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安劳动证件想请问哪办劳驾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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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山 凉山 泸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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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版文案】
我人生二十六年来,做了最糊涂的一件事,造成我眼前的这种局面。
我在两个月前跟人一度春宵,两个月后,我怀孕了。
但我却不知道我孩子的父亲是谁。那天醒来的时候,只有床头留下了一千块人民币。我把那十张崭新的粉色钞票每张都仔仔细细地正反面看过一遍,没有看到任何类似于手机号码,座机号码乃至于QQ号码之类的东西。
在物价飞涨的今天,一千块别说是养个孩子,就是杀个孩子也不够。
【就是一个充满各种狗血情节的小白文……】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阴差阳错 高干
主角:林蕊,陈啸,周逸凡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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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头顶的电扇在嘎吱嘎吱地转,我身后漏水的破空调在呼呼地响。
  这家餐馆冰火两重天,除了这个角落冻得像个冰窖,别的地方都热得像火焰山。
  所以那些个客人都热得流汗跺脚,而我冷得瑟瑟发抖。
  刘闻闻又往我碗里夹来两块牛肉,然后咕噜一声喝下一大口热汤,大快朵颐地说:“怎么样?我下课铃儿没响就冲过来了,抢的这位置够舒服的吧?”
  我忍住抖说:“行了,别夹了。”
  “喂,我自己不舍得吃留给你,还不是为你好啊,孕妇要多补充营养和摄取蛋白质!”刘闻闻用一种林蕊你不要不知好歹的眼神看着我,虽然真正的理由是她一直暗恋的那个研究生院的学生会主席,今天见到她时开玩笑地说了句:“闻闻,你是不是工作定下来了?怪不得你最近那么悠闲,都发福了。”
  我没有拆穿她,低头看着眼前那一盘毛血旺:“你带我这个孕妇来吃这种东西,其实是想让我胎死腹中吧?”
  刘闻闻说:“那不更好?打胎的钱都帮你省了。”
  我倒抽一口冷气。
  刘闻闻把筷子撂了,严肃地看着我:“林蕊,你到底决定好了没有,这胎你是打,还是留?!”
  我又叹了口气。
  我人生二十六年来,做了最糊涂的一件事,造成我眼前的这种局面。
  我在两个月前跟人一度春宵,两个月后,我怀孕了。
  但我却不知道我孩子的父亲是谁。那天醒来的时候,只有床头留下了一千块人民币。我把那十张崭新的粉色钞票每张都仔仔细细地正反面看过一遍,没有看到任何类似于手机号码,座机号码乃至于QQ号码之类的东西。
  在物价飞涨的今天,一千块别说是养个孩子,就是杀个孩子也不够。
  我还去了解了一下目前市面上嫖妓的正常消费水平,得知现在某些高级场所里,女大学生是一晚三万。我好歹是个研究生,虽然还没拿到毕业证,不算正式毕业,但再怎么说,也不应该少于三万。
  所以,每次我想到那一千块钱,心里就更加难过。
  他妈的。
  刘闻闻说:“不打的话,到时候出生证明上父亲那栏写谁的名字?难道你还指望着……”
  她及时地把后面的话咽了,我却知道,她想说的名字是陈啸。
  那的确是没得指望的,就算是之前没跟他分手的时候我不敢这
  么伤害他,何况是现在我们要绕着路走的时候。
  但我也更不可能随便上街找一个人跟他说,哎朋友,你看能不能劳驾你把名字借我在出生证上写一下?
  刘闻闻说:“现在打胎容易,不就是差点钱么,这是大事,还是跟你妈说,让她援助你吧。”
  我说:“那不如让我现在吃掉这一整盘毛血旺。”
  我很清楚地知道,如果让我妈知道我未婚先孕,并且连孩子父亲都不知道是谁。她一定会破天荒地从麻将桌上下来,拎着菜刀脱了鞋跑,把我从家一直追到离家一公里以外的菜市场,造成跟在医院手术台上一样的效果。
  刘闻闻又说:“那不行就多找几个朋友先借着,到时候再还,先打了说”
  我脱口而出道:“不行!”
  刘闻闻气愤道:“林蕊,你到底为什么不肯打!”
  我说:“我怕疼,也怕死。”
  刘闻闻信心满满地对我道:“放心吧,死不了的!现在技术可先进了,有普通人流,减痛人流,无痛人流,超导可视人流,微管可视人流等等,一个比一个先进,可以根据需要,自行选择!”
  我实在很好奇她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但我一时间只能说:“我不单是怕我死,我也怕它死。”
  我心想,这毕竟是一个生命,我不能亲手杀了它,那会遭报应。
  在这样你用地沟油来毒害我我用臭皮鞋来毒害你我们互相毒害的社会里,我还能有这样的觉悟,我觉得我自己很高尚,高尚到了别人都不能理解的地步。
  但如果不打,就只能等着它一天天长大,最后把它生下来。
  生下来以后要怎么办,我不知道。
  刘闻闻看她劝不动我,只好说:“哎,那生就生吧,生下来再说,大不了我帮你一起养他。”她盯着我,恨铁不成钢地推了一下我的额头,“你这死脑筋!”
  我很冤枉,我记得明明我告诉过她不下十次,我不是死脑筋,我是笨脑筋。
  我初中的时候头部曾受过重创,醒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对着我爸妈说了句“你们是谁”,差点把我妈吓得刚陪我从ICU里出来又重新进去。好在后来我脑袋里的淤血慢慢化了,我记起了大部分的人和事,但也有一些之前的东西忘记了,但都是不太重要的东西,比如一些原本就不太记得的小学同学,还有我导致我头部受创的那场打斗。虽然依稀记得是场打斗,但具体是怎么样的我就不记得了,反正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忘了就忘了。
  也就因为这样,我觉得我的
  智商下降了很多,休学一年才上了高中,然后大学毕业时,第一年考研没考上,第二年才勉强够线,加上我本来上学就不算早,所以我目前虽然已经快到二十六岁的高龄,研究生却还没毕业。好不容易再熬最后这一年就能毕业了,谁知又遇上这样的事情。
  不能不说,老天真是太照顾我。
  结账的时候,刘闻闻很大方地对坐着不动的我说:“你别动,别掏钱,你正是用钱的时候,这顿我请!”
  我看着她身前那风卷残云一样的桌面,再看看我干干净净的盘子上仅有的一点素三鲜,很心安理得理所当然地让她结了。
  饭后,我打算去图书馆里借两本书,然后去上下午的第一节课。而刘闻闻决定她要回宿舍眯个小觉,而且不顾我现在的特殊身份,硬把我的遮阳伞拿走了,理由是林蕊你太白了,白得像得了白血病一样,晒黑点会显得比较健康。
  我很大度地把伞让给了她,但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告诉她,得白血病是不会皮肤变白的,你说的应该是白癜风。刘闻闻装作没有听见。
  但十五分钟后,我有点后悔我的这个决定。
  我的裸眼视力在经过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教育以及四年高等教育的摧残后,仍然保持着能在两米外看到视力表上最后一排的水平,所以当陈啸迎面向我走来的时候,我没办法不看到他。
  但我还是可以选择假装没有看到他,我把手中的一个笔记本搭在额头上,打算很自然地像遮太阳一样从他身边过去,但就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突然有点反胃,情不自禁地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可能是我的动作让他误会了什么,我眼角的余光看到陈啸放慢步子,直勾勾地盯了我好几眼。
  我突然记起我大二升大三那年,我终于把陈啸追到手的那个暑假,我跟着我妈去买菜,菜市场门口有个金口直断的算命先生。他告诉我说,我今年不会遇到好的姻缘,会遇到的是孽缘。
  当时我因为他二十块钱算一次的亲民价格而没有相信他,一年过去,两年过去,三年过去,直到第四年的时候,我终于不得不相信高手在民间。
  陈啸跟我提分手的时候,我怎么都不肯相信,很白痴很狗血地死抓着他的袖子说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不想让我知道不想让我伤心。我问得很真心诚意,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但回想陈啸当时的表情,我估计他以为我在故意诅咒他。
  分手后不几天刘闻闻就告诉我她看见陈啸跟他的新女朋友在手牵着手逛操场,
  我冲到宿舍阳台去看,那个时候夕阳西下,在一堆跑步健身的人群里陈啸和他新女朋友的每一次往前迈步都像是慢动作电影在我眼里一帧一帧地放。放到最后,我转身很淡定地跟刘闻闻说:“他们没有手牵手啊,是那个女的用手勾着他胳膊而已。”
  陈啸甩了我以后转身就去交了个漂亮的新女朋友这件事,在研究生院里广为传播无人不知。有人说林蕊就是因为陈啸保研了所以才非要考研,第一年考不上就考第二年,但人家陈啸现在要毕业了,人家新女朋友的老爸是XXX投行的老大,陈啸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去了,一进去就做一个大项目,他除非脑袋被门夹了才会继续跟林蕊在一起。
  我对这些不属实的说法感到很愤怒。第一,陈啸自己家里就很有钱,他回家去当小开比他自己打工还要轻松自在,他进投行说明他有理想,并且只要他想进,以他的实力,不用任何后门关系就绝对可以进。第二,我考研不光是因为陈啸考研,还因为现在社会就业压力巨大,我读的又是工商管理这种万金油一样的专业,不考研哪里有什么出路?那些人真是把我说得太肤浅。
  但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问,陈啸从来没有给出任何一点当事人意见。而距离分手到现在,三个月快过去了,据我观察他还是好好的,没有一丝丝得绝症的可疑痕迹。
  他活得风生水起,我却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第二章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战略管理,这是所有专业课里被公认的最无聊的一门课,但也是选修的人最多的一门课,理由还是老一套:老师上课不点名,考试很容易过。当初我上学期选这门课的时候,陈啸还对我进行了一番鄙视,但鄙视完了还是笑笑,“算了,学点简单的也好,不然到时候每门课到都要像计量这样给你重头讲过一遍,我可吃不消。”
  我有时甚至怀疑,难道真的是因为陈啸嫌我太笨,嫌我每到期末都要他给我补课,而且更过分的是没有给他补课费,所以他才会跟我分手?但又觉得,既然大三大四都这么过来了,没理由在研一的时候他才这么做。
  想不通的事情就干脆不想,我趴在教室的倒数几排昏昏欲睡。上课睡觉不好,但是比起这班上四分之三逃课的学生来说,我觉得我还是不错的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原因,我最近总是觉得很瞌睡。
  就在这个时候,刘闻闻给我传来一条短信,吵醒了我的美梦:“下课回来路过食堂,给我带盒泡芙。”
  我给她回的是:“下课我要去我导师那里。”
  没几秒又发过来:“去完再买。”
  我找不到理由了,也没有提醒刘闻闻她中午已经干掉一碗牛肉面一个肉夹馍外加两个热菜一个凉菜的事实,那注定没有结果。但可以预见的是,我把泡芙带回宿舍以后,刘闻闻会一边吃一边嚎:“你怎么给我买了啊你要阻止我啊你不是不知道我在减肥啊啊啊!”然后舌头顺便舔掉嘴边的奶油。只有到下一次那个学生会主席又说她胖了的时候,刘闻闻才会抑郁半天,节食一天,然后傍晚下去绕着操场跑个十圈八圈,但绝对坚持不到第二天。
  下课后我直接去了我导师的办公室,我的导师姓严,他的脸长得跟他的姓一样,而且他责任心很强,对我也寄予很大期望,一直想让我在哪个哪个著名的期刊上发个文章。但我至今为止连不著名的期刊都还没在上面发表过,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严老师失望得头发都掉得差不多了。这两天我很担心地在想,万一等这学年末的时候,他看见我挺着肚子来答辩,会不会气得连头顶上那仅有的几根头发也没了。
  严老师给我讲了讲这次布置下来的论文,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要离开时他说:“林蕊,你这学期课不多了吧?”
  我说:“嗯。”
  老师说:“实习找了吗?”
  我说:“准备找。”
  他说:“我这里有个实习机会,你看你感不感兴趣。”
  我导师推荐我去的公司是个在境外上市的企业,制药的,我听说过。想进去的人很多,它家招人的时候排场也搞得很大。因为我导师跟那企业的老板是朋友,所以拿到了一个实习指标。我导师手下带三个学生,估计他看这三个人里面我是最没有希望能自己找到一个好的实习单位的,所以才把这个指标留给了我。
  我当然说好。
  那天傍晚我把泡芙带回去给刘闻闻,她递给我买泡芙的五块钱,并且讲了一堆“我一定要还你请你一定要收下你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之类的话。我告诉她说就算你不主动给我我也是要找你要的,而且现在泡芙又涨价了,五块五,所以你还欠我五毛。
  谁知刘闻闻马上岔开话题道:“啊,林蕊,有件事我憋在心里,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我自己私心是不想告诉你的,但我又觉得我还是应该告诉你,你说,我到底是告诉你好呢,还是不告诉你好?”
  我把桌面上乱七八糟的杂物收一收,拿了饭盒准备去楼下超市买碗馄饨。踏出宿舍门口之前,刘闻闻终于在背后说:“刚才陈啸打电话找你。”
  我顿了顿,回头应了声:“哦。”
  刘闻闻很激动地上前说:“你哦是什么意思?啊?林蕊,如果陈啸要找你复合,你可千万不能心软,千万不能答应啊!哎呀不行完了完了,你那么喜欢他又那么容易心软,你怎么可能不答应,早知道我还是不告诉你了!”
  我说:“不会的。”
  可她还在捶胸顿足,沉浸在深深的懊恼和自责中,我安静地注视了她一阵,出门的时候顺便把寝室的门带上了。
  别说陈啸绝无可能要跟我复合,就算他愿意跟我复合,他应该也不会愿意当我肚子里那个孩子的便宜爹。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他的形象从来都是全身发着金光的天之骄子,我实在想象不到,如果我告诉他我刚跟他分手就跟别人上了床,并且还怀孕了他会是什么表情,可能会觉得我恶心,觉得我放荡,觉得我欺骗了他等等等等。
  虽然陈啸已经不喜欢我,但我还没完全忘了他,所以这些事我肯定不会告诉他。还好他已经毕业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会出现在校园里,为什么要打电话找我,但从今以后如果他不主动找我,而我也不主动找他,那我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机会见面了,这城市那么大。
  但摸着良心说一句,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而陈啸也真的想要同我复合的话,我想我肯定是愿意的。
  之后的一个星期,我去参加了我导师推荐给我的那个实习的一面二面。我面试的时候穿了一身职业套裙,但是没有穿高跟鞋,而是穿了双平跟单鞋。虽然装束上不够专业,但我的两次面试过程都还比较顺利,说明我导师和这企业老板的关系的确过硬。其实我面试的结果一向不错,因为我年龄比同届的人要大个几岁,所以一般用人单位看着我这张沧桑的脸,都会觉得我比较有社会经验。
  二面结束的时候,我跟公司的部门经理握手道谢,经理说:“林小姐,你看你这两天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老板可能还想跟你聊聊。”
  我之前听说的程序只有一面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老板也参与面试小实习生了,猜想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因为我导师的原因才有这种特别关照。
  我说:“这两天我都有时间,经理您安排吧。”
  经理说:“那就后天下午三点这样可不可以?”
  我说:“好,没问题。”
  经理把我送到门口,还安慰了我几句,大意是叫我不用担心,基本已经没问题了,跟老板聊聊也只是走个过场。因为他们老板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受的教育是很先进很人性化的西方教育,比较重视跟员工的沟通,显示出自己的亲切,所以才想跟我聊聊。
  虽然我有点奇怪我导师的大学同学怎么变成一只受西方教育的海归了,但既然经理已经说没什么问题,我也懒得再去揣测太多。
  第二天晚上我在宿舍最后整理一遍我的个人简历,刘闻闻在床上戴着耳机看小说,时不时跟着唱两句最近很红的那首最炫民族风。刘闻闻对唱这首歌的那个组合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执着,每次院里组织去唱歌的时候,她都要点月亮之上,荷塘月色等等几首广为流传的经典曲目,而且连男声的副歌部分也绝不放过。同学们为了感谢刘闻闻调动了活动氛围,热情地送了她两个昵称,刘凤凰和刘传奇。刘闻闻自己比较喜欢刘凤凰,说刘传奇是名人伟人,她不敢当。我想了很久,觉得她说的可能是刘少奇。
  在刘凤凰唱到“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的□部分的时候,寝室里的电话响了,是我爸。我爸跟我闲聊了一会,聊到最后的时候他说:“末末,最近身体还可以吧?”
  我说:“嗯,还可以。”
  我爸又说:“钱还够用吧?”
  我说:“嗯,够的。”
  他压低声音说:“末末,如果不够用的话就告诉爸爸,你妈不给你,你老爸还有点私房钱。”
  我爸每个月的那点工资都全部充公了,如果有私房钱,估计也都是帮我妈去买菜的时候十块八块攒下来的。我反复强调了几次我的钱真的够用,我爸才把电话挂了。
  噢对了,还有个事情忘记说,我原来的名字叫林末,小名就叫末末。初中那次脑袋受伤以后,我妈那个算命爱好者就给我改了现在这个名字。算命先生说末这个字寓意不好,时时刻刻都有一种命活到头了的意思。而且林末两个字加起来正好十三画,数字不吉利,要改成二十三画我的命途才会比较平坦。我说十三不吉利那不是外国的说法吗,而且如果按中国的习俗,应该改成双数,比如二十二画或者二十四画,怎么也不会是二十三画。但我妈很惊喜,说这个算命先生中西合璧,很了不得,当晚翻了很久字典,看到一个好的字就在桌上写一写看是不是十五画,最后给我取了现在这个名字。但小名他们却叫习惯了,一直没改得了口。
  我刚从阳台走进宿舍,电话又响了。我倒回去接起来,无奈地说:“爸,我钱真的够用。”
  电话里没有听见我爸的声音,我向屋里一直在单曲循环的刘凤凰说:“刘闻闻,电话好像又坏了,你能不能过来看一下?”
  刘闻闻摘掉一只耳机说:“啊?”
  这时电话里有人说:“林蕊,是我。”
  我愣了一下,说:“噢,是你。”
  刘闻闻把另一只耳机也摘掉:“啊??”
  我说:“你有什么事吗?”
  刘闻闻冲着阳台喊:“不是你叫的我吗???”
  我转身背对着刘闻闻,对电话里的人说:“陈啸,你有事就赶紧说,没事我可就挂了,我还有事。”
  那边又安静了一阵,陈啸开口道:“我打过你手机没打通,所以只好打你寝室的电话。”
  我诚实地说:“噢,我换号了。”其实我现在很后悔,虽然我换了号,可陈啸的手机号我还是能很流畅不卡壳地背出来,正着背倒着背都可以,白白浪费了换号的二十块钱。
  电话里又静了静,陈啸说:“林蕊,你明天下午有空吗,我们见一下吧,我有点事跟你说。”
  我说:“不好意思啊,我明天下午没空。”
  他顿了一下:“你不想见我?”
  我说:“你误会我了,我真的没空,我三点有事要出去。”
  他说:“那我们约两点,我在图书馆门口等你。”
  我犹豫了一下,本来想说我要睡午觉,又觉得这个借口不太好,对他不是很尊重。
  还没等我想出另外一个好一点的理由
  ,手里的电话被人抢走了,刘闻闻在我耳边破口大骂:“妈的你要不要脸啊!叫你不要再打来你还打!你再敢骚扰林蕊小心我找人阉了你,操!”然后她把电话砸了。
  刘闻闻叉着腰喘着粗气站在门口,我默默看了她几秒,拿起话筒按了几个键。刘闻闻在我身旁不可思议地怒指着我:“林蕊你你你你你……”
  我把话筒放下来,说:“我试试电话有没有被你砸坏。”顿了顿,绕过她往屋里走,“真的坏了,你再修一下吧。”
  然后刘闻闻很郁闷地修了一晚上电话,即便是带着耳机听她心爱的凤凰传奇也没有缓解一点她郁闷的情绪。
  第二天下午两点的时候我从宿舍出门,我没想过要特意去见陈啸,只是因为那个公司离我们学校有一点远,加上我怕堵车,所以决定早一点出门。
  然而我低估了陈啸的神通广大,他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在图书馆门口等我,而是站在了学校的主干道的树荫下面。我从远处看到他,觉得他还是像我大一时候第一次看到他一样,太阳透过树叶洒下几处光斑,他就站在细碎的阳光里面,周围的一切都不及他耀眼明亮。
  ☆、第三章
  可惜我现在不是很欣赏得了了。
  被伤害过的人就知道,一瞬间我只想抓起旁边地上的一把泥用力地糊在他脸上。
  陈啸在我走近的时候迎了几步上来,说:“你来了。”
  我知道如果我说我只是路过,不是特意来赴你约的他也不会相信,只好说:“噢,有什么事你快说,我赶时间。”
  陈啸看了看我的一身正装,又看看我手上的文件夹:“你这是要去面试?”
  我耐着性子说:“唔。”
  他不顾我的淡漠,继续问道:“什么单位?”
  我说:“关你屁事啊?”
  话音一落陈啸愣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我说上面那句话的时候,没有像以前一样用一种害羞的,娇嗔的语气说出来,让他不是很习惯。愣完了以后他却说:“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我单位有个内部推荐的实习指标……林蕊,你要不要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根据江湖传闻,陈啸新女朋友的爹是他单位的老大。
  所以我觉得他要不就是故意整我,要不就是脑袋被驴踢了。
  但我还是个比较有涵养的人,我说:“谢谢你的好意啊,不过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了。”说着还晃了晃手里的资料,“这家要我了。”
  陈啸说:“林蕊,别闹了,你怎么可能找得到。”
  默默无语地过去两秒,我的涵养用完了:“你什么意思?!”
  他顿了一下,一双眼睛深沉地望着我:“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没有能力,只是我知道你习惯依赖……别人。”
  我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你他妈的就是那个意思!你说完了是吧,我不奉陪了。”
  转身离开之前手腕被人握住,陈啸低声对我说:“林蕊,你不要耍脾气。机会难得,你再考虑一下。”
  我一把甩开他走了。
  他也没有再追上来。
  虽然我不能不承认,之前我的确习惯依赖别人,而且这个别人就是陈啸,大三和大四暑假时候的实习,都是陈啸帮我推荐的,但那不代表我自己找就不能找到。实际上那时候我也都收到一些小单位的录用,只是我没有告诉他。
  刚才的表现让我觉得我自己很有志气,很满意。半个多小时以后,我怀着满肚子的志气到了那家制药公司。
  上回面试我的部门经理出来接我,一路寒暄几句,然后把我领到一个办公室前,说:“林小姐,周总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我抬头扫了一眼门牌,上面写着:周逸凡。
  我多看了那三个字几秒,然后抬手敲门,里面一个男声说:“进来。”
  我于是开门进去,里面的人坐在办公桌后面,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的眉毛微微挑了一挑。
  那一刻我在心里想,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妈的陈啸算个什么东西,看看人家,也就是比陈啸大个三四岁的样子,已经做到总裁了。
  虽然之前也面试过很多次,但我还没有跟这种级别的人物打过交道,于是战战兢兢地在门口做起一副含羞草状:“周总您好,我是林蕊。”
  周逸凡看了我两秒,抬手示意了一下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面色平淡地说:“坐。”
  我就挪过去在他对面坐了,然后从文件夹里拿出简历,正正地摆在他面前。
  但他没有低头去看一眼,反而目光一直聚焦在我脸上,还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我心想,不好,难道是刚才在来的路上哭得太狠把眼线给哭花了?怎么可能,我买的时候店员明明告诉我那眼线笔是防水的。
  看来价值三块五一支的东西果然不太可靠。
  对看了半分钟后,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打破沉默道:“呵呵,您需要我做个自我介绍吗?”
  周逸凡没答话,倒是垂下眼,右手指尖翻开一页我的简历,然后左手撑着额,目光定在我简历的那张照片上,眉头一瞬间比刚才更紧了。
  我承认简历上那张青葱的照片跟我现在沧桑的模样差别很大,有装嫩的嫌疑。那是我大一时候的照片,我记得那时候因为军训很热,所以我把高中留了三年的长头发剪了,留着像初中时候一样的刚刚到肩的短发。因为这张照片拍得很不错,往后我的证件照都没有拍得比那张更好的,所以我就一直不要脸地用这张来糊弄用人单位。
  我又干干笑了两声:“那个……”
  “你就是林蕊?”周逸凡抬起眼睛来,额头皱起几丝细微的纹路。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低沉温和地很好听,我能想到的文艺一点的说法是,他的声音就像海边那些被日光照耀,被海风拂动的暖沙一样。
  我被这个暖沙一样的声音晃了一下神,说:“呃,我是。”
  周逸凡又问:“你是研究生?”
  之前遇到的别的面试官,都是对实习经验,社团活动等等内容比较感兴趣,没想到眼前这位却对应聘者基本资料的真伪比较感兴趣。
  我用真诚的目光凝视着他,斩钉截铁道:“嗯,我是!”
  我想他应该是被
  我真诚的目光打动了,因为周逸凡没有再接着问我“你真的是女的?”之类的问题。他往椅背上靠了靠,看着我说:“你平时,都做些什么?”
  话题终于扯到正轨上来了,我心里很激动,清了清嗓子开始说:“我感觉个人能力的培养比较重要,所以平时除了上课,我还积极参加学生会和学生社团的工作,并且注重实际工作经验的积累。”
  周逸凡说:“除了那些,你还做什么?”
  我说:“啊?”
  他抱着手:“专业课,社团,实习,这些李经理大概都跟我说过了。”他眯了眯眼睛:“除了那些,你平时还干些什么别的么?”
  我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并且被他非常规的问题搞得有点措手不及,紧张地在身前用自己的右手握着左手,这是我的习惯性动作。
  又过了十几秒,我干干笑了两声,假装很镇定地道:“呃,除了那些,我也就是跟平常人一样,听听歌锻锻炼什么的,保持良好的心态和健康的体能,争取为和谐社会多出一份力,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什么的,呵呵。”
  周逸凡看着我,静了几秒,突然咧开嘴哧地一下笑出声来,这一笑笑得跟电视上的某个电影明星差不多。那个电影明星的帅气指数可以在我心里排进中国男明星的前三,所以稍稍缓解了一下我此刻紧张的心情。
  但下一秒周逸凡又说:“你看起来不像经常锻炼的人,你脸色很不好。”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温和,但我知道他的潜台词是在说我说谎。
  而我的确是在说谎,所以我尴尬得没有话讲。
  “社团实习那些,别人也不是没有,既然大家都差不多,你给我一个用你的理由。”
  还好这个问题我还是准备过的,我深吸一口气,准备扳回这最后一局,但没想到这一口气吸得太大,胸腔里顿时有一股别样的感觉翻涌上来,我顿时用手捂住嘴,蹭地一下从座位上蹿起来。
  周逸凡惊讶地看着我。
  他一抬手,我撒开腿就朝他手指方向的洗手间冲过去。
  我在马桶边上吐的时候只有一个绝望的想法,出去抓住那个部门经理的肩膀狂晃,你不是告诉我只是走个过场吗?啊?妈的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按了水冲掉,在洗手池洗完手漱完口,一转身,周逸凡就站在门边。
  我琢磨了他脸上的表情片刻,突然想起来有个词叫不可捉摸。
  周逸凡顶着一脸让人不可捉摸的表情,皱紧了眉头:“你怎么了,不舒服?”
  我说:“不
  好意思啊周总,我可能是今天中午吃坏了肚子,弄脏你的地方了,对不起啊。”
  他不说话,继续用那种不可捉摸的表情看着我。
  但我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我猜想他这个表情表示我今天这场面试没戏了。这是很正常的,如果我表现成这样还能过关,说明这个世界简直没有天理。
  只是我忽然之间想起刚才陈啸对我说的话,他说,林蕊,你怎么可能找得到。
  我说:“周总,那我就不浪费你的时间了,我先走了,真的很抱歉。”
  然而我忘记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每天都在上演着千千万万件比窦娥还冤,比孟姜女还苦的天理不容的事情,所以也不在乎再多一件。
  就在我从周逸凡身侧经过,往门口方向刚走了几步的时候,没有天理的事情发生了。
  周逸凡在我背后说:“那你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我回过头说:“啊?”突然反应过来,“我过了?”
  他从洗手间门边朝我走过来,我看着他那个气场,觉得我刚才的想法错了,那个广告明星远远没有他那么霸气侧漏,而且我目测了一下周逸凡的身高,估计在一米八到一米八二之间,很完美。
  他走到我眼前说:“下周一,可不可以?”
  我说:“这个……恐怕不行。”他意外地挑起眉,我赶紧说:“我下周一一整天都有课。”
  周逸凡又笑了一下:“哦,那你把你的课程表打一份给我,该上课的时候你就上课,没课的时候就来公司报到,当然,周末不用。”
  我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周逸凡说:“天气热,吃东西的时候注意些。”伸手从桌上拿起我的简历,垂下眼又翻了翻:“这份东西我留着,可以么?”
  我说:“可以可以!”
  周逸凡说:“那你现在自己回学校,也可以么?”
  我说:“可以可以!”
  然后他就笑着不说话了,我愣了一下,一拍脑门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明白了,周总我不耽误您时间了,我下周准时过来报到!”
  回学校的路上,我仔细思考了这次面试的全过程。我本来怀疑周逸凡难道对我有点意思,否则怎么会面得烂成那样子他还录用我?但转念一想,除非他的口味已经重到了人类难以理解的地步,否则应该不会看上一个第一次见面就在他面前抱着马桶狂吐的女人。所以我想,他应该是被我那种想吐就敞开怀吐,并且吐完以后还如斯有条不紊,镇定有序的人格魅力所倾倒。
  公交车在学校门口停下以后,我在学校附近的农贸市场买了些水果和菜,那里的东西样式比学校超市的要多得多,并且价格便宜一半。
  回到宿舍我把我面试通过了的好消息告诉刘闻闻,她很高兴,自告奋勇地要今晚用我买回来的菜亲自下厨为我庆祝。但我们一起回忆了一下上次她用电磁炉煮个面结果把自己的脚烫成猪脚,然后包着厚厚的纱布拄着拐杖跳了一个月的事实,最后决定还是由我自己来。
  第二天是周五,隶属于我们院学生会下面的一个话剧社组织开了个会,说下周一就是新学期的社团招新了,百团大战,问我们有什么好的新颖的招新方式。
  因为话剧社社长就是刘闻闻暗恋的那个院学生会主席,所以我当初也被她拖着一起加入了这个话剧社,负责在别人表演的时候帮忙在后台抱抱衣服,拿拿道具之类的工作。
  但是现在我们不到十个人坐在亭子里,被燥热的风吹着,既煎熬,又惆怅。
  我们院的这个话剧社向来不怎么招得到人,原因是校学生会下也有一个话剧社,规模比我们更大,管理比我们更正规,资金比我们更充裕,而且最致命的一点是,我们社团走高端路线,话剧都用英语来演。
  在现在这个绝大部分大学生都只以通过四级考试为目标的大背景下,这样的话剧社生存不下去,我认为这件事很符合唯物主义辩证法中的因果联系原理。
  但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话剧社倒是短暂地火爆了一把。那时候陈啸正好路过,在他们摆的摊子旁边跟人闲聊了一会,结果引来了一大堆女同学。话剧社的人感到很欣喜,想要多招一些女同学,于是就又让陈啸在旁边站着多当了一会儿吉祥物,但谁知可怕的是,陈啸竟然又引来了一堆男同学。一时间万人空巷,我曾经还因为这件事很不高兴。
  然而惨痛的历史经验告诉我们,人民群众是不能招惹的,人民群众是不能被欺骗的。后来男同胞和女同胞们加入话剧社以后,发现陈啸根本不在话剧社里面,于是又纷纷退社了,我也曾经因为这件事幸灾乐祸。
  我把这件事回忆完,听到我身边的刘闻闻提议说,可以在广场上穿着豪华的演出服当场演一段,比如激情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而她可以为该剧配乐,在一旁唱她拿手的凤凰传奇。
  她说完以后,大家都很安静。
  安静了很久,社长兼主席扶了扶眼镜,说:“哦,那个……因为我们是中午的时候招新,午休时间,动静太大了可能不太好,会影响
  到旁边宿舍楼里同学们的午睡。”
  我觉得社长的婉拒很英明,如果真的让刘闻闻在广场上办个唱的话,不仅会造成另外一种万人空巷的效果,我们还很可能被学校处分。
  刘闻闻拖着腮看了社长一阵,在我耳边说:“你觉不觉得他实在是太体贴了,太周到了!”
  她猛捶我的胳膊,我只能无奈应道:“唔……”
  经过再次长久的沉默之后,社长决定采用刘闻闻的部分建议,由两个同学当场演一段罗密欧与朱丽叶,就是最后戏剧的□,两个人在坟墓里的那一段。大家各自领了自己的任务回去,我的任务最简单,就是到时候从学生会办公室里把服装道具都搬过去,然后结束的时候再把东西搬回来就可以。
  因为在散会的时候社长兼主席跟刘闻闻说了声谢谢,让刘闻闻非常兴奋,并且这种兴奋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没停止,我躺在床上听她不停地说“林蕊你说他会不会是对我有点意思了?”,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少女情怀总是诗。
  她说了一阵子后,我听不见了,我睡着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古人诚不欺我。
  我梦到了陈啸。
  ☆、第四章
  虽然算命老先生把我和陈啸定义为一段孽缘,但在我大一的时候,我却万不是那样想。
  那个时候的陈啸,符合我对男性的一切美好想象。
  他温柔的时候有着青春小说里男主的四十五度明媚忧伤的侧脸,严肃的时候有着都市小说里男主那深邃沉郁又略带宠溺的眼神,加上他有着总裁文里男主那种动辄跑车游艇直升机的身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也能像高干军文里的男主一样,只手拎着我的行李箱气也不喘地上到六楼,这让我觉得,他的体力肯定是很好的。
  总之,我那颗被三年暗无天日高中生活折磨得如同老妪的少女心,在见到陈啸以后,就像久旱逢霖的大地一样,愈合了,滋润了,萌发了。
  人们对爱这个字有很多定义,搞得我有些迷茫,但即便我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爱上了陈啸,我也知道我起码是很喜欢很喜欢他的。
  于是那时的我毅然决然地决定,从今以后只要有陈啸的课上也必有我林蕊,我对他就如同向日葵向着太阳,就像人民的一颗红心向着党。
  做出那个决定以后,当务之急就是要搞到陈啸的课程表。那时我直接跑到陈啸宿舍楼下堵着他问,他自然没有告诉我,还用一副惊悚莫名的表情看着我。于是我又一度想过把自己培养成一个黑客高手,侵入到陈啸的选课系统里面盗一份出来。为了这个目标,我这个以为双击点开IE就是连接了互联网的电脑白痴,生生啃了半个月的C语言,结果是完全没有看懂。
  然而就在这时,院里竟然发布了一个共享的EXCEL文件,上面详尽地列示了所有学生的课程,上课时间以及上课地点。我看到这份东西的时候,不禁老泪纵横。
  大多数必修课我都是和陈啸一块上的,只有部分少数选修课譬如体育课不一样。于是后来的每个学期,我都趁着最后一次退补选课的机会,把自己的课按着陈啸的课程表改得一模一样,把原来选的健美操换成了篮球之类的课程。
  在我们这个女生相对较少的偏理工院校里,一节三十多人的课上只有我一个女生,这就像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不仅全校皆知,还有人专程来驻足围观。我还记得在第一次上篮球课的时候,老师对着花名册点名,点到我的名字的时候,我因为正好感冒,嗓子有些哑,于是低沉而富有磁性地应了声“到”,老师没有看我,以为我也是个男生,于是低声地自言自语说:“林蕊?你父母怎么给你取个女孩子的名字?”
  然后全班哄堂大笑,有人说:“老师,人家就是个女的,人家是跟着陈啸来的!”
  我在一片哄笑声中回头去看站在第二排的陈啸,他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站着。我那时心想,那么多人都被我触动了,他也一定会被我打动。
  于是我跟着陈啸上了初级篮球,中级篮球,然后我很担忧,想着万一他要继续学高级篮球我要怎么办,因为我听说高级篮球的期末考试很变态,要一个人带球闯过三个人的防守,最后还要在三分线外投中。学中级课的时候我都补考了三次才过,除非我重新投胎,否则这种高级课的考试我通过的概率基本为零,那我就会成为建校八十年来第一个把体育课挂掉的学生。
  但没有想到的是陈啸最后居然选了个比较温柔的网球,我看到他课程表的时候心里想,老天保佑,这学期我总算可以过得轻松一点了。
  然而世事就是那么难料,那年夏天持续高温,学期上到一半,我在网球课上中暑了,晕了。
  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医务室,陈啸坐在我床边的一把椅子上。我当时很惊喜,但同时也很懊悔,心想早知道他坐在这里,我就不要醒得那么早,让他多陪我一会,即便我看不见也好。
  正在我一边惊喜一边懊悔快要把自己弄得精神分裂的时候,陈啸突然说:“林蕊,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了?”
  我坐在床上看着他一脸的严肃,有些愣,“啊?哪样?”
  陈啸说:“你不要再一直跟着我选课了,你这样,我真的很困扰。”
  我顿时觉得,一颗心沉到了底。
  他见我不说话,以为我不答应,接着劝道:“你就不能像其他的女生一样,选些羽毛球健美操之类的课么?”
  我觉得我说不出话,我还以为我终有一天会打动他,我或许差不多就要打动他了。可原来在他心里,我甚至连个女生都算不上。
  静了不知多久我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哦,对不起啊,我其实也没想干什么,就是想说能多看见你一下,我也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反感我。现在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那么干了,真的,对不起。”
  他的脸色变得有点僵,“我没有说我反感你。”
  我说:“哦,呵呵,没什么。你不用安慰我,要是我是你我应该也挺困扰的。总之就是以后不出现在你面前了对吧,放心放心,我知道了,呵呵。”
  陈啸抿了抿嘴巴,没再说什么,却在我输完葡萄糖以后陪我走回了寝室。他一路上都不说话,我觉得他心底里肯定是不情愿陪我走的,但是因为
  我刚才做出了那样的承诺,让他比较满意,所以才勉为其难地陪我走一走。
  即使陈啸才刚跟我说完那些话,但我这么跟他并肩走着却是头一回,虽然应该也就是最后一回,但我还是在心里感激涕零,觉得老天对我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第二天早上是一节专业必修课,我因为昨天中暑还是觉得不太舒服,早上起不来床,就让寝室同学帮我请了个假。然后我一觉睡到下午,睡得眼睛浮肿全身无力,还觉得肚子很饿,只好爬起来随便收拾了一下,然后捧着饭盆去了食堂。
  结果打完饭从食堂回来的路上,我看到陈啸一个人站在一棵歪脖子的老槐树下,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深深记得我昨天的承诺,但无奈眼前就只有一条笔直的大道,没有任何可以让我绕路的小道。为了不让陈啸看见我,我又调回头,决定从另一边绕一大圈回宿舍。
  我刚转过身的时候,听到背后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心想,这中暑后遗症真是够严重的啊,都出现幻听了。
  结果又走了两步,身边呼地一阵风刮过,然后陈啸跑到我面前站定,低下眼睛说:“林蕊。”
  我心想,完了,原来不是幻听,还是让陈啸看到我了,他肯定是来找我算账的,来问我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所以我很紧张地道:“那个……我只是出来打个饭,我也不知道你会在这儿杵着啊,我现在就回去了,我真的不是故意埋伏在这的啊。”
  他却打断我道:“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我一时不是很反应得过来,“啊?”了一声。
  陈啸皱起眉,好像有些生气地看着我:“还有一个月,到放假前,你真的打算只要有我的课都不来了?”
  虽然我不是个很上进的好学生,但如果让我妈知道我交了学费却不去上课,肯定会打我打得连她都不认得,所以课我肯定还是要去上的。
  我明白他的忧虑,却想不出好的办法,只好小心翼翼地跟他商量:“要不,以后我蒙个脸?”
  陈啸愣了下,随即把眉头皱得更紧:“你怎么成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这学期打算挂几门?”
  我很忧伤地道:“啊,当然最好是一科都不要挂的,但是有几科我也说不好……”
  陈啸说:“你不要再逃课。”他顿了顿,好像吞咽了一下,有些艰难地道:“你如果一科不挂,我就答应你。”
  我还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说:“哈?答应我什么?”
  他又愣了愣,夕阳映得他的侧脸绯红一片,我就看着他憋着一张红脸抿了抿唇,像个害羞的刚被揭开盖头的小媳妇一样,低声地对我说:“答应……和你一起。”
  我一瞬间差点把饭盆扣在自己脚上。我心想我是不是听错了,难道他刚才说的其实是,“如果你一^丝不挂,我就答应你”?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我搞不好也会同意。
  我回宿舍后反复琢磨了一下这件事,觉得某些个发生在我身上的桥段竟然有些类似日剧《一吻定情》,而它的最终结局让我备受鼓舞。不管怎样,作为我这个故事里一个合格的女主角,既然陈啸已经那样开口,那我就算是悬梁刺股凿壁偷光把自己学死了也没有理由挂科。当我拿着我全科通过的成绩单去找陈啸,紧张地在他面前比手画脚,说“你千万不能反悔啊,不能说话不算话啊”的时候,他的脸比那天更红,抿着嘴角不看我,“我什么时候要反悔了?”
  后来陈啸曾经跟我讲过,那时我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林蕊那是在欲擒故纵,而只有他一个人觉得,蠢成我那个样子的,哪里懂得什么欲擒故纵。
  那时他在学校小湖边的亭子里吻我,我贪婪地看着他闭起来的好看的眼睛,睫毛上盈满了月光。我想着我们一毕业就马上结婚,然后要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要长得像他,虽然我傻,但是他足够聪明,中和中和应该也不会太差,我们一家一定会很幸福。
  可这一切就像我现在做的这个梦,不管这个美梦有多长,始终有醒来的时候。
  我的确有了个孩子,可惜却不是陈啸的。
  他也终于还是反悔了,站在背光的地方跟我说,林蕊,我厌倦了,我们分手。
  他轻轻松松脱身离去,我一个人死在回忆里。
  ☆、第五章
  周一的时候太阳毒得很凶猛,据气象台说今年的高温是百年难得一遇,但由于近年来大家已经见惯了很多百年难得一遇的洪水,雪灾,旱灾,地震等等等等,并且已经做好了迎接世界末日的心理准备,所以大家都很淡定,顶着烈日在广场进行新学期的社团招新。
  我下课以后去办公室拿了几套服装和一些个道具,匆匆忙忙赶到广场。我们社长去得比较早,所以帮话剧社抢到了一个相对比较好的位置,在一片树荫下面。我想也好在是在一片树荫下面,否则罗密欧同志身上那套银光灿灿仿佛用锡纸制成的紧身服,在强光下的效果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体聚光板。在四十度的高温下穿着这身衣服,真是苦了这位同胞。
  等广场上的人流陆陆续续多起来的时候,各个社团的场面也都摆开了,大家都在使尽浑身解数来吸引眼球。我们社长一声令下,几个社员就在我们旁边的一块空地上开演。而每当有一个人从我们社团前面路过,刘闻闻就要抛个媚眼,说一句“同学~~~来嘛,来看看来玩玩嘛~~~~”,语气姿态以及敬业程度可以媲美街边的一些职业工作者。由于我们排练的那一幕剧情比较短,最多十分钟就结束了,而我们又苦于没有别的吸引眼球的方式,所以不得不一遍又一遍重复地演。
  半个小时以后,我们成功拉到了三个社员,一个人说对我们的行为艺术非常感兴趣,一个人说对我们的奇装异服非常感兴趣,还有另外一个人的理由最特别,说是对刘闻闻非常感兴趣,我们大家都受到了惊吓,而这里面受惊最大的就是刘闻闻。她一副忠贞烈女的样子,不停地问我说:“林蕊,怎么办啊,我心有所属了啊!我可是有主的人啊,我不能对高晨不忠的啊!”
  我看了看在远处树底下坐着背GMAT单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主席,本来想说我觉得就算你不忠他也不会介意的,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摸出手机来看了一下时间,三个新成员的加入比起我们原本料想中的一个人都招不到已经好了很多,所以我估计大概再过十来分钟这次招新就可以顺利结束,那我就可以回去睡午觉了。
  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我。我回过头后愣住了一下,并非因为我不知道那人是谁,长成他那个样子的实在很难让人记不住,我这么一愣,是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我们学校里。与此同时,我还听见我身边的刘闻闻倒抽了一口冷气,刘闻闻一见到长得超出一般好看的非常好看的男性就会不能控制地出现
  类似于呼吸不畅心律不齐甚至于休克的症状,我已经很习惯了。
  周逸凡站在我的面前说:“叫了你好几声了,大热天的,你怎么傻站在这儿?”
  我说:“啊,是吗?不好意思刚才没听见……哦,这不是因为今天社团招新吗,这一大片都是,您看挺热闹的吧?嘿嘿,对了,周总您怎么也在这里?”
  他笑了笑:“来这看望一个长辈,是了,就是严老师,他是你导师吧?”说完还没等我回答,他的目光又不知道被旁边的什么所吸引,眯了眯眼睛,疑惑地说:“恩?他们在干什么?”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罗密欧和朱丽叶正双双趴在地上,罗密欧正捧着朱丽叶的脸在嘶声地喊:“Eyes,lookyourlast!Arms,takeyourlastembrace!and,lips,Oyou,thedoorsofbreath,sealwitharighteouskiss!Adatelessbargaintoengrossingdeath!”
  我看着他们解释道:“噢,那个……天气太热了,他们可能有点中暑,躺在地上休息一下。”
  周逸凡好心地说:“中暑了?那要不要去校医院看看?他们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而且还在呻吟,你能不能听出他们在说什么?”
  我心里顿时只有一个感想,看来我们这个英文话剧社果然很高端,高端得连周逸凡这个海归都听不懂我们念的台词。
  我继续无奈地解释道:“他刚才呻吟的应该是,‘眼睛,看你最后一眼吧!手臂,拥你最后一次吧!嘴唇,欧,你呼吸的所在,印上一个合法的吻,与死神订立永世的契约吧!’”
  我解释完后,周逸凡没有说话。
  这时刘闻闻却突然像被电击了一样,在我身边抖了一下,然后激动地打破沉默说:“您好您好,我叫刘闻闻,我是林蕊的室友。”
  周逸凡听见她的声音,回过脸来,然后魅力无限地一笑:“你好,我姓周,周逸凡。”
  刘闻闻自从看我不肯听从她的建议去堕胎之后就一直想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找个后爹,虽然我觉得这主意很不靠谱,但她却觉得可行性很强,理由是如今中国的男女比例已经严重失调。据调查,再过几年以后将有上千万的男性找不到老婆,所以为了找到老婆,他们不会太介意她是不是带了个孩子。我觉得刘闻闻能这么想说明她的内心还很纯洁,她不知道如今这个
  社会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达到了你的老婆是我的,我的老婆是你的,大家资源共享,和谐共存的状态。
  我看着刘闻闻眼里冒出的精光,预感到她下面的话是:“周先森~~~请问您在哪里高就啊?结婚了没有女朋友了没啊?介不介意跟林蕊去民政局领个证啊?我跟你说哦我这个室友啊什么都好,相貌好人品好脾气好,而且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啊?谁的?我们也不知道是谁的啊,哎呀没关系啦,养孩子不就是投资嘛,只要以后有回报你管他是谁的呢你说是不是啊哈哈哈~~~”
  我深知如果让她在大庭广众下把这些话说出来的话,我的人生将陷入永无止境的绝望。
  于是我一把按住刘闻闻,挡在她面前说:“周逸凡,天气那么热,你看你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我们也快收摊了。”说完发现一着急就直接喊了人家的名字,怪不尊重的,只好又讪讪笑了两声。
  还好他似乎没在意,点点头道:“嗯,那结束了你就早点回去休息,我先走了。”刚要转身又停下:“对了,明天我有些事情,可能下午才会回来,你到公司以后找李经理就行了。”
  我心说你在不在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但嘴上还是应着:“哦,好的,呵呵,再见啊。”
  他又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朝着一个围了一圈人的地方走过去,然后人群慢慢散开,周逸凡打开一辆银色轿车的车门,坐进车里开走了。
  刘闻闻在我的耳边喊:“哎呀那是宾利啊我的妈!”
  我本来想问她宾利是什么,但刚转过头就看见她用一脸“这闺女终于出息了”的表情看着我,热切的目光让人无法逼视。我想起上回我们校花坐上一辆貌似叫做兰比基尼的车的时候刘闻闻也是这个表情,不过那时候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个名车,好像还问她蓝比基尼和红比基尼有什么差别来着。
  由此类推,我估计宾利也是辆不错的车。虽然我家也曾经有钱过,不过受我爸那个暴发户土人的影响,我印象中的绝世好车也就是大众奔驰之类的。
  我对刘闻闻说:“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其实我跟他不熟。”
  刘闻闻不以为然道:“没关系,这个世界上的事很难说的。你看,你都怀了某个人的孩子了都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呢。今天你跟他不熟,搞不好明天就很熟了。今天你跟他刻骨铭心,搞不好明天就形同陌路了。真的,这个世界上的事很难说的。”
  我一想,也是,就像原来的我跟陈啸,多么郎情妾意啊,多么坚不可摧
  啊,现在也真的形同陌路了,刘闻闻居然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难得她有哲理一回,我就不反驳她了。
  因为周逸凡刚才在我们这里站了一阵,所以他离开之后也有一些人过来围观我们,但由于大家去年已经有过陈啸那次的教训,吃一堑长一智,所以都只是看看就走了,导致我们的招新人数最终还是没有突破三个。
  当晚我又做了个梦,但这回的梦境不像前两天的那么清楚了,就依稀记得梦里好像有个人在用很严厉很失望的语气骂我,我本来觉得莫名其妙,但后来那个人又说我很恶毒,后悔认识我什么的,我听到这一句时突然觉得很伤心,瞬间就哭得七零八落,还猛地觉得一阵剜心地痛,痛得那么真切,痛得让人窒息。然后我在黑暗里惊醒,睁大眼睛两秒,才蓦地发觉那痛感来自于我抽筋的小腿。我坐起身来咬紧了牙,抽了一分钟才终于缓过来。
  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喘了两口粗气,对面床上突然咚地一声巨响,刘闻闻跺脚大吼道:“杀千刀的死妖婆,快放开我的高晨,老娘跟你拼啦!”
  等世界重新平静下来以后,我拉拉枕头躺好,先想着明天要去买点钙片来补补钙,然后又回忆了一下刚才做的梦,我想着梦里的那个人应该不是陈啸,因为他那个人向来没有什么很大的情绪,也从来没用那么重的语气跟我说过话。哪怕是跟我说分手的时候,他都是一副天生面部神经失灵的样子,我估计他就算是便秘,眉头也不会动一下的。
  回忆着回忆着我又困了,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又睡过去。我还想起陈啸跟我说分手时我那个表现,实在是很窝囊,要是按我初中时候那个太妹头目的作风,搞不好当场就把他摁倒了。
  我也不记得为什么当年我脑袋受伤之后我就放下屠刀改邪归正了,但现在想来,真是有几分后悔。
  ☆、第六章
  第二天早上九点,我到了周逸凡的公司。
  我这次实习跟管理培训生的实习过程差不多,除了研发部都是专业技术人士,我去不了之外,别的部门比如行政市场人力都可以通通走一糟。但因为是实习,实际上不管到哪个部门都是打杂的,当天李经理把我带到市场部以后,市场部的一位疑似气血不调月经不畅或者×生活不和谐的姓齐的女主管丢给我一份市场策划,让我按照上面她修改的痕迹尽快重新打一份,说老板下午回来要看,然后就把我赶到一个角落里去了。我本来还想着头天上班要跟同事们搞好关系,包里还装了一些麻糖什么的来发,结果现在无人可发,搞得我很是寂寞。
  于是我一边啃着麻糖一边对着策划书研究那位女主管月经不调或者×生活不和谐的严重程度,她的草书恐怕连张旭怀素王羲之都要自叹不如,唯有医院里最高级别的主任医师的字可以相媲美。我连蒙带猜弄了一个上午才弄了一半,急得我跑了三趟厕所。但令人比较欣慰的是,这里中午的伙食很不错,而且不用花钱,所以我又恢复了一点元气。
  下午四点左右,那份充满了摩斯密码的策划书终于全部被我搞定了,我怀着破译了敌军情报一般的激动心情去找主管,结果她只是扫了几眼就说:“你放到老板桌上去吧。”
  我于是又只好拿着策划书去周逸凡的办公室。
  周逸凡出去还没回来,我把东西放在他桌上以后,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就准备离开。
  按照小说影视戏剧等艺术作品的创作规律,如果同一个场景出现两次,说明这个场景不是打酱油的场景,而是个比较重要的场景。在重要的场景里面,主角一般会发生一些重要的,推动剧情发展的事。
  所以我没能及时离开。
  我第二次来到周逸凡的办公室,看到他桌面上摆着的一个相框,阻止了我离开的步伐。
  我把那个相框拿起来看,里面是张照片,照片里面有个人。那个侧脸我看着很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又想了好半天,我才突然发觉原来这个人有点像我。当然,相片里的人比我好看,起码比我青春比我有朝气,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看着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笑起来眼睛很亮,而且眼角也没有鱼尾纹。
  在这张硕大的办公桌上,周逸凡没有放他自己的照片,没有放公司员工的合照,而是放了一个女人的独照。由此我推断出三种可能性,这个姑娘可能是周逸凡的女儿,妹妹或者是情人。
  一种可能性的话,结合周逸凡本身的年龄来分析,他十五岁左右就要跟别人生孩子。虽然有一定难度,但我曾经在报纸上看过一篇报导,说世界上最小的父亲是13岁,加上我听说有钱人的私生活都比较混乱,所以这种推断也不是完全没有依据。而对于第二种可能,这姑娘长得跟周逸凡并不相像,所以我觉得就算是他妹也是个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的妹妹,然后就只剩下第三种可能了。
  我在这三种可能中犹豫徘徊,久久不能做出最后决定。就在我还在痛苦纠结的时候,门锁哐地一声,门开了。
  周逸凡站在门口,而我站在办公桌边,手里抓着人家的相框。
  好在我的心理素质比较过硬,没有一慌张就把相框砸在地上。一直到周逸凡面无表情地走到我跟前的时候,我都依然很淡定。
  我一口气很淡定地道:“呃,周逸凡你回来啦?噢,是这样的,齐主管让我给你把策划送过来,所以我就送过来了。你办公室没人所以我就直接进来了,进来以后我本来放好东西就想走了,可是我又突然看到你桌上的这张照片了,噢我不是想偷看你隐私啊只是因为我觉得这女孩长得跟我挺像的所以我有点好奇所以我就拿来看看,啊不不不我的意思也不是想跟你攀亲戚,你这个……你妹妹长得比我好看多了我只是……”
  周逸凡打断我说:“你跟她是有些像。”
  我顿时愣了一下,笑了笑谦虚道:“哪里哪里,你妹妹比较漂亮。”
  他停了停,也笑了笑:“她不是我妹妹。”
  哦,原来不是妹妹,那就只剩下第一种和第三种可能了。
  我再谄媚地一笑:“哦,那……我看令爱跟你长得不是很像,应该跟你太太长得像吧?那说明你太太也很漂亮,呵呵。”
  周逸凡的脸色却倏地一滞,一本正经道:“我未婚,更没有私生女。”
  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清纯未成年少女果真是周逸凡的情人,虽然说爱情不论身高不管年龄甚至不分性别是真理,但现在这社会上的老男人只要有钱就可以玷污未成年少女也是真理。
  我一时没有话讲,周逸凡苦笑了一下,目光深邃地望着我:“我跟她分开好些年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苍天呐,那女孩子才那么年轻就已经跟周逸凡分开了很多年,那周逸凡到底是从她几岁就染指了她啊……禽兽,真是禽兽中的禽兽……
  周逸凡继续忧伤地看着我,目光里仿佛还带了些许迷离的雾气:“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看到她了。”
  我立马条件反射地把手举起来挡在自己胸前。
  周逸凡垂下眼睛看着我的动作,眨了眨眼睛,又挑了一下眉,然后把手抬了起来。
  我紧张地退了一步,刚想张嘴大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然敢性骚扰!”,结果话还没出口,周逸凡手伸过来,从我手里把相框拿走了,我还保持着那个双手交叉的姿势。
  他擦了擦相框表面,然后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处,又把那份策划案拿起来翻了两页,再次看向我时,皱了一下眉:“你在干什么?”
  我赶紧把手放下来,说:“哦,没有,你这里……空调开得有点儿冷。”
  周逸凡又看了我几秒,眉头慢慢舒展开来,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又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连忙道:“那个……周总您忙吧,我先出去了。”
  他说:“你之前周逸凡不是叫得好好的么,怎么又改口了?”
  我愣了愣,很茫然地道:“上班时间,让别人听见我这么叫你,不、不好吧?”
  他想了会,又点点头,转身绕到座位上:“唔,说的也是,以后我们私人时间的时候,你再那么叫我吧。”
  什么叫我们私人时间的时候?
  我站在原地沉思,周逸凡坐在座位上挑着眉噙着笑:“怎么,又不想走了?”
  我回过神来:“走,马上走!”连忙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门。
  我是个很容易自作多情的人,本来刚才我听着周逸凡那种烂俗到掉渣的搭讪方式,还以为他要潜规则我,但转念一想,好像那个“我长得好像你爱过的人”的话题是我先挑起来的,加上他没干什么就把我赶出来了,所以我又觉得他应该不想潜规则我。
  一直到傍晚都没什么差事,但就我准备收拾收拾下班的时候,周逸凡又从办公室里出来了。他把刚才我给他的那份策划案丢到我桌面上,理所当然地说:“我看过了,你按我改的再重新打一份,走之前给我。”又抬起手看了看表,“噢,要是饿了你可以先去吃饭,回来再打。”
  他在灯光下一微笑一转身,然后漫步离去,身姿帅得就像在拍电影特写一样。我却绝望地闭上眼睛,心里只想操起键盘往他身上砸过去。
  但当我重新睁开眼睛看那份策划的时候,心里又松了一口气。虽然改动的地方也不算少,但起码周逸凡的字不像鬼画符,实际上他的钢笔字很漂亮,而且各种修改符号的使用也很正确,可见他小学语文的功底着实是不错的。
  我想了一下,觉得在这贵死人的商业中心附近吃一顿饭可以顶我在学校吃三四顿,加上我也不是很饿,干脆决定打完再走。到了六点的时候,公司的大部分人作鸟兽散,之前那个齐主管看好像没她什么事,加上她要去学校接她儿子放学,所以也走了,除了我之外剩下的几个人,全都在六点半前陆陆续续走光了,走之前,他们都用十分同情的目光对我进行了一番精神上的抚慰。
  等我把要改的东西改完,已经七点过一刻。我把策划拿去给周逸凡,站在一边等他看完,在心里祈祷等我回到学校的时候,旁边的那个农贸市场还没关门……
  然后我如获大赦地听到周逸凡说:“唔,可以了。这份东西要得比较着急,辛苦你了。”
  我本来想问加班的这一个半小时有没有加班费,但转念想想给资本家打工哪里有什么加班费,不找茬倒扣就很不错了,于是只好干笑两声谄媚道:“哪里哪里,工作需要嘛……那,请问现在是不是可以下班了?”
  周逸凡从座位上站起来,从旁边拿过自己的西服外套一边穿一边说:“嗯,你吃饭了么?刚才看你好像也没去吃饭,要不要一块吃了饭再回去?”
  我说:“哦,没关系,我回学校吃也是可以的,我们学校那边吃的东西比较多,而且价钱也比较划算……”
  他笑了笑,扬手打断我:“我请你吧,当作让你加班的补偿。”
  我犹豫了一下,商量着道:“那个,你看……你能不能折成现金给我?”
  他愣了几秒,果然没答应我,又眯起眼睛:“你怎么回学校?”
  我老实说:“坐半个小时地铁,到沣阳桥站换公交,再十五分钟这样就到了。”
  “哦……沣阳桥么?”他沉思了片刻,眉头皱起来道:“前些天我看新闻,说那一带到晚上很不安全,单身女性很容易被人持刀抢劫,这个月已经发生三四起了。”
  我说:“啊?”
  他很平淡地道:“其实如果只是被抢了钱也没什么,之前更严重的好像还有过一起失踪的案子,后来那个女的证实被强^暴而且分尸了。”
  我说:“啊?!”
  周逸凡很是遗憾地看着我:“其实你的学校跟我家顺路,如果你跟我去吃饭,我还可以顺道送你回去。”他一边说一边走到门口:“可惜你坚持要回学校吃,那就没办法了。”又顿一顿,眯起眼睛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我:“其实你长得还不错,身材也挺好,如果我是歹徒的话……算了,没什么,总之你自己路上注意安全吧。”
  我马上说:
  “我跟你去我跟你去。”
  周逸凡在门边回过脸,勾起唇角来笑了一笑,意味不明,反正我没看懂,只是觉得这个画面在我脑海中似曾相识,却又转瞬即逝,然后听到很熟悉的声音说:“那还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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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本来跟周逸凡去吃饭,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准备让我这颗农业文明的心倍受工业文明的洗涤,但谁知道他带我去的竟然不是超七星级的高档酒店,只是一家简单装潢价格适中服务生也长得很低调让客人没有调戏欲望的普通餐馆,我不禁失望了一下。而在吃完饭坐上他那辆豪华跑车以后,我发现即使是这么贵的车马路上也没有专用它的专用通道,在这样的晚间高峰期,导致的结果是我们堵在了马路上,我不禁又失望了一下。
  就在我们默默无语地堵着的时候,周逸凡往我这边的方向看过来,我也转过脸去看他,发现他其实是在看着我这边马路旁的一家花店,然后他说:“我下去买点东西。”
  我想他可能是要买花,说:“噢,你去吧你去吧,注意安全。”
  他嗯了一声,说:“我马上回来。”然后果然下车奔着那花店去了。
  我坐在车里望着他的背影寻思,周逸凡说他未婚,那他买花应该是要送给他女朋友,但他跟店员说着说着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相接的时候还勾起唇角笑了笑,笑容看起来十分诱惑,让我想起言情小说里经常出现的那个词,邪魅狂狷。然后我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之前自作多情的念头又冒了出来:莫非他买花其实是要送给我?莫非他请我吃饭要送我回去还是为了要潜规则我?那我要不要现在找个借口逃走?可是这里离我学校还有一定距离,况且前后车都堵着,要找什么借口溜走比较好?散步消食?
  估计是由于我用脑过度,大部分血液都冲上了头部,从而使得胃里供血不足,忽然间一股熟悉而强烈的不适感从我肚子里涌上胸口再涌到喉咙口,但幸运的是我还有一丝清醒,我一把打开车门冲了出去,奔到路边一棵歪脖子树下,扶着树干哇哇地吐起来。一边吐我一边思路清晰地想,完了完了,我这样是不是已经触犯了城市市容和环境卫生管理条例正文第四章第三十四条的规定了啊,那会被罚多少钱啊,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我越想越担忧,担忧得冷汗涔涔。吐完以后,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来擦了擦嘴,觉得腿都在发软,突然间胳膊被人一扶,耳边有个低沉的声音道:“怎么回事?”
  我回头看着周逸凡,很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没什么,你别过来,站远一点。”
  他却完全没在意,又近了一步,皱紧了眉头道:“怎么会这样,难道刚才吃坏肚子了?”
  我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是不是,应该是我肠胃炎又犯了吧,没事没事,老毛病了,
  回去吃点药就好了。不关那家店的事,真的,不然你看,我们都吃了,为什么你没事?”
  我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逻辑也没有问题,正常人应该都相信了,结果谁想周逸凡竟不是一个正常人,他很严肃地说:“不行,我得带你去医院全面检查一下,你上次就吐了,这次又这样,万一是什么严重的病怎么办?”
  他态度坚决,说完就拽着我的手腕要走。我被他“全面检查”四个字吓得脑海一片空白,人民群众都知道,在医院检查一次抵得上普通的开药加打针三次,我所有银行卡里的钱里估计都不够全面检查一次的。
  就在脑海空白的一刹那,我猛地推开他,像电视里那些被侵犯了的女主角一样慌张地大叫起来:“不,不,我不要!”
  周逸凡也很入戏地像电视里那些坚毅不屈的男主角一样,回过身来又要拽我:“别闹,听话!”
  我继续头脑放空地说:“我没闹啊我真的不去啊,我根本没有什么病!我其实是怀孕了!”
  这么惊心动魄地一吼之后,周逸凡终于定在了原地。
  如果严格按照电视剧里的剧情发展,此刻的场景应该是这样的:马路上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鸣笛声在耳边此起彼伏地响起,然后我跟周逸凡两个人无声地对望,就算有声也被世俗和喧嚣给湮没了,而我们这沉寂的一望说尽了无限的沧桑。
  但现实永远比戏剧残忍,前面我已经说过,这城市交通状况恶劣,我们被堵在了路上。此时前后都有出租车司机下车透风,时不时不耐烦地骂一句娘。而我刚才不光吐了,还上演了最后那一声狮子吼,盖过了他们所有人的声音,所以很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下车透风的人的目光。
  就在大家殷切的注视下,周逸凡忽然上前揪住我的两只手臂,死死地盯着我道:“你说什么?谁的?!”
  这一幕实在有点像电视剧了,而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迷茫地望着他,心想难道他演上瘾了,这一出又是在演哪一出?这时我们身后的一个出租车师傅突然插嘴说:“还能是谁的啊,这么跟你说肯定是兄弟你的啊,快把人姑娘娶回家吧!”
  我心想这话也太冤枉人家了,怪不得周逸凡脸都绿了。我本来想摆摆手跟周围的观众解释一下说不是的不是的,但无奈我的两只手都被他握住,连转身都不行,只好用恳切的目光和语气和他商量着道:“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能不能先上车再说?”
  周逸凡又看了我几秒,终于松了一只手,拉着我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就把我塞了进去。然后我看见他身后追来一个人,是那个花店的店员,把一捧花递给他说:“先生您要的花包好了。”我在车门被关上之前听到刚才看热闹的出租车师傅说:“对哥们,拿一束花求婚,机会更大!”
  而等周逸凡从另一边拿着花上车的时候,我再一次对有钱人的世界感到了失望。虽然我对满天星还挺有好感的,觉得那是属于我们平民的花,但名媛或者贵族小姐们肯定不会喜欢。我觉得如果他真的拿着这一捆最最廉价,一般是给玫瑰百合做陪衬的满天星去向别人求婚的话,一定不会得到什么好的结果,除非他那捆像杂草一样的花里藏着一颗十克拉的钻戒。
  但由于这一晚上我已经失望了很多次,所以我能做到失望不形于色,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周逸凡把那一捧满天星丢到座位前面,然后倾身过来道:“现在可以说了?”
  “啊?”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打岔我都忘记刚才的事了,我想了一下,很担心地问道:“周逸凡,你们公司不会歧视孕妇吧?不会扣薪水吧?不会有什么怀孕了就不能在你们那里实习的规定吧?其实你看,我只在你们那里实习四个月,四个月我还是撑得住的,我一定不会因为身体的原因而耽误工作的,我……”
  他却蓦地打断我:“到底是谁的?”
  我看着他又想了想,觉得周逸凡受的教育实在是太先进了,他实在是太关心员工了,关心到了多管闲事的地步,如果我告诉他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搞不好他明天就要将这件事登报,大肆宣传一番,直到帮我找到孩子的父亲为止。
  为了避免那种惨剧的发生,我识时务地编了个谎话,我说:“呵呵,瞧你问的,还能是谁的,当然是我男朋友的。哦对没错,我……我是还没结婚,但这不是因为我还在上学吗,我跟我男朋友打算一毕业就结婚,正好那时候孩子也出生了,呵呵。”我把陈啸带入了这个故事里面,越说越投入,越说越沉醉,几乎把自己都催眠了。
  周逸凡皱着眉:“真的?”
  我干干笑了两声,嘴巴里有些苦,几乎快发不出声音:“当然了,这还能骗你么?”
  他坐回自己位置上,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
  不就是一笔见报的经费么,至于么,我抚额。
  前方车流终于开始慢慢松动,车子重新开动起来。静了一阵子,我看着那把满天星,越看越觉得像一棵黄花菜,昧着良心没话找话地说:“恩,你这花看着还挺新鲜的,像刚从土里□的。你们有钱人果然
  没事就喜欢给女朋友送送花,搞搞浪漫什么的哈。”
  周逸凡也分神扫了一眼那把菜:“你说这个?噢,这花不是送给别人的,是我自己买回家插花瓶的。”
  我说:“哦,呵呵,那您的品味还挺特别的。”说完发现这话说得有点讽刺,虽然我是绝对没那个意思的。
  还好他没在意,笑了笑:“好些年前我家里在郊区有个宅子,周围到处种的都是,那时候看习惯了,也就一直觉得它挺好看的。”
  我说:“哦,呵呵,这样啊。”这种花的确种得到处都是,我想起我家曾经有钱的那段时间,我爸也在近郊搞了个三层的小洋楼,但由于我爹的品味问题,那别墅不管是外围设计还是内部装修都特别土,只有附近的环境比较不错,天然的大花圃,其中也有许多满天星,我还经常没事跑去摘来着。
  后来回到我们学校的时候,虽然我跟周逸凡说不必开进去,在最靠近我们宿舍的一个校门放我下来就可以了,但他却因为觉得我是孕妇行动不便,坚持要把我送到宿舍楼下。我只能很无奈地答应了,虽然从怀孕到现在,我的体重不增反降,根本没有什么行动不便一说。
  下车的时候,楼下来来回回路过一些从篮球场回来或者去水房打水的学生,看到他那车自然又放慢步子稍微围观了一下。我担心待会围观的人会像那天一样越来越多,所以着急下去,刚想跟他道别,周逸凡却突然说:“对了。”
  我回首道:“啊?什么对了?”
  他说:“公司附近其实有员工宿舍,你学校离公司这么远,不如申请住在那边。”
  我说:“哦,那个我听说过,但是不是只有正式员工才能申请的么?”
  他应答如流道:“恩,本来是正式员工才能申请的,但是你情况不是比较特殊么?每天这么奔波也挺累的。公司也不是那么不人性,政策也不是死的,你写个申请交上来,说一下情况,行政应该会批。”
  我心想,你不就是老板么,你说一声同意不就行了,还要写什么申请啊。但又想想,觉得人家可能是认为不能太光明正大地走后门,影响不好。
  然后我又突然想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我说:“那个……要钱吗?”
  他顿了一下,说:“好像是八百一个月。”又静了阵,看着我补充道:“员工有折扣价。”
  我心想,八百还是太贵了,就算是折扣价也便宜不到哪里去,本来实习生的工资也没有很多,撘进这几百块,也不剩多少了。
  我说:“还是算了吧,我住学校也……”
  周逸凡说:“折扣很低,折下来每个月只要一两百的样子。”
  我惊讶不已,他继续说:“你要是住在学校,光每天来回的路费一个月下来也要一百多了吧?而且这房租也不用提前交,从你当月的工资里扣就可以,水电也都不用你交。”
  我喉咙像被哽住,很久以后,热泪盈眶地道:“周逸凡,贵企业真是处处为员工谋福利的好企业啊!你真是一个处处为员工谋福利的人民企业家啊,社会真是太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了!”
  他笑了一下,抬手摸摸额头:“你记得明天交个申请,一两天应该就能安排下来,那你这周之内就能搬进去了……哦对了,等你要搬东西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吧,我可以过来帮帮你。”
  我连忙说:“那就不必了吧多不好意思啊。”
  周逸凡轻描淡写地道:“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我作为处处为员工谋福利的人民企业家该做的。”
  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新时代的雷锋。
  ☆、第八章
  当晚我回到寝室以后,由于刘闻闻不在寝室里,并且一直到我睡觉她都没回来,所以我也忘了把要搬家这件事告诉她。直到周日上午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她惊讶地问我在干什么我才想起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刘闻闻就很激愤地指责我说这么重大的事我也不早点告诉她,问我是不是在我心里她就一点儿也不重要什么的。我认真地想了一下,觉得平时她除了经常提醒我快点写作业方便她抄之外,好像的确没什么很重要的地方。刘闻闻也认真地思索一阵,觉得实在没有办法反驳我的观点,只好把气消了,过来和我一起收拾东西。
  就在她听说周逸凡下午会过来帮我搬家以后,立马又恢复了激愤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一旁的东西道:“那这些脸盆水桶什么的你就不要带了,难不难看啊?人家一看就觉着你像拎着麻布袋进城打工的大妈。”
  我对刘闻闻说:“没事,你之前不是也说了吗,就我这种乡土气质就算是拎个香奈儿的水桶包也像拎着个水桶,我这样反而还显得质朴亲切呢。”
  刘闻闻想了一会儿,也赞同地点点头:“行吧,反正周逸凡都跟你有了一夜情了,他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嫌弃你。”
  我惊愕地望着她,胸口像噎住了一个鸡蛋一样,刘闻闻也无辜地看着我:“你不是告诉我说那天晚上是他请你吃的饭,然后他再送你回来的吗?那不就是他对你一夜的恩情,一夜情吗?没错吧?”
  我沉默地看着这个神奇的姑娘一会,低头继续收拾东西去了,刚才那一瞬间我还以为她知道我那一夜失贞的内.幕呢。不过我也是脑袋抽筋了,稍微一想都知道当然是不可能的,那天晚上我特地一个人从城南跑到城北的酒吧去,就是为了没人能看见我落魄的鬼样子,造成现在这样的后果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当然也不指望着那个一夜情对象能像周逸凡一样眉是眉眼是眼鼻子还那么高挺的,往哪儿一站都刷刷刷地招来一堆聚光灯,我只要那人别是个吸毒成瘾外加有一堆传染病的杀人犯就谢天谢地了。
  中午收拾完东西后还有些时间,我睡了个午觉,还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床头的手机响起了音乐声,我眼睛都没睁开就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喂?周总你已经到了?不好意思啊麻烦你再稍等一下我马上就下去。”
  那头却没人说话,好一会,特别低沉的声音:“林蕊,是我……我就在你楼下,你现在能下来吗?”
  我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心想这陈啸还没完没了了啊,要不是我天生就有自知之明都要以为他对我余情未了了。
  我努力平静地压抑住嗓音:“你又是来讽刺我的吗?”
  陈啸静了一阵,“蕊蕊,你
  下来吧,求你了。”
  我的努力就一下子破功了,陈啸这个祸害,我就不明白他怎么能在跟我说出那些分手的话以后还能温淡亲昵地这么称呼我。但更让我招架不住的其实是后面那三个字,他在此之前从来没对我说过这种话,哪次有个什么事不是我死皮赖脸地扒着他说,陈啸,陈啸你就答应我吧,我求你了。
  我默默叹了口气,说:“好吧,那你等等。”
  然后我匆匆忙忙地跑下楼,一边下楼梯还一边理顺我像鸟巢一样的头发,看到陈啸站在宿舍楼大门口,我故作镇定地走过去,他回过头来,眼圈周围是一层淡淡的青色。
  我把手插在衣袋里,继续故作镇定地看着他:“找我干嘛?”
  “哦,也没什么。”陈啸眨了眨眼睛,低着头认真地看我:“其实我是想问问你,上回跟你提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很温和的声音,他一贯的样子。
  但我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过来他说的上回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顿时有一点无力感。他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也相信他不会无聊到专程大老远地跑来学校就是为了要开我的玩笑,但我印象里的陈啸不是这么没脑筋的人,所以我实在想不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说:“哦,你是说你上次提的实习的事啊?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已经找到实习单位了,背信弃义始乱终弃什么的,不太好吧?”
  他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我看他这个脸色也一下子反应过来,其实我并没有刻意想着对他明朝暗讽含沙射影什么的,纯粹是巧合。
  彼此哑了一会,陈啸又开口道:“你以前不是总说要是能去哪家证券公司实习就好了么,你明明知道,投行的实习经验比小公司的经验对你未来应聘要有利得多……蕊蕊,我是想你好。”
  我有点想笑了:“你想我好?你把我推荐去你新女友老爸的单位是为我好?要是那儿的人给我穿小鞋你还护得了我啊?算了吧陈啸,多谢你的好意了,但我还想多活几年。”
  他愣了几秒,有些困惑地皱紧眉:“你在说什么?你从哪里听的谣言?别人瞎说你也跟着信?根本没你说的那回事。”
  我顿了顿,舔舔嘴唇道:“是么?那好吧,这件事算我错怪你了,但你已经跟我分手了,跟别人好上了,这事没错吧?那你还总来说些什么为我好的话干嘛呢,你不觉得假么你?”这是我第一次在分手后面对面地跟他说出这种话,我说得这么平静,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陈啸的脸色却已经白得跟蜡差不多了,他挣扎了半晌道:“蕊蕊,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我摸了摸一只耳朵,然后把两只手背在身后互相地握来握去:“别搞得这么苦情行吗?你
  不就是把我给甩了吗又没有杀了我爹娶我妈什么的,我不是特别恨你,也就一般恨你,真的,都快过去三个月了还能有什么事啊,又不是金融危机危害能那么持久。啊,对了陈啸,还有就是你以后别再那么叫我了,毕竟咱们都已经没关系了,还叠音叠音地叫怪恶心的你说是不?”
  这都不是我的本意,我就是总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陈啸的表情好像已经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是残忍,多奇怪啊,明明受伤害的人是我,我不过就是埋汰了他几句么,竟然还觉得对不起他,我是有多心疼他啊?
  “陈啸?”旁边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我抬头一看,周逸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正站在我们旁边,他看了看我们俩个几眼:“你们认识?”又顿了顿,“这是怎么了?”
  我没想到陈啸居然认识周逸凡,看来上流社会的基数还是挺小的,大家都互有交集。
  陈啸看了周逸凡一眼,却没说话。我连忙挥了挥手道:“噢,不认识,他是来问路的。麻烦你在这稍等我一下啊,我东西都收拾好了,上去一拿下来就能走了。”
  我刚一转身,身后的陈啸拉住我,“蕊蕊……”
  “你干什么!”我猛地把手抽回来,力气一下子太大,惯性让我往后跌了一步,撞到周逸凡身上。他用手臂架住我,我感觉这一撞撞得我脑袋有点晕,紧接着我听到身后的周逸凡语气了然地笑道:“你们是小两口在吵架呢吧?那也要注意点啊,陈啸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怀孕了,多让着点,别动手动脚的。”
  他话音一落,我顿时觉得所有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冲得我站都站不稳了。心脏忽然一阵刺痛,仿佛呼吸也滞住,失去意识之前我在想,老天爷一定是听到了我的祈祷才让我晕过去的,这样我就看不见陈啸的表情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周围的环境非黑即白,周围装潢精致。我细细打量一圈,觉得天堂长这样也挺不错的啊,就是太过现代化了点,不过也没什么好挑剔的,我这种刚跟前男友分手就怀上别人孩子的人不下地狱放油锅里炸就够便宜我的了。
  但等我的视线转到右手边,看到周逸凡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疲惫地看着我的时候,我才顿悟到老天爷果然没那么好心,还是得让我面对这惨淡的现实。
  周逸凡见我醒了,叹了口气:“林蕊……”
  我举起一只手,他凑过来:“怎么了,你想喝水?”
  我其实是想让他先别告诉我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再缓缓,不然一会我心肌梗塞就真要一尸两命了。但周逸凡已经站起来去倒水了,他走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玻璃杯,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刚才医生来看过了,说
  你低血糖,休息不够,营养不良。”
  我说:“营养不良?旧社会的民工才那样吧,新时代的都已经不这样了,挣得比应届大学毕业生还多。”
  我本意是让气氛稍微轻松点,可周逸凡却没说话,我朝他一看,他正用一点不知道是怜悯还是疲倦的眼神看着我。我一想也是,把我这么个大活人运来运去的肯定累着人家了。
  我不好意思地说:“周逸凡,真的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这儿是医院?”
  “我家小区的诊所,离你学校比较近,也不堵车。我看你就那么晕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赶紧先送这了。”
  “噢,谢谢啊,医药费多少你告诉我,我一会……”
  他打断我:“我让陈啸先回去了。”
  “哦……”我愣了愣,心里猛地揪了一下。其实从刚醒过来我就在想陈啸在哪里,我一直害怕看到他知道那件事时的表情,但心底里却又有个荒唐的期盼,期盼着他会因为我只是一时糊涂而原谅我。我想起他刚才对我说“蕊蕊,我是想你好的”,其实我知道他应该是真心,他那么善良的人,即便是没有爱情了也还会顾念着以前的一点情义。但他现在应该不会那么想了吧,我在他心里现在是什么样一个人呢,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他会觉得受到伤害吗,他还会因为我而难过吗?
  所有复杂的思绪全部涌上来,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我看向窗外,刺眼的白光一时竟让人感到晕眩。
  周逸凡把椅子向床边拉了拉,看着我问道:“他就是你男朋友么?”
  我也没精神编谎话了,有气无力地答道:“恩,只不过是前任。”突然想起来什么:“你认识他?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他也没答,继续问道:“那你有现任的男朋友么?”
  我有点莫名:“没有……”
  “那你有没有……”周逸凡摊着一只手,好像在努力表达什么:“除了他之外,交过其他的男朋友,或者是别的……关系比较密切的……”
  “没有。”我斩钉截铁地说道,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淫^乱吗?交着现任男友还和前任纠缠不清,或者干脆一女侍多夫?
  周逸凡双手交握,定定地看着我:“刚才陈啸跟我说,他不知道你怀孕的事,他说那孩子不是他的,你们没有……如果你也没有别的男朋友,那这孩子……”
  我望着天花板,想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件事好,毕竟一言难尽说来话长。想了好久,突然发现我为什么要跟周逸凡解释啊,那是我的隐私啊。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打算跟他告辞离开,可这时候周逸凡说了句让我重新倒下去的话。
  他说:“林蕊,我在想,这孩子会不会是我的?”
  ☆、第九章
  我觉得有那么一刻我的灵魂出窍了,等我的脑电波重新回到我大脑中的时候,我说:“啊?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周逸凡凝视着我:“我之前就有一点不好的预感,现在看来,真是我的?”
  我抓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两口,一边忧愁地看着他,怀疑到底是不是我幻听了。才多大一会啊,这孩子怎么说傻就傻了?或者是为了缓解气氛在开玩笑?可是这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啊。
  周逸凡看我没什么反应,无奈地重重叹气:“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停了停,努力引导着:“那天晚上,在酒吧门口?”
  我怔住了几秒,就在这几秒间,热水顺着我的食道一直流到我的胃里,我觉得我就像武侠小说里说的那样,丹田间忽地涌起一股热流,全身四肢都在一刹那微微颤抖起来。又像前些日子我看的那部电影,主角在某年某月某日的一个时点忽然发现自己的回忆全是被人植入的,自己以为的傻逼人生全都是假的。
  我突然大吼道:“我靠!那个迷^奸了我还只留给我一千块的禽兽居然是你?!”
  周逸凡的脸色顿时有点尴尬:“你在说什么?迷^奸?那天不是你自己向我扑过来的吗?”
  “你胡说!”我从气愤变成了震惊,怎么可能,难道我真的那么干了?难道我喝了两杯酒就变身成霹雳淫^娃了?这不可能啊!
  “你再好好想想。你喝醉了,扑过来抱着我,还扒我衣服,让我别离开你扔下你什么的。”周逸凡一脸无辜的样子,又有点沉重地道:“可能你那时候只是想扒我衣服擦眼泪吧,可我当时也有点醉了,所以我……哎,你想起来了么?”
  我努力地回想了半天,可我这脑袋本身就不太好使,实在记不起什么具体的事情了,只有零零碎碎有几个片段,什么擦着车窗而过的霓虹灯啊,跌跌撞撞地上楼梯啊,缠住我脖子差点勒死我的领带啊之类的。又转念一想,我以前也不是没当过坏女孩,搞不好我这含蓄的外表下真的有一个放荡的人格呢,只是我真的没想到,弄了半天竟然是我主动献身的。
  我愤恨地道:“就算是那样吧,可是你怎么能留下一千块就跑了呢?你们有钱人不是应该一甩就甩一叠像板砖一样能砸死人的钞票的吗?要是实在没现金你也可以留张支票啊,电视上不都那么演的吗?!”我气得不行,连自己说的什么都不知道,顺手抓起旁边的枕头就朝他身上砸过去。
  周逸凡把枕头接住,抱在怀里郁闷地解释道:“支票我那天刚巧没带,现金都给服务生小费了……”
  我继续吼道:“那你为什么不留下个联系方式什么的,后来见到我还装作不认识我?!”
  “我一开始没想太多,后来我以为你不想尴尬所以装作不认识我,我也就没戳破。”
  我无言以对,看着发白的被单,恍然觉得这一切都有点像一个荒谬的笑话,我闭上眼睛,希望睁开眼后发现一切都是一场梦,周逸凡也沉默了。
  可是过了好一阵,周逸凡的声音却又真实地在我耳边响起来:“现在,你打算将这孩子怎么办?”
  “……不知道。”我抬起头睁开眼,老实地回答他。心里忽然一阵茫然,比刚开始得知怀孕的时候还要茫然。在这之前我起码还有一个主意,那就是要把他生下来,因为那时候我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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