唤醒的东西，那些在宇宙之初就存在的黑暗面。一种……我们不能轻易触碰的东西……”　　一声深深的叹息传来。
　　“他们以为他们能控制住局面，但等到他们意识到这个错误时，一切都太迟了。”那声音在叹息之后，接着说。　　“发生了什么事……”方逸倒抽了口气。　　真疼啊！　　这个混蛋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他觉得自己差不多被钉在地上了。灵息在剧痛中居然有复苏的意思，要是他能唤起圣泉潮汐——　　灵息又被压了下去。　　“小朋友，你这样做真的没用。而且，我现在已经和你建立了神经连接，如果你想通过圣泉来强行割断连接，我不能担保你不会伤害到自己的神经系统。先说清楚，你要是变成白痴不能怨我。”　　“无耻！”方逸骂。　　“错！是对自由的追求！”那声音义正言辞地反驳，“要不是老夫受了伤，没办法只有随便找了一个人附了个体，想休息一段时间。谁想到这个蠢货居然是逃跑的重刑犯。唉，老夫当时无力反抗，又怕暴露自己，只得跟着他一起被关在这儿。原本想着等完全恢复了找个机会溜走，谁知道就这么倒霉。这地方又出事了。他们以为这里防护严密，却不知道阴影早已从岩层的裂缝渗了进来。我看着把我带到这儿来的那个蠢货一点点变成活死人。我只能离开他的身体，在这里四处游荡，无法离开。”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方逸大骇。难不成今天真见鬼了？　　“嗯……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很难解释。如果你想等着阴影再次入侵这里，把你的朋友变成活死人，我也不反对现在和你聊聊。”　　“你能救他们？”方逸将信将疑。　　“是的。只要你乖乖地让老夫附体，老夫就告诉你怎么把他们救出来。而且，还告诉你们怎么离开这里。”　　“我凭什么相信你？”　　“说得好像你不信就能把老夫赶出去似的。”　　方逸郁闷。这家伙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小朋友，我不想杀你，虽然这样做很容易。”那人又说，“我也不想毁了你的先天光轮，这意味着我将占据你的身体和你的圣泉，你的灵魂和意识会被我禁锢。相信我，这也很容易。我只想离开这里。我被这座监牢里困了太久。为了自由……我可以做出很多卑鄙无耻的事。不过，我答应你，只要离开秘境，我就会离开你的身体。你也别问什么‘凭什么’，现在你和我都没有选择。”　　方逸沉默了片刻。　　不得不说，这东西很无耻，但他说得也没错。仅凭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救出黄修和叶少天的。　　眼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方逸一咬牙，“好，我同意。”　　“这就对了。放松，不要抵抗，你的圣泉越强大，我的光轮就会对它产生更强大的压制力。超过一定限度，你的先天光轮就废了……好，就这样，放松，可能会有点疼……”　　地下空间里响起杀猪般的惨叫。　　方逸差一点疼晕过去。　　但这短暂而剧烈的疼痛过去后，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泰感充盈着他的四肢和身体。他感到圣泉灵息汩汩流淌，体内的伤痛都在它的冲涮中痊愈，身体是那样的轻盈，感觉有用不完的力气。　　“别想多了，是老夫的圣泉，暂时借你一用。这里的所有的装置都需要圣泉灵息才能启动。”　　难道在这里工作的人真的都是武者？　　方逸觉得很不可思议。　　虽然方逸身边很多人不是武者就是备选武者，但那里因为圈子不同。方家和柳家好歹都是武者世家，出现备选武者的概率比寻常人家高许多。成为备选武者后，自然接触的也是同类人。　　事实上，莱茵城绝大多数人都是像艾丽和弥安那样的普通人。　　他们知道武者，生活中或许也认识几个备选武者和低阶武者，他们对这些人保持尊敬，同时，也保持一定的距离。因为即使是最低阶的武者，在他们眼中，也是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存在。　　在武者与普通人之间，还有一些开启圣泉但没有觉醒先天光轮的人。　　理论上，这些人依然是普通人，但因为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是军队最喜欢招募的群体。不过，他们的圣泉灵息很弱，并不能控制神纹。　　当然，军队确实有全由武者组成的部队。　　比如，皇帝陛下的近卫军【玫瑰军团】和安沙王室的【荆棘军团】，其中就不乏灵阶境的神武者。　　问题是，这两个军团都是纯作战单位。　　简单说，他们出门的目的就是为了打架，而且是打得惊天动的那种。他们只臣服于比他们更强的人。　　皇室和安沙王室都是帝国历史最悠久的顶阶神武者世家，号称【神子血裔】，自然有资格驾驭这些骄傲的神武者。　　不过，即使是一个地阶境的武者，加入军队后也不可能被派到操作台前当一个非战斗单位。让一群武者坐在操作台前，像一群普通人那样操作着按钮和控制杆……这实在太浪费人才了。　　有些事，普通人做，更合适。　　哎，打住！　　方逸晃了晃脑袋。　　这座建筑在人类进入这片星系之前就已经存在，那至少是几万年前的事了。　　他拿什么去揣测几万年前的人的心思？　　几万年啊……　　“已经这么久了吗？”那个声音似乎在自言自语，“我还以为……那场战争，是谁赢了？”　　“什么战争？”方逸茫然。　　“啊……那场战争……居然也被人遗忘了……世间所有的事，都会被遗忘吧……”片断的思绪传进了方逸的脑海，带着一丝失落和怅然。　　卧槽！方逸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忽略这件事啊！这，这家伙既然是在这座建筑关闭前被抓进来的，那……那他也是那个时代的人啊！　　不对，是那个时代的鬼！　　鬼也有圣泉和光轮？　　“小东西，什么鬼不鬼的，不要胡思乱想好吗？这个宇宙有许多东西是超过你的想象的。”那个声音被气笑了，“我们还是先把你那两个同伴救出来，赶紧离开这里吧。你要是变成那种活死人，老夫就只能放弃你的身体了。”　　咦，这个老东西看来还很讲信用！　　方逸从地上爬了起来，问道：“我该怎么做？”　　“到操作台前去，老夫告诉你怎么做。唔……你的圣泉挺弱的，但是……奇怪，我感觉到某种未知的法则……”　　“喂，你给我住手！”方逸恼怒地说。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根探针在身体里捅来捅去，各种古怪。真是个老变/态！　　“嘿嘿，小东西，你不觉得自己很奇怪吗？你的朋友被【捕捉力场】送进了冬眠舱，你却没有事。是你启动的捕捉力场，对吗？”那人又说。
　　“我们不知道那是捕捉力场，我们以为是出口。”方逸已经走到了操作台前，轻轻吸了口气。　　操作台上，先前看着陌生的图案，如今已经变成有着确切意义的“文字”。　　但它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文字。　　普通的文字可以写在纸上。一句话，从左到右，或者从上到下，有标点符号，在句号结束时，一个意思也就表达完成。　　但操作台上的这些文字……是立体的，是只能在三维空间上表述的。　　它们像一个个分子式，一个完整的结构表达了一个完整的意思。不过，它们和分子式又不同，因为每一个完整结构中的组件并不具备独立的意义。　　打个比方，H2O，一眼看去，就知道它是水分子。但在这种语言中，这个结构代表了“水”，但结构内部，却没有任何组件代表H（氢）和O（氧）。　　更简单的例子：如果这种语言要骂人“你这个傻X”，那么它的意思是一次性表达出来的，你并不能从中区分出“你”，“是”，“傻X”等单独的具有意义的字和词。　　它更像另一种语言：真言。　　真言，又叫法则的语言，是神庙众神传授给武者的语言。　　从表面上看，真言只是一连串没有意义的音节，但武者却能从中领悟对应的法则之力，并把它锤炼成蕴含这种力量的神纹。　　所以……这是一种类似于真言的语言么？只不过，它并不是用来领悟法则之力的。　　可是，为什么自己之前没有发现它们是三维的文字，而是把它们当成神纹一样的图案呢？方逸纳闷。　　“呵呵，小朋友，你又想多了。那是老夫光轮上的【法则·语言】，能让你读懂世间任何一种文字。”一个声音又冒了出来。　　“喂，老东西，你不偷听会死啊？”方逸气得骂。　　“这不能怨我啊！你想事儿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就好了。真的，我也不想随时随地听人嘀咕，和苍蝇差不多……”　　无耻啊！偷听还能找出理由！　　两人虽然斗嘴，但该指导的指导，该操作的操作。　　操作台启动。　　光幕亮起，这个地下空间的全景以结构图的方式出现在操作台上。上千个阿努比斯像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分成若干个小区域。方逸的手指在光幕上轻点，选出黄修和叶少天所在的区域，将两人所在的冬眠舱放大。　　各种操作信息出现在光幕中，其中一条，翻译过来就是：必须拥有二级安全权限方可开启冬眠舱。　　见了鬼了！方逸郁闷。他哪儿来的二级安全权限。他身体里的那个家伙也是被抓到这儿的，更不可能有了。　　“你试试？”那声音却说。　　“啊？”　　“小朋友，我有个直觉。你肯定能打开。放心，就算你打不开，老夫也有办法。”　　方逸心中怀疑，但手上还是按照操作信息提供的步骤，一步步操作起来。到了授权那一步时，他按照系统提示，将手指放置在光幕上的某处，“等待授权”的提示在光幕上停留了半秒——　　“授权成功，正在解除冬眠状态……”　　成了？　　真是见了鬼了！方逸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会有这个地方的授权呢？这不合理啊！讲道理，他最多也就是一个穿越人士。　　思绪中有一丝轻微的触动感。　　那个老东西，又在偷听！　　方逸集中注意力，毫不留情地将那个偷听的家伙从自己的意识系统里赶了出去。　　“穿越，是什么意思啊……”　　两支金属臂出现在冬眠舱的上方，将冬眠舱从阿努比斯像中取了出来。金属与晶体的结构不断拆解，不断从空中消失。最后，只剩下先前抓住黄修和叶少天的两道光柱。光柱缓缓下沉，将黄修和叶少天放在了地上。　　两人躺了片刻，身体动了动，睁开了眼。　　方逸这才放下心来，重重地呼了口气。这两个少年要是被困死在这里，他只怕一辈子都会愧疚。　　“方哥？我……我怎么躺在地上？这是哪儿啊？哎，是什么声音啊……”　　两少年一醒，自然是各种困惑和疑问。方逸把前后发生的事大致给俩人讲了一遍，但没有提自己被附体的事。至于他为什么会使用操作台，他的解释时，他刚才研究了一会儿，找到窍门儿了。　　黄修和叶少天倒也没有怀疑。　　不过，两人一听说冬眠舱里的人都变成活死人了，又本着“来到来了”的原则，凑上去看了一眼，自然被吓得面如土色，灰溜溜地跑了回来。　　“这俩小子挺贱的啊……”那个声音嘀咕了一声。　　“是有点。”方逸表示赞同。　　“方哥你在说什么啊？”黄修远远地问。　　方逸这才意识到刚才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有那东西附体，他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变成精分。　　“没什么，没什么。”方逸连忙掩饰。　　关了冬眠舱的界面，方逸调出了整个建筑的结构图。从图上看去，一共有三个神纹传送阵，都位于上层空间。其中一个被标注为“殇之谷”的神纹阵正是方逸三人进来时使用过的。他猜想那个峡谷的名字就叫“殇之谷”。　　剩下两个出口，一个被打上禁止通行的标志，另一个对应的地点叫做“林台”。　　“只有去林台了——”　　方逸话音刚落，空旷的空间里突然想起急促的报警音。黄修和叶少天一脸懵逼，他却听得清楚：　　“注意：侵入！侵入！殇之谷入口已经破坏……进入紧急状态！侵入……”　　不用那个声音提醒，方逸已经找到了监控系统，迅速将殇之谷入口处的画面抓取出来，放大到光幕上。　　在暗金色的背景下，一队人出现在阿努比斯雕像前方。　　为首的两人都是二十多岁的模样，衣饰华丽，男子金发碧眼，十分英俊，女子身材妖娆，淡棕色的皮肤熠熠生辉，有一种洒脱的野性之美。一层炫目的光芒笼罩着两人，让人觉得明亮神圣、不敢直视。　　再看他们身后的人，十二人分成两列，都是身披银色战甲，神情肃穆，一看就侍从。　　战甲！　　这些人都是武者！　　方逸三人都是心中震荡。　　怎么会突然出现十二名武者？不是说血色试炼时不会有任何武者进入秘境吗？　　为什么他们还穿着战甲？据他所知，武者只会在训练和战斗时才会披上战甲。他们是来战斗还是来训练的？　　还有走在最前面的那对男女，他们是谁？　　“你们看！”突然，叶少天惊呼。　　他指着一名侍从肩头的黑色披风。那披风一半斜过前胸，上面绣着一棵白树，白树上方并排悬着两颗星辰。　　“是神使！他们是神庙的神使！”黄修脱口叫道。
　　神使，顾名思义，就是神的使者。　　自从第三次古神战争之后，神庙诸神几乎不再降临人世。但这并不等于神与人就此疏离。帝国大神谕所每年都会从各大神所的孤儿院中挑选资质和外貌出众的少年，作为神使的候选人进行培养。　　他们从被选中的那一刻起，就发誓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众神。　　即使他们中有些人注定日后不会被神使选中，也必须终身苦修，侍奉众神，不得参与俗世事务，不得结婚生子。　　他们的苦修之路秘而不宣。但他们的光轮锤炼的境界都远超同辈武者。　　能成为神使的人，通常在二十岁出头时就能将自己的光轮境界提升至灵阶大境界。这相当于世俗中【神武者】的水平，堪与当年的武皇李修明媲美。　　但是，他们的名字是不会列于【圣殿】的神武者名录中的。　　因为，无论是神使还是尚未成为神使的候选人，他们都是受过神启的人，都已不再属于红尘俗世。　　每隔数年，神使会驾临帝星大神谕所，为神挑选使者。　　挑选的过程处于严格保密中，直到神使离开后，大神谕所才会将被选中者的姓名昭告世人。　　如果这位神使还有姐妹兄弟在世，那么，帝国会授予他们贵族称号，并给予相当优厚的年金以保证他们的生活。　　没有被选中的，大多会选择独自驾驶星船前往边缘行星，终身苦修。他们认为，自己未能被神选中，是因为他们具有无法被宽恕的原罪。只有通过苦修才能消除原罪。　　总而言之，神使的一生，从他被选中那时起就成了一个谜。　　但一个人的一生，多少有机会见识一次神使。　　神庙会在帝国皇帝登基时，派遣神使为皇帝加冕。这一天，七名神使会代表神站在皇帝的面前，将帝国第一冠冕戴在他的头上。　　帝国会向全境直播盛况。帝国民众也因此有幸目睹神使的风采。　　就连读幼儿园的孩子都知道，神使的黑色披风上，有【白树与辰星】这一特殊标志。　　白树，代表神所创造的永恒世界；两颗明亮的星辰，代表了统领神庙的双生大神：【神·奥】和【神·岚】。　　【白树与辰星】标志被视为“至高神圣”，除了一些特别的场合，只有神所和神使可以使用。　　所以，当方逸突然看见十二名神使出现时，他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卧槽，这么多骗子！　　“恺尔斯，没想到这地方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藏了这么多年。”光幕中，棕色皮肤的女子笑道。　　“是的，菲奥娜。如果不是格达大人意外地发现他们在梵域的秘境基地遗址，接收到他们最后的求救信号，这处基地大概还会隐藏很多年。您知道吗，菲奥娜，根据那份遗址内的遗留信息，格达大人相信，那个人当年很有可能是逃到了这里来。”　　“您是说……”　　恺尔斯举手打断了菲奥娜，回头对身后的人说：“你们到峡谷中等我们。”　　“是。”众神使躬身答道，从来时的神纹阵撤离。　　“是的，菲奥娜，是拉美西斯殿下。格达大人相信，拉美西斯殿下在叛乱失败后，走投无路逃到了这儿。”　　“我不相信你的话，恺尔斯！以拉美西斯殿下的强大，怎么可能被困在区区这样建筑里？”菲奥娜叫道。　　“谁知道呢？但自从那次叛乱后，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不管怎样，我们必须拿到星魂。”恺尔斯说。　　恺尔斯，菲奥娜……这两个名字为什么听着这么熟悉？方逸琢磨着。忽然，他的手不听指挥地伸向操作台，飞快地点出几个界面。　　“启动隔离系统……”　　“搜索【星魂】……【星魂】已定位……【星魂】已脱离主系统……启动保护程序……”　　“正在，启动自毁程序……注意，【星魂】尚未脱离基座……”　　“自毁？”方逸强忍着这个词才没有骂而出。　　“你们输掉了战争。”　　“什么？”方逸感到手又属于自己了。　　“你们输掉了战争，所以才会成为他们的奴仆。快走吧，小子！晚了就来不及了。他们可没打算在这里看到活人……看见那个区域没有，快，取出通讯器！我已经为你们设定好了撤离路线。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发现你们之前离开。”那人声音急促却非常冷静。　　三枚青灰色通讯器已经从操作台的金属中浮起。它们像三片鳞片一般，只需要放在耳后，就会紧紧吸附。　　方逸催促黄修和叶少天戴上通讯器。　　“方哥，为什么要走啊？神使肯定能带咱们出去的！”黄修还在兴奋之中。　　“修建这座建筑的人也修建了进出秘境的神纹传送阵。早在人类进入这片星系之前，神纹阵就已经存在，这座建筑就已经存在。这些人，”方逸指了指冬眠舱的方向，声音严厉，“早在我们的先辈发现这片星系之前，就已经在里面了。他们是人类，他们拥有建造星门的技术，这是神才拥有技术。神从来没有告诉我们这段历史。为什么？”　　“因为……因为……”叶少天颤抖着说不出话。　　“因为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方逸说出了答案，“如果神使发现我们知道了这个秘密，我们就死定了!”　　两少年脸色煞白。　　其实，早在上层大厅时，他俩已经意识到这座建筑很古怪。但人有一个毛病，就是不愿直视真相。　　直到方逸直接点明厉害关系，两人才彻底正视这个问题。　　“戴上通讯器，我们离开这儿。”方逸说，语气中已经有了命令的意味。他看着两人戴上通讯器，把撤离路线交待了一番。　　“方哥，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两少年惊讶地问。　　“我要确保自毁程序能够顺利启动。”方逸沉声说道。　　他已经看到了自毁程序的说明。自毁程序将启动湮灭级爆炸，爆炸发生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