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顺养1养100头驴得投资多少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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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安顺养牛场养殖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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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牧业欢迎。工商注册信息 注 册 号: 697 注册地址: 中国山东济宁市嘉祥县黄垓乡张楼村 成立日期: 日 营业期限: 自
经营范围: 肉牛、肉羊、肉驴养殖* 登记机关: 嘉祥县工商行政管理局 年检时间: 2010年(最近)尊敬的《先生》女士您好: 首先感谢您浏览此信息,我们不会用华丽,夸大的词语宣传自己。 我牧业宗旨:实实在在做人,踏踏实实干事,养牛技术、怎样养肉牛、如何养肉牛、酒糟养牛、肉牛养殖前景、肉牛的价格分析、养殖牛的市场行情、养牛知识等栏目,为养牛场、养牛基地提供养牛行情、养牛效益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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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云狗场村:引进肉驴养殖 实施精准扶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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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安顺日报》刊登了《紫云狗场村:引进肉驴养殖 实施精准扶贫》一文,文章介绍:2018年3月16日,记者来到紫云自治县猫营镇狗场村,沿着一条新修的石子路进入深山,在路的尽头宽阔的坝子里,只见几位工人正在施工,铺路、搭大棚、建房子,机器轰鸣声不绝于耳。“这里是新建的肉驴产业项目,将建设年出栏1万头优质肉驴养殖基地及屠宰加工、冷链物流。”狗场村村主任董其洪介绍道,狗场村依托本地饲草料资源和农作物秸秆资源丰富的优势,积极探索产业扶贫新模式,利用现有农业生产条件和产业基础,大力发展生态循环绿色农业项目。为什么选择养驴?董其洪给出这样答案:“驴全身都是宝,养殖成本又低,不像其它牲畜易患病。我们在商言商,为农户们赚钱必须要算好账。”村支两委算了一笔账,一头驴光产奶就能给农户一年增加一万多元的收入。据了解,县政府积极引进贵州宏伟富康牧业养殖有限公司,公司主营家畜引进、养殖示范、技术推广、产品销售。在狗场村,该公司将采取“公司+基地+农户”的模式,有力促进紫云毛驴养殖向规模化发展,带动周边十万人以上发展毛驴养殖,有效实施精准扶贫,为紫云产业扶贫打下坚实基础。2017年10月,狗场村肉驴产业一落地,镇政府积极协调为其提供建设用地,积极支持土地流转工作,并实现通电、通水和道路平整。目前,贵州宏伟富康牧业养殖有限公司已投入300多万元,用于200多亩土地流转、圈舍和办公室建设,将建成种驴繁殖场和年出栏优质肉驴生产基地,建设肉驴加工厂和饲料加工厂各一座,配套种植高产牧草1000亩。“我公司将积极与当地政府部门合作,加大农户养殖技术的培训力度,提高其养殖管理技术水平,扩大肉驴养殖规模,通过生产、加工、销售等一体化促进产业发展,推动农户脱贫增收。”贵州宏伟富康牧业养殖有限公司副总陈亚芳说,今年8月份,基础设施全面建成,肉驴将正式投产,将会带动当地100户贫困户无偿投入肉驴产业发展。狗场村帮村书记吴康说:“村支两委积极引导贫困户,采取托养、代管、合作养殖、产业务工、资本金收益等多种模式,促进贫困户增加收入;镇畜牧技术人员以品种改良、饲料配比、青贮、疫病防治等技术为服务内容,无偿进行技术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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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县政府网站  1923或者1925的春天与往年有什么不同?季节的轮换仿佛就是让人记取或者淡忘,这样年轮和年轮之间才有清晰的印记,人和树木一样不是吗,哪像汾河的水即使流淌了万万年仍然没有分别。农夫焦安顺立在田间,抬眼瞭望天际的时候,也会生出些许朦胧的人生感触。  今年的春节似乎很匆忙,不知被什么打搅了,人人都显得不是那么尽兴。正月十六闹社火的时候,100匹骡子拉着的鼓车在县城的街上没有跑动起来,几十个头上扎着红巾的赶车汉子吆五喝六地来回甩鞭子,噼里啪啦,可是心里无不拿捏小心翼翼,因此骡子们也拘谨了始终亢奋不起来;只有100个铃铛躁动不安地响成一片。赵家庄和赵家庄堡子的人拉鼓车,每年这个时节都会较劲儿,故意在一条道上抢路,你挤我拥争先恐后,可是这一回没有过了茅津渡,守桥的军队把拦阻了,于是没精打采的折回头。  不出正月,安顺就倒贩了十几头牲口,买的便宜卖得也不贵。二月里有了集市,不是很热闹;安顺爱到牲口市场转悠,凑凑热闹打发闲暇时光,有时也牵着骡马来遛一遛。可是安顺和那些爱赶集的闲人不一样,他是东家最信赖的佣工,随时都有活计值得他全力以赴。  阳春三月就算忙季,这时焦安顺的老婆病倒了。之前有一阵子婆姨就不是很欢适,可是她老掩饰痛苦神色,以为撑一撑就能过去;安顺觉察了,也没有往心里去。如今一下子面色蜡黄有气无力的,不由安顺不恐慌了,埋怨有什么用哦。  安顺首先想到去求村里的神医梅秋菊。无论如何,先把神神鬼鬼的屏蔽起来再说。  梅秋菊这个富态的女人儿,不到四十岁,平时注重梳洗打扮,喜穿鲜艳衣裳,爱打麻将,家里不指望她下地干活儿的。又说了,梅虽不是阔太太,家境也够上了,就是气质差一点也许。梅秋菊更有有钱有势的亲戚,因此这女人好道闲言碎语论邻家长短,或代人炫耀或笑人窘迫莫奈她何。至于“搬神弄鬼”的事儿,梅说是神仙找上她了,推脱不掉的担当很无奈。这样的女人,安顺平时会避让,连正眼也不敢看人家的,现在去拜访真有些豁出去了。  梅的胸襟上有时别着两串银衔挂儿【】,带着挖耳朵的勺子,修眉的小镊子,以及…---而且中心都连着一枚银毫子。一个是东三光绪元宝,太漂亮了,熠熠生辉,爱不释手;另一个是小袁头。要是谁想知道当今皇帝啥样儿,梅就会拿银币上的肖像给人看,还会说,“现如今民国啦,皇帝不叫皇帝叫总统。”当然,梅有更好的宝贝舍不得拿出来压箱底,….  村里人说,梅秋菊神仙附体的时候可比平时还正经。梅如何念咒做法,此时的焦安顺心如火燎的,一点也不为了好奇。只见梅把香燃烛之后,就把红布帘子拉上了,似在凡间隔出了一块圣洁之地。于是安顺就望不见神龛了,自然也瞅不见帘子后面的梅秋菊,不觉肃穆之气自天而降或凭地而生---
渐渐听得帘子后面传出一阵呢喃低语,好像不止一个人,声音时大时小时而静寂,切切唇动喘喘鼻息,就像密密的梧桐叶上一阵风又一阵雨似地---弄得焦安顺呆若木鸡,不只听不懂天语傻眼儿,还由于心中顿生虔敬之意不知所措了。又是一阵死寂,而后传出轻轻的喘息,“叩几个头吧。”嗓音很柔和,安顺一朗神,确信这是梅秋菊发言,慌忙跪倒在地,也不知磕了几个,再抬头时,梅已掀开帘子,抻抻衣襟说;“行啦。好啦。”  焦安顺爬起身来,愣了一下,搔着脑袋问;“完---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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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顺的征程(二)  梅秋菊笑了笑,说:“这还不算完…….,难道你不想秀儿快一点好起来?”  安顺忙道:“那是那是”,说着又不好意思了,呐声问:“嗯哈….,这麽一下得多少钱呢?”  梅秋菊拿掸子拍了拍安顺的膝盖,转身又拂拭红布帘子,接道;“什么钱不钱的,有就给一个铜子儿,够点香烛啦;身上没带就算啦。”  安顺急忙摸出一个铜板,梅接在掌心里看了一眼,说出一句,“还是个黄铜的。” 安顺不安地问:“不好!”  梅嗔道:“好,谁说不好了。你不急?家里没活儿等你干?放心回去吧。逢到初一十五的祭一祭。”  安顺“奥”了一声,忙往外走,走了几步又迟疑了,回头支支吾吾问道:“还有啥讲究……,有啥咱能将就了的讲究?”  梅骇道:“你这鬼,咋骑在门槛上说话。。”安顺连忙站到门外,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  梅说:“你想更保险,是不是?这个月里,家里人禁往西行。”安顺高兴了,可走到院子里又回头,问:“那。。。那,出门往东,回家时不。。。不就向西啦。”梅“扑哧”一乐,说:“呀,回来的不算。”安顺又说,“那……大人管得住自己,娃儿哩?”梅随口道:“找个有 ‘ 东’
字的铜钱给娃戴上就能避得了。”安顺皱眉,“娃太淘气,把钱丢了哩?”梅笑骂了:“你就心疼钱; 俺管你说媒,还管你生不生孩子哪?该交代的没有球甚了,滚 滚 滚滚吧”  回家的路上,安顺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至于世上到底有没有神鬼,安顺没有功夫细细琢磨的,“如果真有咱不信也有,如果没有咱铆劲儿相信也是没有。”何苦白费心思哩。从前堡子里也有过一个会跳神的巫婆子,很灵验的而且声名远播,连城里当官儿的都会登门求拜请托。那时的神呀鬼呀的,安顺就老大不愿意相信,因为那个巫婆子作法收钱不打折,而且法事之后的忌讳太刻薄,比如:事主再去求别的“神仙”之前的布道就会不灵光了,难免还会反冲;如果是祛病的行道,之后也不能找郎中的,不然也会惹得神仙不高兴。“心诚则灵”,咱虽然不够虔诚(舍不得拿出很多的孝敬),但是别人的诚心对咱也是有用的,拿今天来说,咱诚心相信梅秋菊就成了。安顺当下就是需要一句安慰的话,让自己摒除多虑淡定一下;谁说梅秋菊说话妖里妖气了,今天让安顺听着很受用。这时的他不再是去时六神无主的样子了。  (待续)
  安顺的征程(三)  听说凤儿病倒了,一些亲戚、街坊乡亲的相继登门来探望。期间,梅秋菊也来过,还哀声惋气地说:“风儿、秀儿这姊妹俩个,都似花儿一般的可人儿,我有时还就分不清谁是谁哩。瞧这一回,把凤儿折腾得….快没有几分模样啦。”安顺听得难为情,直抓耳挠腮。  凤儿的二姨妈荐了她婆家村里的一个老郎中。号了号脉象,郎中平静道:“没有大恙,调理调理就过去啦。”遂即开了药方子。果然不久,凤儿有了气色,做一些轻巧的活儿手脚也麻利了不少,尤其那脸上时儿流露的笑容也自然鲜活了。  这天,王夫人陪着凤儿母亲在天井里坐着聊天儿,风和日丽的,绿绿的石榴树还没有开花儿。安顺一脚踏进院子,看见王夫人连忙赔笑打躬,也没有一句半句寒暄的话儿说。凤儿母亲嗔怪了,“也不知叫婶子一声儿。”  王夫人笑道:“不爱称呼人的男子汉多了去了,呵呵呵…;怕是经常照面儿,忽然喊那么一回也让人听着不自在的,呵呵..,除非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求你。”凤儿母亲说:“这次,还是多亏了乡里乡亲关照得紧。”王夫人道:“别提。那些天也把顺子吓得不轻,少见多怪的,怕是都丢了魂儿哩。”凤儿母亲也笑了。  安顺立在一边,只是低头嘿嘿作乐,心里却回味:凤儿当时的情形,可不就像自己母亲当年病恹恹的样子,母亲离世时的凄惨铭心刻骨哩,那呀当下怎能不感觉惊慌无助。这时,凤儿母亲又说了:“趁现在不忙,凑空儿把园子的门..移到东南角儿吧。咱请教了几个先生,都说东南方向可相宜的。就是把那边开开,把这边堵上,能破费个啥。”  安顺家的园子和宅子紧挨着,足有一亩半大小。园子的一角也有几间像模像样的老屋,只是一直不住人,有的存放农具杂物,还有两间当仓库。沿着园子另一面的围墙,搭建了一溜儿的牲口棚子;园子的中间就是菜地了,周边也点缀着种些花花草草。  当初,安顺爹从马金旺手里置下这处园子,中间也费了一点周折的。与园子隔着巷子的就是马来旺家的老宅,那时马来旺的父亲也一直打着这个园子的主意。安顺爹在世的时候,很精明很有生计,与马金旺合伙做过买卖,这两个邻人投缘有着不一般的交情。马金旺把园子闲置了几年,安顺爹不忍看着隔壁荒废得杂草丛生,于是和马金旺通了气儿,然后就把园子打理起来,种菜也种果树,收成和马金旺分享。马金旺家的牲口有时托在这边园子里,安顺家就把捎带着照顾了。两家没有生过一丝半点的嫌隙。  后来,马金旺的儿子们一个个出息了,都在城里安了家。马金旺打算把村里的一些闲产处置掉。马来旺和马金旺是本家,而且马来旺也有儿子六、七个,一个挨着一个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所以对这园子的诉求更迫切。马金旺把园子让给了异姓旁人,村里有不少人在背后数落他的,说他不近人情。  那园子和马来旺家斜对门。有一年里,马来旺父亲暴病而亡、三弟在山里烧木炭失足坠崖而死,不幸一桩一桩。马家惊慌了,把不测灾厄的化解寄托给了风水先生。那先生来回观望过,下结论说:安顺家园子的门压制了马来旺家宅子的风水,而且阴了这么多年积厄成灾啦。于是,马来旺在自家墙外镶了一个小狮子来抵制邪气,那狮子虽小却张牙舞爪,正对着安顺家园子的门儿。说来也怪,不久安顺母亲就病倒了,也赶紧请托了另一个阴阳先生来消灾,于是园子的门楣上嵌了一面小铜镜。然而,安顺母亲还是落下了要命的病根儿。  而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不提自己爹娘已经阴阳相隔,那马来旺的女儿还给凤儿姨妈做了儿媳妇哩。那就依着长辈的意思,兴许改了门道儿,这家那家的心里的芥蒂就彻底消除了。  立马就动工了,街坊里的闲人闻声来搭手儿的不少,也就是凑个热闹,一边干活一边说说笑笑。这个叫孙宝兴的就问王先生了,说:“这门儿一改,邪气就进不来了?先生有见识,也信这个么。”  王先生随口道:“当然啦,紫气东来,以后就等着大富大贵吧。”  孙宝兴又道:“我看梅秋菊,里外都像冒牌货。她从来不告诉施主:中了什么邪、着了哪号魔。不如堡子外的神汉,连附体的孤魂野鬼,都知道生前姓甚名谁的。”  王先生道:“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最好,不闻不说可就是敬而远之呀。对那些好奇用心,八成就快招惹上身啦。”
  (四)  王夫人的一个娘家侄女叫霞儿。据传,那叫霞儿的女子在省城接触过一些不正经的人,这样一来就被家里严格管束了。霞儿回到县城也没有适当的职业,父母也不指望她在这一方面的出息,就是在洋教堂捐了个差使。教堂里面清净,便于修身养性吧,爱嚼舌头的女人不久就窃窃谈论说:见过那霞儿的,那举止、说话、神气儿,看着可比传言的稳重安分多了。  凤儿和她母亲一边做女红一边漫无边际的闲聊,母亲忽然问:“那霞儿现在可有订下的婆家,念过洋书的怕是眼界儿高吧。”凤儿道:“不知,没有…听人家说过。眼界高,怎么会缠上一个…”。这时侯安顺进了屋子。安顺耳朵好使,他嗯嗯道:“别在背后说人家那些..”  凤儿嗔怪了,“这是和外人吗?”安顺不语,凤儿母亲就笑了笑。  县城的教堂里寄居着一个洋大夫,洋大夫叫做詹姆斯。乡里的人对洋人洋医不怎么信任,甚至视同妖魔;对陌生的事物怀有疑忌也是人之常情,詹姆斯一边一筹莫展莫可奈何,一边又倍感无聊技痒难耐。霞儿同情詹姆斯了,走亲访友的时候就会不失时机的普及一下西医知识,不时的也能引荐一个病患者来求诊。破冰之旅还漫长着。  因为王夫人侄女苦口婆心的,所以碍于情面,安顺不得不带着凤儿去县里的教堂一回。麦子还没有扬花,空闲倒是容易腾出来。有一点忐忑,不知霞儿和洋人提了没有:咱是穷苦人;也有一点安慰:幸亏咱不在背后说人家的不是,不然现在接受人家的好意怎能心安理得。  安顺向东家告假,干什么去也不隐瞒。刘财东道:“该,该的。”刘二太太一旁听闻了,笑说:“我看凤儿的气色,早就没有大碍了。哪像黄马褂的老娘,一辈子就是病秧子;黄马褂的老爹呀,这一辈子的正经事就是到处求医问药。”  安顺苦笑,道:“我和黄家没有的比。黄家辈辈儿有福气,也有闲工夫。”刘二太太道:“你比老黄还爱惜老婆,不是吗?”安顺有点发窘,嘿嘿笑说:“我就是带凤儿去支应一次,不然人情过不去罢了。”  过了两天,刘二太太带着孩子在庄园里溜达,到了马场看见安顺他们在铡草。刘二太太想起来了,询问那天去教堂看病的情形。安顺说:“洋人也信邪的,说我的姓氏克人哩,流年不利什么的,让我几季子不要姓焦了。真是的。”  刘二太太听得一愣一愣,纳闷儿发笑,道:“不姓焦姓啥?”  安顺说:“我请教王先生了,王先生说我的老家在山东,就让改姓‘鲁’了。真是的,别扭的不能提起。”  “鲁安顺..鲁安顺…”刘二太太念叨了几遍,笑着感慨着走开了。这时,一边干活的鲁二愣子抬眼儿,冷不丁问安顺:“王先生立的?他咋不叫你姓王哩,遍数一村子,还有比我们鲁家穷的没有,还有争着姓鲁的。看咱东家多富有,你不想姓刘吗?”  鲁二愣子两眼布满血丝,悻悻悻地。安顺低了头去,不搭腔儿,心想:这主儿不是赌得输了,就是喝得醉了一宿还没有完全清醒。  安顺改姓的事儿,王先生也一直疑惑。王夫人回城里娘家一趟,特地问询了霞儿,才知安顺听岔了詹姆斯的叮嘱,闹下笑话了。王夫人回来告知,让王先生去跟安顺说清楚,王先生不耐烦地挥手道:“笑什么笑。你和他老婆去说吧。”  安顺招来的烦恼,让霞儿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吧,顺便托人给安顺申领了一份好处。王夫人把接济的凭据交给安顺,安顺拿着这个凭条到县城的丰泰粮铺可以兑二十斤小米。安顺去了县城,愣是没有找到那个铺子,回来问刘财东。刘财东说:“笨的。”又说:“狗眼看人低,你就缺二十斤小米儿?”刘财东骂人家,安顺心里就后悔,这事怎么能张扬呀。  安顺再去丰泰粮铺,柜上说:“过了这儿的期限啦。要到翼城总店才能换。”差不多二百里呢,何况都说那里现在不太平。思来想去,还是别为了讨这便宜搭配上什么,过了几天就不再惦记这码事儿了。王夫人想起来问时,安顺忙说:“兑了、兑了,不劳大家啦。”  没有什么好烦恼的,凤儿康复了比什么都强。安顺还是一副笑容可掬的谦卑模样,听人闲聊时,自己照旧没有什么特别的人生经验好说出来与人分享。
  (五)  (安顺是一块笑料)  安顺平时在刘家庄园打工,抽空才料理自家那十几亩田地。庄园里一起务工的一村儿不少,这天的劳动场面很热闹。都在一起只顾干活,忽然鲁三毛问了:“顺儿,听说你已经改姓鲁了,咋又不姓鲁了,是不是看咱村姓鲁的,一个不比一个穷呀?瞧这刘家多少地多少牲口,劝你姓刘吧?”安顺不敢直视三毛,低头咕哝一句:“我.....我祖上......在山东”一旁的鲁林儿接过话茬,“山东好,你回山东去呀。”安顺就不说话了,笑笑便闷声不响了。看来姓什么克不克的,反正都冒犯着别人了。这事儿闹的,都怪自己,那就让人家尽情取笑吧,不然谁还理会咱哩。  还不止。几个女人在池塘边儿槐树下,纳凉做女工扎堆聊天儿。焦有福媳妇就说:“俺家和安顺虽不是本家,五百年前
也亲着哩。唉...如今人家姓鲁啦,鲁家人多势众,这下山东佬儿可有依靠叻”安顺媳妇掖着鞋底快走近槐树了,又急忙回头往来的方向去了。  又还不止。几个女人在梅家打麻将时,梅秋菊嘻嘻笑说:“安顺姓鲁,你们知道吧。”另一位边打边说:“原来的姓氏就是冲,现在呀,安顺媳妇 现在精神气势多带劲....”再一位道:“以前就不犯?”前者说“问菊儿,她懂。”梅秋菊道;“放屁,我啥时候管过别人姓啥不姓啥啦?狗咬了人,人恨 养狗的。不知谁把人家姓儿改掉了。”这把打完,王夫人就站起来让位子,连说:“不打不打啦,今儿背定啦...,该死的。”*夫人一回家就找先生数落,怪他多事儿,王先生委屈道:“姓儿又不是谁霸着的,都管得宽...”夫人说:“就你宽,你不出门不知别人的说道.......”王先生说:“我不嫌弃,安顺愿意就姓王算了”夫人,“拉倒吧,就你一个姓王的?不怕安顺爹在天上骂你。”王先生苦笑,直叹息摇头。王夫人笑骂道:“死顺儿,也不把来龙去脉和街坊说清楚,改回来了也不声明声明。”  安顺回家,他媳妇也抱怨了不少。“原来姓啥就姓啥,我本不信邪也不怕。看这洋相出的”安顺道:“人家说闲话也是一时的,他们能耐就...就说一辈子得哦..啦。”媳妇就笑,说:“干脆,你随我姓李吧。”安顺急眼儿,“我就是姓屎...也不能由你。”  还没完。安顺荷锄下地遇到马兰,这老女人好开玩笑,“顺儿,听说得了个好偏方子?你姓啥了?”安顺赌气道“我啥也不姓,不要姓儿啦。”“唉吆,那不就姓安啦,给俺当儿啦。”安顺乐了,马兰老汉就姓安。奶奶的…  这天,王先生见天宝书本包皮儿,歪歪扭扭写着....‘天保詹姆斯’,便问:“捣蛋鬼,咋回事儿?”天宝也不怯:“还是洋大夫取的,他可高兴啦。”王先生心想“唉,人家就不小心眼儿。”一个小孩问“你也改啦?”天宝得意“也改也没改,詹姆斯是备份。”王先生翻看书桌上的摆放,说;“天保詹姆斯,瞧你爹买的这字典,字儿这么小这么密,我都没见过,不知打哪儿寻来的,还真有点本事
  (六)  (低俗,槐树和池塘)  村庄里面来了一个银匠,把摊子扎在池塘边的大槐树下。一忽儿就围上来几个女人,有纳鞋底儿有抱孩子的。一位说:“你不是说过,要捣一个锁片儿麽?”被问者应道:“...没见过这个,不知手艺咋样。”“就拿来吧,开张的头一桩肯定便宜,是不?师傅...”  到中午,等待加工首饰的女人就多了轮了起来。王夫人默默看了片刻,见做制精巧,就回家取了几块银元,打算打制一对镯子。赶着梅秋菊也来了,爱说爱张扬,伸着手儿道:“我瞧瞧,啥样的银元?”王夫人白了一眼,把手帕裹儿塞去,“给,还有你没见过的?”梅拿着只瞧了一下就遮眼儿“哎呀,羞死人了。”王夫人一把夺过去,“正啥经?神上身啦?”只因里面有一枚法国的大力神银币,币面的浮雕人像半裸。  前些天梅秋菊到王家串门儿,拿去一些家乡枣儿。王夫人闲的提起来,夸夸梅秋菊娘家的枣儿好。梅接住话题来劲儿,就说:“稷山板枣天下闻名哩,以前贡皇帝,如今的总统还没吃上嘴儿不知道好吃。我们那儿呀.....唐朝时的老枣树都还在哩...”王夫人道:“别諞啦,有费这劲儿,给我多拿些来”梅道:“还嫌少....啧..啧..啧”又道“那天,安顺媳妇给我拿了包点心,说病好啦谢我。我说,不要谢我,要谢神。”王夫人失笑,心说“不管神吃你吃,都是打你嘴进去的...”梅就捅王夫人,“笑啥笑啥,我知道你心里咋想的...拧死你”王夫人抬抬手臂挡架一下道“我啥也不...我能想出啥来。”梅道:“你心说,就算神把吃了,也是我秋菊给拉出去的,是不是不..”夫人闻言大笑不止,梅咯吱她“让你笑个够...改日有了...给你拿些,你也替神仙拉一拉.....”这两个一旁嘀嘀咕咕的,就听叫:“王家的,怕是轮到你了。”  鲁三毛媳妇也在槐树下凑了一会儿热闹,回到家里跟男人商量,“都说梅秋菊那神灵验,我寻思着,让她瞧瞧我妈的老病。”鲁三毛说:“你家离县城那么近,去教堂看看吧,也管用也花不了几个钱的。”媳妇认真了,问:“你听谁说的。”  鲁三毛支吾了一声,“嗯哈…,听说梅秋菊病了,都悄悄地去那教堂哩。”  “真的,”鲁三毛道,“教堂的洋大夫还养着一只大花猫哩。大花猫跑掉了,洋大夫正要到楼下面去找,这时梅秋菊就来看病啦。洋大夫一边给她把脉一边问‘下面有猫没有?’梅秋菊羞答答的,回说‘不多,稀不啷当几根儿’”鲁三毛说着,忍不住嘻嘻哈哈笑起来,又见媳妇木然、疑疑惑惑的,鲁三毛顿觉没趣了,闷声道:“你信什么,就随你吧。”
  七  (地球是个摩天轮)  这个村子有一个正式的称呼,叫做“端隆”,拗口写着也麻烦。因为和新坊镇隔着一条水涧,镇上的人习惯叫它“涧东”;也和久负盛名的赵家庄挨着,因此赵家庄又叫它“西堡”或者“西塬子”。村里的老学究,有时会对外言称:咱是“旧坊”的。听着和镇上有渊源似的;扯大旗套近乎。  平时去镇子一趟,也就是半柱香的功夫,那涧里的水很瘦很瘦,踩着几块石头就能稳稳当当地走过去。可是下雨了,变化莫测,也许一夜之间涧水就会变成河,浊浪滚滚来势汹汹;绕道去走那石桥,桥洞眼儿撑得咕嘟作响,走在桥上也不觉得牢靠,心里忽忽悠悠的。镇上的公学放学了,下雨日子,安顺常常来接孩子。安顺背着天赐,天赐打着油纸伞。  过了桥,流水远了雨也小了,前后看不见还有走道的人。安顺问:“镇上的孩子,还欺负外地的学生么。”天赐说:“没有,不了。”安顺说:“是新来的赵先生管得严吧。”  天赐说:“谁都不欺负谁,一直就是。你不信。”  安顺问:“新来的先生教的一样不一样。”  天赐说:“啥一样不一样的,爹你问的真怪。”安顺笑笑不语;天赐想了想,从新说到:“新来的赵先生,他说地球是圆的。”安顺随口笑道:“球,当然是圆的”嘿嘿..。天赐大了声儿,“地,地是圆的,像个球。你现在就走在地球上。所有的人都生活在地球上。中国在地球的这边,美国在地球的另一边。中国是白天美国就是晚上。”  安顺似懂非懂,思忖了一下若有所悟,笑了:“那...那美国人都是头朝下,像蝙蝠一样吊着哩?嘿...嘿..,不信”天赐说:“先生说的不对?”安顺说:“不是,恐怕咱听岔啦。”天赐说:“怎么可能听岔,那先生还说了,地球在不停地转动,一天转好几万里呢。”安顺道:“说得…,转那么欢,那还不把人都摔出去啦...呵呵呵..”  天赐也笑了,说:“我也听糊涂了。地球要是转呀转呀,那呀,咱不就象打秋千坐马车一样舒服?怎么觉不着哩。”安顺道:“先生说啥就是啥,要相信先生说的话。”天赐问:“那,你咋不信呢。”安顺道:“我就这样儿,信不信都能过一辈子。你说的地球,该是咋样就咋样,我说它是驴粪蛋子它也变不成驴粪蛋子。”  天赐自言自语念词儿,“转呀转呀,转向太阳是白天,背向太阳是黑夜。”安顺问:“先生还教了啥?好懂的”天赐:“火车,先生还说火车啦,火车力气可大,一回能拖几十万斤哩,你信吗?”安顺道,“以前我不信,既然先生也这样说,我就信啦。先生没说,那火车要构架多少匹马才能拉动。”  天赐发笑,说:“火车和牛马有什么关系。不过,先生说火车有几百匹马力。”安顺眼发直,咂舌道:“几百匹马,啊呀,那..火车道上能拉下多少多少粪哩…,不知道都是什么人能去那里拾。”  天赐转了眼珠儿,嗯嗯道:“爹,等放假了,你带我们去火车那里吧,我们一定能捡很多,够咱地里几年用了。”  安顺叹息了,“那麽多,能去拾的敢去拾的,保准都是有面子的,至少和县长带亲戚,咱呀,就不要妄想啦。”  默默走在细雨里,片刻,天赐忍不住了问:“爹,你真的不识几个字儿,什么也不懂?”安顺笑道:“哪里,我...还会背诗,你信不?不信听着”“守孝不觉红日落,思父常望白鹤飞”“你爷爷没的时候,王先生写的,念给我听我就记住啦。哦,我也知道地球了,你爷爷奶奶现在就知道坐着地球,转呀转呀.......哪儿还顾咱哩”
  八  (安顺绝对是猛男)  下了一场断断续续的雨,池塘里面注入不少鲜活水,风静雨住了,晾一晾,就有淡淡的泥腥味儿散发。太阳在午后露了一下脸儿;云层撕扯着聚聚散散,一团一朵来回忙碌就像马戏团在拔营迁寨。入夜,天儿全放晴了,繁星点点,池塘岸边有蛙鸣。第二天,太阳一出特别耀眼,照着山峦、田野、村庄..,像是一个泼辣能干的女人,拿着烙铁熨烫心爱的花衣裳,从前襟后襟到衣领衣袖,边边角角.....  绕着池塘,有好几颗老槐树,皆浓荫匝地。风和日丽池水渐清,赶着洗衣裳的女人就围拢了,池塘边、槐树下,叽叽喳喳像有一群麻雀在放风。孩子们下了学堂不急着回家,聚在池塘边玩闹起来,一个女人轰他们,“聒噪死了....啊.都往家滚”  有几个顽皮的理也不理,还相互斗起嘴儿了。梅秋菊的儿子叫满满的,站在碌碡上大声说:“有一个工人呀,可能吃了。一次下工回来到东家的灶房吃饭,一口气吃了六七个窝窝头,有福妈见了嚷嚷‘哎呀,那是生的,还没上笼呢’这个饭量大的长工是谁的爹?”孩子们嘻嘻笑起来,还有大声起哄的。天宝吼叫“哎...唉..”,于是都静下了,连附近的女人们都不出声了,天宝却说“算啦,我不说了,太难听啦...”  满满从碌碡上跳下来,几步走到天宝面前,手叉腰儿,“说,我不怕你说。”满满的两个堂兄弟也装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给满满帮腔儿,“有胆就说,不敢说你是小狗。”天宝就说:“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鸡毛和蒜皮,八九十支花...那是谁娘啊?”几个女人听了发笑,谁说:“安顺家这个皮蛋子还会诗哩。”满满更生气了,道:"不对,这不是你心里想说的”又往前走了一步,和天宝脸对脸儿,气氛紧张起来。那边就有女人吆喝“嗨....不要打架.....谁敢...我看见有毛蛋家娃,看我告诉你爹去。”毛蛋儿子说“不关我的事。”  天宝心里不怯,挠挠脑袋瓜子道:“你知道我想说啥,那你说。”满满使犟,说“我就是要你说。”一个堂兄推了天宝一把也叫:“说!说不说”天宝笑笑示弱,道“说就说,有个村子可小了,一个卖酱油的,一进村就吆喝‘酱油........醋哩..’一声没喊完,哎呀出村啦,这村是谁娘的娘家村?”几个女人急着过来,满满老姑把针线往鞋底上绕着,小脚儿像雨点点、边走边叫“那是我娘家村子,咋地啦!”孩子们都愣了一下,老姑上来却先抽打几个侄孙,没打着,孩子们忽然欢叫着一哄而散了。  安顺媳妇在家,还趁着雨闲编藤条筐儿。这几天赶了不少,够多上两个集日了。天宝进门就皱眉嚷嚷“我爹真丢人。”安顺媳妇停下活把脸一板“说啥,再说一遍。”天宝就低下了头,“饭在锅里,自己去取”。天宝吃着饭,气氛缓和了一些,他就把在池塘的事说了。安顺媳妇笑了直笑,“你们还有能说的没..”,俄尔又道“不少东家雇人的时候也考试呢,看谁吃的多留用谁。有饭量才有力气。汾南的刘掌柜去年还捎信让你爹去呢。咱家多置了两亩地,去远了照顾不上,那刘掌柜的在运城万荣都有麻花铺子....你爹给各铺子送面粉,一回挑一百五六十斤,连走四五十里不歇脚...唉..现在有力气的人多了,想让主家待见也不容易啊。等你爹老了,干不动了,想让他多吃一口也吃不下,那时就不丢人了,啊?”天宝难为情了,摸着脑袋说“啥时给我换新课本,我这还是大清国的,人家也笑话呢。”安顺媳妇说“还是王先生给的,这有咋了。二小给你抄下的,你也闲。谁笑话谁,还有念不起书的没书念的哩。”天宝说“娘.我听见外面吆喝卖凉粉呢”安顺媳妇凝神听了听,从身上摸出一个铜板,天宝拿了说“娘.这钱是厚的,换个薄点的”“还不一样啊,都是二十文”。
  九  (十块银元过帖子)  梅秋菊的一个小姑子叫采莲。  赵采莲回娘家探望母亲,拉了一回儿家常,倏忽采莲把话题一转,问:“娘,咱家满满订下亲事了没有?”  母亲一撇嘴,道:“人家什么事儿和我商量过?我也懒得过问,省心。人家那么光鲜,那么能干,还愁儿子没媳妇儿。”背后称呼儿媳梅秋菊为“人家”,不知谁把谁不当“自家人”。  采莲笑了一笑,嗯嗯道:“俺门口有一家人儿,想把闺女许到镇子上,那闺女水灵得.....”采莲娘连忙摆手,低声而疾言厉色,“少提,谁让你操心啦?不怕热脸贴了冷屁股蛋子。不知道你二嫂眼界有多高?”缓了一口气,续道;“早有人提过几回,都瞧不上的,别人就知道她的门槛高了,恐怕就鲜有替她上那份心的啦。咱也不替人家发愁,也不掺和,你侄子打不了光棍。你那邻家眼热的是镇子里,咱村就是和镇子挨得近,打咱屋里去赶集,来回也二三里呢,哄不了人的。”采莲说:“只要娃儿家儿入眼,不一定非得镇子上的;那闺女实在讨人喜欢,那一家儿人好家境也不穷。再说,咱是说媳妇又不是嫁女儿,门门户户的过得去。唉,这档事我想管又不想管的,寻思着,探一下我二嫂的口气,就是她不高兴使脸色,我也认了,过后她会不思量?我还不是为她的,为咱这一家子的。”  老太太急了,斥道;“你敢打保票能成?死了心吧。你给人家填了堵,掉屁股回家清静啦,我呢,就天天看人家甩驴脸子吧。”采莲转弯儿又想,松了一口气,象放下一副担子似的,笑道:“奥,那就算了不提了,就当我啥也没说。”  静了静,采莲娘不慌不忙絮叨开了。***惹了人家的脾气儿,说话可难听了,就象拿刀子砍人,管你是谁?有一桩事儿,恐怕你不知道。那年凤儿娘来了呆女家,串门和你二姑说话说得贴心了,风儿娘就说:“老姐姐,看顺儿单门独户的,我心思着早早给天宝订门亲,就要和一村一寨的结,这样心里也觉的有依有靠的.....我知道你嘴儿巧会说,你上一上心。”你二姑应承了,高高兴兴的就去和秋菊提了,想把竹儿许给安顺家大小子,谁知秋菊一听气得立马脸色都变了,跳起来说:“你再没有好提的人家了,比他安顺家强十倍的我都看不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劈头一盆冷水,你二姑楞得当下都不会生气了,连说:“奥,奥,我糊涂了糊涂了,你别火,就当我认错门儿啦。”回去的路上,就气呼呼掉眼泪,心说:“我还是姑姑哩,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就是不高兴,背着我那怕咒我骂我....你随便找个托词儿,说‘娃还小,再过几年再说。’你也能掐会算,就说‘八字儿不是多合适。’一下就轻松推脱啦。那怕再挑人家一点不是毛病的毛病,我又不傻,还不明白你情愿不情愿?给我个面子,让我也好做人,回复人家交待得不为难。”哼!人家瞧得起你,才想和你结亲。狗眼看人低…
  shi  (梅秋菊的婆婆说闲话)  安顺的几个娃儿,那眉儿眼儿都随了凤儿啦,一个比一个俊气。就算相貌又变得随了安顺,那也不难看的;安顺丑吗,我就一点不觉着。比安顺壮实的汉子还没有呢。他几个娃,往后随了老子的勤快,再随了凤儿的心眼,那可好死了。  受了秋菊的顶撞,咱家二姑也不是省的,心说:“咋了?我是把聋子瞎子提给你女儿啦?就惹你发你那么大的火。哼,我不为安顺,也要为我争这口气。”过了没几日,就去镇子上他们外甥锁成家提亲去了。  锁成家里早先就富裕,都说现在更有钱。锁成媳妇心眼儿多,听说给果果说亲,不问谁家的娃先说:“这亲事,我难做主儿。果果一直随我娘,可是她的心头肉;这事儿得问问我婆婆。”锁成妈一听安顺家的娃,就笑了,说:“没有几个媳妇能和安顺媳妇比的,那娃儿长相也可人,都见过没的说。就是,当年为了给安顺讨个好亲,安顺爹花了十五个大洋哩。现在,光景总比以前更强吧,那呀,我果果过贴子也要十五个,还要是不重样儿的。”什么‘龙一个’‘凤一个’,‘有龙友凤’算一个,大清皇帝要两个,民国官儿不嫌少,要大头要小头,还要啥戴着帽子不露头。还要洋元,什么站着的坐着的,大胡子长尾巴的.....人家说的好听,我都学不上来。  好像没费多大劲儿,安顺媳妇就凑够了十五样儿。人家不爱张扬显摆,你就真以为人家家境没底子?人家老不闲着,放下锄头拿?头,你以为就是穷逼的?老辈子传下的话没错“赚的再多也花得光,挣的再少也省得下。”你二姑说,两家定亲不久,锁成就在城里给安顺顶了一间铺面,那时锁成有垫的钱,现在光是租金就把还上了。锁成也是为他女儿打算哩。顺儿现在都有两块地了,小十亩哩,那地管得,比村里最好的地也不少打粮食..  尽说人家这些闲杂的干什么。就说惹你二嫂秋菊生气之后,好一阵子,她见了你二姑爱理不理的,还见了凤儿也不搭话。那凤儿一见她就问候,见了就问,直问的她应声了,直问得她露出笑脸儿。唉…,人和人怎么比。  (采莲笑道)道:“我早就念叨过,讨媳妇就要凤儿那样的,那怕没有凤儿那般俊俏,就得是那样的笑脸儿,什么时候看着都顺心顺眼的。不要那种吊脸子的,看着老象没死净的鬼一样。”“那安顺可真是有福气,哎”忽又’嘿嘿‘乐了,道:“安顺算个名人儿哩,俺庄上的人都晓得他,还说安顺拾粪可巧了,就是挑一担水,背上也背个粪筐,手里拿把铲子,见了牛粪狗屎,铲子一铲往后一甩,‘啪’地一下,不偏不斜就掉进背后的粪筐里,脚下的步子还不停不慢的。说有一回在路上拾粪,让一个杂技班子碰见了,那班主还想要雇安顺哩...嘿嘿嘿…死呀,哪个该死的,这样编排顺儿,损顺儿。”***采莲娘也笑了,说:“安顺奥,见了路上的粪蛋子,比剑了凤儿还亲。在刘家停活,不管上山砍柴,还是赶骡子去驮东西,总带着粪筐子,可实诚了,这时候捎带拾的粪,还都下在东家地里。不见刘家有氺车友好水源,有好水渠,天旱地裂的时候,多少人想浇地轮不上,刘黑子就先仅着顺儿,难怪那烂地到了安顺手里都成肥田啦。安顺就是那号一晌不干活浑身就难受得要死的人”
  十二.  (非常之人非常之事)  李振家坐在安顺家的屋檐下。这老汉吃了一碗面条说够了够了,凤儿就又给他端了一碗热面汤,老汉接着喝了两口把碗放地下,吧嗒吧嗒抽旱烟。老汉想好歹等到五点钟,过了那时辰,他们就是来了磕头,咱也不认哪茬哪话儿了。看那马兴民公子似乎疯疯癫癫的,可他的随从可是个精明的人呀,有一个通人情世故的就成,终究不能把咱这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当猴儿耍吧。  老汉叮嘱了几遍,道:“一个疯子傻子,给咱金山银山咱也不能动心的,咱怎能和憨憨一般见识。咱就等到五点,够他家里来回找兑啦。等到咱把银子捂热时候,咱就心安理得,那时老天爷也变得认钱不认人了。”彼时,王夫人和凤儿闲坐,听了老汉的理儿嗯嗯颔首陪笑。安顺家里没有钟表,王夫人就回她家守点儿了。  王夫人牵着孩子,一个孩子是安顺的小女儿。进得院门来就说:“五点了,五点多了。”李振家老汉说“真的?”王夫人笑,道:“瞧你爷爷,我还哄你哪?”李老汉只是稍稍松了一口气,王夫人就说:“叔,你就别回去了,在这儿待一宿。”凤儿也说:“爷,明儿早上吧,我让顺儿到咱村去说一声。”老汉拿不定主意,正犹豫,鲁三毛媳妇提着个筐儿来了,进门就连说带笑像个铃铛似的。  开始云山雾罩没头没脑的,鲁三毛媳妇填填补补说了几遍,这才让人知晓了端倪原委。刘财东那个会画画的有钱的亲戚要挑好看的民间女人写生,刘家干活的下人纷纷推说安顺媳妇俊俏。“不知画着了没有?”反正回来拿了很多藤条筐儿,精致得一看就是凤儿编的。今天上工的都幸运,每个都能在东家园子里白白领到一个筐筐儿。  老汉心说:哼,看那公子和常人不一样,还真真儿就是。  鲁三毛媳妇说:“我也走运啦,这个月头一天去刘家,就赶上了这等好事儿。我和我家的都有,一下多了两个筐筐子,多了用不着也占地方,想想还是还给凤儿一个吧。”面色似有为难,凤儿当即笑道“这有啥,没说的”连忙回屋拿给三毛媳妇十五个铜板,三毛媳妇还嫌多,推来让去最后还是拿了。凤儿又拉三毛媳妇到屋里,和王夫人一起拉了半天的话儿。李老汉看到事情铁板钉钉了,就等着一会儿告辞了,也不干坐着拿来筐筐编下去。  傍晚,王夫人回到自家门口,被梅秋菊叫住了。秋菊说:“急着做饭呀?”王夫人说:“现在做饭还显早些吧。你占街呀,正想听你唠话呢。”秋菊说“老是那些事儿,有啥好说的。晚上打几圈儿?在我家。”。王夫人含笑说:“你家有贵客,那个有钱的亲戚…..”秋菊使白眼儿道“别损了,人家哪把咱当亲戚?今儿让人给我送了两个筐儿,笑死人了,这算是哪门子礼?”王夫人忙说:“不要给我。两个?还比别人多一个哩!就是不一样!”秋菊忙问“什么比谁多一个?”王夫人摆摆手:“哎呦我胡说哩。回来吧。站在街上像什么!”  晚上,安顺带着白天收的银元找东家刘黑子。刘财东听了,问:“现在多少铜板能换一个银元?”安顺说:“哪个..恐怕,三五十个也不好换!”刘财东说“三十还是五十?”安顺笑笑,答不上来。**刘财东说了,“给你的就是你的,你不放心就先留着。等他后悔了来找你。万一丢了,算他的。”安顺呐呐问:“东家,你估计,他啥时能后悔…”刘黑子说,“他要是忘了,就老不后悔了。”安顺又说:“那…他啥时候能忘了?”**刘财东道:“肯定比你忘得早。你啥时候能忘了?回去吧,该干啥干啥。不要再告诉别人了,不然,别人会替你掂记着。”安顺打打躬,“东家,那,那我回去了。”送出门儿,刘黑子忽然跟上一步,说:“顺儿,你说在翼城见到那匹骡子,有多好看多漂亮,我一直惦着想着,我以为你会把它弄回来。”安顺笑说:“为此我偷偷攒钱哩,已经去过两趟啦。去一回不够,再去一回又贵了。就是不白去,多看一回都是福气哩。”**刘黑子拍拍安顺,“这下,这下总能把牵回来了吧。”
  十三.  (小鬼推磨)  安顺三更天就启程赶路了,还说让凤儿放心,到晚上趁着月亮一定能赶回来。这样的情景在过去算平常,可是最近世面儿老不太平,发生在百里之内的匪匪盗盗的传闻在市井里沸沸扬扬的。安顺很自信,说:“那呀都是夸大其事,就是故意吓唬胆小的,别有用心哩。我不去翼城,也不去襄汾,谁说我瞄上哪儿啦。”。什么地方什么物件便宜,安顺知道了瞅准了是不会轻易言人的,别人说他小心眼儿他也不在乎。唉,口风很紧和保守秘密狗屁关系也没有;咱们常人都有这样的经验:古道热肠地告诉别人一个实情,结果往往发现别人其实并不是真的关心,或者更相反,偏偏去证明咱在撒一个谎,而且还言之凿凿的散布开了。  天赐问凤儿,“我爹起早干啥去啦,不是说今年不去大老远的地方。”凤儿说:“你也担心他呀,我拦不住,他去看火车了大概是..”随口一说就失笑了,吃吃吃的。  几天前,凤儿和母亲在地里锄草,天赐气喘吁吁地跑来了,叫娘儿俩赶快到赵家庄或者李家堡子去躲一躲。因为安顺和鲁二愣子他们打赌,安顺说火车也是马拉的,鲁二愣说火车是烧炭的所以才叫“火”车。如果鲁二愣他们赢了,安顺媳妇就得掀开衣襟让大伙瞅一瞅。凤儿母亲骂一句,“这些不着调调的倒灶鬼”。凤儿听了反而安了几分心,天赐急哭了用拳头捶她,凤儿:“这娃打我,怪我什么?”天赐说:“你还笑呢。”  凤儿道:“我没有笑,谁说我笑了。”凤儿母亲搂过天赐,哄道:“你刚才汲汲皇皇的,把俺们都吓着啦,还以为天塌了哩。不就是那个叫鲁二愣的糗人,他有什么好怕的”。  至于火车到底是怎样的,东家刘黑子见过世面,可是问了东家东家不做评判,他只骂了一句认为这一伙儿太无聊了。又去请教有学问见识的黄马褂,这个平时爱在人前卖弄的前清秀才,这时却谁也不想得罪,道:“火车坏了,可不就得用马来拉着。你们都有理,扯平了。”  因为一直不缺围观者,安顺就犟上了,还说鲁二愣倔得像驴一样。后来,刘财东那个有钱的亲戚掺和了,他觉得跟着一伙人这样穷闹挺开心的,于是,又闹闹哄哄一番直到累乏了,也还没有争论出来孰是孰非来。马兴民出钱请了大伙儿一顿,酒劲儿上来,他沉吟道:“说实在的,我,真的见过马拉火车的情景。”安顺忙说:“不提不提啦…”  这天放学了,赵先生独把天赐留了下来,问:“二小,马力和马什么关系?你是怎么和你爹说的。”天赐闷声不语,再问他就呼哧掉眼泪了。于是,赵先生就摸摸天赐的头,还送天赐回家,一直到了巷子口。  打赌的事儿似乎传得很响,凤儿母亲当着王夫人的面儿,不轻不重数落安顺几句:“  你呀,现在可不一样了,你都和贵成攀上亲家啦。贵成那一家人多贵气多体面,啊。村里镇上,和贵成沾亲带故的多了,你不为自己家,也为大家长一长脸儿吧,咋老给人落笑柄呢?”安顺闷了闷,说:“都别把我当人看,我都不把自己当人哩。”王夫人笑了,说“都听听,还真不像是个人说的。呵呵…”凤儿就说:“那把你当啥呢?”安顺哼唧了哼唧,说:“就把我当成你家的长工,听话的。”  凤儿母亲好气又好笑,道:“这人,好赖不能多搭理的。哎呦,我气成这样儿,都忍不住要笑了。”安顺局促了,立即借故出了门子。凤儿母亲还在唠叨:“他哪样不好?就是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唉,又说,谁见过火车,咱这辈子也见不着了。我记得小时候逃难,那是在什么地方,反正是投奔到一个有钱的远亲家里了。在那儿见了钟表就觉得奇怪。我爹说‘那里边有个小鬼在推,像推磨一样。要是一天不给小鬼吃东西,他就不干了。’直到长大了,出嫁了,好像还信我爹说的。现在心里还纳闷儿,那种表是怎么走动起来的。还说安顺痴笨,咱也不灵光的,唉,就是安顺太不知道遮盖自己罢了。”
  十四.  (生气是因为….)  一伴儿扎堆做女红,时儿嘀嘀咕咕,时儿嘻嘻哈哈。不知她们聊什么,恣情又随意,一俟有人在旁边走过就戛然而止变得一本正经了。作者在读报栏里看过一篇杂文,提到:相熟的女人一起去泡温泉,洗澡时候谈论的话题一定是相当严肃的。因而,下面的场景,作者不知道是让梅秋菊打着毛线,还是抓着麻将牌….  梅秋菊说:“前晌,我在小庙磨套呆了一会儿......轮到狗剩媳妇磨面了,狗剩把他家的驴牵了来。那驴一到磨套就不安分了,又蹦又跳还想咬人咋的?狗剩说:‘俺这驴就这德性,看见衣着花里胡哨的女人就躁得不行,就不安分啦’还叫我离远一点儿,我说,‘你不给驴戴罩眼儿,也得给自己戴上,免得看谁不顺眼。’”  王夫人(笑了):叫驴子呀,就那样儿那德性,不知叫驴子是不是男人投生的。狗剩那驴还是安顺贩回来的。安顺说调教好了再卖给狗剩,狗剩怕反悔还是怕有人争,当天就牵回他家了……。呵呵呵…笑不停。又道:“听说你家掌柜的回来啦?”  梅秋菊说:别提,回来就给我添堵。我只是问一问,“你到京城办差,见过袁大总统没有?是不是和银元上的一个模样?”人家咬牙切齿地回我一句:“袁世凯早死了。”我一下就火了,说:“你看见袁世凯死啦?你看见的”他再不言语了。我狠狠地数落一顿。这糗人一回来,就在他老母那儿听了什么嘀咕,心里不忿了,还想找茬儿咋的?  王夫人忙说:“你瞎寻思。人家几个月不回来,一回来,你不问吃不问喝不问冷暖,倒先问什么大总统。怎能让人听着顺服。”  梅秋菊悻悻道:“你也说我不是,我还生你的气呢。我每次大总统长大总统短的,就见你偷偷儿发笑,不知你想啥,是不是你心里知道袁世凯早死了?外面的世界,向来都是你知道得多,你说了算;我还真生你的气呢,我把你告诉我的袁世凯的事迹还都告诉我城里的亲戚听呢!你早知道袁世凯死了,才不来告诉我。”  王夫人:“生的这…算哪门子闲气,我招惹你了。”  梅秋菊说:“就是,生这闲气,你说我是不是有毛病了,该生气的不知道生气,不该生气的乱生。”王夫人不语。  梅秋菊叹气,道:“我婆婆说谁的,说,出门打扮得花枝招展,那屋里邋遢得像猪圈一样,门后边的小衣裳堆堆儿,苍蝇嗡嗡的,也懒得赶快去洗。”  王夫人道:“你耳朵真尖。人家又不指名道姓,管它说谁呢。”  梅秋菊道:“我有你的度量倒好了。那死婆子就是故意让我听见的,老是挖空心思把我和别人比论…..,哼,我遭孽了我。”  王夫人不耐了,挥挥手,“得得,不爱听了。说说你家那个有钱的亲戚吧,那个姓马的贵公子。”  梅秋菊来了神儿,道:“噢,这个瘟神呀,我给你说实底儿,这娃可有病哩,脑子不是水清水清的,我掌柜的说他得了‘忧国忧民症’,时常一宿一宿不能入睡,得服洋人的药才管用…。说来病根儿还是念书时闹下的,告诉你你都难信,他呀一直追随乱党,坐牢不止一次了。因为家里有钱有势,每一回把他从监狱里淘出来时,他都死死地抓住牢房的门不恳出去,只得把牢房的铁门拆卸了,连人带门一起搬回家去。现在家里放着的监狱的铁门都有五、六扇了,还不让人把扔掉,说那是他的宝贝,他收藏的战利品。”  王夫人窃笑不露。梅秋菊:“他呀?就是要和人不一样。假乱党骗他的钱,真乱党其实不理他的。他癫狂劲儿来了,吃谁的饭就砸谁的锅,谁敢多搭理?亏得家里有的是钱,让他糟蹋的银元,一马车都拉不完,这些天,他来劲儿要一个地道的民妇当‘模特’,让他画像,还要画不穿衣服的样儿,那鲁三毛,就从城里找了个不正经的女人,扮成农妇模样儿哄他。他不白画,画一回给的钱还不少的。这下,可便宜鲁三毛了。这三毛本不像话,喝酒赌钱没有不沾的,不是看在一村儿的面子上,刘黑子早把打发掉了。有时醉倒在草垛上,一睡就半天,刘家照样折一天的工钱。现在,鲁三毛顶上大用了,只要能把那大公子笼住伺候住,就让刘黑子省心不少。你说,那样的活宝,还能怎样待他?”  王夫人:“我忽然想起来,听谁说的,有人收‘寿’字的银元,愿意用二十块大头换一块。真有这?”   梅秋菊:“你有‘寿’字儿的?”  王夫人:“有过…,不在了。可惜的。”  梅秋菊:“有就有,还怕我偷?”family: ‘Times New Roman‘"&王夫人淡然,那你说有那就有吧。梅秋菊说:“这消息,肯定是黄麻子之流放出的风儿,他有‘寿’字的,想出手多换几个普通的罢了。他那鞋窠里的鬼儿,咱还不知他那几下子算计?”
  十五.  (惊艳..)  不知安顺从哪里牵回来一匹骡子,身段毛色堪称完美之极。集市上男女老少不由自主地纷纷回眸,连那怀里抱着的奶娃儿也惊喜地盯着了,甚至高兴得依依呀呀直叫。神品也,不知不觉就唤醒了人类的审美天性(所谓天性,不需引导即产生共识)。安顺牵着骡子,低头匆匆忙忙走过,忍不住狡黠地窃笑,又有些自责:明明知道今天逢集,真该绕过镇子走的,臭显摆什么哩。  四乡八邻前来安顺家观骡者络绎不绝,交口称赞艳羡不已。王先生说:“人中吕布,马中赤兔,骡中……就是它了。”马兴民说:“天蓬元帅投错猪胎成了八戒,这是大卫投生在骡圈里了。”乡亲们不懂大卫,马兴民就迫不及待地画了一张大卫像。女人们看了大卫的样子,都红着脸走开了;男人们窃笑,三毛告诉马兴民:“骡子不会生不分公母,它是马或驴生的。”这是马骡还是驴骡?闲人不免又争论一番。安顺不胜其扰,还因为凤儿在人后嗔怪他了;凤儿说:“难道牲口是看样子的?要是又奸又懒的,哪家会留着它。”安顺诺诺道:“它…口齿还小哩,咱好好儿调教。”  天宝说:“叫它大卫,听着就别扭。”说着朝马兴民作了个鬼脸儿,安顺斥责儿子,马兴民道:“不怪孩子,我也觉着不合适。”接着自言自语了,可是把它比作蒙娜丽莎吧,它真的好像不善于微笑,比作维纳斯吧,它又四肢健全….。安顺不想知马公子瞎琢磨什么,就是唯唯诺诺赔笑脸。  赵家二姑笑着叹道:“当年,凤儿爹娶凤儿妈的那一阵子,想看新媳妇小脚儿的,也没有今天看骡子的多。”  刘黑子见了大卫,眼睛发亮,安顺悄悄说:“东家,你喜欢让给你,不挣你的钱。”刘黑子说:“为啥不挣,我的钱扎手?”安顺嘿嘿笑道,“啥样的牲口,就要配啥样的主儿……你比谁都会善待它。”刘黑子沉吟了一下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不过,你想卖的时候,一定要和我商量。再说,得等到大家伙都看得不稀罕了,我可不想招来什么热闹”。  这天,马兴民突发奇想,说,“画者,有以山水闻名的,有以人物传世的,有喜花鸟者,有写梅花或专攻竹石者,更有画虎、画马或某一种动物独步天下的,画驴子的都有,而画骡者鲜闻也。从今天开始,我要另辟溪径,专攻画骡子了。”马兴民让三毛作中介,去买“大卫”。安顺暗里去征询刘黑子,刘沉吟道:“嗯…要他五十个大洋,一文不能少。”安顺嘴唇直哆嗦,“太…太多了吧?”刘黑子眯缝一下眼儿“不贵,他更不知道爱惜。别说我教你的。”  马兴民每天画骡子,需要有能人来驯服大卫,或者让它静立良久,或者看它有节奏的走动或者慢跑,或者需要它套着挽具做做样子。还好,大卫毕竟不是马,没有让它练奔腾。安顺替马公子调教牲口,暗暗地一边别扭一边心疼,觉得这样下去“树木就不能成材”啦。  过了一些日子,马兴民因故离开了几天,回来之后,就再也不提画骡了,好像胸中有更重要的使命盘踞着。安顺认为这也不在意料之外,那些成天爱看大卫的闲人不是也没有了兴味不爱来了么。  刘黑子吩咐安顺先把大卫“藏”起来,安顺说:“为啥?送到那里……”刘黑子说,“先牵去你岳父家里。你不是一直想调教,让大卫学犁地吗?骡子不犁地还是骡子呀。让你岳父套驾套驾。”安顺说:“在东家这儿,也能的……”刘黑子说,“你不懂了。那小子不当画骡师了,见到大卫会会羞会恼的,指不定让三毛把骡子弄到那里去呢。他呀,就快在咱这地儿呆够了。万一问到骡子,你就打马虎眼儿,让他问我来。”  这日,刘黑子低头走着,正要穿过花庭,猛然抬眼看见了马兴民,要躲来不及了,何况马兴民正喜声细喜气迎他而来。两个亲热地寒暄了几句,马兴民就说:“姨夫,你对女人缠足有何看法?”刘黑子笑说:“我整天忙得要死,那顾得上什么看法儿!你有高见。”马说:“女人缠足,有违自然规律,毫无科学道理可言。从审美角度来说,那就是封建官僚的怪癖了,连老百姓也被裹胁了跟风儿,真是悲哀。现在,我才清醒明白,那骡子原来也是人为的产物呀。唉,侄儿真愚蠢,羞愧难当,羞愧难当!”  刘黑子故作惊诧:“反悔啦?人家可不退钱的。”马兴民苦笑笑,“别提那畜牲了,姨夫就按民俗对待它吧,爱怎使唤怎使唤罢。”
  十六.  (无题..)  镇子里的公立学校草创在老庙院儿的旧址之上。老庙又称吕祖阁,所谓正殿那门那窗常年都闭合得严严实实,偶尔有某个特别的人来烧香祈愿,那时开开了门,孩子们就老想看里面的泥塑神像,是不是还是那副容貌,又威严又吓人的,而且胖了瘦了变老了没有。即使把窗子也敞开,里面的情景也还是朦胧神秘的,因为连体的戏台还在庙堂的前面遮遮掩掩。庙院的四周围绕着带回廊的厢房,这些屋子现在大都用来作课堂或者教师的宿舍,屋子的模式看着和正殿不甚般配,不知要晚了多少时代,仿佛随意地复古,格式简洁明快。  今天学堂临时放假,好几个教书先生去搞串联了,打着小旗到县里请愿,要求增加薪酬。院落里面清净了不少,没有了学童的玩闹,而栖息在戏台屋脊下面的燕子无拘无束了,鸣叫着在庭院上空飞来飞去,时儿三五成群追逐嬉戏,回声不绝于耳。  赵月望整理了几下花圃又浇了一遍水,无所事事就回宿舍拿本书,坐在窗前廊下翻看。胡林端来两杯茶水,走近了轻咳一声,赵月望抬抬头;两人相视而笑。胡道“尝尝咱的叶子”,赵连忙起身接茶了,胡在石桌对面坐下来。  胡琳纳闷问:“你怎么没有去?”赵月望笑了,“我?我只是个代课的。”胡琳:“嗯,我也代课过...我那些雇主儿,顶多付我三分之一的薪水,再少也认了,因为我除了勉强教教书,再没有别的能为了,唉...”赵合上书本,又微笑了一下。  胡琳说,“他们也怂恿我了,我推说身体不适,只在联名状上签了名儿。说心里话,薪水越高,越怕有人来抢咱的饭碗儿,像我这等无靠山背景的人,失业的危险就越大。嗯哈别见笑,这是我的阿基没得定律。”赵月望笑说有理有道理。  赵月望还是不主动说话,胡琳就沉吟了一下,问道:“陆家堡姓赵的不多吧,赵仁富和你....?”赵月望笑说:“我爷爷也叫赵仁富。”胡琳显出一副惊骇的样子,“失敬失敬,小兄弟原来身出名门...望族。”赵月望失笑了,不知如何回应没有开口。  胡琳咳了嗓子,笑道:“我是闲说逗乐子的。赵家有个儿子从武,拜在于泰来门下?”赵月望,“嗯,你认得于师傅?”胡:“哪里,泰来师父是振家,振家的师父不是大名鼎鼎的乔恩施么?听说乔恩施骑白马握长枪,纵马过庭院,那屋檐的每一个椽头上,都能扎下一个洞儿,功夫可是了得”赵月望说:“是吗,头一回听说。”胡琳道:“我想赵家的庭院那么大,才能让马奔跑起来,否则,正加速度就撞墙上啦。”赵月望又笑了,很爽朗很开心。胡琳就笑道:“得空回家,瞅瞅你家的屋檐,啊?”赵月望说:“那是,一定一定”。
  十七.  (鸟儿羽毛的漂亮色彩,多半是为了引起异性的注意。如果无关争奇斗艳,那呀,毛色往往就和伪装有关了。“人没有翅膀不能飞翔,鸟儿叫得再动听也说不出人话。”因此,作者和安顺一样相信:好汉出在嘴巴上。)  (男人女人说闲话的时候,都有添枝加叶的毛病,如此修饰有时为了显摆有时为了掩藏。赵家二姑是个话篓子,公认的‘能说会道’;这里的街坊多半爱听她闲聊。“我说的也是我听来的…”,赵家二姑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言外之意,是真是假根据个人的常识经验去判断吧。)  (赵家二姑说话当然也添油加醋,她就是个能干的调味师。赵家二姑一般不胡说,仅仅忠于自己的人生经验罢了,尽量把自己所相信的事实传递出去,把自己疑惑的谎言剥离,当然还得加上些许猜度的情节那样才显得连贯,不是?)  赵家二姑说陆家堡赵家:  啊...那小赵先生,原来是陆家堡赵仁富的孙子呀,那就是赵永贵的儿子啦....哎呦,哎呀..还不就是…..。又得从头儿说了。当年谁不知道陆家堡老赵家?永贵头一房媳妇,那正房的就是翠儿;翠儿端庄秀丽好看的,一出门能牵动满街人的眼珠子,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翠儿模样好人也能干,嫁在赵家一直操持有度,赵家上上下下都服她。可惜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翠儿头几胎都是丫头片子。永贵也许早有纳妾的心思,家境不如赵家的还妻妾成群哩,他就是不敢在翠儿面前提起罢了。不管怎样,长辈儿可是盼着人丁兴旺望眼欲穿的,这时怕是永贵奶奶撑腰,永贵亲娘张罗,永贵娶了二房叫月萍。  月萍生第一个孩子时,恐怕才十五六吧,难产,差一点儿没命,大病一场。虽说就是男孩也只有别人高兴。据说呀,月萍视这儿子如克星,生下来以后看都不看一眼的...按说,赵家一百个奶妈也雇得起,但是永贵母亲不那么打算,偏偏要把襁褓托给翠儿,那时翠儿怀里的小女儿才半岁,奶水有剩的。翠儿不接,婆婆就放到她炕头上;翠儿抱起自己娃儿回娘家了,永贵妈又追到她娘家。翠儿母亲很宽容,接过孩子亲了又亲,说:“亲家你放心,撂在这儿,她不管谁管?”...唉,女人就这一点儿心賎,翠儿总不能看着孩子又饿又哭一直不理吧,可一喂奶呀心就连上啦...往后,怕是过了十来年,翠儿才有自己亲生的小子...无论如何,她已经和二房生的那个娃儿割舍不开了。  说了半天,这镇里的小赵先生,一定就是那个“苦命”的东西啦,时光过得可真快呀。要说赵家,现在也不算败落,只是风光不如从前罢了,一般人家和人家比,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赵仁富白手起家,他是人中之龙,三个儿子里,老大老二是有名的懒鬼加烟鬼,只会图享受的器物儿;老三永贵本分一些,就是不比他爹精明,倒也无甚恶习。  吴天赖子在凤凰山落草的时候,绑票的是赵家哪一个?怕就是这小赵先生吧,哎呦呦…,一转眼过去多少年了..。听说那时花费了大批银元,有人就推断,从此赵家就一蹶不振走下坡路了。倒是我想,人家自此就更收敛了低调了,再张扬还容易招来土匪不是。  如今的赵家,其实是月萍暗当家;这个也是女中豪杰哩,主内主外都是一把手。听说她们早分家了,这小赵先生一直随翠儿...不对,该说是翠儿一直随小赵...反正分了几百亩田地,还有各处不少房产...。还有,小赵娶了翠儿娘家亲亲的侄女儿,这事怕是真的,我想:肯定是翠儿主张把持的结果哩。
  十八.  (穷汉的烟囱冒烟啦…)  黄马褂遇见了安顺,立住上下打量,安顺就拱手叫了,“伯叔。”  黄马褂揶揄安顺,道:“这小子走路都偷偷儿乐,发财了吧。”安顺说:“托托伯叔的福气”。黄马褂:“一头牲口能有多大赚头,看把你美得….,这又打躬又作揖的做派都不一样啦。没有人让你请吃请喝呀。”  安顺说:“伯叔想喝几盅,咱没有二话的。我现在就有空儿,你说去镇上就去镇上。”  黄马褂:“有这话就成,算我给你省省了,你可记着。好好走你的路吧,你这狗小子…”呵呵呵地乐。  几个见天儿在一块做工的要吃酒,安顺就支应了一回。他们打几斤烧酒,买一些花生米、酱猪蹄儿、牛筋肉,花不了几个钱。吃午饭的时候下饭,围坐在东家庄园的草棚子下边。安顺本来不喝酒,于是只抿了一小口,表示乐意与盛情。有人问安顺赚了多少,安顺只道:“就是一个骡子,不白辛苦就知足了”。没有谁刨根问底儿,尤其吃了喝了之后。  集市上的牲口贩子,见了安顺也有讨酒的,一次两次之后,安顺就说:“怨咱没有赶上,往后看吧。”  安顺有自己的小算盘儿,请过酒了之后,那买卖就算“板上钉钉了”,双方谁反悔都不易了。卖了大卫以后的日子,就像做着梦儿一样,晕晕乎乎的滋味也不好受哩,恨不得祭天告地把亲朋好友都请上一边。另外,“好赚的钱往往不好花”,安顺迷信这个理儿,总觉得走了好运之后,免不了要“倒一点儿小霉”,唉…,这就是听天由命的事情了,但愿只应在自个身上吧。  村里的胡玉明是个有名的老实人,胡玉明忽然有了胆子,敢于打骂老婆了,开始还在背地里,后来就明目张胆了。关于胡家的风波传言很多,安顺没有那份好奇心,还吩咐凤儿别说人家的闲话。赵家二姑开玩笑说,“太老实了不行的,安顺,你不会学样儿吧。”  胡玉明老婆的娘家来了一帮人,胡玉明被街坊拉扯着躲去了,来众把胡玉明家里砸了个稀巴烂。胡玉明的老娘哭天抢地,说日子没法儿过了,接着破天荒地,老太太沿街哭号,一直到了安顺家门口,坐在门墩上大哭其丧了。凤儿、王夫人纷纷的,端茶送水好言相慰,无论如何压制不住老太的悲伤。  一看见安顺回来,老女人才叫嚷了,“顺儿,你这个好人呀,可把俺一家子害得不轻。”  看热闹的一片哗然,闹闹穰穰半天,才听清了老女人的哑嗓子,翻来覆去揪着安顺问:“你去年秋天放羊的时候,到底看见俺媳妇和那个男人在沟里了..”  真个没头没脑了。过后几天,还有人笑问安顺:“你看见谁和玉梅在一起了。你把看见的事儿告诉谁了,弄得一村子都晓得。”安顺都懒得说:“龟孙子看见那种事儿了。”生气么也不甚,这就是好运之后的那个必然的“倒灶”吧,谁也不怪…
  十九.  (不妨听听梅秋菊..)  几个女人又在槐树下扎堆儿,挑话头儿的提到:“去年秋末儿,马扎子沟的麦苗让羊啃了,有我家的地,也有在贵金家地里的。那里僻静,平常谁都不去的;贵金爹闲得散心,去那里瞅瞅才见了,一片一片的麦子糟蹋的…,像鬼剃头。当时贵金爹回村还骂街了,瞎骂一气儿,现在才知道,安顺去年贩过羊,羊多的时候还赶到老坡上。刚买回来的不大驯顺吧,溜着溜着畜生就下了马扎子。”  梅秋菊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山上放牛放羊的多了。野猪也偷吃青苗哩。啥事都往安顺身上赖,见安顺好欺负还是嫌他还不够倒霉呢。”挑头儿的不乐意了,说:“我就是随便说说逗闷子,早就过去的事儿了,我找茬儿啦?看你把安顺护得这么紧,好像安顺是你什么人似的。”  梅秋菊反唇相讥,“你还把贵金爹带着哩,贵金爹又是你什么人,你还知道人家爱不爱散心儿。他是你相好的,你俩还在马扎子沟一起翻滚过对吧…”梅本来还翻着脸儿,说着就忍不住吃吃乐开了,于是一帮子女人都嘻嘻哈哈的像开了锅,那个女人就拿鞋底子伸着抽打过来,梅秋菊避了两下又故意挨了一下,两个都说:“这回便宜你了。”  接着就聊起了镇上教书的小赵先生。赵月望从镇上回陆家堡,有时路过涧东村边儿,路遇见过的都念叨:这后生好俊的人样儿。原来是陆家堡赵家的大公子….,“唉,和你是甚亲戚吧,瞅见和你说话了。”  梅秋菊说:“我爷爷和永贵的奶奶是姑表。我小的时候,两家逢年过节还走动,往后老辈儿的一个一个不在了,慢慢的就淡了。不过村子离得不远,我这一辈儿人见了面还都互相认得,下边的就生疏了。那个赵月望,倒是他先认出我的,叫我一声姑,这娃变得….,和小时候又似又不似的。”  “都知道的事情,也不怕人说。当年,那赵永贵也风流哩,就是还知道顾着老婆大人的面儿的。永贵在外面风月场里迷上了一个,赎出来不敢带回家,在城郊置了一处院落偷偷儿养着。那女子就是月萍吧,肚子渐渐大了,用白布缠着勒着,还怕别人瞧出来(把她正经的...)。永贵祖母、母亲知晓了,一心一意的都主张,才把这小的接回家来,当时还大张旗鼓的,宴请了街坊邻居亲朋好友,就算宣告了正式纳妾了。新人的摸样儿呀,一看就是狐媚狐眼的,没德行的男人只一眼就能丢了魂儿。那在外面怀上的犊儿...,过门三四个月就生下来,这事儿不是说说就能名正言顺的,别人免不了要笑话觑看。赵家也想掩一掩耳目遮遮丑,还等生下来时寄养在什么地方......。没有托付奶妈子,变故或者因为生下的是个男孩,那大老婆翠儿通情达理能容,心里也许想着:偏偏要把这孽种留在跟前,好让那小狐狸精能觉着羞臊。...现在瞅这赵月望,比赵家上下那个男人都英俊可亲的,好像过去的历史变得入情入理了。唉,如今那月萍也进的厅堂下得厨房,精明强干得要死,一点儿不比那翠儿逊色,就是她一直厌恨自己头生的孩子,一直就没有亲近过,不知有什么心病根儿。月萍惜财如命哩,这小赵先生几岁时,被一只眼的天赖子绑票了,让赵家破费天价儿,如同割了小婆子的肉;后来又花费,供这小子念了大学堂,却脓得连个正经差事也谋不着。说翠儿吧,她算给自己挖了个跌坑儿,这个嫁接的儿子让妈妈牵挂的不得了,先是托亲戚在省城机关里把安顿下来,不久,投奔的主儿闹政见,被别人排挤掉了,他就追随着旧主儿投军去了,还当了有头衔的参谋官儿哩。可是翠儿一知道,心如火燎,立即设法又把娃招回来,说那怕种田地养鸡养鸭,能过上安稳日子就高兴,再怎样,也不贪图那当兵打仗的荣耀。”
  二十.  (胡先生不惑…)  镇上公学里的学生都是本地的,属于附近村庄的也都走读;离得远一些的或寄宿在亲戚家里。镇子里有人家乐意提供那一方面的有偿服务。至于教师们的食宿也不成问题,这庙里有的是地方。比如赵月望,陆家堡到镇上也就四五里,晚上回家里过,一天一个来回,只一顿午饭也好讲究,或者来时带些或者到外面街上买几个饼子。庙里有四季炉火,那是用来烧热水的;看院子的老李照管炉子,碳费也是县里拨付的项目开支。胡琳时常借那炉子炒个菜、热个汤,这让老李说尽了嫌话,只要当面不说难听的,胡琳就满不在乎;老李也纳闷:“又不费咱家什么,咱心里为啥就不好活哩?”。  赵月望来了有些日子了,大家看他没有一点儿贵公子的秉性,从来没有到街上的馆子里吃过,也没有让家里的仆人送来一回。别人请客他不去,别人让他请客他也只出钱儿,说他看不上小镇上的饭馆,他听了也是笑一笑。按说,胡琳先生的家在涧东,横竖也就二里地,可是胡先生最不爱回家,有时就在学校过宿,其中的原委,老李猜到:“不是老婆不待见他,就是他不待见老婆。”  县里抓纪律了,规定教师不得随意离校,于是有人提议合伙搭个灶,雇个老妈子做饭也花不了几个钱儿,比如老李老婆抽空就能做得来。胡琳不愿意搭伙儿,还来问赵月望的意思,赵说:“怎么都行。”  胡琳就说了,“你们年纪轻,什么都容易适应。我这大半辈子了,有些孤僻的习惯是改不了啦,很顽固的。我在家里,都是只用一付碗筷的,说来都好笑..”说着讪讪地笑。赵月望道:“我懂、我懂…”  胡琳道:“我这人就是有点臭清高,真的。我十六岁就是秀才了,想往着有一天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哩。以前吧屡试不第,算运气不好,到民国不论科举了,咱还是怀才不遇。唉,归根到底,是咱本来就没有经世济用的能耐,一直妄自尊大罢了。”说着,又爽朗地笑开了。  赵月望饶有兴味,听着也发笑了。胡琳道:“岁月的变化是很快的,可是咱有时候就不知不觉。我三十六岁那一年,牙齿烂掉了一大半,前一年还不知道自己的牙齿有半点儿毛病哩;爱吃的麻花忽然变得难嚼了,才明白人生开始变老了。连镶一颗金牙的钱也没有,才体会到什么是穷。等到有一天,看见地上有一个酒瓶子,不由自主弯下腰去捡拾,哪怕只能换一文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扔掉颜面了,已经真的老了….。一辈子,原来就是这个样儿..”
  二十一.  (无妄的告解…)  人的心思是有触角的,就像蜗牛和蜗牛的触角一样,而且也有一个硬硬的外壳,还很敏感、略遇触动就会立即收缩。安顺的一只“触角”是萎缩的、迟钝的,甚至不能伸缩自如。安顺,在某一方面孤陋寡闻由来已久了。小时候的安顺很木讷,小伙伴们不喜欢他,讲故事的时候会把他摒弃在外围。他和任何一个都没有悄悄话儿可说,常常被人为地孤立在圈子之外,除非自己实在难以忍受孤单了,就用实物去讨好大伙儿,或许能够勉强混一混。因此,“刘备的儿子叫阿斗”、“司马懿才是最后的赢家”,诸如此类的事情,安顺比起同龄人要晚上几年、十几年才知道;而“西门庆和武大郎的老婆私通”,这种事儿安顺至今未必清楚。就拿最近的事儿,胡玉明的老婆到底和哪几个男的暗里来往,一般的能举出四、五个嫌疑人,而安顺就一个也不能确定。  如今的安顺,在饲养牲畜、伺弄庄稼方面经验独到,别人带着揶揄的口气求教于他,他也不以为意,也会真诚地透露一些。安顺没有拿知识去交换某种信息的意识,或者说这样的意识不强烈。有一天,黄阳发和安顺闲聊,旁边没有别人。黄阳发笑笑,小声道:“今天我和东家去老庙烧香,为老太太的病去还愿。碰到梅秋菊也在那里磕头,梅秋菊弯下腰给咱换垫子,东家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梅秋菊不惊慌不恼怒就像…,若无其事的。”黄阳发笑着摇摇头,安顺也陪笑心里受宠若惊:觉得别人把这号事情告诉自己,感觉自己倍受敬重似的。  黄阳发是刘府的一个小管账的。去年三月里,安顺的工钱少算了一些,安顺去叮咛,黄阳发说:“下月给你补上。”四月的钱发下了,安顺发现没有算上欠下的,又鼓起气儿去问黄阳发,黄阳发说:“这次算得匆忙,忘了,下次一定记着。”然而那点钱一直就没有补上,安顺也不再去问询了,他想:有这惦记的工夫,从别处也能赚回来不是。黄阳发能和咱谈论女人的臀部,哪怕提一下也算推心置腹了,至少证明了他折了咱的工钱不是故意整的。  就像胡琳这个半老学究,把许许多多的话和赵月望去说,虽然两人相识不久,更算不上一见如故。有些话,自己从来都没有在心里和自己说过。这真是很奇怪的现象。在安顺看来,人有点儿像蚂蚁,一些长翅膀的蚂蚁呆在窝里幸福,而大多数蚂蚁成天在外忙忙碌碌,不同的观点是:这都是老天的安排,“一类人只要能说会道就吃遍天下”也是天意哩。像安顺这样的,连想一想那些是非都算不轨之心哩,应该感到羞臊了。及时反省吧。  有些人说的有些话,安顺听着还是很入耳的,也没有丝毫的“原罪之感”。那天,王夫人和凤儿说起赵月望的妈妈翠儿,安顺就在一边静静听了。  (哦,小赵先生原来是陆家堡赵家,.....难怪,他妈妈翠儿就是画师也画不出的标致人儿。我早先见过翠儿一回,那还是是光绪哪一年...正月十五,天上飞雪花儿,在镇外娘娘庙,我记得人家穿一件绿地红花披风,白狐狸领子毛茸茸的...,丫鬟提着银底金花暖手炉子,把她从桥子车上搀下来,她笑了一下。谁家小孩跑回家,说:“娘...娘,娘娘下凡啦,娘娘来到了娘娘庙。”呵呵,我想神仙娘娘一定妒忌了,才迟迟不肯给她翠儿舍儿子。那是很久以前了。我表妹丽丽怕疼不愿缠脚,我姨妈气急了,说:“罢了罢了,翠儿的脚就不小。”我听了还纳闷,慢慢地才明白过来。再见翠儿是去年夏天,在城里我姐家。她们打着麻将,旁边还有看客,一个个都是贵妇人,其中一位像哪儿见过面熟,后来问我姐,我姐说:“那就是陆家堡翠儿呀...”我心里感念人家保养的那么好,“甚时各有甚时的好看,胖一点瘦一点都耐看得不得了,莫非老有神仙在捏塑她,不用她操半份心。”一年没见过,不知人家又是怎样的景致?有些女人呀,虽然也好看,可那眉梢.眼儿.唇边,就像拿线儿牵着,木偶一般的,笑了哭了都别扭,拿捏不住似的;像翠儿,自然的好看,一颦一笑,不觉就入了你眼里落在你心里。)  安顺听得入神。而这些话王夫人却是不会和梅秋菊去说的,虽然她和梅秋菊也很亲近。
  二十二.  (宽容一些儿….)  安顺把羊群赶往集市上。这些牲畜发觉不是去有青草的地方,于是就骚动不安起来。安顺挥动羊铲儿,甩出的沙土或石子儿总是砸得很准,几个在涧滩玩耍的男孩子尾随着,他们羡慕安顺的神技,看得出神儿又手痒痒了,于是就迂回在羊群两侧,也拿石子丢那离群的羊只。孩子们的举动让羊儿倍感恐慌,一时越是想驾驭住越是乱成一团。赵月望去镇上,走着路过遇见这了一幕,他见安顺不慌不忙、甚至平心静气地任凭孩子们胡闹。赵月望站下了。几个孩子发觉小赵先生在望着,立即就安分下来,面面相觑,忽然就一哄而散跑开去了。赵月望和安顺搭话,两人就这样认识了。  【放暑假的时候,赵月望去县城做义工,意外地,遇到顶差的安顺也来了;两人还被分在一处工地,和大伙一起加固城墙。中午休息时,安顺让小赵先生吃凤儿烙的玉米面饼子,小赵先生让安顺吃他带的咸鸭蛋和鸡翅......如果您愿意,我想用三四版换趣味币】  傍晚下工归家了,赵月望又和安顺结伴儿,有七八里的路可以一起走;渐渐的,两人走在里月色里。月望问:“你村儿的差事怎么派的,有补助吗?”安顺说:“有是有,一点点儿。差事是迟早要轮到的。不为惦记那点儿钱。本来吧,村上有专门的账户支应,里面老有底儿了,其中有上边拨余的,也有村里按人头凑得;慢慢地日子久了,往往钱就挪作它用啦。上边再有拨下的,常常又不能按时到账,到账了还要挤出大半补以前五花八门的亏空。这样,那些厉害的人家就不满意,再以任何名义收取,他们就是不给,惹不起也没法儿。幸亏那些有钱的大户,才不把那点小钱放眼里,常常还会多捐助一些,管事儿的才能把经儿继续念下去。另外,我们这些势单力薄的散户,钱也好收着哩;反正盘剥不死的。”  赵月望笑了,道:“你也会有怨气呀。散户?什么是散户。”安顺说:“就是小家小户呀,像我家和王先生家,合起来都抵不上杨姓的一枝一蔓儿...。我以前的补助至今还有欠的,不知还在不在账上记着,恐怕只世上有我知道啦,呵呵..,不指望那空头的好处还省心哩。”月望说:“差事是轮着的,有不守规矩的没有?”安顺说:“那村都有套不进辕的骡子。一联里有老实的也就有奸猾的,又不是年年月月支差,谁能讨多大便宜吃多大个亏?将就将就便能过去啦,有计较的工夫还锄几垄田哩。我家和王先生家一联,结缘两辈儿啦,两家从来没有别扭过。”月望说:“哦…。我村的差使是按户轮的,家族大了就多支几回...”安顺说:“县里轮到那个镇,镇里轮到那个村儿,村里再轮到那一联一户...早哩慢哩,有的人就幸运,活一辈子也赶不上一趟。我,十五岁就支差了,那是派到阳泉去挖矿,说好干一月就有人来替换,可咱这边连着下了几场大雨,山洪不断,河水涨得漫进了县城,为抗灾,辖区里村村寨寨没有不催差使的;这样,我在那边就多干了一个多月,结果村里县里折算,合我把下一轮的差也算支过了。谁料想,大天变啦清朝完蛋啦,民国以前的帐就都不算数儿了,而且支差的顺序,我村又重新抓阄排号,我这一联点儿真背,又排在前头了..”笑。月望大笑,爽朗道,“就是够倒霉的。”安顺说,“算不了啥。我们已经把下一轮的差使又支球掉啦,看它又能怎样?人吗,都巴望长久太平盼着风调雨顺,这样才有想头活头儿。谁成天尽往瞎处打算,老想着躲呀避呀的”月望连声道:“那是那是,那是”  安顺说,“恐怕都有几百年了,我村轮差,从来没有一回能轮到底儿的,中间总有这样那样的变故,不得不从新排号打头儿再来。”月望说“是吗”安顺道,“就说光绪三四五那年头.,.那时还没我…早哩,.天旱死了,连年不收,多少人出去逃难了?这里面又有多少人再也没有回来?还有不少逃荒路过这里不走了的,饿得走不动啦,能活下来捱过饥荒的,能落户就落户了。这样,日子一安稳,上面又要派差,还不得从新结联排号?”月望说:“是,非另排不可了。”安顺说,“听老人讲,我们村原先叫郝庄,如今早就一个姓郝的也没有了。不知哪个多事儿,也不知啥时候,把名字改成杨家湾啦,没有几个认同‘杨家湾’的。至于轮号,有时也不是非得另排不可,为啥,一句几句说不清楚。我村刘贵那一联,都姓刘,据说从乾隆登基起到现在,没有一个支过差,幸运得要死;有几回眼看轮到了,就是没能轮到,再从新抽签排号,又能抽上老号儿”笑。月望说:“还有如此幸运的?”安顺说,“就是,巧巧妈说,刘家人辈辈儿都光顾高兴,高兴的都不会过日子了。刘贵爹打我爹手里借去二斗玉米,现在还没还上,字据还在都发黄啦。人呀,就不能指望幸运过日子。”月望叹服了,“有道理有道理...巧巧妈是....常常听人提起。”安顺说,“就是刘贵老婆呀,会接生,手艺好哩,只要几个钱儿,欠着忘了就算了。外村都招她去的。巧巧就是三毛媳妇,小名儿。对啦,现在的轮次,鲁家那一联排在倒数第二。那时三毛爷爷是保长,有人看见管号儿的,悄悄把一个纸蛋事事先塞到三毛妈手里了;三毛妈装样在竹筒里摸了摸,其实手心里早有。”月望心有不忿,“岂有此理”安顺说,“这有啥?怨咱没能耐。我要是当上保长,也会设法偏袒和自己亲近的人哩。不过敢打保票的是,我八辈子也没份儿干保长啦,没有那能耐。”呵呵呵发笑,月望也释然而乐,心里简直佩服了五体投地哩。
  二十三.  (让:光绪一文钮扣,总..戌申..)  【警察:“你认得这个钮扣吗?”桌子上躺着一枚黄亮的铜纽扣,安顺睇了一眼,怯怯道:“光绪二文铜板做的,四个眼儿的...”警察:“你..一眼看得真准,是你的衣服上掉下的吧,你的那件衣服呢。”安顺:“我这奴才样儿,衣服不配钉铜扣子。我走路爱低着头,这样的钮扣倒捡过几个。”警察揶揄而轻蔑地一笑,问:“几个?”安顺忐忑着,“那...我得回去数一数...恐怕有的又没了...”这个警察懊恼了本不想搭这个话茬的,安顺见对方直皱眉头,惶急了不知如何能够打消对方的怀疑。安顺没头没脑结结巴巴说道:“我儿子小时候,钉过光绪一文做的钮扣儿,他偷偷扯下来换糖吃,还骗家里说,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警察不耐烦了,打断道:“够了,站外边去。”安顺绝望了,嚷道:“我要是穿过订铜扣的衣服我是龟孙子”,人家推搡着把他轰到屋子外面,在墙角站直了。】  这天只干了半晌活儿;大约八点钟的时候,工地上来了一帮警察,当下就在工地四周布了严密的岗哨。所有的民工被召集在一块空地上,并且在警棒的指点下列队。工施主管说了几句,让大伙儿别在意,好好配合;然后叫了几个名子,其中就有赵月望,这些人出列,其余大多数等着接受排查。有几个被特别询问了一下,其中就有安顺。  工地的外围,看热闹的闲人越来越多。有人说:“听说昨晚谁逛了怡香楼,没给钱跑啦?”有说“不对。桂花楼那大牌姐儿,大主儿包着哩,她屋里失盗了,那贼还对人家有不恭之举...”还有说“全瞎说。某家贵妇乘着月色溜弯儿,走着走着...遭殃啦。”  民工们驯顺地排成一字队伍,挨个走过一间小屋。那屋的窗子,只有一格洞开着,就像照相机的镜头。每个人的脸,都要正对“镜头”停留片刻。轮到安顺站窗前了,不由得两腿打颤...一边的警察提醒道:“不要迷着眼”...屋里很幽暗,依稀看见一个女人端坐着,白纱巾蒙面,露出的一双明眸,那眼神似乎幽幽怨怨的,安顺本不愿意不敢对视的哪怕一瞬,可是警察呵斥了要求必须抬头。  第一轮过去,月望侍机走到安顺身边安慰他,笑说:“心虚啥?脸都土色儿啦。别不相信自己;咱俩上工下工都在一起哩。”安顺苦笑,说:“到了你村口,看你回去了,我就不能再返城里?”月望说:“以你的身板,那肯定比马还快...呵呵..,不开玩笑了,想吃啥?喝水不?”安顺道:“一会儿再说。有人天生怕蛇,我是天生不怕蛇的;我就怕穿制服的,一挨近就哆嗦。”  恰逢马兴民在县城游逛,听说这边有热闹就来了,他竟然遇到了这样一个体验现实生活的机会,安顺看到他时心里还产生了一点儿依靠的意识,没有想到马兴民居然设法换了一身粗布衣裳,混进加入了接受排查的民工队伍里。马兴民走过窗口之后,对三毛说:“啊...那里面是一双美丽的蒙娜丽莎的眼睛”还想去,已经被排除掉了。马兴民看见了安顺,也来看望他了,说:“呵,看你的脸色,怕什么怕。就是要你做做陪衬的。”  第一轮筛查出二十个,加马兴民二十一;第二轮筛查出十个;第三轮留下五个;最后一轮就剩下俩,其中一个便是安顺。安顺最后一次站在窗口时,面色惨白之极,两腿发僵...赵月望在远处,手心捏出汗来。就在这时,另外那个进入“决赛”的突然崩溃了,撒腿就逃,慌不择路,像四面受到阻击的兔子一样...“就是他...狗日的”“快拦住...”人潮都往一处奔涌,警察冲在最前面...堵到砖跺地儿,几个同时扑上去,掀翻在地,三下五除二绑了...人们都聚过去瞧了,主管吆喝不能驱散。  这时,安顺和月望坐在一处凉快辟静地方,月望早备好了吃喝,安顺有了一点儿胃口嚼着。月望说:“怪了,你和那坏家伙,完全不相似。你这么强壮,他馊猴子一个。”安顺反倒安慰赵月望,“别提别想啦,费那脑子?唉...这一天工夫,白白耽搁啦”。马兴民在那边看够了,回见安顺时直发笑,“我说呢,你就是个陪衬。现在感觉如何。”安顺笑了笑。三毛说安顺,“谁都有倒霉的时候,这个算什么。看你像是记心里了,还在不好受。”  这时那边又骚动了,警察正在撤队,小屋里出来的女人在走向带棚子的马车之前,工地上的人争着向前目睹。安顺坐着没有动,听见三毛问马兴民:“蒙着面纱就是蒙娜丽莎,这说法挺有趣的。”
  二十四.  (偷不偷人看风险…)  马兴民给安顺告了个假。安顺没有问去干什么,只是尾随着随时听候差遣。三毛牵了一匹马来,马兴民说在街上走走挺好,安顺就接过缰绳和马走在一处,与前面一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样才显出主仆之分不是。马兴民和三毛边走边聊,安顺只顾关注马儿了不听他们说叨,忽然马兴民回头问安顺:“咱们先吃饭去,你知道城里哪家的馆子好呀,‘好再来’去没去过?”安顺愣了一下,马兴民就笑他,安顺笑笑没有搭话,马兴民也不是真的征询安顺。  好再来门口看热闹的不少,一个瘦小的汉子在街上打老婆。众人不知就里难以劝解。这汉子发起火儿来,像海水涨潮一浪一浪的,连打带骂几下被拉开了,蹲在一边不动了任人数落,都以为他消了气,冷不防又跳起来冲上前去劈头盖脸扑打一顿。这男人打着反复说着:“让你丢人现眼,让你丢人显眼。”连忙又将拉开一边,无论街坊怎么对其斥骂、问询,他就闷声不语了。  那女人挨打的时候,一个劲儿叫喊:“让你打,有本事把我打死,你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呀。”不挨打的时候,滚在街上哭号,诉说“老天呀、命苦死啦、恓惶啊…”女人们拉她起来,好言相慰,等她平静一些就问原委,这女人说不了几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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