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取消农业税取消的真正原因和人头税

西西河:汉武帝年谱 —— 七十年≈ 两千年 【 完整版 】
作者:江南水
不管喜不喜欢汉武帝这个皇帝,都不能不承认,汉武时代是中国历史上最重要的时代之一。那个时代的疆域是后世帝国版图的基础,那个时代的儒表法里是后世帝国的圭臬,那个时代的《史记》是后世正史的模板。
那是一个痛苦的时代,也是一个大有成就的时代!
汉武帝刘彻,在传统史书上,他是汉朝的第五任皇帝。他活了七十个年头,当了五十四年的皇帝,当皇帝后,打了四十多年的仗,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战争皇帝,死后的谥号为“武”,可谓是“谥”得其所。
刘彻的这个“武”,代价是高昂的,最后阶段整个帝国都快崩溃啦(老美在阿富汗才搞了十来年就受不了了,他要是再忙活个三十年,会咋样呢?);成果是巨大的, 郡县设置的范围达到了农耕时代的极限(长城以南、青藏高原以东);评价是负面的,传统史书为这个“武”说好话的……,好像真的没有;影响是深远的,一条曾 经的丝绸之路,一句现用的“自古以来……”。
在“武”之余,刘彻还抽空“文”了一下下,为后世创建了一个“外儒内法”的帝国治理模式。凭这一点点“文”,刘彻就足以傲视中国历史上所有的“文帝”,包括他的爷爷汉文帝。
要我说,刘彻的谥号应该是“文武”,而不能单单是“武”。刘彻这么一“文”一“武”折腾下来,农耕帝国有了一个合适的治理模式,一个核心统治区域。
历史唯物主义的说,中华儿女千千万,刘彻不干别人也会干。实事求是的说,如果没有刘彻,农耕帝国的治理模式和核心统治区域,得在黑暗中摸索好长一段时间。
下面简单梳理一下刘彻走过的摸索之路,这还得从他出生说起。
孝文后七年【前157年】(未出生)
六月己亥(初一),汉文帝驾崩,享年47岁。
六月丁未(初九),32岁(虚岁)的太子刘启即位,史称汉景帝,即汉武帝刘彻之父。
刘启做了二十三年的太子,然后顺利接班,在中国历史上,这是不多见的。文景之治进入不平静的2.0时代。
孝景前元年【前156年】(诞生)
正月,汉景帝下诏,允许民众自由迁徙。
自商鞅以来,秦国(包括后来的秦王朝)就不允许民众擅自迁徙(使民无得擅徙)。
秦末汉初,连年战乱,外加饥荒,人口数量急剧下降,使得整个天下人少地多(汉兴,接秦之敝,诸侯并起,民失作业,而大饥馑。凡米石五千,人相食,死者过半。)。汉初继承商鞅的这一措施,还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随着近半个世纪(自前195年刘邦去世算起)的和平发展,人口大量繁衍,地域间的发展不平衡,也逐渐显现了出来:耕地少且贫瘠的地区,变得人多地少,大多数人吃不饱肚子;耕地多、水利便利的地区,则大体上还维持着人少地多的局面。
景帝这个“允许民众自由迁徙”的政策,既保护了土地贫瘠地区人民的生存权,又维护了这些地区的社会稳定,不失为一个利国利民的好措施。
景帝诏书原文:间者岁比不登,民多乏食,夭绝天年,朕甚痛之。郡国或硗狭,无所农桑系畜;或地饶广,荐草莽,水泉利,而不得徙。其议民欲徙宽大地者,听之。
四月,匈奴攻入北方的代郡(今张家口一带)。景帝委派御史大夫陶青前往汉匈边境,重申汉将继续执行以前的友好合作政策(历史术语“和亲”)。(匈奴入代,与约和亲。……,遣御史大夫青至代下与匈奴和亲。)
景帝派御史大夫(副总理,还是唯一的)去签城下之盟,无论怎么洗地,都洗不成一个伟光正的举动。不过呢,景帝也有自己的苦衷,匈奴人只是让他丢脸,国内的同姓王则可能会让他丢命。要脸还是要命,这应该是一道不难做的选择题。
五月,恢复农业税(田租),税率由最初的1/15调整为1/30。
孝文前十三年(前167年),汉文帝取消了农业税。
汉初的税收,大体上可以分作三大类,农业税、人头税(算赋)、商业税。农业税用于支付各级官吏的俸禄(量吏禄,度官用,以赋于民),人头税用于支付国防开支(汉仪注:民年十五以上至五十六出赋钱,人百二十为一算,为治库兵车马。),商业税用于支付各级贵族(包括皇帝本人)的花销(山川、园池、市肆租税之人,自天子以至封君汤沐邑,皆各为私奉养)。
汉初是中国历史上罕见的小政府时期,各级官吏的人数并不太多。农业税多点儿、少点儿,甚至短期取消,都没啥大不了的。
多说一句,汉初的人头税,对广大女同胞来说,极其的操蛋:14周岁以上29周岁以下未出嫁的女性,一个人要交五个人的人头税(女子年十五以上至三十不嫁,五算。)。MD,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一片顶五片”补钙片嘛。用阴柔(通俗说,就是好欺负)的女性来补帝国的钙质,真TMD是个天才的决定。
可见,那年头剩女的日子不好过啊,除了要受wsn的骚扰,还得受帝国政府的经济盘剥。
不过呢,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当时人口匮乏的窘境,帝国政府只好用流氓手段,逼着育龄女性早婚早育。
有失也有得,汉初女性的地位那是空前的高涨,高层的太后们左右帝国的大政方针,下层的女性也能够时不常的得到朝廷的赏赐(赐女子百户牛酒)。广大女性也迎来了一个大解放的时期,伪离婚的女性可以生一个皇帝(汉武帝刘彻),跟别人私通的女性(女奴)也可以生出帝国的将星(卫青、霍去病),女奴也可以成为帝国的皇后(卫子夫)。
再多说一句,很多很多年以后,大力提倡寡妇守节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人口暴增,算是原始的计划生育吧。
孝景前二年【前155年】(1岁)
秋天,再次与匈奴和亲。
孝景前三年【前154年】(2岁)
十月,梁王刘武来朝,景帝对他说:我死后,你接班。(千秋万岁后传于王)
汉景帝的这番话,既揭了盖子,又捅了娄子。当时景帝已经着手削藩,同姓王们为这事儿都急得上蹿下跳。只要中央政府的情报机关,还有点儿基本的功能,景帝就应 该知道同姓王们的反应。从这番话来看,景帝也觉得自己有点儿hold不住了,不得不乱开支票,以拉拢刘武这个同父同母的弟弟。问题是,此言一出,后果严 重。
正月,七国之乱爆发。
二月,太尉周亚夫和梁王刘武,联手击败叛乱的主力吴、楚。楚王刘戊兵败自杀,一个月后,吴王刘濞被杀。
七国之乱始于吴、楚起兵,止于赵王刘遂自杀,前后闹腾了大半年。七国之乱,听起来挺吓人,其实,真正有实力搞乱天下的,也就是吴、楚两国,其他五国是雷声大雨点小。吴、楚垮了,其他五国也就掀不起多大浪了。
景帝干净利落脆的摆平七国,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如果七国之乱像靖难之役那样,又臭又长的闹个三四年,不光是汉朝的历史要改写,就是整个中国历史怕是也要改写。
秦末,趁着中原大乱那八年,冒顿单于统一了整个北方草原,并且还顺手收复了被蒙恬侵夺的匈奴故地(包括河套地区),然后又趁机向南扩张。最嚣张的时候,匈奴 人占据了朝那(今宁夏固原市)、肤施(今陕西延安市),这俩地方距离首都长安(今陕西西安市)的直线距离也就是300公里左右。(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悉复收秦所使蒙恬所夺匈奴地者,与汉关胡河南塞,至朝那、肤施,遂侵燕、代。)
要是中原再乱个三四年,匈奴人会在一旁打酱油吗?
我觉得应该不会,更何况,人家赵王刘遂还做了带路党,热情邀请匈奴人前来干涉汉朝的内政呢。
匈奴人会怎么做呢?不负责任的假设一下,主力从北方越过长城,加入到中原战场,河套地区的楼烦王、白羊王,南下关中,直取长安。
这样一来,结果会咋样呢,很难说。前771年,犬戎人攻入镐京(今陕西西安市),从此西周变为东周,开启了春秋战国的序幕。此一时彼一时,此时的匈奴人可比当年的犬戎人牛B多了,他们会消消停停的眼瞅着农耕地区再次出现一个秦国吗?
当然啦,长远来看,农耕地区走向一体化是历史的必然,但是,时间呢,从犬戎人攻入镐京,到秦始皇统一农耕地区,历时500多年。其时,游牧地区还是一盘散沙。
历史又有几个500年呢?
在一个相对统一的游牧势力干扰下,农耕地区再次走进一体化,又得需要几个500年呢?
怨念一下,有记载的中国历史实在是太长了,长得以至于让人没有了时间概念。拿我本人来说吧,随便翻开《史记》的一页,就像是看昨天的新闻报道,再一算时间,才吓自己一跳,原来每件事、每个人都已经是离自己两千年以上了。不过,俺骄傲,你也骄傲吗?
孝景前四年【前153年】(3岁)
四月己巳(二十三),长子刘荣被立为皇太子。
同日,刘彻被封为胶东王。
刚刚平定七国之乱,汉景帝就着急忙慌的立太子,可见,先前的那番话,纯粹就是忽悠自个儿的亲弟弟。
孝景前五年【前152年】(4岁)
汉景帝继续和亲,并且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匈奴的军臣单于。
在西汉,和亲不是啥稀罕事儿,但是在《汉书》中的措辞,却有微妙的不同,如孝惠三年(前192年)的那次和亲,班固写道“以宗室女为公主,嫁匈奴单于”。这次,他却写道“遣公主嫁匈奴单于”。由此推断,汉景帝这次派出的和亲公主,很可能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
孝景前六年【前151年】(5岁)
九月,皇后薄氏因为没有生儿子被废黜。
水注:一个女人走了,三个女人来了。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个女人演的戏,影响了汉家江山,也影响了中国历史。
孝景前七年【前150年】(6岁)
十一月,皇太子刘荣被废,同时被封为临江王。
刘荣被废,全怪他有个醋坛子老妈。
二月乙巳(十六),太尉周亚夫升任丞相。同时,取消太尉这一职位。
四月乙巳(十七),刘彻的母亲王氏被立为皇后。
四月丁巳(二十九),刘彻被立为皇太子。
孝景中二年【前148年】(8岁)
二月,匈奴攻入燕国(今北京一带),汉单方面中止和亲。(匈奴入燕,遂不和亲)
三月,前太子、现任临江王刘荣自杀。
实事求是的说,刘荣的死,跟他自己做了什么,没半毛钱的关系,而是他爹汉景帝一定要弄死他。
话说当年汉景帝废刘荣的时候,太尉周亚夫、太子太傅窦婴,都旗帜鲜明的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并且还表达了不止一次。反对无效后,窦婴竟然还请了不定期的病假。
这俩人,一个是平定七国之乱的大功臣兼红二代,一个是女强人窦太后的侄子兼外戚的领头人,各自的背后都有一股强大的势力。要是这两股势力合流,会干出啥事儿呢?
想当年,周亚夫他爹周勃,联合自己的老冤家陈平,愣是把正宗的高皇帝嫡脉给弄断了,拥立庶出的代王刘恒,也就是汉文帝。
老子做过的事儿,儿子会不会依样画葫芦,再来一次呢?景帝百年之后,周亚夫和窦婴要是联手废掉新皇帝,迎立前太子,谁能挡得住他们?至于借口,就像是海绵里的水,只要找,总是能找得到的。
这种被皇帝的日子是很难过的,就拿汉文帝来说吧,在周勃等人的掣肘下,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憋屈。汉文帝想重用自己看上的贾谊,周勃们说贾谊不行,文帝也只好跟着说贾谊不行。
景帝时期,联系功臣和外戚这两大势力的唯一纽带,就是前太子刘荣,弄死了刘荣,这两股势力合流的可能性,将大幅度下降。这两股势力不合流,新皇帝的位子就稳当多啦,日子也会好过得多。
也就是说,刘荣是非死不可,不是因为这个事儿死,就是因为那个事儿死,不是今天死,就是明天死,反正他得死在老爸的前头。除非刘荣被复立为太子,继而荣登大位。那样的话,刘彻和他娘怕是要遭“人彘”之祸喽。
从后来的历史进程看,汉景帝的选择没错;就当时来说,周亚夫和窦婴坚持长子继承制,应该也没啥错。谁都没错,结果却是刘荣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唉……
孝景中三年【前147年】(9岁)
十二月,匈奴部落的头领徐卢等六人,率领着他们的族人,前来投奔汉朝。汉景帝封这六个人为彻侯(最高级别的待遇),以此来吸引更多的投诚者。
汉匈之间斗归斗,但在争取对方民心方面,双方都不含糊。汉方不惜血本,封匈奴的投诚者为侯,匈奴也很看重投诚过去的汉朝人员,就连拒不投诚的张骞、苏武,他们也给予了相当的优待。
那啥……,匈奴人就没有张骞、苏武吗,谁知道呢,反正汉朝人写的史书上没有。文字是多么的重要啊,如果匈奴人有自己的文字,说不定他们也会记载下自己的张骞、苏武,以传扬他们那坚贞不屈的精神。
九月,丞相周亚夫称病辞职。
孝景中四年【前146年】(10岁)
三月,御史大夫卫绾建议,身高五尺九寸以上(合136cm以上)的马或者未成年的马,不得离开关中。(御史大夫绾奏禁马高五尺九寸以上,齿未平,不得出关。)
此处的“齿未平”,我理解为未成年的马,不知是否正确。这……,实在是太专业了,还请方家指教。
孝景中六年【前144年】(12岁)
四月,梁王刘武薨。
刘武这个人,有能力(凭一国之力扛住了吴、楚两国的猛烈攻击)、有实力(手下有一批能干的大臣,如后来的御史大夫韩安国)、有野心(一直梦想在哥哥驾崩后登上九五之尊)。更要命的是,老妈窦太后还时时护着他。
面对这么一个弟弟,汉景帝本人都头大得很,他的儿子能摆平这个叔叔吗?
梁王刘武的自然死亡,正好去了汉景帝的一块大心病。
六月,匈奴从北方的雁门郡攻入汉境,抵达武泉后,又向西攻入上郡,掠走了这些地区军马场的军马。
农耕地区的物产(战争的物质基础)、人口(战争的人力储备)、手工业水平(直接关系到武器装备的质量),甩游牧地区好几条街。但是,在马匹的数量和质量上,却被游牧地区甩了好几条街。
汉朝人也知道,没有马,其他的再好,也不过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只有挨打的份儿,没有打人的份儿,擎等着匈奴人来剪羊毛就是了。所以,明知道在边境地区养马有风险,他们还是在战场环境下训练军马。
这下好了,费劲巴拉的养的这点儿军马,竟然还给匈奴人做了嫁衣裳,苦哇。
匈奴人的这一招,既削弱了对手又壮大了自己,堪称吸星大法,着实毒辣得紧。
孝景后元年【前143年】(13岁)
七月,周亚夫在狱中饿死。
继弄死自己的长子后,汉景帝又杀掉了自己的大功臣。景帝杀周亚夫的借口,极为直白:周亚夫不会臣服于未来的小皇帝。(此怏怏者非少主臣也!)
为了太子刘彻,汉景帝的手,真不软啊!
孝景后二年【前142年】(14岁)
三月,匈奴再次攻入雁门郡,雁门太守冯敬以身殉职。
春天,因为粮食歉收,汉景帝下令:远离边境地区的人民,不许再用粮食喂养马匹,违者,马匹将被收归国有。
自刘邦在白登吃瘪以来,汉家对马匹的渴望,达到了变态的程度,官方不仅自己养军马,还鼓励民间养私马。多年下来,成就斐然,从城市的街头巷尾到农村的田间地头,到处都能看到马儿的身影。你要是骑着一匹母马,都没资格参加各种聚会。(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而乘字牝者傧而不得聚会)
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其实,真要让马儿膘肥体壮,还得是喂粮食,最起码也得喂粮食和草料混合而成的饲料。
汉景帝的这个决定,放在今天就是,禁止民用车辆使用成品油。可见,当时粮食的相对产量出问题喽。
孝景后三年【前141年】(15岁)
正月甲寅(十七),皇太子刘彻提前举行成人礼(加冠)。
正月甲子(二十七),汉景帝驾崩,享年48岁。
同日,皇太子刘彻即位,史称汉武帝。
当时,皇太后窦氏依旧精神矍铄,她老人家要是循吕后例,以孙子尚未成年为借口,临朝称制,谁敢说半个“不”字儿?
汉景帝拔苗助长,提前给刘彻举行成人礼,彻底断送了窦太后走向前台的念头。窦太后有没有这个念头,不好说,不过,汉景帝不得不防。
“刘彻,老子能为你做的,都已经做了,以后就看你自己的了。”
刘彻接手的摊子,是一个好摊子。中央政府有效控制的版图,几乎囊括了当时农耕地区的精华,成都平原、关中地区、华北平原、黄河中下游地区,以及尚未充分开发的长江中下游地区。国库里,钱多得数不过来,粮食多得没地儿放。
面对这份儿家当,刘彻的选择弹性相当大,他可以继续高皇帝以来的政策,无功无过的混吃等死,也可以撸胳膊挽袖子,大干一场。至于选哪一条路,就看刘彻自己的了。
虽然本人很不同意英雄史观,但是,在某一个特殊时刻,一个人改变历史的走向,还是符合历史唯物主义的(用中国话说,就是天命)。
此时,就是农耕地区的一个特殊时刻。
建元元年【前140年】(16岁)
六月,汉武帝任命窦婴为丞相,同时恢复太尉这一职位,任命舅舅田蚡为太尉。这二位又推荐赵绾做御史大夫,王臧做郎中令(正部级,主管皇宫的警卫工作)。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四位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都推崇儒家学说,赵绾和王臧还是正经的儒门弟子。
倒不是说此时的汉武帝,就已经多么的喜欢儒家学说,而是因为他当了家却做不了主。
自高皇帝刘邦以来,汉家的政治舞台上就没少了外戚的身影。这会儿,汉武帝的头上就有两个婆婆,一个是奶奶窦氏,一个是老妈王氏。这两家的兄弟子侄要重用,必须的,所以,窦婴做丞相,田蚡做太尉,是不以刘彻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
丞相窦婴和太尉田蚡推荐啥人做啥官儿,汉武帝也只能尊重他们的意见。你能指望汉献帝去否决曹丞相的意见吗?
本年,霍去病出生。
建元二年【前139年】(17岁)
十月,御史大夫赵绾、郎中令王臧,在狱中自杀。丞相窦婴、太尉田蚡被免职。
这个“四人帮”一上台,就搞儒家的形式主义(明堂)。这也就罢了,御史大夫赵绾头脑发热,竟然建议汉武帝:以后不要再向太皇太后请示汇报了。(御史大夫赵绾坐请毋奏事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窦氏这个失明老太太……,怎么说呢,用刁参谋长的话说就是,这个女人不寻常。她喜欢黄帝、老子的言论,老公汉文帝、儿子刘启和窦家的人,就不得不读黄帝、老子传下来的书籍,并且还得按照黄帝、老子说的去做。至少,你也得做出“认真学习、努力实践”的样子来。(窦太后好黄帝、老子言,帝及太子诸窦不得不读黄帝、老子,尊其术。)
你们这帮混蛋搞搞儒家的那套形式主义,老娘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也就过去了。赵绾那个不知死活的,竟然还要剥夺老娘参政议政的权力,这还了得。当年,皇帝老公、皇帝儿子都让老娘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如今,收拾你们这帮龟孙,还不跟玩儿似的。
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
通过这件事儿,刚刚接触到最高权力的汉武帝,明白了到底谁才是汉家的真正主人。
春天,汉武帝从姐姐平阳公主家带回一个歌女,卫子夫。
一个青春期的男孩子,没啥正经事儿干,可不就只想那些事儿嘛,理解万岁。
这一次,汉武帝不光收获了一个现货,美女卫子夫,还收获了两个期货,卫青、霍去病。不客气的说,如果没有这二位,汉武帝的全部家当,能不能支撑四十多年的战争,还真是个事儿。
建元三年【前138年】(18岁)
七月,闽越国(今福建一带)攻击东海国(今浙江南部),并包围了东海国的都城东瓯。东海王向汉朝廷告急,汉武帝派庄助前往会稽郡(今浙江北部),调用当地兵 马,走海路前去救援。朝廷的援兵还没到达,闽越国就撤走了。事后,东海国请求举国迁徙到中原,汉武帝把他们安排到了庐江郡(今安徽一带)。
关于这次救援东海国,汉朝廷的意见并不统一,主流意见是打酱油,他们那些越人,爱咋地咋地。汉武帝却力排众议,毅然决然的派庄助前去武力干预。
这次不战而胜,无疑会让这个少年天子自信心爆棚,原来自个儿就是那个掌握了真理的少数人啊!
作为要改变现状的绝对少数派,没有足够的自信心,根本达不到自己的目标。此刻,汉武帝收获了自信心的第一桶金。
本年,汉武帝设立自己的近卫军,期门军;建上林苑。
期门军的儿郎,个个都是骑射高手,且人数没限额,最多曾达到上千人。上林苑是一个天然的猎场,其中有鹿、野猪、狐狸、野兔、熊等多种野生动物。
骑射、打猎,正是匈奴儿郎从儿童成长为战士的唯二法宝。(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兔,用为食。士力能弯弓,尽为甲骑。)
明白了吗?这是汉武帝在向匈奴人学习呢。当然啦,面积有限的上林苑不是广袤的北方草原,农耕出身的人也不是游牧出身的人,但是,像不像,三分样,学习怎么着也比不学习,强一点儿吧。不得不感叹一下,咱们的山寨精神那也是历史悠久啊。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上林苑狩猎是小学水平,草原征战是大学水平,汉家儿郎总不能不上小学,就直接读大学吧,他们要是有那两下子,何苦和亲来着。
同时,上林苑也是关中地区最富饶的地区之一,农业的产出、手工业的原材料、各种副业的收入,足以让该地区的人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但是,汉武帝一声令下,这些人只好领了拆迁费,去他处另寻生路。
放在今天,约等于是把长三角改造成一个军事训练场,同时,把该地区所有的人迁走。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代价?!
这个代价……,汉武帝知道不?
东方朔给他掰饽饽说馅儿,讲得一清二楚,甚至还拿历代昏君恣意妄为所酿成的苦果来吓唬他,汉武帝却不为所动,依旧建了上林苑。深有意味的是,汉武帝同时还给东方朔升了官儿,并且还赏赐给他一百斤黄金。
不得不说,刘彻这小子天生就是搞政治的料,既不因为眼前付出的代价,而放弃远大的目标,又不因为远大的目标,而阻塞眼前的言路。
本年,张骞应募,率领一百多人,踏上茫茫未知的西行之路,穿越匈奴领地,前去寻找匈奴的死敌,大月氏。
这是农耕民族有史以来最有勇气的一次远行,这不是外交,这是探险!
几十年的和亲,并没有泯灭掉汉家儿郎的血性。虽然知道前方凶多吉少,但是他们依旧坚定的迈出了前进的脚步。
有此儿郎,大汉何惧匈奴?!看着这一百勇士渐行渐远的背影,汉武帝大概会这么想吧。
建元四年【前137年】(19岁)
本年,南越王赵佗去世。
此时距离秦末大乱,已经有七十多年了,算起来,赵佗真是个长寿的人。
秦末大乱时,秦帝国付出巨大代价拿下的岭南三郡,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观望。法家以利害驱人,顺利时,一切好说;一旦出现波折,被驱使的人,本能的从自身利害出发,做出自己的选择。
秦灭后,南海郡尉(代理)赵佗,吞并其他两郡,自立为南越武王。吕后时,赵佗又自立为南越武帝,并在南越国和长沙国(今湖南一带)边境,打败前来征讨的汉军。赵佗的威望一下子覆盖了整个岭南,势力也向西渗透进了中南半岛。(佗因此以兵威边,财物赂遗闽越、西瓯、骆,役属焉,东西万馀里。)
赵佗的后半辈子,活得挺纠结的,精神上,他向往中原,物质上,他又得依靠岭南。当时岭南的物质基础,又不能支撑他问鼎中原。于是,他只好效仿中原模式,自娱自乐的做起了岭南天子,勉强满足一下自己的精神需求。
对农耕地区的一体化来说,赵氏在岭南的所作所为,也不全是负面的,至少他维系了岭南和中原之间的精神纽带。这为后世在岭南施政,扫除了一大障碍。
建元五年【前136年】(20岁)
本年,设置《五经》博士。
《五经》,儒家的五部经典:《易经》、《尚书》、《诗经》、《礼记》、《春秋》。
博士,相当于皇帝的顾问,有建议权没执行权,但是,说不定哪天也会摇身一变,成为实权人物。
博士们都是读书人,他们读的书不外是先秦的诸子百家学说。以前是,法家博士、儒家博士、道家博士等等。而如今却是,法家博士、道家博士、《易经》博士、《尚 书》博士、《诗经》博士、《礼记》博士、《春秋》博士。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儒家的儿子们,一下子跟法家、道家这些叔叔大爷们平起平坐了。
汉武帝这是变相的抬高了儒家学说的地位,说他是“独尊儒术”,倒也不过分。至于是不是“罢黜百家”,就有的商量了。
在政治领域,的确是罢黜了百家。虽然汉武帝并没有明令赶走其他各家的博士,甚至还高度评价过黄老出身的汲黯,但是,从此以后,其他各家在政治领域的影响力日渐式微,直至无声无息,是不争的事实。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说汉武帝“罢黜百家”,倒也不算冤枉他。
值得一提的是法家,自秦亡以后,在公开场合,法家几乎没有了自己的声音。不过,我可以负责任的说,从战国开始,法家就没有一天离开过政治领域,大伙儿一直都用他,用了两千多年。
在学术领域,其他各家学说,并没有受到任何干涉,不光是没有受到汉武帝的干涉,以后,也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干涉。只要你不用这些学说来做仕途的敲门砖,大可以自娱自乐的研读嘛。
建元六年【前135年】(21岁)
五月,太皇太后驾崩。
这六七年来,不管太皇太后窦氏主观上是怎么想的,客观上,她给刘彻这个毛头小子,戴上了一个紧箍咒,让他不敢太出圈儿,帮他安然度过了生理的青春期,也帮他度过了执政的青春期。
个人认为,老奶奶对刘彻这个孙子,还是满意的,否则,以她的能量,拿下刘彻,还是很不困难的。
六月,田蚡被任命为丞相。
水评:曾经的太尉做了丞相,曾经的丞相窦婴,却赋闲在家。一朝外戚一朝臣,两汉特色的政局变迁。
八月,闽越王驺郢发兵攻击南越的边境城镇。南越并没有急于自卫还击,而是上书汉朝廷,让汉武帝定夺,美其名曰,尊重天子的权威。汉武帝派王恢和韩安国,分别 从豫章郡(今江西一带)、会稽郡出兵,前去讨伐闽越。汉军还没抵达冲突地点,闽越就起了内讧,驺郢的弟弟驺馀善,杀掉驺郢,向汉军投降。
闽越挺有意思的,不敢招惹汉朝廷,却老是骚扰周围的邻居,真真是“柿子专挑软的捏”。南越更有意思,凭他的实力,在边境打退闽越的进攻,应该没啥问题,他却 把球踢给了汉朝廷。汉朝廷挺无奈的,他要是不出手,南越肯定会自己动手把闽越给办了,那以后整个南半天,还不就是南越说了算啦。
要我说,南越就是想借着这次闽越入侵,探一下汉朝廷的底细,看看汉朝廷能不能hold住南方的局势。
事关帝国的尊严,汉武帝就是活受罪,也得死要这个面子,砸锅卖铁,也得向南越宣示,朝廷有hold得住南方局势的能力。
其实,也不光是面子问题。北方一个强悍的匈奴,就已经够汉帝国闹心的了,南方要是再出现一个牛B哄哄的南越,汉帝国腹背受敌,以后的日子还有法儿过吗。
这次两越相争,汉朝廷展现了能力,收获了尊严,维持了南方的现状,算是不赔不赚;南越借汉朝廷的手,打退了闽越的入侵,没啥收益也没啥损失,也是不赔不赚。
始作俑者闽越就倒霉喽,事后,闽越被汉武帝一分为二。你不是爱折腾吗,就在自己家里折腾吧,别老出来给老子惹事儿。汉武帝实在不想南方再出什么岔子了,他得把精力放在北方。
本年,匈奴前来请求和亲。汉武帝让大臣们讨论是否该接受,王恢主张拒绝,韩安国主张接受,大臣们大都赞同韩安国的主张。于是,汉武帝同意和亲。
讨论的本身就是一个态度,汉武帝本人的态度:老子不想再和亲了。他要是还想继续和亲,还讨论个屁啊,按祖宗的规矩办就是了。
我这么笨的人,在两千年后都知道汉武帝的态度,当时那些人精似的大臣,难道会不知道?
个人认为,韩安国们跟汉武帝唱反调,倒也正常。任何新的改变,总是伴随着各种各样的阻力,这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
胳膊是扭不过大腿,一条大腿也扭不过无数条胳膊不是,汉武帝这次不妥协也不行。
这次妥协的一个后果就是,汉武帝决定抛开朝中的大臣,另支一摊儿,用自己的小团队来贯彻自己的意志。
元光元年【前134年】(22岁)
十一月,汉武帝下令,每个郡、诸侯国(行政职能相当于一个郡),举荐一个既孝顺又清廉的读书人到中央政府。历史学名,“举孝廉”。
汉初是小政府,小得不能再小的政府,他连铸币权都下放了,还让他再怎么小?
政府小,活儿就少,那点儿活儿,开国功臣和红二代就给干了。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或者说,皇帝不放心的时候),皇帝就临时从民间征召几个读书人,来打打下手,也能凑合着把活儿干了。
直到这个时候,小政府走向大政府的时候,人才队伍的建设,才显出了必要性,人才选拔制度的确定, 才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察举制,帝国时代第一个政治人才选拔制度。这是一个完美的制度,从设计上来说。
被举荐的人,首先得是品德优良的人,这些人到了京师后,先跟博士们学习一年。一年后考试,精通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中一项或者多项的,就可以做个小官儿。当然啦,成绩好、名次高的,可以做稍大一点的官儿。
对六艺一窍不通也没关系,只要有特长,说不定将来会混得比别人更好,因为你的大名,很快就会被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即有秀才异等,辄以名闻)
既没有特长又学不会六艺的,对不起,拜拜了您哪,打铺盖卷儿,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并且,举荐您的那位长官,也会跟着您吃瓜捞,受罚。
这么完美的制度,下场如何呢?
呵呵,今儿天气不错哈。
元光二年【前133年】(23岁)
春天,汉武帝决定向匈奴开战。
六月,“马邑之谋”流产。
“马邑之谋”是自高皇帝刘邦亲征以来,汉家第一次主动打击匈奴。
通过“马邑之谋”,汉武帝把汉匈关系带进了不可逆转的战争状态,几十年的和亲,到此为止。
至于“马邑之谋”本身的成败,用后来者的眼光看,其实并不重要。即便没有流产,三十万汉军能吃掉十万匈奴骑兵吗,即便吃掉那十万骑兵,就一了百了了吗?
此时的匈奴,远不是李牧时代的匈奴。当年的匈奴,是北方草原上的小三,西边的大月氏、东边的东胡都比他强不少,东胡还曾经被燕国打得满地找牙。
如今的匈奴,早已灭掉了东胡,吞并了大月氏,并且还间接控制了远方的西域。简单说,秦长城以外,匈奴人说了算。
更恐怖的是,匈奴人尊强者,哪怕是某人杀了自己的老爹,只要他够强,大伙儿也都服他。说句不客气的,这几乎就是动物界的法则。不过,也不得不承认,这样遴选出来的领袖,绝对有领袖魅力、有战斗力,也更不好对付。
这会儿,农耕地区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游牧地区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这次汉匈PK,是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之间第一次巅峰对决,好像也是最后一次。
这种级别的对决,不是一次战斗,甚至不是一次战役,就能彻底了断的。只要交上了手,时间有多长、规模有多大、烈度有多强,匈奴单于说了不算,汉朝皇帝说了也不算,只要双方都还端着架子,这仗就没完。
“马邑之谋” 只不过是个前奏,公元前119的漠北大战才是高潮,以后又余音绕梁了若干年,直到公元前51年,呼韩邪单于入朝,才算是告一段落。
娘哎,两代人的时间啊!
元光三年【前132年】(24岁)
春天,黄河改道,从顿丘(今河南清丰县)东南流入勃海。(春,河水徙,从顿丘东南流入勃海。)
历史上,黄河改道不是一次,也不是两次,而是N次。这次改道,到底是从哪儿改到哪儿,我也不知道,只是做一个文抄公而已。
五月,濮阳(今河南濮阳)的瓠子堤决口,黄河水向南流入淮河,十六个郡受灾。汉武帝派十万士卒去堵决口,但徒劳无功。
这次决堤持续了23年,直到公元前109年,汉武帝亲临一线,才把这个决口堵上。
为什么会这样呢?
据《史记》记载有两个原因:一是丞相田蚡有私心,二是汉武帝迷信。
田蚡的封地在黄河以北,南边决口了,北边就安全了,所以,他对汉武帝说,这次决堤是天意。
一些专搞封建迷信的术士,也认为这是天意。于是,迷信的汉武帝只好作罢,任由水灾蔓延。
要我说,就是天意。
数字说话,公元2年,汉帝国的人口大约是6000万(),汉武帝时代有多少,不知道,应该不会比这更多,就取这个数吧。在这个人口基数下,动用十万人是个什么概念,放在今天就是200多万人,近乎解放军的全部编制。
那些士卒应该是就近征调的,他们自己就是灾民,不用怀疑他们保家的精神。就这样都搞不定那个决口,不是天意是什么?
是技术,是物资。
那是农耕时代,没有重型机械,没有混凝土,人们只能肩挑人扛的往决口里填树枝、杂草。那点儿东西扔水里,不被立即冲走,才怪呢。就是再增添十万、二十万士卒,又能怎么样呢?
此非人力之过,乃天也。
二十年后咋又搞定这个决口了呢,个人认为,是水流量减小了。否则,就是汉武帝写八百首《瓠子歌》,也是白扯,意识毕竟代替不了物质。
此亦天意也。
黄河和淮河之间的黄淮平原,是当时的粮仓之一,也是人口最密集的地区之一,经此一难,元气大伤。(自河决瓠子後二十馀岁,岁因以数不登,而梁楚之地尤甚。)
本年,窦婴和田蚡的矛盾,公开化、表面化、激烈化。
元光四年【前131年】(25岁)
十二月,魏其侯窦婴有罪,弃市(死刑的一种)。
三月,丞相田蚡去世。
窦婴的罪名,莫名其妙,田蚡的死,更是惊悚恐怖。
据说,汉景帝临终前曾经给了窦婴一封遗诏:“事有不便,以便宜论上”。在自己的铁哥们儿灌夫,即将被灭族的时候,窦婴把这封遗诏呈现给了汉武帝。武帝在皇家档案馆里一通查,竟然没有找到这封遗诏的原件。
得,窦婴就得了个“矫诏”的罪名。
个人认为,窦婴“矫诏”的罪名,应该不成立。窦婴就是再傻,应该也不会傻到拿一封假遗诏去忽悠皇帝吧。即便是忽悠了皇帝,还有皇太后呢。
遗诏的原件哪儿去了呢,我不知道。
窦婴被处决后,田蚡就病了,病中的田蚡口口声声:我错了。(专呼服谢罪)
据一些巫婆神汉所见,窦婴和灌夫的鬼魂要杀田蚡。(使巫视鬼者视之,见魏其、灌夫共守,欲杀之。)
于是,田蚡也死了。
站在汉武帝的角度说,如果没有那封莫名其妙的遗诏,窦婴死活都无所谓,反正,窦太后死后,他的政治生命也基本上就完蛋了;田蚡死得可真是时候,从此,他将不受任何人的约束,可以由着自己的意志来。
元光五年【前130年】(26岁)
夏天,发动巴郡、蜀郡的士卒修筑南夷道。
南夷者,夜郎也。建元六年(前135年),汉武帝在夜郎设置犍为郡,郡县制的春风吹进了部落林立的大西南。
值得一提的是,犍为郡不是汉武帝打下来的,而是用绸缎等物品收买当地部落首领而搞下来的。这种方式开拓的郡县,先天的不可靠,关键时刻,当地的部落首领,不太会买汉朝廷的账,更不会给当地政府官员面子。(且兰君恐远行,旁国虏其老弱,乃与其众反,杀使者及犍为太守。)
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关键是先把脚插进去,以后的事儿,慢慢来呗。时间嘛,我算一下啊,从汉武帝设置郡县到雍正完成改土归流,大概是一千八百多年。佛曰:低头赶路,莫问前程。我说:种好今天的苹果树,管他娘最后是谁收果子呢。
第一步就是修公路,当地部落的首领就是依仗着交通不畅,才有恃无恐,弃虚名而取实利(夜郎旁小邑皆贪汉缯帛,以为汉道险,终不能有也,乃且听蒙约。)。有了便利的交通,那些部落首领还能这么滋润的投机取巧吗?
话好说,事儿难做,在“地无三分平”的大西南修路,那难度……,可以参考一下宜万铁路,所需要的人力物力,海了去了。(唐蒙、司马相如开路西南夷,凿山通道千馀里,以广巴蜀,巴蜀之民罢焉。)
南夷道就是这些公路中的一条,它从僰道(今四川宜宾)直抵牂柯江边。从牂柯江乘船,可以直达南越的都城番禺(今广州市番禺区)。
岭南,刘彻陛下一直关心着您哪。
七月,废黜皇后陈氏。
元光六年【前129年】(27岁)
冬天,开始对商人的货车货船征税。
文景之治留下的国库,看上去很丰厚,其实根本不经用,武帝即位这十来年,还没做啥大动作呢,就给折腾得差不多了,不得不增加新税种。
这是汉武帝第一次财政开源,还是在税收上做文章,算是中规中矩,以后他可就没这么温柔了,各种流氓手段层出不穷。
春天,开凿渭水和黄河之间的水渠。
这条不知名的水渠,费时三年才竣工。竣工后,关东粮食运抵关中的时间,由先前的六个月,降为三个月左右。
除了优越的运输性能,这条水渠还灌溉了周边的上万顷农田,为当地粮食的增产增收,做出了突出贡献。
还是春天,匈奴攻入上谷郡(今河北张家口市一带)。汉武帝派卫青、公孙敖、公孙贺、李广,各率一万骑兵,深入北方草原寻找匈奴人作战。
这次作战的结果,四个字儿,惨不忍睹。
公孙敖损失七千人马,李广被俘后侥幸逃回,具体损失不详,公孙贺无功无过,草原一圈游,卫青带回七百颗首级。哪怕卫青部是零伤亡,他的那点儿盈余,也不过是公孙敖亏空的10%。不考虑其他的物资损失,光从人头的数字看,汉方这次就亏到姥姥家去了。
关于此次惨败的原因,汉朝官方的总结是:因遭虏之方入,将吏新会,上下未辑。代郡将军敖、雁门将军广所任不肖,校尉又背义妄行,弃军而北,少吏犯禁。
简单说就是:一,统兵将领和骑兵部队是第一次亲密接触,各方面磨合不够,小到作战部署,大到作战指导思想,上下没有统一的认识;二,高级将领不称职,中下级军官的作战意志不强。
这是汉军第一次深入草原作战,第一次让骑兵单独承担作战任务。第一次嘛,怎么着也得交点儿学费不是,虽然这学费有点儿贵。
秋天,匈奴多次攻入汉境,其中,渔阳郡(今北京密云)受到的攻击次数最多。汉武帝委派韩安国去主持渔阳郡的防务。
匈奴人的报复,也在情理之中。
韩安国虽然屡次反对跟匈奴开战,但是,关键时刻,汉武帝还是让他担当重任。可惜,韩安国本人不争气,着了匈奴人的道儿,在渔阳郡吃了大亏。
元朔元年【前128年】(28岁)
本年,皇长子刘据出生。
水评:在那个只有儿子才能接班的年代,汉武帝忙活了十多年才收获第一个儿子,他老人家怎么表达自个儿的欣喜都不过分。
三月,刘据他娘卫子夫被立为皇后。
秋天,匈奴多路出击:一路,两万骑兵攻入辽西郡(今河北省东北部、辽宁省西部),杀掉辽西太守,掠走两千多人;一路,在渔阳郡打败渔阳太守,包围韩安国;一路,攻入雁门郡,杀掉和掠走一千多人。
汉武帝派卫青率三万骑兵从雁门郡出发,李息从代郡出发,对匈奴展开报复,斩首数千级。
战争规模不可避免的升级了,也更加血腥、残酷了。
本年,东夷秽君南闾率其部二十八万人,投靠汉朝;汉朝在这一地区设置苍海郡。
从《史记 匈奴列传》看,秽是匈奴的东方邻居(诸左方王将居东方,直上谷以往者,东接秽貉、朝鲜。),具体位置,大概是今天吉林省南部(注:没有具体考证过,只是从地图上想当然得出的结论)。
争取到秽,是汉朝外交的一大胜利,在匈奴的东部安插了一颗钉子。有必要说一下的是,辽东半岛和山东半岛的广大人民,为这个苍海郡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彭吴穿秽貊、朝鲜,置沧海郡,则燕、齐之间靡然发动。)
元朔二年【前127年】(29岁)
正月,汉武帝听从主父偃的建议,颁布推恩令。
广义的推恩令是两道诏书,一道是给诸侯王的:梁王、城阳王亲慈同生,愿以邑分弟,其许之,诸侯王请与子弟邑者,朕将亲览,使有列位焉。一道是给御史大夫的:诸侯王或欲推私恩分子弟邑者,令各条上,朕且临定其号名。
汉武帝给诸侯王下的那道诏书,看上去挺客气:你们要是愿意向梁王、城阳王学习,朕也一样会满足你们的心愿;你们要是不愿意,朕也不勉强。
给御史大夫下的那道诏书,汉武帝也显得很谦虚:那是诸侯王们高风亮节,自愿分土地给兄弟、儿子,朕不过就是个橡皮图章。
说得比唱得好听,俺们诸侯王要是真的不向梁王、城阳王学习,您老人家能放过俺们?俺们的小辫子不比西域美女的少(没有小辫子,那帮酷吏也会体察圣意,依法创造出各种小辫子),哪天您老人家一高兴,随便揪出一个小辫子,俺们就得死无葬身之地。
得,奉诏吧。
诸侯王们只好拿出自己领地的一部分,分给自己的儿子、兄弟,让他们成为可以世袭的列侯。这些列侯的食邑的土地管理权,从此可就不属于诸侯国喽,而是属于就近的郡。(其后更用主父偃谋,令诸侯以私恩自裂地分其子弟,而汉为定制封号,辄别属汉郡。)
考诸《史记》、《汉书》,武帝一朝,王子被封侯的达150+,也就是说,一纸推恩令,武帝就从诸侯王手里抢来了100+的县,着实V5。诸侯王们可就苦喽,他们的日子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推恩令,一把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
这把软刀子能管用的前提是,以前曾经有过一把更管用的硬刀子。试想一下,在七国之乱前夕,推恩令这把软刀子会好使吗?
从公元前202年刘邦登基到如今,汉家总算是彻底解决了诸侯王尾大不掉的局面,历时75年,历经五个皇帝外加一个女主,其间还掺杂着大大小小的血与火。
中央集权,不容易啊!
春天,匈奴人攻入上谷郡、渔阳郡,杀掉和掠走一千多人。汉武帝派卫青、李息从云中郡(今呼和浩特市一带)出发,弃上谷、渔阳于不顾,向西杀奔高阙(北方山脉的一个缺口,具体位置,今有争议),从高阙向南,越过黄河,突入河套地区,一举收复河套。
在河套地区设置朔方郡、五原郡。
河套易手是汉匈争战的一个分水岭,汉朝不仅摘掉了悬在长安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还可以向东威胁单于王庭,向西打击匈奴右贤王。汉朝总算是掌握一点儿战争的主动权,不像先前那样只能被动的应付。
除了军事价值,河套地区还颇有经济价值,这地方是当时为数不多的既适合游牧又适合农耕的地区,游牧民族占领了河套,可以“风吹草低见牛羊”,农耕民族来到这里,也可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这一战,史称“河南之战”,汉方夺得了河套,匈奴占领了上谷郡的一些偏僻地区。(汉亦弃上谷之斗辟县造阳地以予胡)
这笔买卖,谁亏谁赚?
夏天,招募十万人迁徙到朔方郡。
水评:招募是要花钱的,十万人的搬迁费、安家费,得要多少钱啊?!
元朔三年【前126年】(30岁)
冬天,匈奴军臣单于去世,其弟左谷蠡王伊稚斜,打跑军臣单于的太子於单,自立为单于。
春天,放弃苍海郡。
夏天,匈奴数万骑兵攻入代郡,杀掉太守恭友,掠走一千多人。
秋天,匈奴又攻入雁门郡,杀掉和掠走一千多人。
水评:伊稚斜这个新官儿的工作积极性,还挺高的哈。话又说回来,他要是不积极一点儿,他本人就得被别人打跑。
秋天,中止西南大开发,令犍为郡守住现有的成果。倾全国之力,修筑朔方郡的城防,修缮当地的秦长城。
开疆拓土,的确很吸引人,也很光荣,同时,也很费钱。开发大西南,汉朝动用了数万人,后勤补给线长达千里,补给效率还低得吓人(率十余钟致一石);为了笼络当地人,汉朝廷还得在那儿大把的撒银子(散币于邛、僰以辑之)。
为苍海郡而耗费的人力物力,跟大西南差不多。
光荣与梦想的背后是痛苦和代价!
本年,张骞从西域归来。
十三年前,一百多勇士慷慨西行;今朝归来,故人中却只见张骞和堂邑甘父。
悲哉斯行,壮哉斯行!
这是自盘古以来的又一次开天辟地,让农耕地区的人们知道了,在遥远的西方,还有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太史公的“凿空”二字,述尽了此行的神韵。
张骞此行的原始动机是什么,他是不是完成了既定的使命,还重要吗?
元朔四年【前125年】(31岁)
夏天,匈奴兵分三路,各三万骑兵,攻入代郡、定襄、上郡,杀掉和掠走数千人。匈奴右贤王,也屡次骚扰朔方郡。
元朔五年【前124年】(32岁)
春天,卫青率十余万人(其中有三万骑兵)从朔方郡出发,穿过高阙,向北奔袭六七百里,趁夜包围了匈奴右贤王的大本营。右贤王仅带着数百骑兵,突围而去。
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从右北平郡出兵,寻找匈奴人作战。
这是一个非典型斩首战例。
右贤王逃走后,当地的人口、牲畜,全部被卫青带回了汉朝。从匈奴数次从汉境掠夺人口来看,他们缺人缺得厉害;他们倒是不缺牲畜,但是一下子损失上百万头牲畜,也够他们心疼一阵儿的。
至于右贤王本人的死活,重要吗?一个光杆儿司令,谁还会把他当回事儿呢。
此战过后,右贤王的影响力从西部彻底消失,河西地区的游牧势力开始一盘散沙化。
秋天,匈奴一万骑兵攻入代郡,杀死代郡都尉(相当于军分区司令员)朱英,掠走一千多人。
元朔六年【前123年】(33岁)
二月,卫青率十余万骑兵,从定襄郡(今山西忻州市一带)出发,深入草原,斩首三千多。班师后,在定襄、云中、雁门休整。
四月,卫青再次率十余万骑兵,从定襄郡出发,深入草原,斩首一万多。
这两次军事行动和上一年的全歼右贤王,合在一起,被称作是“漠南之战”。
漠南之战,汉朝有得有失:斩首和俘虏的总和达3.7万(右贤王部1.8万,这两次行动1.9万),有效的消灭了匈奴的有生力量;在四月的军事行动中,前将军赵信兵败后,投降匈奴。
前将军赵信,匈奴人,汉军的高级将领,顶头上司是大将军(全军总司令)卫青,再上面就是皇帝刘彻啦。赵信同志在一线工作了那么多年,在他的眼中,汉军应该没有什么秘密。
对汉军各种情况门儿清的赵信,给伊稚斜单于出了一个主意:主力北上,渡过大漠,远离汉匈边境。
大漠以北,远远超出了当时汉军的作战半径,他们要是不信邪、不怕鬼,胆敢追击单于主力,大沙漠就可以把他们肥的拖瘦,瘦的拖死。那时候,伊稚斜单于只要动动小指头,就可以全歼这支疲惫之师。
匈奴人丢了河套和右贤王的地盘,后果极其的严重。本来就脆弱不堪的游牧经济(一场暴风雪,就足以让游牧人多年的劳动成果化为乌有),经此浩劫,更是雪上加霜。汉匈之间的军事态势,对匈奴人来说,比糟糕还糟一点儿,先前他们是打人者,如今则成了挨打者。
好汉不吃眼前亏,为了保存有生力量,长征就是一个必然的选择,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更是一个痛苦的选择,因为大漠以北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亡匿於幕北寒苦无水草之地)。
单于主力跑了,汉武帝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的战略,也就暂时落空了。要想彻底搞定匈奴,汉朝还得继续努力。
本年,18岁(虚岁)的霍去病,以嫖姚校尉(相当于团长)的身份,参加了这两次军事行动,并在四月的军事行动中斩首2028。
霍去病的打法,透着一股子邪性,他竟然率领800骑兵,远离大部队数百里,孤军在草原深处作战,居然还能取得如此骄人的战绩。
真不敢相信,一个初次走上战场的未成年人,能干出这样的事儿。
一种对付匈奴人的崭新战术,就此诞生。
六月,允许普通人从朝廷购买爵位,坐牢的人花钱减罪、免罪(民得买爵及赎禁锢免减罪)。设置武功爵。
汉文帝晚年,天下大旱加上蝗灾,文帝曾经允许有爵位的人卖掉自己的爵位来谋生。官方自己对外出售爵位,以敛财,这还是头一遭。
允许坐牢的人花钱减罪、免罪,坐牢的人获得了自由(或提前获得自由),朝廷获得了税收外收入,双赢。
武功爵是武帝朝的一个新生事物,是一个明码实价的商品,是汉武帝搂钱的耙子。
武功爵分十一级,最低一级爵位的价码是十七亿个铜钱,每多花两亿个铜钱,就可以买到更高一级的爵位。算下来,要想买到最高级别的爵位,得花三十七亿个铜钱。
愿意掏十七亿个铜钱买最低一级爵位的人,根本不在乎再多掏两亿个铜钱,购买高一级的爵位,愿意掏十九亿个铜钱买第二级爵位的人,根本不在乎再多掏两亿个铜钱,购买更高一级的爵位……
给汉武帝出这个主意的人,绝对是个天才,把人的购物心理研究得透透的。虽然没有史料支持,个人严重怀疑,这个人肯定出自商人家庭。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满嘴子曰诗云的假正经,绝对想不出这种点子。
别看价格不便宜,武功爵也不是你想买就能买的,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有资格买。那些人虽然没有立下像样的军功,但是汉朝廷并没有忘记他们那血与火的经历,特别卖给他们个武功爵,以表彰他们为帝国做出的杰出贡献。(置武功赏官,以宠战士)
除了这个虚头巴脑的荣誉,朝廷还给那些买到武功爵的人,准备了大把的实惠:招公务员的时候,同等条件下,优先录取这些人;这些人犯了罪,减轻处罚。(诸买武功爵官首者试补吏,先除;其有罪又减二等;)
汉武帝这么死不要脸的搂钱,多少有点儿迫不得已。要知道,打仗是要花钱的,花很多很多的钱。
就拿漠南之战来说吧,那些斩获敌人首级、抓获俘虏的各级指战员、战士,就从国库里领走了二十多万斤黄金的赏赐。这还不算,抓获万人以上规模俘虏的时候,每个参战人员都能够领到不菲的额外赏赐。
战斗中,人员、马匹的损失,武器装备的损耗,后勤补给的花费,更是海了去了。(捕斩首虏之士受赐黄金二十馀万斤,虏数万人皆得厚赏,衣食仰给县官;而汉军之士马死者十馀万,兵甲之财转漕之费不与焉。)
几年战争下来,国库的历年财政收入和新征收的赋税,就是全部划拨成军事预算,也满足不了战争的实际需要。(於是大农陈藏钱经秏,赋税既竭,犹不足以奉战士)
光靠钱,打不败匈奴,没有钱,更是打不败匈奴。
元狩元年【前122年】(34岁)
十一月,淮南王刘安、衡山王刘赐谋反,被诛。
淮南王刘安,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人。
刘安的确很渴望那个九五之位,为此,他不惜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刘陵,去长安做美女间谍,用财物、色相拉拢腐蚀首都的权贵。
刘陵的工作成绩也相当的突出,把四位列侯拉下了水,三个开国功臣的后裔(红N代也并不怎么可靠哈),一个武帝时的新贵,岸头侯张次公(新生代也有不是好鸟的哈)。
除了刘陵这把软刀子,刘安还给汉武帝准备了一枚重磅炸弹,在大将军卫青身边安排了刺客(很可能不是一个刺客)。按照刘安的设想,老子起兵之日,就是卫青死亡之时,卫青死了,整个天下就是老子的。
刘安不光做了细致入微的准备工作,他老人家还弄了一整套完善的起兵造反方案:成功了,在长安登基,君临天下;失败了,也可以划江而治。
刘安的前期准备工作不可谓不充分,起兵方案也堪称完美,但是,真要动真格儿的时候,这小子却怂了,左研究右讨论,就是下不了最后的决心,从头到尾也没有做出啥子实质的行动。等到朝廷来问罪的时候,可就惨了,这家伙不仅赔上了自家的妻子儿女,还连累了上万人的身家性命。(党与死者数万人)
刘安这个人啊,放在今天,就是一个键盘政治局,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做起事儿来……,呵呵,今儿天气不错哈。
四月,立长子刘据为皇太子。
本年,匈奴一万骑兵攻入上谷郡,杀死数百人。
元狩二年【前121年】(35岁)
春天,霍去病率一万骑兵,从陇西郡(今甘肃东南部)出发,挺进河西地区,转战六天,越过焉支山一千多里,俘虏浑邪王的儿子、相国、都尉,缴获休屠部落祭天用的金人,斩首8960。汉军损失70%。
夏天,霍去病从北地郡(今陕甘宁的各自一部分)北上,公孙敖从陇西郡西进,联手挺进河西地区。公孙敖迷路,霍去病翻越贺兰山,横穿浚稽山沙地(今巴丹吉林大 沙漠),绕过居延海(今内蒙古额济纳旗),然后南下至祁连山下。奔袭两千多里,逼降2500人,斩首30200,自身损失30%左右。
霍去病的这两次军事行动,淋漓尽致的展示了,汉军那恐怖的远程作战能力。
这种高速远程奔袭,根本甭指望会有后方的后勤补给,补给速度跟不上行军速度嘛,所有吃的喝的,只能在河西地区就地解决,专业说法“掠食于敌”。
河西地区,大小部落多如牛毛,霍去病也不是逮着谁抢谁,对那些顺从汉军的部落,他基本上是秋毫无犯(辎重人众慑慴者弗取)。
这种区别对待的做法,不光减小了汉军当时的作战难度,也为汉朝后来在此设置郡县,打下了良好的群众基础。
夏天,匈奴人攻入雁门郡,杀掉和掠走数百人。张骞、李广兵分两路,从右北平郡出发,打击匈奴左贤王。张骞率一万骑兵,没有按时到达作战地点,李广的四千骑兵,陷入匈奴四万骑兵的包围。血战两日,李广军杀敌三千多,自身损失近乎100%。
秋天,河西地区两个最大的部落,浑邪部落和休屠王部落,共四万多人,归降汉朝。以后汉朝在河西地区设置了武威、酒泉、张掖、敦煌四个郡。
拿下河西地区,既有重大的军事意义,彻底清除了匈奴在当地的势力,又有重大的经济意义,匈奴人自己都说“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嫁妇 无颜色。”,匈奴的失,正是汉朝的得,更有深远的历史意义,中原和西域之间的大门从此打开,丝绸之路开始从设想走向现实。
说一句铜臭味十足的话,本年汉朝廷的财政支出达100多亿个铜钱。考虑到当年并没有其他大型项目,作战费用、犒赏三军、安置匈奴降者,应该占了这笔支出的大头。
元狩三年【前120年】(36岁)
秋天,匈奴攻入右北平、定襄,杀掉和掠走一千多人。
本年,关东发生水灾,受灾地区把所有的政府储备粮,都用来赈济灾民,但仍然不够用;又用政治待遇鼓励民间富豪、地主,借钱、借粮给灾民,还是无济于事。汉朝 廷只好把725000口灾民移民到其他地方。接纳灾民的地方,政府要负担灾民最初的衣食费用,给灾民提供生产性贷款,几年下来,这些花费数以亿计。
汉武帝派专人去劝说灾区人民种植冬小麦。
水评:冬小麦从种植到收割,恰好在河水的枯水期(相对的)和来年的汛期之间。没有被移走的灾区民众,靠冬小麦的收获,可以勉强维持生计。
本年,因为西北地区的匈奴势力被清除,陇西、北地、上郡的边防部队,被裁减一半。
本年,征调因为犯法而被免职的官吏去长安挖凿昆明池。
昆明池周长四十里,用来训练水师。
打匈奴是用不着水师,但是,征讨南越就能用上水师了。
真的很佩服刘彻的折腾劲儿,匈奴那块骨头还没啃下来呢,他竟然又盯上了南越。
元狩四年【前119年】(37岁)
本年,造白金币、白鹿币,盐铁官营,初算缗钱。
这一系列措施,都是为了那个该死的“钱”字儿。
白金币,一种银锡合金的新货币。汉朝廷造白金币的初衷是为了打击垄断资本家(具体怎么打击,太深奥了,我实在不懂),但是,并没有达到目的。四年后,白金币退出流通领域。
白鹿币,一块一尺见方的白色的鹿皮,他不是货币,而是汉武帝的打劫工具。
汉武帝规定,诸侯王、列侯、宗室,朝觐皇帝、参加祭祀大典,呈献白璧时,必须把白璧放在白鹿币上。
白鹿币的价格也不贵,一块才四十万个铜钱。哦,对了,白鹿币的独家经营权归皇帝陛下所有,在其他地方买到的白鹿币,再贵也是假冒伪劣产品,切记切记。
一头成年的全身白毛的鹿,得为汉武帝创收多少铜钱啊,哈喇子ing……
盐铁官营,这个大伙儿都明白吧。
算缗就是向工商业者征税,规定没有在官方备案的商人主动汇报自己的财货,每2000钱交税120钱,手工业者每4000钱交税120钱。
夏天,卫青从定襄出发,霍去病从代郡出发,各率五万骑兵,深入漠北。卫青遭遇单于主力,斩首19000,焚毁单于储备的所有物资。霍去病遭遇左贤王,斩首70443,封狼居胥山(在狼居胥山祭天),禅姑衍山(在姑衍山祭地),合称“封禅”。
这一战,史称“漠北之战”,充分显示了那个时代草原作战的巨大偶然性。
按照最初的情报,汉武帝给霍去病配备了最优秀的战士、最精良的装备,让他从定襄出兵,出战单于主力。霍去病在前线抓获的俘虏,却说单于主力在东面,于是,汉武帝实时的调整了卫青和霍去病的出兵方向,让卫青从定襄出发,霍去病从代郡出发。
结果呢,单于主力仍旧出现在了定襄方向。
得亏卫青也不是个善茬儿,否则,汉武帝就变成两千多年后瞎指挥的常公啦。
当然啦,也不能说匈奴俘虏是在搞神马迷魂阵,在汉军来回通讯期间,伊稚斜单于有足够的时间,调整自己的兵力部署,主场优势嘛。
李广将军要是勘破这个偶然性,就不会跟卫青计较出兵路线了。
漠北之战后,损失惨重的匈奴,死心塌地的远离了汉匈边境(是後匈奴远遁,而幕南无王庭)。汉朝因为筹集不到足够的战马,也放弃了再次跨漠远征。
此后二十年,双方围绕着怎么“和亲”,打了无数的口水仗,彼此也都做了些早打大打的姿态,但是,这段时间里,和平是长城内外的主旋律,摩擦只是插曲。
元狩五年【前118年】(38岁)
天下马少平牡马匹二十万。
古汉语很伟大,就是在断句的时候,有点儿麻烦。《汉书》这句没头没脑的原文,我个人认为似乎少了俩字儿,本人自以为是的添上俩字儿,然后,再断句为:天下马少,平牡马,(牝马)匹二十万。
白话的意思就是:天下的马变少了,为了平抑公马的价格,官方把母马的价格提高到20万个铜钱一匹。
漠北之战前,汉朝出塞的马匹是14万(含负责后勤补给的4万匹),战后,活着回来的不足3万。(两军之出塞,塞阅官及私马凡十四万匹,而复入塞者不满三万匹。)
这个损耗,放在今天,就等于是在一场战役中,损失了110000+的坦克和运输卡车。
当然啦,在今天,这个规模的损耗,对一个大国来说,也没啥大不了的,开动生产线,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够弥补这个缺口。
那年头没有什么马匹的工业生产线(今天好像也没有哈),唯一的马匹生产途径,就是母马的子宫。
有钱了就是不一样啊,想当初为了增加人口,朝廷采取了对女性罚款的流氓手段,这会儿为了增加马匹,朝廷采用了对母马价格补贴的温情政策。
在西汉,女性(含动物界)地位的提高,咋就老是在血雨腥风之后呢?
本年,废除三株钱,发行五铢钱。
水评:汉初的币制之混乱堪比战国,三株、四株、五铢、八铢,轮番登场,三株钱还几兴几废。至此,币制总算是稳定在了五铢钱。
元狩六年【前117年】(39岁)
九月,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薨,享年24岁。
在我还在挤高考独木桥的时候,他走上了生死一瞬的草原战场,在我恣意挥霍时光的时候,他一步步登上了人生的顶峰,在我四顾茫然的走出校门的时候,他猝然而逝,宛若一道耀眼的流星划破历史的长空。
骠骑将军霍去病,18岁参加对匈作战,4年时间里,两次以嫖姚校尉的身份出击匈奴,四次以骠骑将军的身份出击匈奴,跟匈奴人交手五次,五战五胜,斩首、俘虏11万多,受降4万多,开疆河西地区。(最骠骑将军去病,凡六出击匈奴,其四出以将军,斩捕首虏十一万馀级。及浑邪王以众降数万,遂开河西酒泉之地)
这一切,简直就是一个神话。
骠骑将军霍去病,在继承卫青六次出击匈奴的基础上,大大发展了汉军的骑兵战术,使汉军能够胜利的完成高速、远程、无后方作战。汉军的这种新式打法,极度类似匈奴人,但是,汉军的组织纪律性远远强于匈奴人。
骠骑将军霍去病,走下战场后,就成了少爷霍去病。
霍去病出征时,汉武帝会给他准备下几十车好吃好喝的(个人认为,两次河西奔袭时,应该没有这些东西),返回时,扔掉很多剩余的粮肉,而士兵却有不少饿肚子的。(其从军,天子为遣太官赍数十乘,既还,重车馀弃粱肉,而士有饥者。)
典型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做派。
这位少爷,竟然敢当着皇帝的面儿,搞血亲复仇那一套,擅自射杀郎中令李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到了极点。
这位少爷的出身并不高贵,甚至可以说相当的卑微,他爹霍仲孺是平阳县的一个小公务员,他娘卫少儿是平阳侯府的女奴。
霍仲孺去长安侯府公干的时候,跟卫少儿卿卿我我,事后,有了霍去病。公干完了后,霍仲孺就回了老家平阳县,娶妻生子。
漠北之战前,霍去病路过平阳县,认下生父。战后,霍去病把异母弟弟霍光,从平阳县带到长安。
霍仲孺这爹当的,自己一辈子没啥大出息,却生了两个响当当的儿子。
生子当如孙仲谋,当爹当如霍仲孺!
元鼎元年【前116年】(40岁)
水评:这一年,难得的没发生啥大事儿,特此提一下。
元鼎二年【前115年】(41岁)
春天,建造高数十丈的柏梁台。
水评:闲着没事儿的刘彻同志,开始腐败了,从此,修建的各种宫殿越来越奢华。
三月,下大雪。
夏天,关东发生大水灾,饿死的人数以千计。
九月,调巴、蜀的粮食,赈济江南的灾民。
本年,试行均输。
水注:“均输”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实在搞不清楚,只是约略觉得这是一个财政创收的政策。
元鼎三年【前114年】(42岁)
十一月,颁布告缗令。
告缗是对算缗的有益补充,原文如下:郡 国颇被灾害,贫民无产业者,募徙广饶之地。陛下损膳省用,出禁钱以振元元,宽贷,而民不齐出南亩,商贾滋众。贫者畜积无有,皆仰县官。异时算轺车、贾人之 缗钱皆有差小,请算如故。诸贾人末作贳贷卖买,居邑贮积诸物,及商以取利者,虽无市籍,各以其物自占,率缗钱二千而算一。诸作有租及铸,率缗钱四千算一。 非吏比者、三老、北边骑士,轺车一算;商贾人轺车二算。船五丈以上一算。匿不自占,占不悉,戍边一岁,没入缗钱。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贾人有市籍,及家 属,皆无得名田,以便农。敢犯令,没入田货。
算缗不是让工商业者自觉的申报自己的财货吗,他们要是不自觉呢,或者,自觉是自觉了,但隐瞒财货的实际数量呢?
广大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动员眼睛雪亮的人民群众,检举揭发那些不老实的工商业者,就是“告缗”。
人民群众也不白忙活,只要情况属实,被检举者财货的一半,就是自己的了。另一半,当然被朝廷没收了。
告缗令一下发,效果很显著,朝廷没收的铜钱数以亿计,奴婢数以千万,土地、房屋,大县数百顷,小县一百多顷;人民群众不用干太多的活儿,也能过上好吃好喝的日子。
根据物质守恒定律,有收益的,就有亏本的,在这一轮洗牌中,商人就是亏本的那一方,中产以上的商人家族大抵都破了产。(即治郡国缗钱,得民财物以亿计,奴婢以千万数,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馀顷,宅亦如之。於是商贾中家以上大率破,民偷甘食好衣,不事畜藏之产业,而县官有盐铁缗钱之故,用益饶矣。)
汉朝廷早就看那些大商人不顺眼了,曾经想用货币手段(白金币)摧毁垄断资本家,结果屁用没有,一用行政手段,手到擒来。
四月,发生雹灾,关东十多个郡、诸侯国发生饥荒,人相食。
本年,张骞去世。
张骞一生两次出使西域:第一次,联络大月氏夹击匈奴,空手而回;第二次,动员乌孙国东迁,也是无果而终。
谁在乎这些呢?
凿空西域,足以让张骞矗立在中华民族的英雄之林。
本年,伊稚斜单于去世,儿子乌维继位单于。
元鼎四年【前113年】(43岁)
十月,汉武帝开始第一次巡狩天下。
汉武帝跟秦始皇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秦始皇打了无数的大仗,汉武帝也打了不少的大仗;秦始皇梦想长生不死,汉武帝也梦想长生不死;秦始皇腐败,汉武帝也腐败;秦始皇尊法,治天 下用重刑,汉武帝名义上尊儒,实际上治天下用酷吏。到这一年,汉武帝终于在巡狩方面,开始了追赶秦始皇的步伐。
秦皇汉武真是一对异时空的政治双胞胎,还是同卵的。
本年,汉朝廷收回铸币权,禁止地方、私人铸钱。
据说,罗斯柴尔德曾经说过:只要我能控制一个国家的货币发行,我不在乎谁制定法律。
他老人家这话,放在四分五裂的欧洲,可能是真理,放在咱们的西汉时期,就约等于是放屁。
文帝时期,汉文帝把帝国中央政府的铸币权,交给了邓通。景帝即位后,一句话,就让邓通身无分文,吃饭都得仰仗别人的施舍(寄死人家)。
文景时期的另一个铸钱大户是吴王刘濞(故吴、邓氏钱布天下),周亚夫一出,刘濞身死国灭。
控制了货币发行,也就那么回事儿,并不像罗斯柴尔德想象的那么了不起。
虽然靠着中央集权的能量,汉朝廷能够打掉几个铸钱大户,但是,铸币权下放还是有种种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假币泛滥。
在下放铸币权的时候,汉朝廷倒是对铜钱的重量、表面图案等制定了国标,但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每个地方、每个人在铸钱的时候,都不可能严丝合缝的遵守国标。你想啊,一枚铜钱的重量比国标轻一株,铸钱者就能赚一株的便宜,要是一百枚、一千枚、上万枚呢?
结果是,铜钱越来越轻。
汉初,币制在三株、四株、五铢、八铢之间来回折腾,也是为了应付这种民间的自发行为。
这会儿,汉武帝终于不想再折腾了,收回铸币权,专门指定上林三官(相当于央行)铸钱。上林三官铸造的铜钱,重五株(到底有多重,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表面图案精美复杂。
要是仿造上林三官的铜钱,绝对是个赔本儿的买卖,造一枚逼真的铜钱,花的本钱远远超过一枚真正的铜钱。当然啦,那些手工特别精巧的人,还是能够把仿造成本,控制在上林三官钱的实际价值之下的,他们要是再有一颗熊心豹子胆,还是可以自行铸造上林三官钱钱的。
好在手工好且胆子大的人并不是太多,所以,上林三官钱出来后,民间自行铸钱的风气,被一扫而空。(而民之铸钱益少,计其费不能相当,唯真工大奸乃盗为之。)
元鼎五年【前112年】(44岁)
三月,南越丞相吕嘉杀汉朝廷的招降使者。
汉初,大汉帝国有两个大对头,北方是咄咄逼人的匈奴,南方是桀骜不驯的南越。在压制住了匈奴的嚣张气焰后,汉武帝的目光投向了相对不那么嚣张的南越。
汉武帝对不能耕种的草原、沙漠没多大兴趣,对岭南这块前朝故土,却充满了感情,他十分想把它重新纳入到有效的统治版图。
公元前113年,汉武帝派终军等人前往南越,劝说南越王赵兴、他娘樛太后,像中原同姓诸侯王那样,入京朝觐。
赵佗之后,赵氏子孙在南越是一蟹不如一蟹,这会儿,丞相吕嘉的家族把持了南越的各个重要部门,并且还在南越王宫中安插了不少耳目。可以这么说,南越王姓赵,南越国姓吕。
当时,南越王赵兴年少,大事儿还得靠他娘樛太后拿主意。樛太后是邯郸人,曾长期居住在长安。见到汉朝使者后,樛太后不光答应入京朝觐,还进了一步,强烈要求内属。
所谓“内属”就是,南越国跟中原同姓诸侯国一样,由汉朝廷任免丞相等高级官吏,实行汉朝的法令。
汉武当然乐得满足樛太后的心愿啦,当即点头同意南越国内属,并且命令终军等汉朝使者留在南越,监督南越的各项事务。
吕嘉可不愿意内属啊,内属后,南越王在短期内可能还姓赵,南越丞相可就不一定姓什么喽。
这时候,汉武帝又高估了樛太后娘俩对南越国的控制力,以为吕嘉等人只是一小撮分裂分子,于是,让韩千秋率两千人,前往南越诛杀吕嘉。
结果,吕嘉干掉樛太后娘俩和终军等汉朝使者,并且全歼两千汉军。
汉武帝打算靠耍耍嘴皮子就收复故土的梦想,被无情的现实击了个粉粉碎。既然动口无效,那就动手呗,又不是没做军事斗争的准备。
秋天,汉军十万水师分四路从五岭以北出发,还有另一路从云贵高原出发,五路大军直指南越国的都城番禺。
此次出征南越的士兵,身份很特殊,他们都是被赦免的犯人。那时候,大汉帝国最不缺的,可能就是犯人了,汉武帝曾经赦免过一百多万自行铸造铜钱的人。
九月,汉武帝利用酎金事件,一次剥夺106位列侯的爵位。
汉仪注:诸侯王岁以户口酎黄金于汉庙,皇帝临受献金,金少不如斤两,色恶,王削县,侯免国。
106位列侯从食邑获得的收入,就这样变成了中央政府的财政收入。
西羌(今青海、甘肃交界处)跟匈奴相约一起攻击汉朝,西羌十万人,攻击故安,包围枹罕。匈奴攻入五原郡,杀掉太守。
水评:匈奴人走了,西羌人来了,要想拥有一条稳定的河西走廊,汉朝还得再做点儿什么。
元鼎六年【前111年】(45岁)
十月,将军李息、郎中令徐自为,率十万汉军征讨西羌。平息西羌作乱后,设置护羌校尉,以监控羌人的动静。
虽然西羌人的战斗力并不咋的,汉朝还是导弹打蚊子,动用了重兵。
对汉朝来说,平羌之战,胜利不是目的,胜利后,西羌人在未来一定时期内不敢再胡来,才是终极目的。简单说,就是让一到两代的羌人,在心理上彻底崩溃,打死也不敢再打河西地区的主意。
这是一个心理仗、政治仗,而不是一个简单的军事仗。
顺便说一下,这会儿,还有十万汉军在为南越忙活呢。
十月,正在巡狩天下的汉武帝,在缑氏县听说汉军已经攻破番禺城,改缑氏县为闻喜县。
春天,巡狩途中的汉武帝,在汲新中乡看到了吕嘉的首级。
平定南越后,汉朝在岭南地区设置,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珠厓、儋耳九个郡,帝国的版图深入到了中南半岛东北部(今越南北部)和海南岛。
说实话,这九个郡,在当时来说,就是大汉帝国的九个包袱,帝国所需要且有实用价值的东西,这些地方出产不了多少,与此同时,帝国还得浪费无数的维稳费用,以维持某些地方的安定(注:不一定是团结)。
在两千多年后的今天看来,这些地方都是宝贝,蕴含着无穷的价值,经济价值、军事价值等等。
说句大话,在这个地球上,有本事玩儿千年帝国的,还真的是咱们这儿:要地有地,要人有人,要经验有经验,要梦想有梦想,……。论耗得起,老子都耗了几千年 啦,还在乎再多耗几千年吗?这种麻木不仁的状况,用鲁迅先生的话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用我本人的话说,这叫做“淡定”。
本年,汉军平定云贵地区大部,汉朝廷在此设置,武都、牂柯、越巂、沈黎、文山五个郡。
关于大西南的开发,区区不才总结如下:开始是痛苦的,过程是挣扎的,结果是完美的。
秋天,浮沮将军公孙贺率15000骑兵,从九原郡出兵,匈河将军赵破奴率1万多骑兵,从令居县出兵,俩人都出塞两千多里,却连匈奴人的毛都没见到。(太仆贺将万五千骑出九原二千馀里,至浮苴井而还,不见匈奴一人。汉又遣故从骠侯赵破奴万馀骑出令居数千里,至匈河水而还,亦不见匈奴一人。)
都是俩肩膀扛着一个头,谁不怕掉脑袋啊?!
在连番打击下,匈奴人逃之夭夭,也基本符合他们的天性。(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苟利所在,不知礼义。)
个人认为,汉军此次军事行动,带有战略侦察性质。公孙贺、赵破奴侦察完毕后,预示着未来汉军的作战半径将会更长,作战难度也会更大。
元封元年【前110年】(46岁)
十月,挟平定南越之威,汉武帝亲率十八万骑兵北巡,越过长城,登上单于台。派使者郭吉前往匈奴,用言辞挑衅乌维单于。(南越王头已县于汉北阙矣。单于能战,天子自将待边;不能,亟来臣服。何但亡匿幕北寒苦之地为!)
刘彻纯粹是在作秀,如果没有前一年公孙贺、赵破奴的侦察,我不相信他有胆儿越过长城。倒不是说汉武帝没种,一个敢拿整个帝国做赌注的人,也不可能没种,而是,大汉帝国经不起又一个“白登之围”。
其实,我很理解刘彻同学的心情。有高皇帝刘邦亲临战场,出生入死,在那儿诱惑着,谋划了十一次对匈作战的汉武帝,此时心中痒痒的,渴望过一把现场指挥千军万马的瘾,也是人之常情嘛。
过瘾归过瘾,但绝不能玩儿真的,这点儿自知之明,刘彻还是有滴。
十月,平定闽越,将闽越地区的民众迁徙到江淮地区,闽越成为一块空地。
四月,封禅泰山。
本年,设置平准,以调节物价。
元封二年【前109年】(47岁)
四月,堵塞瓠子堤决口,修复黄河北部的两条泄洪水渠,彻底治理了,持续了二十多年的河南水灾。
本次抗洪救灾,汉武帝本人亲临一线指导工作,令群臣从官自将军已下,都去背柴草、堵决口(令群臣从官自将军已下皆负薪窴决河)。
太史令司马迁,作为汉武帝的随从,躬逢此事,在抗洪前线上,他也像其他人那样背柴草、堵决口。有感于此,在《史记》中专门写了一篇《河渠书》。(余从负薪塞宣房,悲瓠子之诗而作河渠书。)
四月,朝鲜攻入辽东郡东部都尉所在地,武次县,杀死东部都尉涉何。
涉何死得有点儿活该,这事儿,还得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此时的朝鲜,史称卫氏朝鲜,定都王险(今平壤),他的创建者叫卫满,燕国人。创建之初,汉朝跟卫满做了一个约定:汉朝承认卫满的现有地位;卫满负责看住长城塞外的蛮夷,不让他们侵扰汉境;蛮夷部落的首领,要想觐见汉天子,卫满不能阻拦。(保塞外蛮夷,无使盗边;诸蛮夷君长欲入见天子,勿得禁止。)
此时的朝鲜王是卫满的孙子,卫右渠。自从卫右渠即位以来,朝鲜千方百计的招诱汉朝的边民,同时又对那些想朝觐汉天子的部落首领,横加阻拦。
本年,汉武帝派涉何前往朝鲜,谴责卫右渠这种破坏双边关系的行为。但是呢,卫右渠压根儿就不在乎涉何的谴责。
涉何窝着一肚子火,回朝交差,走到双方边界的时候,涉何派人把送自己离境的朝鲜裨王长给杀了。
回来后,这小子还恬不知耻的跟汉武帝说“杀朝鲜将”。汉武帝不但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还让他做了辽东郡东部都尉,直接负责对朝事务。
卫右渠哪能咽下这口鸟气啊,派兵偷袭武次县,干掉了涉何。
得,汉朝又得准备下一场战争了。
秋天,楼船将军杨仆率五万水师,从山东半岛出发,横渡渤海,左将军荀彘从辽东郡出发,两路大军直扑王险城。
水陆并进乃经略朝鲜半岛的不二法门,唐、明两次援朝成功,就在于唐、明的水师给力,清末,北洋水师歇菜后,朝鲜也跟着沦陷。
建国后,抗美援朝之所以打得那么艰苦,最后还做成了一锅夹生饭,就是因为我们缺了一个拳头,海军。
秋天,将军郭昌、中郎将卫广率巴、蜀兵,平定云南,在此设置益州郡。
元封三年【前108年】(48岁)
正月,俘获楼兰王、击破车师国。
这是汉朝第一次对西域用兵。
控制河西地区,只是打开了丝绸之路的大门,出了这个大门,被匈奴控制的西域各国,还是不怎么给汉朝面子的,他们不仅不给出使西域的汉朝使者提供食物,楼兰、车师还时常劫掠汉朝使者。
非我刘彻好战,都是你们逼得。
夏天,朝鲜人杀掉卫右渠,然后投降,汉朝在此设置乐浪、临屯、玄菟、真番四个郡。
秋天,武都郡氐人部落闹事,朝廷把他们迁徙到酒泉郡,分散安置。
元封四年【前107年】(49岁)
秋天,匈奴使者病死长安,路充国作为特使,送匈奴使者归葬,匈奴扣留了路充国。
不知不觉十多年过去了,汉匈双方的冷和也持续了十多年。在此期间,汉匈打了无数的口水仗,彼此都扣留了对方十几批使者。
元封五年【前106年】(50岁)
四月,大司马大将军卫青薨。
大将军卫青,一个完美的军人。
卫青,一个近乎完美的人。
之所以“近乎”,是因为卫青的出身多少有点儿问题。
卫青的父亲叫郑季,用今天的话说,就是郑小三,也是平阳县的一个小公务员。
郑小三是一个原装正版的小三儿,去长安平阳侯府公干的时候,郑小三跟府上的女奴卫媪(卫大娘),甜蜜蜜了一番,然后,就有了卫青。此时,卫大娘已经嫁给了卫大爷,还共同生了一男三女。哦,平阳侯大有来头,第一任平阳侯就是汉初排名第二的功臣,曹参。
在那个看重良家子的年代,女奴的儿子,根本不招人待见;在今天这个人人平等的年代,私生子,好像多少也有点儿那个哈。
小时候的卫青,曾经回老家平阳县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郑小三的正室生的儿子们,根本不拿卫青当兄弟看待,而是把他当奴仆使唤。
后来,卫青宁肯用没啥关系的卫大爷的“卫”做姓氏,也不愿意姓生父的“郑”,可见,此段人生经历,留给他的创伤之深。
毕竟是侯府女奴的儿子,长大后的卫青又回到了平阳侯府,给平阳侯曹时的夫人、汉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做随从。平阳公主出行时,卫青就是她身边的骑兵卫士。数年后,这位平阳侯夫人,摇身一变做了长平侯夫人,陪伴卫青走完了人生的路程,死后,俩人还合葬在了一起。
建元二年(前139年)春,卫青迎来了改变命运的时刻,他的同母姐姐卫子夫,被汉武帝看上了,带到了宫中。一年多后,卫子夫怀孕,卫青跟着沾光,也从平阳侯府跳槽到了建章宫,跟着汉武帝混。
一混就是近十年,元光六年(前129年),卫青终于混出了名堂。
这一年,汉军四路出击,深入草原,只有卫青一路小有成就,横扫了匈奴人的祭祀圣地,龙城,斩首七百。龙城不是一个具体的地名,但凡匈奴人在哪儿祭祀天地鬼神、祖先,哪儿就是龙城。
卫青此举,给匈奴人的心理震撼堪比911,长城以南的人固然是时刻生活在危险的梦魇中,长城以北的人,以后也不是绝对的安全。
第一次走上战场的卫青,为农耕民族探索出了一条骑兵获胜的道路,也为自己成为千古名将,捞到了第一桶金。
此战过后,卫青担当起主动出击匈奴的重任,一共七次出击匈奴,七战七捷,斩首、俘虏五万多,收复河套地区。在漠南之战和漠北之战中,跟伊稚斜单于交手两次,两次都让伊稚斜本人全身而退,稍有遗憾。
战场上,卫青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战场下,卫青却是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儿,皇帝刘彻打压他,他忍了,大臣汲黯不尿他,他让了,下级李广冲他吹胡子瞪眼,他怂了,郎中令李敢揍他,他算了。
也许,正是这种恬淡的性格,保证了他活得比外甥霍去病更长寿。
四月,设置刺史部十三州。
此时,郡县设置的范围已经达到了农耕时代的极限,覆盖了东亚大陆几乎所有适合农耕的地区。郡、诸侯国的数目,也达到了空前的100多个。
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如何有效的管理这个庞大的农耕帝国,的确是一个令人头疼的事儿。
别以为打压了同姓王就一了百了了,各个郡的太守,也不一定就是好鸟,他们要是在辖区内搞小动作,普通民众更倒霉,尤其是那些天高皇帝远的郡。
同姓王是王国的实际所有者(七国之乱前),任期是终身制,他们虽然对抗中央政府,但对王国内的百姓还是不错的,例如,吴王刘濞免除了吴国境内的赋税。
太守对辖区只有行政管理权,没有所有权,任期虽不确定,但绝不是终身制,他们要是抱着“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信念,为自己谋好处,很可能会干出刮地皮的事儿来。他们要是玩儿“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对中央政府权威的损害,不比同姓王差。
有鉴于此,汉武帝在郡之上设置了十三个刺史部,取古九州之意,号曰“州”。刺史部对辖区只有监察权,没有行政管理权。
十三州刺史的行政级别并不高,秩六百石,跟县令差不多,监察的对象很有数,就是辖区内的太守以及当地的豪强,监察的事务也很有限,只能监察六项事务:一条, 强宗豪右,田宅逾制,以强凌弱,以众暴寡。二条,二千石不奉诏书,遵承典制,倍公向私,旁诏守利,侵渔百姓,聚敛为奸。三条,二千石不恤疑案,风厉杀人, 怒则任刑,喜则淫赏,烦扰刻薄,剥截黎元,为百姓所疾,山崩石裂,妖祥讹言。四条,二千石选署不平,苟阿所爱,蔽贤宠顽。五条,二千石子弟恃怙荣势,请托 所监。六条,二千石违公下比,阿附豪强。通行货赂,割损正今。
刺史每年秋天到辖区转一圈,年底回京报告监察结果,并不在辖区常驻,避免刺史跟辖区内的官员和豪强狼狈为奸。
这种以小制大、监察权行政权分立的帝国管理模式,开始时还凑合,后来逐渐走样,十三州刺史的行政级别被提高到了二千石,刺史开始常驻辖区,刺史掌握了辖区的 监察权和行政权,甚至是军权,最终,在东汉末年形成了诸侯割据的局面。于是,罗贯中发出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之叹。
元封六年【前105年】(51岁)
三月,益州郡、昆明的部落,屡次侵扰出使大夏的汉朝使者。遣拔胡将军郭昌率军征讨,无功而返。
本年,匈奴乌维单于去世,儿子乌师庐即位,因年少,号为儿单于。
太初元年【前104年】(52岁)
五月,实行《太初历》,以正月为岁首。
别别扭扭的以十月为岁首的时代,总算是过去了。正、二、三、……、十、十一、十二,看着顺眼,排起来也顺溜。
不过,本年还是以十月为岁首,但是以十二月为岁末,结果,十月、十一月、十二月各两个,合计共十五个月。为了区分先后,分别命名为,前十月、前十一月、前十二月,后十月、后十一月、后十二月。
五月,遣因杅将军公孙敖在塞外修筑受降城(今内蒙古巴彦淖尔盟狼山西北)。
本年冬天,草原普降大暴雪,冻死大批牲畜。刚即位的儿单于,为了稳固地位,动辄杀人。天灾人祸,使得匈奴内部出现了裂痕。左大都尉派人秘密联系汉朝,宣称:我欲杀单于降汉,汉远,即兵来迎我,我即发。
既然匈奴人愿意投降,汉朝没理由不受降啊,于是,在长城以外修筑受降城,进驻大军,接应匈奴左大都尉。
八月,贰师将军李广利率军远征大宛。
这次远征,史称“一征大宛”。
当时,匈奴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在西域的影响力和控制力,甩汉朝好几条街。只要匈奴还拥有西域这个后花园,随时都可能咸鱼翻生。到那时候,汉朝将一夜回到解放前。
拿下西域,彻底断了匈奴人的念想,是汉朝必须做出的战略抉择,汗血宝马什么的,不过是添在锦上的花,有,更好,没有,也无所谓。
公元前108年的楼兰、车师之战,不过是牛刀小试,杀这两只小鸡,给乌孙、大宛那些猴子们看。(因暴兵威以动乌孙、大宛之属)
光是杀鸡,猴子们是不太会在乎的,欺软怕硬,算哪门子本事啊。这次出征大宛,就是杀猴给鸡看。
借口?大宛曾经攻杀过汉朝的使者。这个理由充不充分?
曾经出使大宛的姚定汉等人,跟汉武帝汇报说,大宛的士兵没啥战斗力,给3000汉兵配上强弩,就能拿下大宛的都城贵山城(今乌兹别克斯坦境内)。(诸尝使宛姚定汉等言宛兵弱,诚以汉兵不过三千人,彊弩射之,即尽虏破宛矣。)
再加上,公元前108年,赵破奴曾经率700骑兵,俘获了楼兰王。
综合各方面信息,汉武帝觉得,征大宛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儿。
于是,汉武帝让李广利率6000名属国骑兵和数万名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不良少年,出征大宛。(发属国六千骑,及郡国恶少年数万人,以往伐宛。)
太初二年【前103年】(53岁)
秋天,浚稽将军赵破奴率两万骑兵,从朔方郡出发,深入草原。赵破奴被俘,全军覆没。
赵破奴这次率军深入草原两千多里,至浚稽山(今蒙古境内之阿尔泰山以北)接应匈奴左大都尉。左大都尉行事不够机密,阴谋被儿单于发觉,本人也被杀。
到了约定时间,左大都尉没有按时出现,赵破奴只好回师。在回师途中,汉军遭八万匈奴兵包围。
赵破奴趁着夜色,亲自出去寻找水源,也该着他走运,竟然遇到了匈奴的侦察兵。然后,赵破奴就活生生的落到了匈奴人手里。
按照汉军军法,军官被俘或战死,其下一级的军官要被杀头。(及诸校尉畏亡将军而诛之,莫相劝归)
赵破奴的直接下属们一商量,得,投降匈奴吧。
本年,远征大宛的李广利,惨败而归。
李广利率军出征后,沿途的西域各国,个个紧闭城门,严阵以待,拒绝给汉军提供后勤补充。
汉军只好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攻打,攻下来呢,就补充一下给养,攻不下来呢,就绕道而走。
一路上,汉军边打边走,走到大宛东部的郁成城(今吉尔吉斯斯坦奥希)时,汉军只剩下了几千疲惫之师。
大宛军以逸待劳,凭借着坚固的城防,大量杀伤攻城的汉军。
李广利一看,连郁成城都拿不下来,还谈什么大宛的都城啊,撤兵吧。汉军撤回到敦煌郡的时候,只剩下了10%——20%。
万里远征,中途又得不到充足的补给,失败是正常的,获胜才不正常呢。
远征大宛是超远程城市攻坚战,这是农耕民族第一次面对这个课题,交点儿学费也是应该的。
太初三年【前102年】(54岁)
本年,儿单于去世,因为儿子年幼,他叔叔呴犁湖继位单于。
四月,光禄勋徐自为出五原塞数百里,远者千馀里,筑城鄣列亭至庐朐,而使游击将军韩说、长平侯卫伉屯其旁,使彊弩都尉路博德筑居延泽上。
秋天,匈奴攻入定襄郡、云中郡,杀掉、掠走数千人,破坏掉沿途徐自为修筑的军事工事。右贤王攻入酒泉郡、张掖郡,杀死当地的都尉。
本年,李广利第二次出征大宛。
此次出征前,汉朝就有没有必要跟大宛继续纠缠下去,进行了热烈的讨论。大臣们认为没有必要,集中力量对付匈奴,才是正道。汉武帝认为很有必要,大宛不过是西 域的一个小国,连这个小国都搞不定,那以后西域的大国,谁还看得起汉朝啊,说不定,他们还会向大宛学习,攻杀汉朝的使者。(天子业出兵诛宛,宛小国而不能下,则大夏之属渐轻汉,而宛善马绝不来,乌孙、轮台易苦汉使,为外国笑。)
这次出征,汉军做了最充分的准备,士兵的人数达6万,还有不少没被列入统计的自带干粮的志愿者。10万头牛、3万匹马及1万多驴、橐驼组成后勤部队,驮运军需物资。
同时,汉武帝又征调18万大军屯守在酒泉、张掖,做远征军的后援。
听说贵山城里没有井,所饮用的水都来自城外的河流,汉军这次还专门带上了水利专家,负责给城外的河流改道,断绝城中的水源。
除了水利专家,汉军还带了两名熟悉马匹的人才,胜利后,他们负责从大宛马中挑选优质马匹。
沿途的西域小国,一看汉军这次气势汹汹,立马自觉的打开城门,给汉军提供后勤补给。只有轮台(今新疆轮台)不开眼,拒不配合汉军,结果遭到了屠城的厄运。
3万汉军,没费多大事儿,就来到了大宛的都城,贵山城。
太初四年【前101年】(55岁)
春天,李广利得胜归来。
汉军攻破贵山城的外城后,大宛贵族杀掉大宛王毋寡,请求议和,表示愿意展出全部的汗血宝马,任凭汉军挑选,同时,还给汉军提供饮食。
听说贵山城中有来自中原地区的人,教会了大宛人凿井,并且粮食充足,李广利觉得再打下去,是个苦差事。并且,援助大宛的康居军,要是在汉军疲惫不堪时,加入战斗,后果不堪设想。
分析利弊后,李广利决定接受大宛的议和请求。
停战后,那两位负责挑选马匹的,挑选了数十匹优等马,三千多匹中等马。进行了必要的物资补充后,汉军班师回朝。
在班师回朝的路上,沿途的小国纷纷让自己的儿子、兄弟,跟着李广利去长安,做质子。
通过远征大宛,汉朝在西域的影响力迅速提高,让西域各国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匈奴在西域独一无二的地位,受到了空前的挑战。
当然,对汉朝来说,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要做到像匈奴那样强有力的控制西域,汉朝还有很多的事儿要做,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本年,呴犁湖单于去世,其弟且鞮侯继位单于。
本年,二征大宛胜利后,汉武帝下诏:“高皇帝遗朕平城之忧,高后时单于书绝悖逆。昔齐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
这道诏书是新一轮对匈作战的动员令,作战的目的很明确,为高皇帝、高后报仇。
天汉元年【前100年】(5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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