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面、一个潭子、一把剑

一指成仙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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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姬山顶,阴风阵阵。被下了死命令,驱动出来的幡鬼,飘飘荡荡变幻无数恐怖的样子,朝着一众道门修士咬去。  卢悦在几个大幡鬼脸上看到一丝悲愤,心里也不知是叹气好,还是叹气好。她是这面上古法宝鬼面幡里唯一一个,没到结丹修为,却还时不时存有自己意识的小家伙。  今日幡主丁岐山被道门二十四个元婴,使计围在这莫姬山。不管他最后能不能逃掉,他们这些幡鬼肯定都是炮灰,而且无人相助,从此烟消云散,连轮回转世都不可能。  卢悦小小的魂影夹杂在众多大的魂影中,张牙舞爪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她早受够了一早一晚,被鬼面幡阴火折磨的极刑,可惜当了幡鬼,她想让鬼身自己寻死都做不到。  眼看一个个前仆后继的伙伴,被那美貌女修随手一指,冻结成块。剑尖一点间,碎成冰渣掉到地上,卢悦眼中闪过一丝冰凉还有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对了对了,只有这样的大能,才能把她和那面讨人厌的鬼面幡,彻底隔离开来。带着一点笑意,卢悦小小的魂影才到那女修面前,刚升起一股熟悉感,就被冻结成块。  眼见其他的伙伴,都被碎成渣渣。那女修,却始终没有碰她,一直死死地把她护在脚下不远的地方。  嘶……!好冷啊!像她这样的幡鬼,除了阴火烧灼,最怕的就是冷,超过一定限度,鬼体不保。  卢悦仰面看着那女修,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么熟悉了。呵……,呵呵!这人居然是她一直想认,却再没机会喊出口的双胎姐姐。最近十几年,她不时的感觉有人在远处呼唤她,原来是她进阶了元婴中期,真的来救她了。  三百多年了,看她举重若轻与丁岐山斗法。卢悦很想哭。可惜当了幡鬼,是没有眼泪的。  “……丁岐山,你为了这鬼面幡,由道入魔,还敢到我道门连灭两城,真当我们是泥捏得不成?”  “我呸!”丁岐山眼见他心心念念的最强法宝,鬼面幡被这二十四人彻底打破,知道今天再无生理,心生一股戾气来,“余老道,说什么我连灭两城,分明是你们使计。拿那两城之人,把我诓在此处。你们这样,也配当什么正道修士?”  鬼面幡一破,阴气消散。莫姬山顶因为那轮高高挂着的红色月亮,卢悦看现场的每一个人,都好像染了无数血迹,觉得可怖的紧。  “你这魔头,为了升级这面鬼面幡,什么事做不出来。”余老道因为那两城的十万之人,睚眦欲裂。  “哈哈哈……,我就说吗,怎么会那么顺。”丁岐山发髻散乱,笑得更恐怖,“所谓正道,你们拿那两城之人当炮灰捉我,就不怕将来,那无数冤魂到阎王那告你们?嘿嘿!舍我之后,你们也随我一道入了魔。”  “阿弥陀佛!”一个老和尚宣了声佛号,上前一步,“老讷为他们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往生经。他们以小我,牺牲大我!助我等捉到你这魔头,免得天下生灵涂炭,自会往极乐世界!”  外围突然现出百多个和尚,一起坐下念经。那老和尚双袖连挥之前,原本一些被碎成渣渣的新入幡鬼,个个飘荡重聚魂体。  “阿弥陀佛!投胎去吧!”  丁岐山呆住,这些人为抓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此物乃上古灵宝,我升级它有错吗?”丁岐山拿着只剩一根光杆的鬼面幡,欲哭无泪,“只要再给我五百万阴魂,它就是妥妥的灵宝。灵宝,灵宝你们知道吗?有了它,我就可以飞升灵界,飞升!你们懂不懂?”  “灵宝再好,它也是个魔物。而且你确定,是飞升灵界,不是魔域?……丁师兄,看看你为了这东西,害死多少人?师尊原本还有几十年的寿元,却被你气得生生吐血,早早去了。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吗?”  东亭宗的明石掌门说的痛悔异常,“当初,我们一起在洒水国与魔门相抗。那时候,你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就因为缴了这杆破败的鬼面幡,你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到底要错到什么地步?”  错?他错了吗?丁岐山可不认为自己错了,反正到现在,他们是不可能再让自己活着了,有些事,不问清楚,死不瞑目。  “我有千变面具,转换道门功法,无人能认出。你们又是如何锁定我?一步步设计,把我弄到这里的?”  现场的人,都把目光放到女修处。  “谷令则?令则——是你?你喜欢我的对不对?”丁岐山想到什么,面上现出一片狂喜,旋即又没落下来,“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谷令则只觉恶心,“你错了,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从头到尾,我的心,都只在大道。”  丁岐山面现狰狞,“那你又是如何锁定我的?”  “……看到了吗?悦儿,我是姐姐。”谷令则灵力一点,冰块转瞬不在,卢悦小小的身影飘起来,“我知道你受苦了,今天姐姐送你入轮回。以后再也不用受阴火烧灼之苦,重新开启另一段人生!”  一滴精血,从她眉心招出,被她一把按在卢悦身上。  多少年,一直飘飘荡荡,从未踏足实地的卢悦,终于感觉身上有了那么点重量感。  “姐姐?”  “对,我是你姐姐。”谷令则难掩心中酸涩,这个她从来没喊过一声妹妹的人,受了太多苦,“……娘临终的时候,还在念叨你,她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找回去。”  “娘……?”卢悦有些难受,她有两个娘,谷令则说的,一定是她们共同的娘。  “娘知道你被……,被留在国师府,心痛异常。没到半年,就去了。”  原来那个娘,也早早死了。卢悦心灰意冷,不用说,谷令则就是利用她和她的双胎感应,锁定丁岐山的。  “你帮我报仇了吗?”  谷令则一怔,面对还是只有十三岁的卢悦,说不出话来。  “……呵呵!那人是我爹?爹呢!”  卢悦哪怕是个幡鬼,这几百年对谷家的执念,也是让她不由自主,每次清醒的时候,从大家的只言片语中,寻找谷家的所有消息。更何况幡主又是与谷令则爱恨交缠的人,所以听到得很多。  “……我知道,你帮他弄了筑基丹,让他寿终正寝。你真是个好女儿,好姐姐!”  卢悦转身,其他阴魂早早都入了轮回,她可不想跟丁岐山一处走。  “阿弥陀佛!小施主心存怨念,转世不易,老衲送你一点佛光,早入轮回吧!”  到底又得了谷令则的好处,卢悦翘翘嘴角。身体因为佛光入体,暖意瞬间遍步全身,黑黑的通道不时刮过阴风,伴随着鬼哭,好像了无尽头。  正要踏进去的卢悦,突觉一股恐怖气息,从身后袭来。这种气息,在她当幡鬼的时候,曾见识过好几次,不是金丹自爆,就是元婴自爆。  这里的二十多个大能,只有丁岐山有元婴自爆的可能。当下,顾不得想别的,卢悦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希望能跑得远些。  “哈哈哈,鬼面幡是我的,就是死,它也是我的……”  身后的通道,块块碎裂,很快就要追上来了。拼命往前跑的卢悦,第一次希望自己还是那个轻飘飘到极致的幡鬼,那样的话,可以跑得快一点。  让谁也没想到的是,因为通道的崩裂,原本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月光,也照了进来。只是那血红的颜色,怎么看,怎么诡异。卢悦慌不择路下,一头扎进原先没有的黑洞里。  
    傍晚,劳累一天的方二娘终于回家,端着个瓦罐,第一时间,就进到厢房。  “悦儿,悦儿,今天好受些了吗?”  温暖粗糙的手,覆在额头,卢悦终于有些回过神来,眼前的女子,梳着圆髻,穿着青色的粗布衣裳,正一脸担心地望着她。  “悦儿,乖!娘给你带了鸡丝粥,吃点再睡啊!”  卢悦一怔,原来还是这个娘疼她,过来接她轮回。  张张口,嗓子堵的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睛只随着方二娘转。有多少次,在鬼幡之中,回复清明的时候,她都无数次的想起,方二娘在国师府的大殿一头撞死的样子。  方二娘麻利把粥剩好,转身轻轻扶起卢悦,帮她靠好。又把被子掀开点,见到腿上终于没再渗血,松下一口气,“刘大夫说,没伤到筋骨,只要不再渗血,过个几天,肉长好,就没事了。你一个人在家,可不能乱动,要是碰着了,再出血,肉一时长不到一块儿,可有得罪受。”  卢悦看着左小腿上的缠着的东西,脑子有些乱。  方二娘没听到卢悦的反驳声,见她脸上呆呆的,心中疼得紧,“你放心,我已经跟五夫人说过了。她也帮我们跟左统领打了招呼,以后,再不用跟着十三少爷。”  五夫人?那不是她的亲娘吗?卢悦再次傻呆呆地打量自己现在住的地方。一几一椅一柜,再加上自己的小床,地面上能转三个人就算不错了。这是自己当幡鬼时,最爱回忆的地方。  方二娘见她这般打量,心里抽痛,“乖悦儿,娘喂你。”  下意识地张开口,一口热粥到得腹中,卢悦虽不明白,自己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无比珍视与方二娘的互动,哪怕只是梦中,她也不愿方二娘因为她,饿着自己一丁点。  “娘,我自己来,您也吃点吧!”卢悦拿过粥碗,连往自己口中倒了两大口。  方二娘看她吃得香,欣慰不已!受伤的这两天,卢悦一直昏沉沉的,现在能这样吃粥,真是太好了。  “慢点慢点,还有好多呢。”方二娘也给自己弄了一碗,“今天晚上十五少爷说吃鸡丝粥,结果做好了,他被国师大人罚在祠堂了。”  不用说,都是厨房的人一齐分了好处。  卢悦放慢吃粥的速度,细想自己现在是怎么回事?腿上的伤,是十一岁那年,被十三少爷谷令钊刚学出的水箭术给弄坏的。  当年受伤后,一直难受。自己学了四年的轻功,连十三少爷刚学的水箭都没避过,真是无用之极。  自暴自弃下,原本顶多半个月的伤,愣是反复裂开,养了两个月。再出门的时候,人送外号废物六指。  不动声色地又动了动右手的第六指,卢悦现在严重怀疑起,那老和尚的佛法能有这么厉害吗?当年自己被那个国师爹认回,因为讨厌兄弟姐妹们不喊小八,只喊六指的样子,生生拿刀削了的。  腿上伤口那里,再次一跳一跳的痛起来,卢悦皱眉放下吃完的粥碗,“娘,再过六天,是不是皇帝的五十大寿啊?”  “是啊!”方二娘也紧喝两口,放下碗筷,擦手掀开被子,给她轻轻揉脚。活络血脉,免得长时间不动,整条腿都麻了,“明天,府里的主子们,大都要去皇宫准备。娘可以早点回来。”  看着娘帮她认真揉脚的样子,卢悦心中一颤。只听说人死后,在过奈河桥时,会先回到自己死前的地方收脚印……。  可现在,她却回到了出事的两年前,自己十一岁时。摸摸胸口,心脏有力的跳动,还有手心的温度,无一不提示着她又重活了一遍。  “……娘,别揉了,我不麻。”卢悦伸手止住方二娘的动作,“明天不用急着回来,厨房的李嬷嬷向来爱拿鸡毛当令箭。要是被她看到,告诉六夫人,令则小姐不在,五夫人护不住您的。”  上辈子,六夫人就借机,打了方二娘五板子,还扣了三个月的月钱。月钱事小,挨了板子,还要照顾不利于行的自己。一直到半年后在大殿撞死,方二娘的身体都未完全回复。这也是她当幡鬼后,清醒时最后悔的地方。  “唉!令则小姐去灵墟宗才一年,五夫人就沉静了好多。”方二娘并未放开她的脚,低着头还是轻揉着,“悦儿,等你伤好,多往五夫人那转转。”  那个娘?卢悦胸间一痛,没有回答。  “五夫人今天还在跟我念叨你,这次的伤药,也是她特意拿来的。要不然,豁了那么大的口子,都不知要流多少血。”  从小到大,她都不知听自家娘说过多少五夫人对她好的事。因为生来六指,常被人指指点点,难得五夫人没有因此看不起她,还常常赏点东西。  卢悦垂下眼帘,上辈子,那个娘没正式相认的时候,尤其是令则小姐去了灵墟宗,无数次的说要收自己当干女儿。  呵!好一个干女儿。  “娘……,我们要一直这样吗?”  “什么?”方二娘终于抬起头,以前自己一说去五夫人那,悦儿都是开心得很,今天这般沉默,莫不是怪五夫人没给她出气?  “……娘!”  卢悦捂住脸,四个月后,谷令则进阶炼气高层八阶。因为灵气外流,她师父花散真人就查出她有一丝双生互流的体质。那边虽然帮她解了麻烦,可那位便宜老爹还是因为她,认回自己。  为了帮五夫人脱罪,方二娘一力担下所有。说什么,她与五夫人同时生子,她生下了死胎,为帮夫君卢胜传下一点念想,就偷换了自己。  真相是什么?第六指不可抑制地动了下,她的亲娘想在便宜爹面前,永远保持完美。  一想到养母要因为那样的亲娘,被活活逼死,卢悦就受不了,“娘,爹走的时候,国师府不是发了安家费吗。再加上这些年,您攒的,我们一起离开吧。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我们买个百来亩地,盖两间房,做一方小地主。”  方二娘愕然,上前轻轻把她搂住,“悦儿,是十三少爷那边的人,又嘲笑你了吗?”  “嗯!”温暖的怀抱,让卢悦答应得话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再不走,不仅娘要死,她也会死的。娘是为了亲娘自裁,她呢,她是被便宜老爹扔下来,帮他的一大家子,拖延时间的炮灰。  “娘,我们走吧,他们老是笑话我。明明十三少爷那天看上的是张艳,他们却把我推出去了。”  卢悦知道方二娘有多疼她,只有她把处境说得惨到随时送命,她才可能离开她自幼服侍的五夫人。  “……娘!我和他们一起学武,可他们哪一个,都不像我这样。……众位少爷小姐,也因为我当过几天令则小姐的侍女,老是找我麻烦。以前,以前我没敢告诉你……”  欲说还留的话,让方二娘脑补的非常厉害。因为比别人多长了一个手指头,一生下来,就不被亲娘待见。在这国师府里,哪怕五夫人关照着,她日日照看着,明里暗里,也受了别人不少白眼虐待。  小时还能回来哭哭,八岁以后,可能也知道自己不能帮她出头,受再多的伤,都没回来哭丧着脸了。现在突然这样,一定是真得呆不下去了。  “……好,娘带我家乖悦儿走。我们去找个民风淳朴的地方当地主,娘也给我悦儿买奴仆。”  
    汀水阁,五夫人梅若娴听到方二娘要带卢悦回乡下的时候,倒是一点也不惊讶。走了也好,早走早安生。  “既然她想当个地主,你们那点银子,肯定不够,”梅若娴挥退所有人,亲自站起来,从衣柜的一角,拿出一个两手长的紫檀木盒,“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历年府里还有皇宫赏的。国师府不兴金饰,留在我这,也是蒙尘。”  里面除了各种金饰外,还有十来片金叶子,方二娘捧着这重东西,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绝,深深伏下,“等悦儿的腿好,我带她来给您磕头。”  梅若娴叹口气,喊起方二娘的小名,“二丫,你是不是也在怪我?令则五岁时,国师府送测灵石,测灵根的时候,悦儿也偷测了,是三色的。”  “奴婢不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梅若娴苦笑,“我一个凡人,在这国师府里挣扎求存。稍有不甚,就跟前年的九夫人十夫人一般,万劫不复。……令则的灵根虽好,可你也看到了,她到了灵墟宗后,我这边的待遇,直线下降。”半个月一次的灵谷粥,已经变成一个月一次了。  下降吗?方二娘想到刚刚才送来的两套玉饰,不敢抬头。  梅若娴再次叹口气,“三灵根,若悦儿是个男儿,可能我会认她回来。可她偏偏是个女儿,越长大,就跟令则一般,越灵动。若不是她们长得不一样,我早就让你带她走了。”  “大小姐是三灵根修士,被国师大人送给别人当了炉鼎。死得时候,只剩一把皮包骨,看着跟六旬老太差不多。二三小姐没灵根,还能当别人的正室。”  说到这里,梅若娴的话里,满是讥讽,“五小姐和六小姐,一个是五灵根,一个是四灵根,也被国师送人了。……令则有我一个拖累就行了,悦儿在外面,有你在,我反而能放心。”  “主子!”方二娘哽咽,当年若不是遇到心善的主子收留,她早饿死了。  “别哭!”梅若娴亲自把她拉起来,按着她坐到椅子上,“明确跟你说了吧,哪怕她是男孩,我也不敢认……。国师跟我说过,谷家当年与他一起排行的,就有四十六人,他因为灵根资质差,才到世俗当了这个国师。令则回灵墟宗谷家,当年的那些人,除了两个嫡门,一个旁支灵根资格确实不错的人外,全都死了,而且大多数,都没活过三十岁。”  方二娘骇白了脸。  “你也听说了吧,两个月前,国师府收到消息,五少爷步二少爷后尘,也死在灵墟宗外的灵宝山中。”梅若娴的声音里,带了点颤音,“我害怕,一边要担心令则,一边还要为悦儿提着心。”  国师爷像猪一样的生孩子,儿子女儿太多,各按各的排行,他关心过哪个?  “我一定会帮您好好照顾悦儿小姐的。”  “我相信你!”梅若娴点头,“其他的,给你们也花不了,还招祸。这金子体积小,往哪里一塞,够你们用一辈子了。二丫,我不求别的,只求悦儿能平和一生,觅个良人,生几个孩儿,好好过平常老百姓的日子就行了。”  “是,我一定能让悦儿过到那样的日子。”  “……等她腿好,就把她带来,让我们娘俩好好说几句话。”  卢悦不知两个娘的谈话,今天是第五天,她已经能慢慢挪着下来收拾衣物。家里房子是公中的,肯定要收回。家具更是当年买人家的二手货,再卖其实卖不了几个钱,折算了半天,除了带走的被褥包袱,整个家,都卖不了一两银子,还真是穷得可以。  掀开厨房一角的墙砖,里面的小木匣子里。整银票三百两,是当年卢胜爹爹出任务死在外面的买命钱。十两一张的小银票有十四张,是她们娘俩这些年存下的。摸摸其中的八张新一点的,卢悦嘴角歪歪,跟着谷令钊虽然不安全,他打赏人倒是不怎么吝啬。虽然这世俗的银票在他们眼中,什么都不是,可谷家其他的少爷小姐,除了逢年过节,随手扔地上一些,图个乐子,根本不存在打赏一说。  把腰间的荷包拽下来,倒出五颗金豆子,七个银祼子,叹口气,这要是没受伤,跟着谷令钊到皇宫,还能多赚点那些皇子皇女的打赏,真是可惜了。  修仙界不安全,卢悦当了那么多年的小幡鬼,可是深有感受。  三灵根资质,两年后,她到死时,才刚突破炼气二层。天天除了打坐,还只能打坐,还没她学武来得痛快,最起码能见到确实进步了。  因为这,她是真打算,带着养母方二娘,找个好地方,自在一生。  把所有东西都算算,不到五百五十两。若非当年卢胜老爹为国师府死,府里免了她和娘的身契,还得去掉一半。  今天朝隔壁的刘大娘打听了一下,上等良田一般要十两银子一亩,中等的也要七两,还要盖着不输这边的小院子吧,这也要五十到八十两银子。  卢悦坐下来,把家里所有家当,再次扒拉一遍。发现只凭这些,她想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地主生活,有些勉强。只能算是富农,还得什么都自己干。  上辈子,她老被谷家的兄弟姐妹喊废物,某天气怒之下,跑到洒山上发疯。结果掉到崖缝里,记得那里有七株人参。其中两株是超五百年的,另外五株,也都过了两百年。  一拳打到桌上,卢悦疼得吹吹,她当年得多蠢,回来就献宝。便宜老爹除了给一瓶集气丹外,也就口头夸夸,转头,她就又被人套麻袋,给揍了一顿。其他人不熟悉,不知道是谁,可谷令钊的声音,听得真真的。  磨磨牙,现在的谷令钊只有十岁,要是能套他麻袋,抢抢东西就好了。  卢悦叹口气,这种事,她也就想想。谷家的少爷小姐们,有灵根的,都会配上八个像她这样会点武功的奴仆。不说其他人了,就是谷令钊,随便一个水箭术出来,她也躲不掉。  便宜老爹曾说过,谷令钊的三灵根虽不怎么样,可资质着实不错,学什么法术都快。  冒险的事情不敢干,卢悦决定把自己该得的七株人参弄到手。这样即能卖钱,又能让便宜老爹在炼气七层上呆着,挺好,不,非常好。  方二娘一回来,就把紫檀木盒交到卢悦手上,“这是五夫人给你的嫁妆,这十二片金叶子,你把它分别缝到衣服里面去,路上万一有什么事,也能安全一点。”  这一点卢悦非常赞同,一年,不过短短一年时间,那个在月蚀门的唐清就会进阶元婴。他进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当年他家老祖宗丢掉的洒水国,重新收回去,到时都不知要死多少人。  说起来,洒水国夹在魔道两派世俗的中间,真不是个好地界。若有可能,她还是带着娘到秦国的好。  “娘,我们是回秦岭吗?”卢悦忽闪着大眼睛,“秦岭在洒水和秦国的交界,万一两国打仗,可怎么办呀?”  “傻丫头,”方二娘失笑,摸摸她的头,“秦岭那边多山,好的良田,早就被大地主瓜分了,哪里还能轮到你?我们去隔壁的岭和县,那里即靠山,又多水,置两个小庄子,我们好好过日子。”  
    看书的朋友,给个推荐票吧!收藏长评最好不过,让潭子也冲一下新书榜!!!拜求!拜求!!!  ————————————————————————————  家里能卖的卖,不能卖的,方二娘一家家的送。卢悦被支来跟五夫人,自己的亲娘道别。  跪下,在梅若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迅速磕了三个头。卢悦在心里说,算是还她生恩,以后,再无干系。  “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看看头都要青了。”  五夫人把她拉起来,亲自拿帕子帮她擦拭,汀水阁里的人,早安静退下。  “娘让我给五夫人多磕两个头。”卢悦努力让自己冷静,眼前这个娘,那天听谷令则的意思,也就比她多活了半年。  “……五夫人好好保重自己,令则小姐才能安心修仙。”  说到谷令则,梅若娴脸上更见温柔,“令则去修仙了,你与令则一天出生,我也一直把你当我另一个孩子。……你跟方二娘在外面,也要好好的。”  她自然要好好的,上辈子连十五岁都没活到,这辈子,她一定努力活到百岁大寿。  “五夫人也请放心,我一定好好孝敬我娘!”  梅若娴有些心塞,她真正应该孝敬的人,是她啊,“来,知道你们明天一早走。我昨天就准备原料,特意下厨,做了你最喜欢的芙蓉糕和叫花鸡。现在的天,一时坏不了,可以吃七八天。”  一大包的芙蓉糕还有四个卷在荷叶里的叫花鸡,可让她怎么带?卢悦很为难,忙抓了两块糕,“这些年府里赏下的好些衣裳,还有被褥,我和娘都算过了,一辆马车,装得满满的,再装的话,我和娘,就没地方呆了。”  若不是上辈子临死前被饿了两天,她才不拿她做的东西呢。卢悦暗暗咽了下口水。这糕里应该被她添了点灵米,软嫩香甜,回味悠长,真想把舌头都吃下去。  看她后悔瞪着芙蓉糕的傻样,梅若娴失笑,转身在门外看了看,汀水阁四周俱是水,整个楼阁现在一个下人都没了。  把门关好,走到床前伸手按了某处地方,跳出一个暗盒来。  卢悦看她拿出的东西,是真的傻在当场。  “……当年,我生下一对双胎……”梅若娴的眼睛有些发红,“可惜那孩子没福气……!这么些年,我也一直把你当我的孩儿一般。你们就要走了……,以后……,也许……,一辈子都见不着了。”  梅若娴把东西放到她手上,轻轻摩挲着,“你在几个统领身上,见过这纳宝囊的对不对?这是仙家,特意为我们这些凡人造的。虽然不大,只有一个小桌面大小,可也能放不少紧要东西。出门在外,什么都得防着,有了这个,我才能放心。”  你是放心了,可我不放心。卢悦红了眼睛,她知道这个凡人女子,在谷令则还没检测出灵根的五岁前,过得什么日子。  便宜老爹只管多播种,冷酷无情令人发指,那些年,是自家娘和她一起相依为命的。  “东西太贵重,我不能要。”卢悦努力抵制诱惑,“国师大人送您的东西,万一他哪天要看看,您找不出来,可怎么得了。”这东西哪怕上辈子,也只是学会怎么用。便宜老爹说,要等她炼气三层才能奖励。  “呵!放心,”两个孩儿的心性都好,梅若娴非常安慰,“这不是老爷送的,是令则给我留下的。贴着额头,用精神勾通,想象里面桌面大的空间,等你看到的时候,放东西就行了。”  看她现场教她收东西,卢悦心里抽痛。  既然对她这般好,为什么上辈子,把她一个人留在国师府?为什么,那个便宜老爹带走了谷家所有人,独独把自己留下?  为什么只因为生有六指,就让自己和谷令则,一个天一个地?  卢悦非常想咆哮问出来,却什么都没问。默默装着刚跟她的样子,失败两次,才能装东西。  “听说秦岭那边冬天的时候非常冷,我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件免毛披风还有马甲。冷的时候,披风不好穿,把马甲穿里面,还是没问题的。”  家里没个男人,只凭两个弱女子,怎么防范都不为过。梅若娴满是不舍与不安,她还有好多大毛衣裳,可惜都不是小地主家能穿的,轻轻摩挲卢悦的头,“这东西难得,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你娘那里,就不要告诉了。只要你好,她比什么都开心。”  卢悦面对亲娘的关心,只觉呼吸都有些不畅。要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恨又能怎么样,若是没有她,她和娘的日子,只怕更艰难。  “……您把东西给了我,您怎么办?”  “没事!”梅若娴摸摸她的头,“告诉你一个秘密,令则其实给我留了两个。”  卢悦刚刚才软下来的心肠,因为她的这一句话,彻底烟消云散,“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看小丫头纠结的神情,梅若娴只以为她是不舍得她,轻轻搂了她一下,“要不然,你今天晚上就在汀云阁陪我睡吧!”  才不要,卢悦稍为挣扎了一下,“我还有好几个在府外的同伴没告别,已经跟娘说了,明天一早在城门汇合。”  梅若娴脸上僵住,她好容易才鼓足的勇气,想抱着自家娇娇软软的女儿睡觉,现在就这么给打了回来。以后,再见不可期,“那披风的内里,我缝了衣兜,里面有封信,是给梅家商行的。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持那信找到梅家商行,他们一定会全力帮你。”  整个梅家商行,是靠她才在洒水国撑起来的。只要她一天没死,只要令则好好的,她永远都是这丫头的靠山。  卢悦觉得,她可能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的亲娘。上辈子需要她的时候,她吝啬得不行。明明有两个纳宝囊,明明知道她想得不行,却从来没给过她,甚至处处要求她跟谷令则学。  她拿什么跟那大小姐学,更因为谷令则,她被便宜老爹那些孩儿,明里暗里的难为,数都数不清。  甚至因为刚认亲,从修真界谷家奖励来的百斤灵谷,只摸到一个边边。吃到口里的,连三碗都没到,就连便宜老爹和这位亲娘都明里暗里地示意,要孝敬。  这辈子,她不要再走以前的路了,结果她以前奢望的亲娘关爱,却在这时浓浓而下,这到底要搞哪出?  “……等我们安顿好了,就给夫人写信!”  卢悦给了一个根本不可能的承诺,不管她到底要闹哪一样,都不关她的事了。她有娘有管,而这位,更有一个所有人都企望不及的宝贝女儿。  看她着急望外面,梅若娴心里叹气,“既然你忙,那就去吧!”  “是!夫人保重!”  为了她给的东西,卢悦再次跪下飞快地磕了三个头,转身逃也似的离开汀水阁。  
  洒山算是皇家的狩猎场,平常老百姓,畏惧皇家威严,根本不敢进。皇帝的五十大寿刚去没几天,一时不会有什么达官显贵过来,所以守卫无比松懈。  偷偷趁着那两个守道的卫兵吹牛打屁,卢悦猫着小身体,熟练地从一边的小道上山。这条道是专给某些王孙行方便的,像这样的道,洒山上还有两处,反正她当人侍女的,这些都是必修课,以防随时为主子在危险的时候,及时撤走。  来到那个崖缝边,卢悦非常庆幸,洒山定时有官兵上来猎杀猛兽,山里的猎物,基本都是驯养过的。  正上的悬崖风光太好,没人在意离那几千米,甚至不注意都忽略过去的小崖缝。不到半米的裂缝边上,长满了各种藤蔓,算是把上小下阔的崖底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有过一次经验,卢悦可不想像上辈子一样,惊慌失措下,摔个大马趴。轻轻拉住崖缝边稍长的几根藤蔓,一根接着一根,扔下去。  每次的松手,都要往下滑一到两米,直到第六次,终于脚踩实地。  那几株人参,好好长在那里,卢悦开心的给自己打了个响指。  把来之前,去药铺买的七个专门用来装好药材的长木盒拿出来,一一摆好。  拿出从家里带的小花铲,卢悦开始小心翼翼起参。这些东西,就算现在她不指望卖钱,也是保命的好东西,洒水国将迎来一段时间不太平,不得不让她重视。  “……呜呜……”  “别叫了十六弟,这里现在没人来!”  崖顶上不知何时传来冷硬的声音,夹杂着几声放肆嘲笑,让卢悦不小心挖断最后一根两百年的参。  “机会我们兄弟给你了,是你自己不珍惜。哼!仙人又如何?你现在还不是跟死狗一样趴在这里?”  “唉!十六弟,你实在不应该回来,皇位之争,与你这个已经修行的人无干。你非要回来帮四哥争位,把我们兄弟当什么?要怪,你就怪你自己,太不自量力。”  几个不同的声音顺着风,也传了过来,卢悦悻悻用手轻轻拔拉剩下的半根参,这些都是银子啊。  “……三哥、八哥、十一哥、十四哥,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就是给了四哥三粒培元丹,父皇母妃和他自己,一人一颗。我……我身上还有,我都给你们,放了我。”  崖上的几兄弟对望一眼,三王子上前一步,语气沉重,“好吧,看在我们同出一源的份上,你把储物袋里的丹药,全拿出来,我就相信你。”  身上的灵力,因为消灵散,全然无用,只能用神识的丁晨阳忙把储物袋里的东西倒出来。  几声玉瓶的碰撞声传来,卢悦撇撇嘴,把剩下的半截人参也装起来,一齐收进纳宝囊中,再用脚里土盖回去,撒上一层吹进来的枯枝败叶。  “这就是可以增加两年寿元的培元丹?”八王拔开一个玉瓶,惊喜非常,望向剩下的两个玉瓶,几兄弟一齐嘿嘿笑。  东西到手,三王再不顾忌,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已经断了腿的人,“小十六啊,不是做哥哥的不放你。是你,是你自己不放你自己。你看看,你是仙人,再修行个几年,我们兄弟加上所有的家臣,只怕都不是你的对手了。你觉得,你若是我们,能放心把你放了吗?”  叶晨阳:“……”  其实他不是不懂,只是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们杀了我,父皇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还有灵墟宗,我师尊松风真人,也一定会派人过来。不要以为你们的小聪明可以帮你们躲过这一切,在仙人面前,你们的小聪明一点用都不管,随便一个搜魂术,你们谁也跑不掉。三哥,你们放了我,我以心魔起誓,绝不再回来,也不会再找你们麻烦。这次就是意外,我意外摔伤了腿,是你们把我救回去的。”  能让一个修士,这般低声下气,藏在裂缝里的卢悦无由地生出一点同情心理。上辈子,临死前想活的欲望,同样占据了所有。为了活着,她甚至想过转投魔门,只可惜没人看得上,才刚刚炼气二层的自己。  回忆往事,卢悦突然捂住嘴巴,她终于想起,上面正在发生的事,后来引起多大的波澜。  “哎呀!真是个好理由。你当然是出了意外。至于怎么出意外的,我们就不知道了。”三王指指远处的密林,“不过嘛,等我们兄弟帮父皇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被一只吊睛大虎吃得快什么都不剩了。”  为了这个理由,他们几兄弟连他的储物袋都不敢动。  “三哥,时间到了,那边九哥应该已经放了虎。”叶十四有些焦急,这件事,他们几兄弟一力配合,连一个下人都没敢用,不就是怕走漏风声吗?  配合他声音的,是一声虎啸远远传来,震颤山林,无数飞禽走兽奔逃。  “走!”  三王等人走得飞快,卢悦正也想溜的时候,上面传来血腥之气,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那些人在走前,应该又伤了什么动物,他们要用大量血腥气把老虎引过来。  叶晨阳心灰若死,他才炼气六层,原本师尊是不同意他回来参加什么大寿。是他,是他想回来在众兄弟面前耀武扬威一番,想回来帮同母兄弟挣一挣皇位,想为母妃撑撑腰。  血腥气越来越浓,丁晨阳努力伏身抠自己的嗓子。他怎么也没想到,几位皇兄居然连起手来,在他喝的酒里下下消灵散,只希望现在吐出来,能在老虎来临之前,有灵力驾驭灵器飞到树上,撑到救兵到来。  “吼……!”  老虎的巨吼声,离这里已经很近了。卢悦正要爬上来的小身子一顿,前面的那个少年,上辈子好像就死在今日。  随着他的死,与皇帝一怒之下,大开杀戒相比,灵墟宗诸多高层,彻底放弃洒水国才是真正的大事。  魔道两门相争,洒水国叶氏皇族祖先,原本是灵墟宗长老,立下大功,后辈得他庇护,享有一国。  只是叶家一代不如一代,已经连续六代没有灵根后代了,灵墟宗现任掌权之人对其根本没什么印象。  叶晨阳被检出双灵根时,还曾举国同庆,被灵墟宗的太上长老亲自收徒。原本因为他和谷令则,洒水国的事,灵墟宗一定不会置身事外。可谁知,叶晨阳还没成长起来,就憋屈地死在普通百兽王老虎口中。  谷令则事事听从谷家,听从宗门。更何况在危急时刻,便宜老爹谷正蕃,把她扔下当炮灰,带着一家老小,有惊无险地活着逃回,洒水国更不关她的事了。  听到有脚步声过来,叶晨阳惊喜抬头,以为自家的某位哥哥终于良心发现。  “救……救我!”  强烈的求生本能下,他因为抠嗓子,抠得涕泪横流,此时狼狈非常。等到看清还没长开身体的卢悦时,望望老虎就要来的方向,狠狠闭上眼睛,“快逃吧,老虎就要来了。”  不远处,一只梅花鹿一只兔子,被打断了双腿挣扎呜咽,身上还撒了不少其他动物的血。  卢悦翘翘嘴角,那几个王爷,还真是用心良苦。  “快逃!老虎真的就要来了。”  看得出,叶晨阳是真得不想连累她,卢悦一声不啃地,拉起他的两只手,就往裂缝处拖。  “……没用的,我们跑不过老虎!”  若来人是个老成猎人,叶晨阳不可能放弃求生的意志。可是现在,这个小丫头,根本不可能在老虎来临前,带他逃出去。既然如此,那就死他一个好了。  
    “吼……!”  看到成年公虎终于出现在视线内,叶晨阳大急,“告诉你别管我,老虎来了。”  都已经拖到裂缝边了,卢悦看了眼就要冲来的老虎,“抱紧我,我带你下去。”  叶晨阳终于看清楚这个小小的裂缝,他的双腿不能动,忙紧紧抱住她的腰。再次抓住藤蔓,卢悦不慌不忙地往下跳,因为两个人的重量,每次握紧藤蔓时,手双都要传来一阵刺痛。  “吼!”  老虎冲到裂缝边,下面的两个人一齐望上来。六目相对间,老虎低吼一声,默算下去的可能,果断离开。那里还有两个猎物,能饱餐一顿,又何必舍近求远。  老虎的离开,终于让叶晨阳松了一口气。要是死在这个连一阶妖兽都算不上的老虎手里,师尊会把他当终生的耻辱。  “……谢谢!”打量一遍这崖底,叶晨阳看向眼前这个,还略带稚气的小女孩,“只要活过今日,以后定当厚报!”  卢悦咬着下唇,龇牙咧嘴地剔手掌上,与血肉连在一起异物。  看她模糊了血肉的掌心,叶晨阳终于也感觉自己双腿的痛疼了,好在储物袋那些人为做样子没拿走。  “这是生肌膏,一会你抹上,三天之内,一定回复如初。”  小小的玉盒,看样子也价值不菲。卢悦接过来,当没看到他打量她第六指的样子,仔细抹手包扎好。  “……你……你前面都听到了?”  老虎啃肉的声音,随着风传来,在这崖底好像都放大了。叶晨阳俊脸微红,那接在一起的藤蔓,分明是新鲜的。  “我家小姐也是灵墟宗的。”  卢悦答非所问,她能重生回来,多呈谷令则相助。凡人与修士的不对等,他的报答除了金银之物,就不可能有其他的了。既然如此,那还是把这次的救命之恩,送给谷令则的好,就当还她一个人情好了。  “你是国师府的?”叶晨阳身为元婴真人的徒弟,如何只有那区区三瓶丹药,给自己吃下两粒正骨丹,细算与他同门的女子,只有那个谷令则最有可能。  “小时候,我还当过令则小姐一段时间的玩伴!后来,是她的侍女。”  虽然那时的记忆,已经模糊,却让她对谷令则有种本能的亲近。那种亲近,在她看来,不完全是血源关系。来到国师府后,因为六指,因为生母一会冷一会热,其实一直是谷令则在庇护她。  那种怀念与怅然相结的表情,让叶晨阳沉默下来。在皇宫的时候,他也有一心为他的老太监,可惜他走了不到两年,再回来时,老太监却因为一件小事,被父皇处死了。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  “我是因为令则小姐与您是同门……。”  此时的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卢悦站在山风旁摇头,倾听老虎离开的脚步,一直到那家伙走远,“今天他们应该不会找来了。一夜时间,您能脱困吗?”  “够了,六个时辰,我中的消灵散就会失效。他们为避开其他人,浪费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经过了差不多三个时辰。”  只要回复灵力,叶晨阳自信身上师父赐的宝物,一定可以保命。  “那您保重!今天我什么事都没碰到,我娘还等着我回家。”  为了维护他的面子,为了曾经的主仆之义,这小丫头居然能放弃救下他的好处,算是个心思通透又不失厚道的人,不愧是跟过谷令则的人。  叶晨阳非常满意,摸出一个三寸玉瓶,“这里面有三粒培元丹,能固体培元,哪怕凡人服了,不出意外,都能增上两年寿命。”  见她不接,叶晨阳失笑,“除此之外,我也会记谷令则的情。”  他和谷令则是同门,同是元婴真人的徒弟,又来自同一个地方,本就交情不错。  卢悦接过玉瓶,塞到荷包,“谢谢!”  叶晨阳脱下身上父皇特意令针织房,花大力气绣的皇子服。其实已经烂得不成样子,金线大都脱落,撕下两片染了他血的衣摆,递给卢悦,“帮我把这个扔到老虎吃食的地方。”  父皇曾说过,他是叶家的希望!他们不是想争皇位吗?那就让父皇亲手了结他们。  卢悦愣了一下,接过来,抓住藤蔓嗖嗖地往上爬,很快就消失在叶晨阳的视线内……。  一直到站在自家小院前,卢悦才觉身上暖和些。这世上得到的越多,其实失去的越多吧!为了皇位,兄弟相杀,为了修仙资源,国师府诸位主子,你争我夺。好在,她还有这个一直陪着她的娘。这辈子,她只要和娘得平安二字就行了。  “悦儿,你的手怎么啦?”  一眼看到卢悦包着的双手,方二娘吓了一跳,拉过来一看,有些地方,还有渗出的血迹,“是谁?”  娘亲满是戾气的声音,让卢悦心喜,顺势就赖到她怀里,“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娘,我饿了。”  “悦儿别怕,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不管是谁害你,娘都豁出去了跟他闹。告诉娘,到底是谁干的?”  “娘,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卢悦笑眯了眼,反手就关了院门,“娘,我得了样好东西。”  解下身上背的小包袱,卢悦把特意拿出来的两个参盒捧出来,“那次我跟十三少爷去洒山,无意中闻到药香。明天就要走了,今天特意去看看,果然发现两株人参。可惜我挖得不小心,断了一颗,这颗您就自己留着,这一颗,您给五夫人送去。”  看到这两颗像小儿形状的人参,方二娘这才相信她真的是自己碰的,“这是你自己孝敬五夫人,还是自己送去吧!”  “……这么晚了……”  “五夫人一定还没睡!”  方二娘知道五夫人今天一定睡不着,所以说得无比肯定。  “那好吧,我换身衣服。”养母太过维护亲母,也叫人烦心啊。  到汀水阁,才准备进去,侍女忙忙拦下,“国师爷在里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便宜老爹在这?卢悦重生回来大半个月,还没见过他,努力按下心中恨意,把木盒献上,“劳烦姐姐,明天把这样东西,送给五夫人,帮忙转告一下,明天我和娘就不来辞行了。”  侍女跟了五夫人三年,当然知道方家母女与五夫人的情谊,点头接过。  谁知外面的动静,早被一直竖着耳朵的梅若娴听到了,“是卢悦吗?进来吧!老爷,卢悦是从小陪令则一块长大的孩子,您还记得吗?她和她娘已经赎身,要回乡下当小地主呢。”  “唔!”谷正蕃连头都没抬,正在研究宝贝女儿来的信。  其实修仙者,正常都是用传音符或是传音玉简,可令则为了她娘,每次都写信。因为女儿的看重,哪怕他再忙,接信后,都会到汀水阁,陪着梅若娴一块看。  “给国师请安,五夫人安!”  跪下时,卢悦可不敢有一点异动,这个便宜老爹从不是什么善人,这时候,她不能出一点差错。  卢悦能听到双手骨骼收拢的声音,咔哒咔哒,有如当初碎掉的一片濡沫之心。  恨!从来没有磨灭。  只是在跪下的当口,奇迹般的忍了下来。她还有那个一直等着她的娘。  谷正蕃刚觉出一点无由的恨意,后背寒毛刚刚竖起,就被梅若娴的惊呼给打断了。  “悦儿,你的手怎么啦?”  卢悦被便宜老爹冷峻的眼神给吓了一跳,努力镇定自己,“五夫人您瞧,这是我在野外无意中采的人参。今天因祸得福,老天都想让我孝敬夫人。”  “咦!”谷正蕃在木盒一打开,就闻到了一股纯和灵草的香味,不由心下大喜,“居然是快三百年的灵参,不错,不错。”  世俗界,灵物生长不易。国师府虽然一直对外收这些东西,只十年都未必能好运的收一支。现在有了这支灵参,再配些灵药,倒是可以冲一冲炼气八层了。果然令则是他的福星,几个月不来汀水阁一次,一来就收了这么个好东西。  
  卢悦不知自己如何回得小院,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明明她都说了,是孝敬五夫人的,这人愣是当没听见,当场把参给拿走了。  “悦儿,你可回来了,大管家送了十锭金子来,说是国师大人赏你的。”方二娘心喜无限,“你在汀水阁看到国师大人了?还把那参献给了国师?”  人家要拿,她敢说不给吗?卢悦憋屈,“我本来是要孝敬五夫人的。”  “傻丫头,家里不还……”  卢悦一把捂住方二娘的嘴巴,压低了声音,“娘!那颗参已经断了,就算我们还给五夫人送去,她也是给国师爷的份。国师要是知道,我们还匿下一只,一定不会高兴的。明天就要走了,娘,我害怕!”  方二娘一惊,其实她也害怕国师,原以为父女之间,总有点天性……,唉!算了吧,“好好好,我不提了。大管家还送来一只代表国师府的银牌,以后我们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求助官府,这比什么都好。”  怪不得五夫人把参给国师,给得那么开心呢!  卢悦心情非常不好,难不成她重生回来,还是摆脱不了谷家?  “娘,那银牌您收好,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用。”  方二娘可不知道自家女儿的打算,眉开眼笑,“我悦儿长大了,知道操心事了。放心吧,娘把它也缝到暗袋里。”  好钢当然要用到刀刃上,有了这个,她们母女在外面讨生活,就有了底气。  母女两个累了一天,听方二娘睡着时,发出的鼾声,卢悦愁肠百结。再有三个多月,谷令则就要冲击炼气八层了,谷家不知她的具体灵根,一定会找她。  没实力,到时带着娘,想逃都逃不掉!卢悦叹口气,轻轻坐起,上辈子谷家给的功法,她还记得呢。  勾通天地灵气,上辈子,她用了半个月,才看到五行光点。这辈子有过经验,才闭上眼不到一刻钟,她就看到黑暗中,好些闪闪亮亮的小东西在周身飞舞。  进,进,进,卢悦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白色的光点,飘到手边,又慢慢飘走,急得不行,可是越是着急,那些小东西就越是不到她身体里去。  一晚上的工夫,她昨晚打坐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在方二娘起身前,忙悄悄躺好。  “悦儿,快起来,镇西镖局走得早,我们再不跟上,就跟不上了。”  洒水国虽然还算太平,可跟着镇西镖局走更让人安心些,这是她们一早就商量好的,甚至为此还付了镖局一两银子。  母女两个急匆匆地洗漱好,定下的马车也到了。  “方二娘,你看我家柱子媳妇昨夜生了小孙子,咳,能不能……”  赶车的大爷一脸褶子,方二娘还没等人家的话说完,就从荷包里摸出四两碎银,“恭喜张大爷了,自然是娃娃重要。多的两钱,算是吃喜蛋的。”  “破费破费!”张大爷这次是笑得一脸褶子,说好的三两八钱银子,现在一下子多涨了两钱,这两钱银子,可够他们五口之家过大半个月了,“柱子,拎十个红鸡蛋来。”  早饭解决了,张家大概在媳妇一发动,就开始煮鸡蛋了,还有些热乎。  张家爷俩帮忙把行礼放进车里,此时天还未大亮,卢悦拉着方二娘走得时候,没有回头看一眼。  一直到城门口,卢悦才松一口气,上辈子她和娘都死在国师府。这辈子终于不一样了。  方二娘因为自家女儿的喜悦,那份对国师府,对五夫人的不舍,终于放下点。  “悦儿,你昨晚没睡好吧?乖!现在还早,再躺会。”  为了减震,为了舒服,更为了把所有行礼有序放好,原本的座椅上,辅得是两床最厚的被子。  “娘,我们从这到宣城,要走十天呢。要不,您也陪我一块眯着。”  “呵呵!娘可眯不了。”方二娘失笑,她向来忙惯了,今天一下子什么都不要忙了,心里空落落的,“我去跟张伯说说话。”  马车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都是包袱,看方二娘小心出去,卢悦趴到被子上,心情无限好。  一夜没睡,按理说,她的精神应该已经支持不住。可是现在,她只觉亢奋得不得了,她终于带着娘,逃开前世早死的命运了。  掀开窗户一角,天是蓝的,水是绿的,哪怕车队扬起的灰尘,在她眼里,也是好可爱的。  方二娘从前帘扬起的缝隙回头,刚好看到卢悦裂开的嘴角,左脸酒窝隐现,也跟着笑了起来,“张伯,您今天的嘴就没合拢过,可吃了不少灰吧?”  “哈哈哈!我这不是高兴吗?柱子媳妇连生了两个女娃,现在终于给我生了个大胖孙子,哪能不高兴!”  “生出来多重啊?”  “六斤八两呢!”  外面乐呵呵的声音传来,卢悦不自觉地又裂开了嘴,连她看得路边小草,感觉都在清晨露珠的滋养下,伸了个懒腰。  远处的太阳,终于挣脱桎梏,撒出万丈金芒。一群鸟雀在林中叽叽喳喳,几缕炊烟飘飘渺渺间化于天地。  卢悦突然进到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生的气息在她周围索绕。马车一路飞奔。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田野间,点点的绿色汇到一块,成了浓郁的青,一路追随,争先恐后地往她身体里钻。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的金芒也越发不能让人直视,点点白茫中,夹杂着黑色,也跟着青点一般,从所有能渗进马车的地方,钻进去。  强烈的生的渴望,突破上辈子与方二娘一起死在国师府的阴影。卢悦就这么在飞奔的马车中,完成了引气入体。  外面传来方二娘与张爷爷的说话声,卢悦却毫无进阶之喜,她快被自己熏晕过去了。  引气入体会排出体内不少杂质,上辈子,她也臭过,可没像今天这样,厚厚的一层,这可怎么办?  要不是马车还在跑,娘肯定会发现不对的。卢悦裹紧了自己,努力思索净尘术怎么弄得来着。  上辈子,她是国师府的八小姐,有大把仆人,虽然学了净尘术,却从未真正用过。  一个水团在手指间凝结,卢悦吓得满身大汗,车箱里都是行礼,万一弄湿了……。  路边的行人,突然发现,那马车里面的人,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下子从窗户倒出好多水来。  紧接着,路边的两颗树,居然毫无预兆地齐腰而断。  又打错手印了,卢悦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好在上辈子到临死,她也只是个炼气二层小修士,会的法决,只有那么三两个,到第三个的时候,她终于弄对了。  为了不让方二娘发现一点不对,净尘术下弄出来的脏东西,都被她用身上仅剩不多的灵气死死罩着。  窗户推开,被她奋力一扔……。呼!这下终于轻松了。  “嘶!好臭啊,谁家一早浇大粪?”  张爷爷再次加快马车,方二娘也捂了捂鼻子,“都冬天了,不是浇,是积肥吧!”  卢悦倚在窗前,目瞪口呆。远处那个捡粪的老头,正健步如飞地往她扔垃圾的地方跑。  “呕!”她被她自己恶心到了。  “悦儿,你怎么啦?是不是胃不舒服啊?来,喝点水,喝点水就好过些。”方二娘一听到不对,立马进来,水囊递到她嘴边。  
    灵墟宗花散真人,看着原本好好听她讲课的小徒弟,突然进到某种顿悟当中,还未来得及高兴,就紧皱了眉头。  早就是炼气七层的徒弟,不应该会出现引气入体时,淬体的表现。  修士与凡人脱离开来,是因为修士的身体纯粹。越是高阶修士,身体越是没有杂质。因为每一次大的进阶,炼气到筑基;筑基到结丹;结丹到元婴。一步步的把人的身体,变成世间最好的宝贝,最终协合天道。  谷令则想要再一次淬体,只能是进阶筑基时。现在这样,到底是哪里不对?  黑白青三色精纯的灵光在她周围索绕,花散真人眉头紧锁,情愿徒弟此次顿悟失败,也不要那些灵光进到她的身体。  单一冰灵根的体质,如何会吸引这些灵气?花散正要动手干涉的时候,又收下手来,那些灵气只在谷令则的周身转,却没有一点要进入的打算。  谷令则醒来的第一件事,也被自己恶心到了。薄薄一层的灰色物质,散发着同样的恶臭。  只是她发出的净尘术,光茫一罩间,根本不存在还留有垃圾,好像那些东西根本不存在一般。  “师父,弟子先回去沐浴。”  “等一下,”花散摇头,“令则,你刚刚顿悟了什么?”  谷令则疑惑,看看外面的山谷,百花齐放,没有因为气候的变化,而有一点变化。  “弟子刚刚……”她不知道自己顿悟了什么,只觉得很高兴,好像突破了某一桎梏,“突然之间……,心中满是喜悦。好似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一般。”  花散真人拧眉,站起来,在自己小徒弟跟前转了两圈,深叹一口气。  “令则,当初收你的时候,听说你是双胎生人。我还想着,要是能收到一对双胎徒弟,也算不错。”  谷令则抬头,“师父,那个弟弟刚生下来,就是死胎。”  话虽这样说,她的眼中,却迸出万般希望。在她若有若无的感应中,总觉得,她会因为另一个人的喜而喜,会因为他的悲而悲。  是啊,是死胎。  花散真人又转了两圈,“你父亲妻妾众多,国师府不是那么安乐吧?”  谷令则脸上一白,家族内部相争,她自小要为没有灵根的娘护住一片天,又如何不知内里的肮脏。  “还请师父相助,”谷令则噗通一声,脆倒在花散真人面前,“有好多次,我好像能感觉到另外一个人的悲伤。师父,弟弟一定过得不好。”  花散点头,“嗯!白黑青,三色精纯灵光。你的那个弟弟,虽是三灵根,灵根纯度却高得很。”  而且,金水木相生之下,要比一般的二灵根还要厉害。花散真人再次转了一圈,“我这就给你谷家发信,不出意外的话,你会多出一个小师弟。”  “多谢师尊!”  谷令则大喜,能被元婴真人收为徒,前程都不会太差。  卢悦完全没想到,她的引气入体,会提前几个月,让谷家怀疑当年死胎之事。更没想到,因为她在悟道中引气入体,起点比前世高了十倍。间阶帮了谷令则一把,也把一些有心人的目光,聚到洒水国来,其重视程度,根本与前世没有可比性。  花散真人亲口说出,要再收一徒,谷家老祖谷春风非常重视。  “正海,你与正藜亲去,把那个失落在外的孩儿带回。”  “爹,不过是个三灵根,让正藜去不就行了吗?”谷正海被从闭关地叫出来,满是不乐意。不过是个旁支中的旁支,居然能好运得花散真人几番眷顾,实实让人乐不起来。  “糊涂!”谷春风双目一瞪,“你以为当花散真人的徒弟就那么容易?三灵根,三灵根怎么了?白黑青代表了金水木最正之色,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灵根纯粹。若只这些还罢了,能让远在灵墟宗的令则跟着悟道,他们的双生之体,联系紧密。两人相合之下,在我们修真界,代表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谷正海愣住,双生之体代表什么,他当然知道。不靠外物能心灵相通的修士,在斗法当中,不需要打任何眼色,就能配合得当。  谷令则是变异冰灵根,进阶远比一般人厉害。有她相助,另一个人的进阶也比其他人快。若是能找到适当方法,两人互助这下,或许就能跟上古以前的那两位大能一般,一起飞升灵界。  “我这,我这就亲自去。”  “嗯,他应该不在谷家长大,找到的时候,拿出长辈的气度。将来他是亲近宗家,还是亲近那个没有前途的旁支,都在于你。”  谷正海心头一凛,拱手匆匆而去。谷家的族长之位,总有一天,会传于自己。有了谷令则,再有那个孩子,只要他们中有一人,进阶到元婴,谷家就会更进一步。  宗家因为她,出动一个筑基后期,一个筑基中期的事,是卢悦想也不曾想到的。上辈子,宗家看在谷令则的份上,例行送来的东西,只有百斤灵谷到她自己手上。可哪怕这样,她也只捞到两顿吃,还是克制的。  是夜,因为赶路,整个车队,都睡在野外,卢悦在方二娘睡着的时候,悄悄坐起来验收今天引气入体后的成果。  灵气运行一个周天,卢悦停下来,呆呆坐在那里。  前世,修炼到炼气二层,筋脉也没有今世粗壮。这也罢了,关键问题是,她怎么感觉自己现在的修为已经到了炼气一层中阶了。  因为曾当过奴仆,又是六指,哪怕被便宜爹认回,他也从没重视过自己。扔过来一本无属性的炼气期功法,其他的,他就没管过。  府里有灵根的兄弟姐妹,可以相互探讨,只有她,因为是半路加入,从来没人理。  卢悦绞尽不多的脑汁,也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当然也就更不清楚,顿悟对一个修士的重要性。  若是当时她能接着修炼,若当时她在灵气浓郁的地方,趁着那股东风,或许连进二层,都未可知。  这些她不知道,自然也就不存在后悔。当然,正常修士,无论如何,也不会在飞奔的马车中顿悟。所以说,一饮一啄皆是天定。  上辈子,谷正蕃因为卢悦的六指,再加上从来没在预期的孩子,哪怕当时检测灵根时,发现根值不错,他也不以为意。  他这儿出个谷令则就行了。  因为谷令则的供养,宗家已经对他心情复杂,若是再加一个卢悦,去抢比他实力强大的旁支,甚至嫡支手里的资源,他怕他被人无声无息地处理在洒水国。  在他心里,反正只要有本事,只要修到炼气五层,谷家的子弟,就能回到灵墟宗。就算不靠谷家,进到外门,有谷令则在,卢悦将来的路,也远比他其他孩儿好走很多。  没感情,自然也就没有关注。想要当一个合格的修士,在外门挣扎着进到内门,哪一个都有漫长的路要走。因为这,他也从来没在意,国师府内,他的那些孩儿们你争我夺的手段。甚至在他心里,适当的手段,适当的心机,反而更能让他认同。  这些都是当年,像鹁鸪一样的卢悦所没有的。她不会争,不会抢,甚至不会讨好。接触两次之后,谷正蕃就息了所有心思,甚至连修真界的常识,都未曾跟她认真说过。  
    连赶了八天路,镖局的人,终于在祈连城的最大一间客栈停下休整。  从马车上爬下来,母女俩个好好地洗浴一番。  “二娘啊,剩下的路,你们就要自己包船跟上镖局。在陆地上,镖局向来无往而不胜,可在漓江水里,就不是那么好了。你们母女,即要跟着,也不能跟得太近。”  张大爷这几天对着这母女俩,终是把他的经验说出,“前年,就有一家子,因为跟得太近,被**的人给害了。”  方二娘骇白了脸,送走张大爷,“要不——悦儿,我们再给镖局点钱,让他们护送我们。”  卢悦真想笑,她本来就不想跟着镖局,也不想往岭和县那边,毕竟那里,自个的娘肯定已经跟五夫人说过了,用不了几个月,谷令则冲击炼气高层八阶的时候,发现不对,谷家也许会找来。  “娘,您看我们像是有钱人吗?看看我们的手,就知道,都是干活的人,其实只要我们离镖局远点,没人会对我们出手。您若是再怕,我就女扮男装,我们在后面,远远吊着。”  吊着吊着,总有机会,转个弯道。  方二娘一辈子都没正式拿过什么主意,是个一切听指挥的人。现在女儿拿的主意,她细想想,居然也听,“那好,趁着现在时间还早,娘去成衣铺,给你买两件男孩子的衣服。”  十一岁的男孩子,算是个小大人了。卢悦打量她自己,不同于谷令则,长得像五夫人,国色天香。  她大概是捡便宜爹和那位亲娘综合缺点长得,扔到人堆里,是个别人想不起来的人。唯一能让人记住的,大概就是比别人多了一个手指头。  前世为此,她还伤心好久,认为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亲娘才会丢下自己,只要谷令则。  这一世,她只想跟娘得平安二字,倒是没什么比这样更好了。卢悦失笑,跟着方二娘回客栈,穿她买来的男装。  “嗯!我家悦儿穿什么都好看。”方二娘让她转了一圈,在她眼里,卢悦是哪哪都好,在那笑得见牙不见眼,“这要是到大街上,能让一群小丫头扔荷包。”  “娘,是扔臭鸡蛋吧!”  “谁说的?你看看这鼻子挺的,这双杏眼……”  “娘,我这也叫杏眼,有些方吧?”她的眼睛只能勉强称杏眼,实在是没那么圆,更像谷正蕃一点,有些方。  “方些好,眉毛一会我给你画直些,装成男孩,路上正好没人怀疑。”方二娘揉揉她的小脸,“男孩子笑得时候,都矜持得很,可不能露出酒窝。”  卢悦非常享受方二娘在她脸上动手,其实方二娘不明白,哪怕加上上辈子,她也只有在她面前,才会笑得这么没心没肺。  镖局的人,才不管她们有没有跟上,一早启程,母女俩直到近午,才让船家开船,远远吊着。  当夜,所有人都睡着了,卢悦再次坐起来打坐,她的心不大。洒水国的乱世就要来了,她要在乱世当中,保护好娘和自己,只能让自己慢慢强大一点。  呼!一股微弱的风刮过,卢悦却突然觉得周身的灵气有些不稳。还未停下来,就觉得船猛地颠了一下。  周身原本就微弱的灵气,开始不听话起来,好像前面有什么东西吸引一般,跟着某个前行的东西,一块跑了。  卢悦心中叹气,今天是不可能再修炼了。  方二娘大概被颠醒了,在黑夜中趁着月光,下意识地摸索卢悦身上的盖的被子,帮她整整,才重新躺倒,不一会再次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卢悦的嘴巴裂开,无声而笑,缓缓靠近方二娘那里,很快就睡着了。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大家的锚链全断了,江面上的船都在无声地顺着水流前行。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照进来,就听到船家慌乱的脚步声。  远处人声轰杂,母女俩个一齐被吵醒。  “哎呀!当家的,这是怎么回事啊?”  “别废话了,快往岸边划船!”船家压低了声音,“不准嚎,一定是漓江的妖怪又出来了,我们要快点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漓江有妖怪吗?方二娘一咕噜坐起来,看看还睡眼惺松的卢悦,也不管是真是假,第一时间,帮她穿衣服。  “娘,我自己来。”  卢悦也清醒起来,母女两个很快打理好自己,一齐猫着腰出去,不远处,就是震西镖局包的两艘大船,两边相距不到百米。  包括自家的小船,这里泊了差不多上百只,都停在漓江最宽的江心处,大家一齐默不啃声地往岸边划。  “祭江神!”  大船头一个老者,一声唱喏,三个武者,手起刀落,砍下早就准备好的三牲。  猪头,羊头,鸡头一齐掉到江中。包括自家这艘船,所有船家转身一齐跪下,“请江神享用!”  水面上,刚晕染出来的血迹,转眼不在。卢悦看得清楚,水面下,有某个粗如木桶的家伙,一口吞了三牲头。  悄悄拉着娘亲,回到仓里,母女俩个都有些心悸。国师府里的主人什么样,她们做为下人,当然知道。  国师曾说过,凡人界,有些东西,活过的年头太长,长着长着,就能成妖。  “啊……”  大船头,那老者惊恐的声音传出,透过窗棱,方二娘看到白色巨蛇,一口咬下老者的半个身子。  祭了三牲,还伤人命,这江神今天明显是不想善了了,所有船家一齐哗然,大家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只能是跑快点。  可是船家不管怎么划,那船就定在原地,退也退不掉,进也进不了。  方二娘紧紧抱着卢悦,瑟瑟发抖。  “它这是想把我们一锅端,拼……拼了。”  大船上的某个镖师,拿着把大刀,一刀砍在白色巨尾上,那尾巴上还卷着一个镖师,不过已经在被卷的当口,活活勒死。  “娘,别看!”卢悦捂住方二娘的眼睛,“这里离岸边不远了,一会实在不行,我们多扔几截木头,我用轻功带着您跑。”  “对对对,”方二娘一下子又反应过来,使劲亲了她两下,“悦儿,别管我,你自己跑,现在就跑。”  任何时候,都把她摆在第一位上,这样的娘,如何让卢悦舍下。  外面的船家已经有人想到这个办法了,噗通跳进河里的,可不只一两个。哪怕冬天水冷,这些常年靠水生活的人,在生的渴望下,当机立断的紧。  江水一阵翻涌,方二娘抢出来看时,到处冒起的血水,染红了大片江水。这下子,所有人,都不敢再往下跳了。  “水里还有。”  大船上的几个镖师互看一眼,不约而同,跟那条伸上来的尾巴干上了。  卢悦看得清楚,那条尾巴连扫之间,已经伤了十几个,凡人面对妖兽,根本没有胜算。那些刀剑砍在那巨尾上,只留了一个浅浅的痕迹。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啊……”  一个妇人拼命要往江中跳,被身后的几人死死抱住。水中扑腾着一个只有五六岁的男孩,远处一条水线,飞速划来。  让卢悦没想到的是,自家老娘,以她想象不到的速度,从般家手里抢过长竹杆,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地拍打那个将要过来的水线。  其他船家也反应过来,大家一齐拍打过去,另三个人,分站三角的位置,瞅准时机,大喝一声,居然用竹杆把那孩子给挑了起来。  “悦儿,快把你爹的弩拿出来。”  卢悦能干嘛,自家老娘都发话了,忙回去打开娘最宝贝的箱子,里面一只折叠的弩,被一层又一层的棉布包着。  这是谷家黑骑卫的专用弩,箭头为十字放血凹槽,后带着倒勾,射到人身上,不死也得残。  ‘卟卟’两个闷声,卢悦感觉她射中了,水面迅速晕染出大片的血水,还没高兴起来,一个细长分丫的东西,就朝她袭了过来。  方二娘时时关注自己女儿这边,眼疾手快,手中竹杆狠狠扫了一下卢悦,正好把她打倒,那东西‘卟’的一声,钉在船板上,滋滋冒烟,很快便腐蚀了一大块。  如此狠?卢悦大怒,她好容易重活回来,不是来喂你这个连修士都看不上的小妖兽的。抽出靴间的匕首,挥出的时候,加了锐金之气。  “嘶,嘶嘶!”一条银龙鱼痛得跳起老高,张着的大口还有血迹,明显就是那个朝她出手的家伙。  大家都在船上讨生活,如何没有插鱼的鱼叉。有几个反应快些的船主船娘,一起扔出鱼叉,他们下手的地方,不约而同,都是银龙鱼肚子下,那最为薄弱的地方。  可惜那些叉子对付其他鱼类行,对这个已经摸到修行边,大概算一阶妖兽的银龙鱼,还是有些不够看。  眼见所有的叉子都掉了下来,其中一个老船家,大喝一声,又斜叉过一个尖叉。他的尖叉射出角度很有问题,居然是冲着银龙鱼的屁股眼。  “嘶……”  泛起的巨大水花,让所有船都晃得厉害,银龙鱼大叫着,掉到水里又跳起来。这次卢悦再次瞅准时机,加持弩箭的锐金之气,朝它的眼珠子去。除了屁股眼,只有那里,是没有防护的。  那个老者也再次朝着银龙鱼的屁股出手,他伸出的竹杆一次又一次地把那鱼叉往它身体深处打。  银龙鱼疼得一次又一次地扑腾跳起,一个小船的船家眼看它要掉过来,拉着船上的书生,就往边上船跳。  ‘嘭!’  船上的乌蓬被彻底压垮,那书生惊慌之下,差点掉到水里,被两旁的人,一齐给拉了回来。  “孩子,我的孩子。谢谢!谢谢!”  那妇人抱住经过层层人递过来的小儿,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  大船上镇西镖局的人,已经跟那条大尾巴斗了无数回合,可没卢悦他们幸运,船上的东西,大半都被扫到水里了。  没了银龙鱼帮忙,大家也终于发现,那是一条长约八米的白蛇。这东西,大家可不敢去帮忙,他们的小船,经不住人家的一尾梭。  白蛇也发现了不对,浮出的头部,看了眼要死的银龙鱼,又冰冷地瞅了所有人一眼,尾巴狠狠一甩,彻底把大船上的船室给掀了。  卢悦上辈子当幡鬼的时候,见过不少妖兽,只是那时,丁岐阳因为修为问题,四五阶以下的妖兽,他向来都懒得出手。  现在这白蛇,她估摸着,比那条银龙鱼厉害。毕竟镖局的人,都是武者,他们本来四十八人,现在一大半躺在一边,早就没了战力。  船室掀了后,白蛇也不再老用尾巴了,身形一摆,昂起的头颅直接游到大船上。  现场太震撼,哪怕那个先前还在哭的小儿,都息了声。  卢悦只见那白蛇用舌信子打开一个大木箱,里面一个箱子套着一个箱子,直到它打开第五个木盒,露出里面一颗圆滚滚的白色丸子,一口吞下。  “孽畜!”  一声断喝从水中传来,看到那个摇摇摆摆,踩在葫芦上的人从水底浮出,卢悦嘴角直抽抽。被自家娘亲压着,只能偷斜着眼,看那老道举重若轻的,甩出一根绳索。那绳有如长眼一般,转瞬长长,把白蛇捆得结结实实,动也动不了。  “多谢老神仙相救!”  老道没理镖局的人,似笑非笑地传音卢悦,“小丫头心忒狠,为何早不出手?”  卢悦目瞪口呆,紧紧拽着自家娘亲,旁人的生死关她何事,她这辈子只要娘亲平安就行。  再说她才炼气一层,根本不是这两只妖兽的对手,若是没人相帮,她想杀那只银龙鱼,都有些不可能。凭什么她要为那些她根本不认识的人,搭上自己?  小丫头怨念还有不服气的目光太过明显,老道哈哈一笑,大手一伸,抓到那白蛇的时候,白蛇瞬间变小,被他随手装进一个小玉瓶里。  “都起吧!”  没人敢起来,老道大喝一声起,水面上先前那些沉下去的人,不知为何,个个装在能容一人的水泡中,一起浮上来,虽然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些伤,小命却都保得好好的。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无那尘缘容易绝……。”  悲怆又留念的语调,让卢悦心凛,等她终抬头时,哪还有老道的影子。  “恭送老神仙!”  这次被老娘按着,卢悦倒是真心实意地随大家一起,给那老道磕头。这人也算是个好的修真者了吧。  忙乎了一早上,所有人都去商量分银龙鱼的事。卢悦却抓着方二娘,哪也不敢让她去了。她从不知道,自家老娘什么时候胆子这般大。今天若不是那老道,凭白蛇冰冷看他们的样,所有人都得给那银龙鱼陪葬。  “悦儿别怕,是不是吓着了?我们到水边,娘给你叫魂啊。”  方二娘当时虽然勇敢,现在后怕袭来,也是全身发软,可哪怕她再怕,被自家闺女拉住,她也是担心闺女居多。  “卢悦回来吧,妖怪被杀了,不怕,我们回来吧!快答应回来了。”方二娘摸着她的耳朵。  卢悦郁闷,“回来了。”  “卢悦回来吧,娘打妖怪的时候不怕,那是救人。不怕,回来吧!”  之所以这样叫魂,是方二娘清楚看到,自个拿起竹杆跟妖怪拼命的时候,卢悦惊恐的双眼。自家女儿那会不是怕别的,只是担心自己吧。  卢悦鼻子酸酸,娘这么好的一个人,上辈子死得那般惨,老天真是不长眼,“回来了。”  “卢悦回来吧,娘打你不是真打你……”  
    在卢悦的心里,这世重新回来,旁人的事,都与她无关。她只要保娘和她自己平安就行。  船家终于回来了,只是他们夫妻不仅把她射出的箭带回来了,还有九十斤的银龙鱼肉和一大团子的鱼眼部位。  “这江妖的肉,镖局的人,已经收到三十五两银子一斤了,你们是卖还是自家吃都好。”  船娘生怕她们不知妖兽肉的精贵,白白糟蹋了,“江妖肉吃了大补,补精血的。那几个伤了的人,吃过以后,已经好了大半。”  银龙鱼虽大,可绝不可能一家分这么多肉的,方二娘瞅瞅他家的一小团,再看看自家的,还没说出话来,船公就笑着搓手了。  “江妖多亏小少爷出手,所以大家一致同意多分,我家分了五斤,卖了四斤半,剩下半斤一会淹了带回家给孩子们尝尝。”  一阶妖兽的肉,跟灵谷一般,都是带灵气的。哪是银子可以买的,那镖局倒是打得好主意,卢悦心下腹诽。  “娘,我们也淹起来吧,回去慢慢吃。”  自家不缺那点银子,方二娘当然听女儿的。她在国师府的厨房做事,当然知道这江妖是怎么回事?悦儿也算个武者,多吃些这肉,将来肯定好处多多。  当下谢了船家,亲自下厨,做了四道鱼菜来。  清蒸、溜炒、浇汁、炖汤。  这一顿,卢悦吃得大呼过瘾,哪怕上辈子吃灵谷,也没像今天这样,明显感觉灵气上涨。  “娘,还有好多呢,你也多吃点。”  方二娘做了一辈子的饭,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恨不得每一口都把舌头吞下去。  “嗯!娘吃着呢,悦儿多吃点,你正长身体呢。”边说边又把卢悦的碗堆满。  “娘,要不我们请船家大叔,帮我们也买点肉。”  这个事,方二娘当然也考虑了,摇摇头,“要是我们还在国师府,不要说买肉了,就是全要了,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现在,悦儿,我们能保住这九十斤,已经算是镖局的人厚道了。”  卢悦扯扯嘴角,明白娘说得才是正确的,“那我们把剩下的淹成鱼干,每天吃点。”  方二娘笑着点头,“一会娘就去切成小块淹起来。”  一顿饭刚过,外面的银龙鱼肉已经炒到五十两一斤了。船婆悄悄回来,让她们收到仓里,来的都是大人物,不卖的话,得罪不起。  卢悦的弩箭太厉害,镇西镖局就在京城,如何能不知道她出身国师府黑骑卫。所以到现在都没人来打她的主意,除了各个船家厚道,还是镖局的人暗里维护。虽然失了镖,可银龙鱼肉他们换了不少,回到京城,还是能赚不少。  镇西镖局的人回程,她们却还要走她们的。  漓江一下子少了两个水中霸主,靠水吃饭的人,安全感大升,个个都高兴得很。  方二娘每天变着花样,给女儿弄东西吃,银龙鱼肉顿顿不拉。唯一让她头疼的是,每次吃饭,女儿总是提前把银龙鱼分好,并且给她下死命令,不准再往她碗里夹。  这可怎么好?她都这么大年纪了,又不是武者,就是吃了也没什么用。  所以卢悦就发现,明明是红烧肉,她却在里面吃到了灵气。明明是白肉豆腐,她又在豆腐里面,吃到鱼肉……。  好家伙,娘居然跟她玩起了游击战术,可恨她还防不胜防。总不能把到嘴的东西,再给吐了吧,那也太糟践粮食了。上辈子做了饿死鬼的卢悦,现在吃饭可从没剩下过一粒饭粒,尤其这还是有灵气的东西。  “娘,今天你吃我的,我吃你的。”  看到娘又把饭菜剩好,卢悦眼中黑亮,瞬间想到这个好主意。  卢二娘也笑,“好,今天我吃我悦儿的。”  自己女儿什么样,她能不知道吗?当初夫君在时,曾教过她,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卢悦高高兴兴地端起饭碗,觉得娘碗里的饭,比装了鱼肉的饭还香。  连吃两口后,腹内再次升起一股熟悉的热感,卢悦望着娘,笑不自抑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又着道了。  方二娘见她又发现了,忙忙端起碗,“悦儿,你看,娘这里也有。还有,你知道饭里藏肉的意思吗?”  看到娘拔拉半天,从饭里捡出的一小条,卢悦就知道她要转移话题,“饭里藏肉能有什么意思。”  “呵呵,意思可多着呢。当初我家兄弟姐妹五,大哥跟爹是壮劳力,要在田里作重活。三哥病弱,小妹最小。年节时,好容易烧一次肉,我娘都要把肉藏到饭里。然后告诉我,你这碗里的肉最多,吃的时候,别让大哥小妹他们看见。  方二娘看着卢悦夹过来的火腿,有些唏嘘,“那一次,隔壁家杀猪,娘也买了点,我藏在柴草垛里,看着娘分肉。有三个碗里的肉最少,上桌时,娘就把其中的那一碗给了我,告诉我里面的肉最多,最好吃。”  卢悦有些愣住,她家只有她这个假的遗腹女。就是没什么好的,娘也尽可能一切的,为她做到最好,她不了解姥姥的心理。  “……那后来呢?您怪姥姥吗?”  方二娘笑着把女儿夹来的火腿吃掉,“怎么会,我娘那碗里,只有一点肉汤沫。她那样分,不用说,我都知道,爹和大哥要干重活。三哥和小妹,一个身体不好,一个小些。我和二哥,平日身体就壮实,少吃点没事。”  卢悦偏着头,看着自个的娘。  “呵呵!悦儿你看,娘现在过得日子,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这鱼肉对娘来说,就是好吃点。可什么不好吃啊,这火腿,这鸡不也好吃。”  方二娘给她摆事实,讲道理,“可你就不一样,你是学武的,这东西多吃点,可以长内劲。而且,你正长身体的时候,娘不能给你更好的……。这银龙鱼还是你出了最大力,所以啊,以后只能是你一个人吃。”  卢悦眨巴着眼睛,把里面的涩意,给压回去。娘一旦认真决定的事,她是改不了的。  吃个饭,每次都让娘这么为她费尽心思,也是不对的。  “……那等我学会了本事,我给娘打妖怪回来吃,到时候您可再不能像今天这样了。”  “哈哈哈……,好!娘就等着我悦儿将来孝敬我。”  “我现在也孝敬你,每次我吃的时候,您也得夹一筷子。”  
    国师府主殿。  “……你说什么?”被请来的梅若娴摇摇欲坠,面对宗家来人,有如晴天霹雳,“我,我的另一个孩儿没死?”  她到底说不出,她生的另一个也是女儿。  “不错,所以现在,我们要马上查,当年与你一起住在别院的所有人。”谷正海面对谷正蕃一脸笑容,“那孩子,散花真人已经说了会再收徒,正海要恭喜蕃兄弟了。”  谷正蕃也有些发呆,更被一种狂喜击中。他还有一个孩儿,是精纯的金木水三灵根,还又被花散真人收徒了。  “……谷管家,快,发动所有暗卫,黑骑卫。查——查所有有关小少爷的事,不论涉及到谁,都给我一查到底。”  反应过来后,看梅若娴还是一幅呆滞的样,谷正蕃心里涌出万般柔情,这个女人,给他生了两个好孩儿啊。  “若娴,我一定会给你们母子一个交待。”  交待?能有什么交待?梅若娴身体有些抖,她就是想保住那个身体有残缺的孩儿,怎么就弄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令则,我的令则呢?”  “弟妹放心,令则正好趁着机会,冲关炼气八层。”  谷正海笑得非常真诚,炼气诸级中,八层其实是一个大坎。而谷令则还未到十二岁,她的修行记录,将被万千修士敬仰。  梅若娴不知自己怎么回的汀水阁。  当年的事,明明是她提出,方二娘执行。现在事情败露,方二娘该怎么办?她又该怎么办?  在船上生活了三十多天的卢悦,在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多给船家十两银子,跟着娘,已经上岸。  不过她们并没有就租马车,而是在隔壁的柳林镇上租了一个小院,母女俩个决定先过了这个冬天再走。  天天吃银龙鱼肉,吃得不易乐乎的卢悦,当然不知道,谷家嫡支的未来族长,居然亲自找到便宜爹那。  因为银龙鱼肉,每天夜晚打坐的两个时辰,她都能感觉到炼气二层就在不远的地方,朝她朝手。  第一场雪还未化尽,方二娘出门办年货。卢悦在小小的梅花桩上修习轻功,突觉一股冰凉之气贯体而来,还未修炼,就觉周身的灵气,比平时活跃不少。  关上房门,顺势打坐,果然,炼气二气如纸一般,一戳就破。  进阶完的卢悦,却没有一点喜意。今天还没正式修炼,这样突破,只能是谷令则突破了。她居然比前世早突破两个多月,那她师父花散真人,应该也查觉不对了。  洒水国发回的信息,让进阶完的谷令则同样没有喜色。  “师父,我想回家一趟。”  花散真人点头,“令则,凡人的寿元就那么多。凡事不可太较真,你娘因为找不到令弟,心神大乱伤了身体,你可不能跟着学。”  “弟子明白。”谷令则一早就知道,自家娘跟她是不一样的,倒是没那么多伤心。  花散真人阖下双目,“令弟既然已经悟道,想来也进了仙家。他的修为不能和你比,给你五年时间,五年之后,若还是找不到他的话,我亲自帮你关闭,进阶时灵气外泄之事。”  “是!”  五年后,她也要冲击筑基了,那时候灵气外泄会影响她以后修行的。谷令则给花散深深一礼,小心退出。  外面谷正海已经在等着了。  “伯父,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谷正海摇头,“当年接生你们的稳婆,七年前就老死了。曾经护卫过你们的四个护卫,这些年断断续续,都死在外出的行动中。你爹的几个妾室,也都查了个遍,那时候,她们不至于要动到你娘头上。”  那时候的梅若娴,只是梅家送给谷正蕃的外室。  那样的外室,谷正蕃其实还有好几个,生下孩儿的也有两个,都没事。所以府里的人不可能去关注。  不关注,就更不可能去灭口,毕竟她们要出手时,就不可能只收一个人的小命。  谷令则的眉头拧成川字,“当年在别院,一直陪着娘的还有个方二娘,她是娘的侍女,也问不出什么吗?”  “方二娘母女两个多月前,赎身离了国师府。你爹派人去查她,可惜因为漓江妖兽一事,也找不到踪迹了。”谷正海叹口气,“说来也奇怪,先前你娘虽然一直恹恹的,可听到方二娘母女可能出事,就一病不起了。”  谷令则红了眼睛,谷正蕃来信说,哪怕吃了培元丹和养身丹,也只是吊着命。修真者丹药虽多,可凡人能承受的少之又少。  “……方姨怎么可能赎身?她对娘最忠心了,娘在府里,她又能到哪去?”  这个问题?谷正海摸摸鼻子,他再关心那个一生下来就不见的孩子,却决不会关心一个仆妇的去留。  谷令则不再啃声,坐到谷正海放出的小舟上,现在她不仅担心自家娘的身体,还要担心那母女俩个。  她记事的早,在没回国师府的那几年,一直都是方二娘照顾她。  回了国师府后,因为灵根资质太好,爹爹把什么好东西全给自己,引起那些兄姐们的嫉妒。还记得那一次,被他们堵到一间废弃的院子,是那个生了六指的卢悦,护在自己身上被他们打。  事后,自己只是受了点小伤,卢悦就整整躺在床上一个多月,说是伤了内腑。  再后来,爹爹亲自把她带到身边教导,连娘也只能半个月一见。  什么时候方姨被调到了大厨房?谷令则努力回想,发现卢悦从来没跟她说过。是啊,不到她亲自发现,不管她受了多少刁难,从来都不说。  原本卢悦武艺小成,到她身边,是她最亲近的侍女。可自己到了灵墟宗,卢悦因为她,在国师府的日子可想而知……。  她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离开谷家的吗?  方二娘很疼自己,忠心母亲。因为跟着父亲,母亲后来常常见不到她,一直都是卢悦居中两边传话,处处宽慰母亲。  还记得某次自己回去,看到母亲帮卢悦擦药酒,那心疼的样子,让自己气愤得一连半个月没理卢悦……。  母亲一直很疼卢悦,现在她出事,母亲很难过很难过吧?再加上弟弟的事,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躺倒倒是不足为奇。  谷令则揉额,无论如何回去也要请爹爹,查方姨她们到底如何了。  “伯父,您没有怀疑的吗?”  谷正海笑笑,“令则,你一向是聪明的孩子。其实查到现在,我们也搜魂了不少人,所有人都没动手的可能,那最后的矛头,只能指向一个人了。”  谷令则看了他一会,心里被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是……我娘?”  谷正海点头,非常高兴能卖她一个好,“你娘的某些行径很奇怪,不过这事,我还没和你爹谈。回去陪你娘的时候,好好宽宽她的心,或许她就会把该说的全说出来。”  
    汀水阁。  病入膏肓的梅若娴却不肯侍女轻易近她的身,谷令则进去的时候,若大的房间里,只有躺在那里昏昏沉沉的母亲,说不出的凄凉。  “娘,我回来了。”谷令则再早熟悉,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丫头,趴到床边的时候,哭得不行。  “……令则,我的令则,你回来了?”梅若娴被女儿的哭声唤醒,颤颤伸出手去。  “娘,我回来了,您怎么了?”  “我的女儿,令则,对不起,娘错了,娘真错了。”  本来哭得哽咽难抬的谷令则,突然清醒过来,挥手之间,汀水阁所有的门窗,从里到外,全都关上。  “娘,是弟弟的事吗?”  “不……,不是弟弟。”梅若娴看到她的倚靠终于回来,回复些许力气。也不打算再瞒下去,再说卢悦那里,也确实需要谷家帮忙去找。  “是妹妹。……当年我生了两个女孩儿。”  谷令则捂住嘴。  “呵呵,我好怕,令则,你知道吗?当时我有多怕,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比别人多了一个手指头。”  谷令则已经撑不住了,直接坐到了地板上。  梅若娴可管不了自己的女儿能不能接受,只想把她的恐惧,她的不安,全都倒出来,只要令则帮她,哪怕最后国师爷知道真相,也不会动她一个手指头。  “……我是梅家送给你爹的外室,说到底,不过是你娘我在梅家是个没靠山,可有可无的人。跟了你爹之后,我还见过当年的谷家大小姐,她比我小两岁。可我怀了身孕后,有一天见到她半夜来求你爹,那时候,她比我老了四十岁都不止。”  梅若娴想到当时恐怖的样子,生生地打了个冷颤,“令则,她有灵根,她是仙人。后来我旁敲侧击问国师,背地里查谷家有灵根的孩子什么样,越查越怕,天天抱着我的肚子,就怕某一天,我的孩子,也要走大小姐的路。”  “令则,你知道那时候,我多想我的孩子,是没有灵根的吗?”  谷令则想到一些欺负她的兄姐,早早过世,不由得也捂了脸。  “你们俩个一块出世,原本我应该是高兴的,可是悦儿她,她比别人多了一指。……我是个废人,我害怕她将来明明有高贵血统,却比四小姐还要卑微。与其那样,还不如就当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  “所以,您就把她给了方姨?”谷令则心下难过,她的四姐,三年前,把她自己挂到了房梁上,“这么说方姨生的是个男孩儿?”  “是,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个死胎,我就求她换了。”梅若娴双目无神,“卢悦陪你一块长大,你们俩越长越不像。那年,国师府派人过来查你的灵根,我整整三天没敢睡,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从来不怎么抱她的娘,那三天,天天抱着自己,哪怕她要睡觉了,也要抱着她。  谷令则伏到母亲身上,“娘,别担心了,我会帮您跟爹说清楚,不让他怪您的。”  “令则,”梅若娴滚滚的泪水,掉到谷令则身上,“我现在不担心我自己,我就是担心悦儿,你爹派人找了她两个月,都没找着,万一有什么事,可怎么好?”  “她应该没事,每次她不舒服的时候,我都有点感应。这段时间,什么事都没有,娘,您别担心了。”  娘没事,妹妹寻回来,肯定也不会有事。这比她回来时,预想得要好太多,谷令则很知足。  “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师父说收她为徒,到时我们一起修炼,将来一块孝敬娘。”  “……你爹会怪我的。”  “他不会怪,爹只会高兴,高兴娘给他生了两个这么厉害的女儿。”  谷令则安慰自家娘,在国师身边呆了几年,她太了解自家爹的性子了。四姐死时,下人报上来,他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二哥死后的消息传来,他只关心,宗门和宗家,会不会给点抚恤,会不会把他的遗物送回。  冷血无情的让她齿冷,哪怕自己的孩儿,他想得也永远是自己的利益。因为这,她更珍视娘在她身上的用心。  至于娘……,谷令则不想去想那些让她烦恼的问题。  “令则,娘一直都是你的拖累对不对?以后,也会是悦儿的拖累?”  “娘,您说什么呢?您生了我们,养了我们,怎么会是拖累?”谷令则心生不安。  “娘就是拖累。”梅若娴捂住自己的脸,“悦儿和你方姨失踪,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是个自私的人,当初其实也给悦儿偷测了灵根,因为是三色的,我怕,我怕她将来跟我一样,成为你的拖累,生生按下重认她的心。你不在的时候,她在国师府活得艰难,我唯一能做的,只是给她伤药。她要是回来了,知道自己的出身,一定会恨我的,会恨死我的。”  恨吗?谷令则想想,如果自己换到卢悦身上,恐怕是要恨的。  “娘,以后我们加倍疼她,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对突然冒出来的弟弟或是妹妹,谷令则虽然高兴,更多的却是持观望态度。她的兄弟姐妹多,到现在为止,她还没发现,哪个值得她真得付出真心。  他们有的甚至都不愿掩饰对她的羡慕嫉妒恨,这算是好的,恐怖的是他们大都面上和善,背地里,只要有打压她的机会,连起手来,决不放过。  只有卢悦是不同的,她们一起长大,了解彼此。卢悦跟方姨对娘一样,什么时候,都把她想到第一位上。一想到那个小丫头,居然是她的亲妹妹,她就止不住的高兴。  她愿意带着她,愿意看她与她一起追寻师尊所说的大道,愿意将来加倍宠着她,有她在身后,凭从小到大的经验来看,她是决不用担心后背问题。  那样的妹妹,哪怕是拖累,她也心甘情愿。  梅若娴向来知道这个女儿的冷清自制,现在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想来她对卢悦是妹妹的事,接受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令则,你自己说的话,一定要做到。悦儿生来就比别人活得艰难些,哪怕她回来不原谅我,你也一定要待她好。不能……,不能让她将来没了着落。”  奇异的,谷令则居然没生出嫉妒心理,娘虽然有时候处理事情不太好,可她对子女的一片心,却是真实的。  “娘放心,悦儿虽是三灵根,可从那天助我突破的灵气来看,师父说灵根值至少达到八十五。而且金水木灵根互生之间,比一般的二灵根还要厉害。”谷令则给自家娘宽心,“她能自然顿悟,资质也不会差。这样的她,不管是宗门,还是宗家,都不会随意处置。他们对她的期望,跟我一般。”  梅若娴不相信谷家,不相信国师爷,可对自家女儿的话,还是非常相信的。她知道女儿是灵墟宗设定的未来元婴大能,属于重点保护的对象,什么事,正常情况下,都会由着她的心意来。  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清楚的好,“你大姐,也,也是三灵根……”  “娘!”谷令则失笑,“那次检验灵根的时候,您也看到,我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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