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棋难定没把握,十两黄金海岸棋牌下载归何人^

江南无所有
晚饭后,蔺少爷拉人陪他喝酒。
黎纲甄平等顿作鸟兽散。
十年血与泪的教训还都历历在目。
因为琅琊山上不过年,所以从梅长苏得掌江左盟开始,年年除夕,蔺晨都会跑来廊州。
开心的时候,总少不了要喝点酒,然而全桌人轮番给蔺少阁主灌酒的下场永远都是大家都醉的一塌糊涂,而蔺晨却还能神采奕奕地去捉弄每一个人。
近年梅长苏到了金陵,偶尔消沉的时候蔺晨也会拉着苏宅的人一起喝酒,但蔺少阁主却从没抱怨过什么,反倒每每引得与他喝酒的人恨不得把一辈子的惆怅都讲上一遍,黎纲一次酒后失言失大发了,便由此顿悟琅琊阁为什么能了解天下如此之多的辛密丑闻。
今夜,听蔺少爷扬言又要找人喝酒,黎纲和甄平几乎是立刻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个不明所以的卫峥。
“来来来,卫将军,咱们去喝酒,长苏偷偷藏的照殿红刚都被我找出来了,机不可失啊。”
一个时辰之后,卫峥已经醉的分不清南北,拉着蔺晨非要给他讲赤焰军少帅林殊的传奇一生。
蔺晨也不挣扎,就默默听着。
“少阁主…我知道…你在琅琊阁,听的,见的,都多了…我知道你……但是吧,但是你也就不能设身处地…地了解我们少帅的心。”
蔺晨瞥了卫峥一眼,摇着扇子悠悠说道&“麒麟之心,确不是我等凡人能揣测的。”
“不是…少阁主…你才是神仙…”&卫峥涨的满脸通红&“所以…你才不懂我们凡人…”
“你不懂少帅的苦…也不懂…他最关心的…是什么…”&
蔺晨依旧喝着酒,听卫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少帅跟我说过…他说…少阁主你不屑于他所…所谋之事…但你…偏偏又总愿意帮着少帅…我…我就不明白了…”
“你不明白没有去问你们少帅吗?”&蔺晨逗他
“我…我问了…少帅他说,说少阁主并不在意…少帅他到底要做什么…然而…少阁主有…有求不得之心…便也…也懂他飞蛾扑火。”
蔺晨嗤笑一声,又满上了酒。
“少帅这话…我更听不懂了…可我…也不敢再问…”
“梅宗主这不爱说人话的毛病是得改改,小飞流天天在他身边可是要闷坏了。”&蔺晨也不正经接卫峥的话。
“我知道…少阁主不与…卫峥多言…是因为…说了我也不懂...”
“呦,这觉悟是哪来的。”
“也是…少帅说的…但是吧…少阁主虽然聪明…但…有些事情…少阁主不如…不如卫峥…看的明白。”
“说来听听”
“就比如…冰续丹…少帅他…虽是求仁得仁…但也…心有不舍…”
“我当然知道他舍不得!”&蔺晨突然有些激动&“重创大渝之后,他自然想着要有更大的作为,要实现他的太平天下,我已经在尝试解冰续草的毒,再……”&蔺晨觉得自己可能喝的也有点儿多了,他犯不着和卫峥说道这些。
“不,不是…少帅不是…不是放不下这些。”卫峥越着急解释就越加的磕巴&“少帅…已经…不仅仅是…赤焰军的少帅…我看的…很清楚…”
蔺晨渐渐觉得有些头晕,也就放弃了剩下的半坛照殿红,和卫峥交代了一声,就要回去睡觉了。
夜半三更,梅长苏正睡的安稳,突然被院中传来的些许嘈杂声吵醒,以为是又有刺客上门,穿了衣服出门,正遇到黎纲,说是卫峥和蔺晨喝酒喝的有些多了,闹出了些许风波,并无大碍。
虚惊一场,梅长苏松了口气,便又回去接着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梅长苏在书房整理东西时见到蔺晨昏昏沉沉地推门进来,看上去有些憔悴。
“头疼了吧,叫你昨天晚上又喝那么多酒。”&梅长苏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蔺晨接过茶笑了笑也没说话。
“过几天我就要出发去北境了。”&梅长苏努力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好,记得带上晏大夫。”&蔺晨低眉喝着茶,看起来倒是真的云淡风轻。
梅长苏盯着蔺晨看了一会儿,终究也没再说出什么。
他原以为蔺晨一定会同他一起去的,但这么久蔺晨也从没提起过,他便就明了了蔺晨的态度,可最终他还是忍不住要亲口再试探一次。
“怎么,你想让我亲自去给你送葬?”&蔺晨抬眼看到梅长苏的神情,不禁笑道。
“这一战,你若掺和进来,也就砸了琅琊阁的招牌了。”&梅长苏深知其中弊害。
“但我也不是不能偷偷给你报个信什么的。”&蔺少阁主一副很没有原则的样子&“再说,喝了我两副灵芝散,这冰续草的毒性已经被大大缓和了,若梅将军真能用兵如神,三月内停戈止兵,那包你还有体力能把这大梁河山转上一圈。”
“那你在苏宅等我?”&梅长苏脱口而出
“你想的美,过两天我就回琅琊山了。”&蔺晨看梅长苏一脸失望的表情又接着说道&“等你打完仗回来,咱们先去霍州抚仙湖品仙露茶,住两天绕到秦大师那儿吃素斋,修身养性半个月。再沿沱江走,游小灵峡,那儿山上有佛光,守个十来天的一定看得到。接着去凤栖沟看猴子,未名、朱砂和庆林他们也很久没见面了,随路再拜访拜访。顶针婆婆的醉花生你不是最喜欢吃了吗?咱回琅琊山之前去拿两坛子。”
“看样子你倒是计划挺久了。”&见蔺晨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梅长苏也备受鼓舞。
“那是,到时候你案也翻了,仗也打了,再没什么借口了。”&蔺晨低头又倒了杯茶,避开了梅长苏的目光。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了。”
“一言为定。”
“宗主,内廷司刚把军甲送来了,您要不要试试?”&黎纲和甄平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呦,这一层层的可不像是监军能够的上的。”&蔺晨拿扇子挑着衣服瞅了瞅&“看样子太子殿下可真是费心了。”
“又不会真的参与实战,弄的这么复杂实在没有必要。”&梅长苏把护甲护腕等都挑了出来。
“宗主,以防万一,您还是都穿上吧。”&甄平劝道
在安全的问题上,梅长苏一向拗不过这些人,便由着甄平一件件地给自己套上了。
在赤焰军时,黎纲和甄平都不过是最普通的士卒,从未有过能给少帅佩戴盔甲的机会,此次试衣,两人便显的无比郑重,蔺晨便半卧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程序复杂的穿衣过程。
黎纲着人搬来一面铜镜,梅长苏实在不敢想象如今的自己再着军甲会是怎么样的一番景象。
碎骨拔毒之后,梅长苏虽然容貌大变,但身型仍是那个在沙场上摸爬滚打的林殊的身型,如今穿上军甲,林殊的刚毅飒爽再次凸显了出来,而那张一向隐忍肃穆的脸在这张扬的造型之下也显得格外庄重,锋利。
“别说,还挺好看。”&望着陷入沉默的梅长苏,蔺少阁主在一旁给出了一个难得的评价。
“恭喜啊,林少帅。”&蔺晨起身拍了拍梅长苏的肩后大步出了书房,他想这该是一个留给赤焰军少帅和他旧部的时刻。
“蔺晨”&梅长苏叫住了他
“干嘛?”&蔺晨回头
“林殊可有令你失望?”&梅长苏问道
“你少得了便宜卖乖!”&
蔺少阁主头也不回地走了
五月春风和煦,苏宅里的草木都是一片欣欣向荣,池塘里的荷叶也都露出了尖尖的小头,清风拂过,一池春水掠过荷尖,显得风情万种。
梅长苏坐在书桌前,整理着离京前最后的事宜,大军后天就要挥师北上,因前期做了充足的准备,梅长苏此时倒也是从容不迫。
还要留一封书信给廊州的总部,处理献州的问题。
梅长苏想着,抬头准备问问蔺晨的意见,就看到那人坐在门口,懒懒地晒着太阳,手里还捣鼓着什么东西。
这是梅长苏一天里最享受的时刻。
安心而温暖,让人觉得触手可及。
梅长苏决定在这时刻里沉溺地久一些,他便默默地看着蔺晨安静地捣鼓着手里的东西。
因为太安逸,以至于当意外发生时,会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梅长苏只看到蔺晨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两下,接着手里的东西就掉落到了地上。
蔺晨一手抓住了门框,关节因过于用力而显的发白。
一瞬间,梅长苏的大脑一片空白,他难以理解眼前的景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看到蔺晨咳喘起来,忽然一口鲜血就落在了门廊下。
这一切真的正在发生吗?梅长苏只觉得地动山摇,他匆忙冲到蔺晨身边,那人却在止不住的咳血。
“蔺晨!”&梅长苏大声呼叫着
那人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但口中涌出的却仍是刺目的鲜血,握住门框的骨节显的愈加用力,整个人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直到他终于昏了过去。
梅长苏本以为他已经领教过这世上最深刻的绝望了。
十三年前,梅岭一役,将梅长苏生生折断,打入了最冰冷的地狱。
他说自己是地狱里爬出的厉鬼,再没有什么可失去,再没有什么会承受不来。
可他没有想到,在这十三年里,老天才给予他这一生真正无法割舍的东西。
可他却从未真正意识到这一点。
直到那个将要失去的瞬间。
也许是因为在他对未来的所有的深思熟虑里,失去那个人,都不曾出现在任何一种可能性里。
也许是因为那个人太强大,从没有人,在任何情况下,目睹过他的脆弱。
也许是因为命运就是要捉弄他,给了他最好的东西,然后要再生生摔碎在他眼前。
黎纲,甄平和卫峥,都跪在他的面前。
梅长苏站在蔺晨的屋门外,只有晏大夫一个人留在了里面。
“叫蒙大哥过来。”&梅长苏的声音听上去依然镇定。
“宗主…”黎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这事儿也怨不了蒙大统领啊…”
“叫他过来。”&梅长苏的语调里透出一丝危险
一柱香之后,蒙挚到了苏宅
“小殊,少阁主还好吗?”&蒙挚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怎么,蒙大哥知道他会出事?”&梅长苏神色暗淡
“啊…这个…”&蒙挚看到一旁黎纲和甄平的神色感觉这回真是出大事了。
“事到如今蒙大哥还想要瞒着我吗?”&梅长苏的脸色又暗了几分。
“小殊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啊!是蔺晨不让我说啊!”&蒙大统领很快就放弃了抵抗。“他说要想救你就只有换血一条路可走,我们也只能听他的呀!”
“蒙大哥…”梅长苏叹了口气&“我现在只想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前几日在蒙府都发生了什么。”
“在蒙府……你还记得当初他来我府上是因为夫人生病吧,结果那天晚上他告诉我夫人的病是之前他来府教导我的时候做的手脚,就是想来我府上躲几天……”
“在府上的时候他到底是什么状态?”&梅长苏有些着急
“就是…有时候会突然吐血,昏迷,但几个时辰就能恢复,还活蹦乱跳的……”
“他有没有说过病因,症状什么的?”
“他…好像说过…什么冰续草之类的东西,会冲撞心脉,但最危险的时候就是他在我府上那几天,他说,冰续草最坏的结果就是撞破经脉而使人失智,那几天他让我一直跟着他,就怕……”&蒙挚看到梅长苏越来越不好的脸色觉得自己说话的方向没有选对,于是赶忙话锋一转&“但是,他走的时候说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后面……”
“后面什么?”&梅长苏手中的衣角已经被绞成一团。
“少阁主说这种解毒的方法前人没有记载,他只是摸索着尝试,所以如果后面再出现什么,就,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梅长苏长叹一声,从甄平蒙挚等人那里拼凑起来的信息根本不足以救他。
“黎纲,立刻写信请老阁主过来。”
“宗主!”&黎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少阁主此前让我们发过誓,无论发生任何意外都绝不能让老阁主知道。”
“糊涂!”&梅长苏的怒火喷涌而出&“蔺晨任性,你们也不知道拦着,一个个反倒都来瞒我,如今竟还要由着他胡闹下去,你们要是在这江左盟呆腻了,现在就可以滚!”
赤焰军少帅林殊一向是个暴脾气的,几人在军营时没少听自家少帅骂人,然而江左盟的宗主,琅琊榜首,江左梅郎,却从未有过如此动怒的时刻。
黎纲,甄平和卫峥三人吓得跪在地上再不敢动弹,如今只有蒙挚还能继续硬着头皮往上冲。
“小殊…少阁主也并非是任性胡闹,他打算的很清楚,尝试此种方法,对你来说只有利无害,最好的情况,甚至能恢复常人寿数,而对于少阁主来说,他作为医家,能为火寒毒,冰续草多找到一种可行的解法是大功一件,值得他付出性命去尝试,他说你既愿意为林殊的三个月换掉梅长苏的一生,那也自当理解他的选择。”
梅长苏冷笑两声&“蔺晨还真是安排的周密,连这种话都提前教给蒙大哥了。”
被识破的蒙挚尴尬地挠了挠头,继续说道:“少阁主除了说了这些话之外,还逼我们发毒誓一定要拦着你告知老阁主。他说这次解毒的手段违背了老爷子信奉的医家道德,如果被发现,下场不比暴毙而亡要好。”
“最重要的是,少阁主说即使能请到老阁主,他老人家也注定无计可施,只能多劳一个人操心,还请宗主三思啊!”&甄平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给蒙挚做着补充。
“你……”&
梅长苏刚要说什么,这时候晏大夫抱着药箱从蔺晨的房间里出来了。
“晏大夫,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尽人事,听天命,老夫能做的都做了,下面就看这小子能不能挺过去了。”&
蔺晨的所作所为,晏大夫明显一直都是知道的,如果连他都拦不住蔺晨,那就更别说甄平蒙挚等人了。梅长苏知道,自己并没有道理责怪他们。
“晏大夫…您当初怎么会被蔺晨给说服?”&梅长苏的声音有些沙哑
老头叹了口气&“那个臭小子最会唬人了,说此法若能成功,两人都能平安无事,且在医学上也是功德一件,他还叫老夫把这解毒的前前后后都记录下来,将来编进医术,好给后人指路。”
“但蔺晨想的到底是个什么法子?”&
晏大夫本懒得多说,但望见梅长苏的神情,却也一时心软,便把这解毒的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
“原先用冰续草解火寒毒,就是十名换一命,但蔺小子把它制成冰续丹后,这药发挥作用的方式就变了,它一边抑制火寒毒,一边激发人的体能,三月之后,体能耗尽,人死灯灭,于是蔺小子就想出换血的方法,一边稀释冰续丹的毒性,一边补充人的体能,但这对换血者的要求极高,必须是内功极其深厚,气血极其丰沛之人。第一个晚上,蔺小子给你换了他自己的血,一半的冰续丹的毒性就进到他体内,他想这方法若能成功,以后再找蒙大统领,霓凰郡主等高手,只进行小规模换血就可以将冰续丹的毒性彻底中和,但没想到,这玄布却自己送上门了。也是因为冰续丹的缘故,这小子才能一招打败他,第二天晚上,他又把玄布的血还给你,自此,你身上的毒性基本已无后顾之忧。蔺小子身上的冰续丹因为没有火寒毒相制衡,在他体内就是肆意冲撞,再加上他本就内力深厚,这无形中便放大了冰续丹的药力,所以在换血之后的头几天会比较危险,但稳定下来之后到底会出现什么情形,谁也估计不了,他这次病发,就是毒性冲撞心肺而致,老夫能做的也仅仅是为他调平气息而已,剩下的,只能他自求多福了。”
听着晏大夫的叙述,梅长苏的心已经揪作一团,但比之最初的震惊和愤怒梅长苏已渐渐找回理智和平静,他向晏大夫道了谢,请蒙挚先行回府,叫其余的人守在门外,自己独自进了蔺晨的房间。
梅长苏没有见过蔺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样子
他只偶尔见过蔺晨喝多了酒睡着或者上一次和玄布交手后昏睡的样子。
蔺晨睡着的时候也都是透露着奕奕神采,让人觉得安心。
然而现下,他却轻飘飘地像一片羽毛,好像一阵风都会彻底消灭了他的气息。
那种脆弱和无力彻彻底底地暴露在了梅长苏面前
梅长苏此前从不知道心可以这么疼
尤其当他想到蔺晨躲到红袖招,躲到蒙府的那些个夜晚
他也是同样的脆弱和无力,可他却没有留在苏宅,连琅琊阁的地盘也不敢去,只流散在一些无关又陌生的地方默默舔舐着伤口。
梅长苏不敢想象在他面前永远那般光鲜亮丽,坚不可摧的蔺晨是如何度过那一个个夜晚的。
他最脆弱最无力的时刻通通都是蔺晨治愈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蔺晨却没有同样地信任他。
梅长苏在质问甄平时,甄平的一个个回答不啻是一刀刀剜在梅长苏的心头。
梅长苏问他蔺晨在醒来的那个晚上为什么没有回来
甄平说蔺晨之所以在红袖招过夜,是因为当晚他一直吐血不止
然而第二天他重新回到苏宅的时候看起来却是那样的神清气爽
梅长苏问他连卫峥也和蔺晨串通起来了吗
甄平说蔺晨算到卫峥一定是最容易招供的也因此会是梅长苏最信任的,所以几个人也联合起来给卫峥演了一出戏
梅长苏还记得卫峥听到甄平的话时的震惊,蔺少阁主当真是好手段
梅长苏问他蔺晨为什么就有把握能瞒得住他
甄平说蔺晨肯定在翻案和北境大战两件事中间,他梅长苏根本就没有精力多追问什么。
蔺晨赌对了,梅长苏屡屡心生疑窦却又屡屡放手不再追问……
如果,如果蔺晨恰好晚两天发作,等他已经带军北上,那,那也许蔺晨可能突然猝死在金陵城里,而他,连死讯都来不及听说…
思及此,梅长苏的眼泪再也压制不住,他不敢想象,不能想象,蔺晨有一天会走在自己前面。
梅长苏紧紧地抱住了蔺晨,他很久之前就想这么做了。
上一次蔺晨昏睡的时候,梅长苏静静地守了他一天,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他意识到自己可以就那么看着蔺晨,一直到永远,他想起那天再次换上军装时,他感受到的不是赤焰军少帅曾经的挥斥方遒,而是明确地意识到,他再也不可能成为林殊了,哪怕穿上了军装,他也只是梅将军而不会是林少帅,梅长苏已经化入了他的骨髓,然而若没有了蔺晨,梅长苏还剩下什么呢。
他此前以为,自己和蔺晨的关系已经是完美之境地,他没有必要再多做什么多说什么,只需享受和蔺晨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然而现下梅长苏才意识到,他与蔺晨的关系从来都只是一方收益的,他对蔺晨可以肆无忌惮地索取,然而蔺晨却甚至不会允许自己看到他的脆弱。
人生这三十年的风风雨雨可以使梅长苏成为得之可得天下的麒麟才子,成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江左梅郎,他可以在金殿之上挑衅皇家权威,可以在九安山上面对叛军毫无惧色,但此时此刻,好像这一生的所有技能都在瞬间化为了泡影。
如若蔺晨在下一秒就失去呼吸
如若蔺晨从此昏迷不醒
如若蔺晨会留下病根而时时有猝死的危险
凡此种种,梅长苏都不知道他该如何应对
他连冷静都做不到
梅长苏本以为自己已经体验过这人世间最深刻的绝望了。
玄布掀起的这一场腥风血雨直到天边微微擦亮才全部收拾停当。
应蔺晨的要求,玄布被捆起来关在了柴房,大渝的十二死士全部血溅当场,卫峥等人也都受了些伤,由晏大夫一一做了包扎。
赶来的蒙大统领听说了当晚的事情不禁有些后怕,蔺晨却只笑嘻嘻地说他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到天亮时,从廊州狂奔两天两夜赶来的护卫也一应到齐了,蔺少阁主在一旁不禁感叹江左盟的效率低下。
“行了,后面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们了,岗哨还是不要放松警惕,如果接下来大渝还能有什么行动的话,那一定是趁现在大家都还疲惫不堪的时候,黎纲甄平你们两个轮流带队,千万不要在当下这个阴沟里翻船。”蔺晨交代了一番就准备回屋了
“本少爷现在要去睡觉了,记住,一会儿哪怕天塌下来了,你们都要自己扛着,谁都不许叫醒我!”
“蔺晨你要不要让晏大夫看一下呀。”&梅长苏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看!”&蔺晨多一句话也懒的再说,只一心想回到屋内去见周公,
“宗主,您要不要也去休息一下啊?”&黎纲劝道。
“我昨夜又没有出什么力气,现下也不困,闹了这么一出,要安定要筹划的东西太多了。”梅长苏不禁搓了搓衣角&“我们之前和蒙大哥商量的,就是江左盟日后对玄布之死的官方说法,我一会儿去把它写出来,你派人送回天机堂,叫人把江湖上的风声都压制住了。”
“现在先叫人把院子清扫干净,再把外围的岗哨布置好,叫他们经过蔺晨房间的时候轻一点,不要把他吵醒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梅长苏回到屋内,沏了一杯茶,定了定心神,最近几天接连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总觉得一切都似乎过于顺利了……
距离他服下冰续丹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天,自己的身体感觉却是越来越好,起初还有些气血冲撞之感,但经过蔺晨上一次调理,现已是处处通畅,再无火寒毒缠身时的煎熬。
能以这样的状态度过余下的生命,梅长苏只觉得庆幸。
现今献王驻军窠乌镇,对于继续北上之事颇有些举棋不定,而大渝刚折了玄布,想必接到消息后定会稍见惶恐,也不知其进军策咯会不会有所调整。献王这一支乌合之众犹如鸡肋,不值得派大军镇压,却又难以忍受其祸乱,对付此种情形,从内部瓦解方是上上之策,根据琅琊阁近来的消息,想必做到从内部瓦解也不会是难事。
两日前,列战英从北境发回线报,现针对大渝的布袋陷阱已安排妥当,如此,大渝前锋必是死无葬身之地,而其皇属军主将还会不会继续派大军南下虽是个变数,但根据梅长苏对大渝长达二十年的琢磨研究,他几乎可以肯定,前锋一灭,大渝必将倾城而出,梁渝这一战,将关乎未来二十年的边境安危。此战若胜,可保大梁二十年高枕无忧,边境祥和,而梅长苏,林殊,又是绝对不会吃败仗的。
思及此,梅长苏不禁心潮澎湃,感到曾经的热血辉煌又再次触手可及。
他再一次成为了林殊。
他相信蔺晨终会解开对林殊的误会,因为林殊本就是比梅长苏更好的存在。
梅长苏又踱步到院中,尸体和血污已被清扫干净,竹林旁的石桌上堆满了弓弩曲箭。
鬼使神差地,梅长苏走到石桌旁,拿起了一副弓。
“宗主…”&看到这一幕的甄平不禁有些担忧
梅长苏朝他笑了笑,搭弓上箭,他本以为这会很难,因为在过去十三年中他每一次偷偷尝试的时候,拉开一把弓都是那么的难,然而这一次,他竟有些轻松地把弓打开了。
一时有些失神,梅长苏的手微微一松,那箭便飞了出去,而他正对的,就是蔺晨的房间。
梅长苏意识到箭脱弦的一瞬间,自己的心也跟着飞了出去,他能想象下一个瞬间,蔺晨就会如惊弓之鸟一般从房间里弹出来。
然而除了那箭捅破窗户纸飞进房间的声音外,院内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旁的甄平也被吓坏了,蔺晨的那句天塌下来也不要叫醒我还犹在耳畔,而院内的沉寂让甄平不得不怀疑蔺少阁主是不是正在为暴走做准备。
梅长苏抬手抚慰了甄平,说道:“你去忙吧,我进去看看。”
谢天谢地,甄平一溜烟儿地跑了。
梅长苏蹑手蹑脚地走进蔺晨的房间,看到了那支落在地上的箭,而蔺少阁主还在塌上睡的安稳。
果然就算天塌下来了也叫不醒他。
梅长苏走到塌前,看到蔺晨的睡袍大敞着,被子也被踢到了一边,不禁嘲笑这琅琊阁主的睡相。
蔺晨以前好像也没有踹被子的习惯。
梅长苏轻轻地把被子拉了回来,又把人的睡袍拢好,看到蔺晨睡的如此之熟,梅长苏莫名觉得十分安心。
他很少会看到蔺晨睡着的样子,一般都是蔺晨整夜整夜地守着他,然后早上嘲讽他昨夜又讲了什么梦话。
也不知道蔺少阁主会不会说梦话。
梅长苏在床边坐了下来,安安静静地等待一个能反嘲讽的机会。
静谧之中,梅长苏听到谁的心跳越来越快。
蔺晨醒转的时候,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上仿佛有千斤重担压的他难以喘息。
蔺晨挣扎着想坐起来,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你醒啦?”
被吓了一跳,蔺晨嗖地一下坐了起来,就看到梅长苏盘腿坐在床尾,手里还捧着一本书。
“梅长苏你是不是有病!”
“你别狗咬吕洞宾啊,我是看你老蹬被子才好心看着你的,你知道你睡了多长时间吗?”
蔺晨转头看了看天色,外面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五六个时辰?”
“五六个时辰再加十二个时辰,吉婶昨天专门给你做了粉子蛋,都让小飞流替你吃了。”
蔺晨难得没有说要找飞流算账,晃晃悠悠地准备下床,然而刚踩到地就觉得浑身酸痛,差点栽倒在地上。
“我说你行不行啊”&梅长苏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
“这就是…后遗症,一会儿就好了。”&嘴上这么说着,蔺晨还是又坐回了床上。
梅长苏从床上下去,从衣架上拿了蔺晨的衣服递了过来。
“梅良心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眼色。”&蔺晨咧嘴笑了笑。
“知恩图报啊”&梅长苏也笑道
“没听说过救命之恩靠帮人拿衣服就能报的。”&蔺晨边穿衣服边说
“那少阁主是想让苏某以身相许啊,还是结草衔环呀。”&
“要是以身相许的话,你不如许了宫羽,如此暴殄天物,少爷我真是看不下去,结草衔环的话,你多听听医嘱我就祖坟上冒青烟了。”&蔺晨一边叨叨着一边穿戴整齐了,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玄布还留着呢吧。”
“还在柴房里呢,昨天没来得及问你,留着他你到底做的什么打算。”&梅长苏无视了蔺晨关于以身相许结草衔环的言论。
“山人自有妙计。”&
蔺晨不打算多说,又试图从床上挣扎起来,梅长苏连忙去扶,说道:“昨天晏大夫来看你了。”
“晏老头说什么了?”&蔺晨有些紧张地问
“什么也没说就气呼呼地出去了。”&梅长苏定定地盯着蔺晨的眼睛&“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蔺晨现在整个人挂在梅长苏身上,梅长苏的胁迫看起来好像很有用的样子。
“长苏…你不能因为你老有事儿瞒着我就以己度人觉得我也有事儿瞒着你。”
梅长苏被噎的无话可说,但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
蔺晨找准时机离开了梅长苏的搀扶,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去。
“吉婶儿晚饭做好了吗,本少爷要饿死了。”
蔺晨好像很快就缓过来了,晚膳过后,蔺晨就神采奕奕地端着一碗药出现在梅长苏面前。
“干嘛?”&梅长苏很警惕地问道
“这是灵芝散,第二副。”&
“蔺晨,我恐怕拿不出几天的时间来喝这药,现在情势正迫在眉睫……”
“我知道我知道,这回不用几天,一晚上就能好。”
面对蔺晨,梅长苏总是很难多疑,接过药便喝了。
“甄平告诉我,梅宗主现在都能拉弓射箭啦。”&
“你窗户上的洞我可给你补上了。”&梅长苏一脸无辜
“喝了这药,明天包你能去降烈马。”&蔺晨一脸得意洋洋
“那能不能和蔺少阁主过上两招呢。”
“那你可别想了,本少爷现在可是天下第一高手,不会欺负你一个菜鸡的。”
“我说正经的,要是能降烈马,拉大弓,那自然也使得剑吧?”
“怎么梅宗主还想着上阵杀敌呢?”&蔺晨眉头一皱
“当然不是,苏某只想着若有幸能琅琊阁主和过上两招也便算是无憾此生了。”
“好吧,看在你这个马屁拍的还不错的份上本少爷就允了。”
“那可就一言为定了。”
第二天清晨,梅长苏果然按时清醒了过来。
身上有些酸痛,但感觉气力确实增加了不少。
梅长苏召黎纲进来,问了问最新的消息,就听黎纲顺口提到玄布已死。
四月的一场大雨开启了暖季的篇章,淅沥数日后炎夏渐渐到来,早晚的空气虽还凉爽,午时的太阳却已毒辣起来。梅长苏起居减了衣裳,难得有一个如此轻薄的四月。  
整个朝野在太子的监国下也是风平浪静,一切如常,受萧景琰信任的朝臣和宗室一直在帮忙打理赤焰翻案和出兵北境的事宜,一连十几天,东宫上下都不得闲。
四月三十的早晨,居于东宫内院的太子妃早早起身,梳洗盛装,匆匆赶到萧景琰目前日常起居的长信殿。
由于丧制,太子妃须于婚典百日后方可与太子同居,所以这对新婚夫妇之间还不是太熟悉,中书令家的孙小姐每每在太子面前,仍免不了有淡淡的羞怯和畏惧。  
萧景琰素来起的很早,晨练沐浴完毕天光方才大亮。由太子妃亲自服侍着束带整冠后,他平息了一下略略有些加快的心跳,说了声:“有劳你了。”  
“这是臣妾应尽之责,”太子妃柔声道,“殿下是在东宫用早膳呢,还是进去陪陛下与母妃一起用早膳?”  
“进宫请安吧。”  
太子妃立即吩咐安排车驾,夫妻二人同上一顶黄舆,在东宫仪仗的簇拥下进了禁苑,至丹樨落轿,改步辇直入皇帝寝殿。
&“儿臣携妇,叩请父皇圣安,并恭祝父皇千秋!”萧景琰与太子妃先向梁帝三拜行了大礼,又转向静妃磕头,“叩请母妃金安。”  
“平身吧,”梁帝抬手,“时辰这么早,一定没用膳。来的刚好,咱们一家子,也只能安安静静吃个早饭了。”  
“儿臣谢父皇赐膳。”萧景琰拜谢后,便坐于梁帝的左侧,静妃居右,侍女们立即穿梭往来安盏排膳,太子妃则坐在下首布菜,恪尽儿妇之责。  
这一餐饭倒也吃得其乐融融,气氛甚是和睦。随着时间的推移,萧景琰原本的几丝忐忑不安早已被他自己牢牢压下,尤其是见到母妃的安宁沉稳后,心志更是坚定。
距莅阳长公主金殿呈冤过去还不到十日,梁帝对太子的态度回暖的竟是如此之快,这让萧景琰和静妃都甚是诧异。
也许是因为皇帝真的老了
也许是赤焰一案皇帝内心终究也怀有愧疚
无论如何,现下的结局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萧景琰如是想着。
今日得闲,出宫后要去苏宅拜会一下苏先生。
“臣苏哲拜见太子殿下。”&
东宫仪仗声势浩大地来到苏宅门前,引得街区行人纷纷驻足观看,太子亲至朝臣家拜会,这是几世修来的荣宠,而这位苏哲苏大人左右不过一个朝廷客卿,虽有麒麟才子之名,但竟能得太子如此青眼相待,太子的求贤之心倒也是分外赤诚。
“苏先生快快请起。”
萧景琰这一次没有便服出行就是为了给自己的谋士一份理应的礼遇,可他没想到梅长苏的脸色竟是如此的难看。
萧景琰回身遣散了仪仗,叫他们先行返回东宫,只留下了一同来访的沈追和蔡荃两位大人。
垂目缓行的梅长苏比上次见面略瘦了些,不过气色却有大好。他今天穿着一袭秋水色的蜀缎长衫,手执一把素扇,乌发束顶,襟袖微扬,望之飘逸清雅,气质如玉。
四人到了正厅坐下,自然少不了一副寒暄。
“苏先生,我前一阵子来苏宅拜访,管家说是病了,如今身体可有大安?”沈追和萧景琰一处时向来不会太拘束,所以梅长苏一在他对面坐下,他便关切地问道。  
“多谢沈大人挂念,不过是喘疾发作而已,没什么大碍的。”想必上次沈追来时正赶上蔺晨给他灌了灵芝散,于是便随口扯了个借口。 
蔡荃也知道他生病的事,皱着眉头道:“苏先生国士之才,竟为病体所限,实在令人遗憾,难道就没个根治的法子?”
梅长苏扫了萧景琰一眼,不想继续再谈这个话题,于是笑了一下,淡淡地道:“一切自有天命,慢慢治吧。对了蔡大人,听说范御史落水而亡的案子,刑部已有新的进展了?”  
“是,此案的真凶很聪明,设了一些迷障,想要误导刑部查案的方向。不过这案子显然并非预谋已久,而是仓促下手的,所以留下了很多蛛丝马迹,口供也有破绽。先生当然知道,在任何一桩凶案中,只要谁在说谎,谁的嫌疑就最重,就算不是凶手,至少也是知情者。主理此案的欧阳侍郎是个最能从细微处破解迷团的人,要想骗他,可比骗我还难呢。”
梅长苏点了点头,前些日子蔺晨因为无聊也一直在关注这个案子,每天吃饭时就听蔺晨不停地讲着刑部和滑族的八卦,这个案子里里外外他都听透了,主动提起来不过是想转移话题,没想到这蔡荃竟还认认真真地说上了。
一旁的萧景琰看他的神情知他并没有兴趣,便清了清嗓子道:“蔡卿你行事已经很周全了,苏先生大病初愈,不要让他劳神,大家说点轻松的话题吧。”  
蔡荃本来正在伸手朝袖中摸案卷,听太子这样一说,动作不由僵住。萧景琰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控制得很淡,让人判断不出他明确地出言阻止,是真的体贴梅长苏的身体呢,还是不高兴看到蔡荃就这样把刑部的案卷拿给一个无职的客卿翻看。
“臣思虑不周,确实不该麻烦苏先生,请殿下见谅。”蔡荃躬身施礼。 
萧景琰怕两人产生什么不该有的误会,便挑了几个梅长苏感兴趣但却又与朝堂联系紧密的话题和梅长苏聊了起来。
在没来之前,沈追和蔡荃在心里对这位专门挑在京城养病的麒麟才子还是有一点反感和抵触的,但等靖王打开话题,两人越聊越深入后,偏见就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梅长苏的麒麟之才,当之无愧。  
沈追和蔡荃很快就迫不及待地加入到话题的讨论中去了,对于这两个人,梅长苏非常了解也非常地欣赏,在理念相同的前提下,越是有小观点上的不同就越会谈得投机,尤其是蔡荃,谈到后来,竟一直谈到修订刑律的具体条款上去了。  
就这样从下午一直聊到了晚上,黎纲安排了酒菜,客人们毫不推辞就坐上了桌,吃完饭继续聊,一直聊到天色渐暗时,萧景琰才忍不住提醒道:“苏先生身体不好,这样也太劳累了,他住在这里又不走,改天再来请教吧。”  
两个尚书怔怔地抬头,这才恍然发现日色西移,忙起身致歉。梅长苏笑道:“两位大人青年才俊,苏某也难得有机会可以亲近。今天如此畅谈实在是愉快,又何必讲虚礼呢。”  
蔡荃性情更为爽快,既然已经认同了梅长苏的才学,有些话便说得分外直接,“苏先生有国士之才,我深为敬服。只是才德须要相配,方合圣人之道。当今之世,天下思治,还望先生善加珍重,不要误入歧途才好。”  
&“是,”梅长苏不禁莞尔,“苏某来到帝京已有一年多,该看的已经看清楚了,请两位大人放心。”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到此处当是宾主尽欢,沈追和蔡荃十分满意地告辞而出,而萧景琰倒是默默留了下来。
“之前有件事,一直未来得及与先生商议。”&两人走后,萧景琰终于可以放下太子的架子,放松下来后,整个人莫名显的有些悲凉。
“殿下请讲。”
萧景琰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和先生相处这一年多,虽然不知先生是如何看待景琰,但景琰已经将先生视为挚友,今天以朋友的角度,景琰请先生对于随军北上一事还能够三思。”
梅长苏叹了口气,没想到萧景琰竟也会前来劝阻。
“殿下可愿陪苏某在院中散散步?”&梅长苏顾自站了起来。
萧景琰有些不知所措,但梅长苏能提出如此请求,想必也是默认了他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心下也有些欣喜。
两人走出正堂来到内院,内院里摆着一排箭靶。
梅长苏随手拿起一张弓和一袋箭递给萧景琰,“殿下可愿与苏某比比射箭。”
“先生可知景琰戎马半生,最熟悉的就是这弓和剑了。”萧景琰乐了
“苏某当然知道殿下的英雄事迹,殿下究竟是愿比,还是不愿比呢?”
梅长苏张扬的神情不禁让萧景琰感到一阵恍惚
“好,既然先生有兴致,景琰自当奉陪。”
萧景琰搭弓射箭,十发九中,最后一下,其实也不算是放水,因为无论如何,萧景琰都不会想到梅长苏竟能十发十中。
“先生你……”“怎么,殿下现在还想拦苏某去北境吗?”
是了,在九安山梅长苏就曾一箭夺取夏江的性命,他竟忘了,这温文尔雅的谋士也有如此钢筋铁骨的一面。
“先生有杀敌报国之心,景琰实不该阻。”
梅长苏带萧景琰走进了内室的书房,刚一推开门,萧景琰不禁一愣。
一个裹着睡衣,光着脚丫,头发披散的男子就躺在梅长苏的书桌边枕着梅长苏那件带毛毛领的披风睡的正开心。
萧景琰本以为梅长苏会为下人如此失礼而连连致歉,却没想到梅宗主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在门口脱了鞋,走近书桌旁,轻轻踢了踢地上的人。
最近,这已经不是梅长苏第一次撞见蔺晨看书看到一半突然睡着了。
这人不仅不思悔过,反而现在到书房的时候就干脆穿着睡衣。
狭长的眼睛咪开一条缝,看见梅长苏的身影,那人轻轻哼了一句“走开”&就又翻身继续睡了。
萧景琰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苏宅中的人,从吉婶到黎纲,甚至是客居此处的卫峥都对梅长苏是顶礼膜拜,从不敢有丝毫放肆,而眼前这人…
梅长苏扭过头来冲萧景琰笑了笑&“让殿下见笑了,这是苏某的一个朋友,一向无状的,殿下无需介怀,请坐吧。”
萧景琰有些不知所措,匆忙脱了鞋,非常尴尬地绕过蔺晨,走到了书桌的另一侧。
梅长苏挨着蔺晨坐了下来,点亮了书桌上的烛火,萧景琰也只好安坐了下来。
偷偷朝蔺晨的方向瞄了一眼,因为书桌的缘故,只能看到映着烛光的小半张脸,但仅仅这一眼,萧景琰就意识到这是个天仙一样好看的人了。
“咳咳,先生方才在院中提到朝廷的许多体制还有待改革……”&萧景琰想借由一个严肃的话题提醒梅长苏这该是一个多么严肃的时刻。
然而梅长苏却浑然不觉得接着萧景琰的话说了下去&“是,目前朝内中书与内阁并立,但却又都形同虚设……”
“咳咳咳,先生,我们在这里议事不会打扰到你朋友吗。”&
“能把他吵醒倒才好。”&梅长苏微微笑了一下。
萧景琰知道梅长苏不可能不明白他的暗示,他既如此,想必这个“朋友”对他们所谋之事也是一清二楚了。但梅长苏如此的纵容还是让萧景琰觉得震惊。
“梅长苏你大爷!”&地上的人微微摇动了一下,打算从地上起来&
“不打扰你们聊正事,我换个地方睡觉去。”
“无妨”&梅长苏拍了拍刚要起身的人的脑袋“正好可以听听的你意见。”
“我没……”
“这位就是大梁的太子殿下。”&梅长苏抢先一步噎住了他&
“你……”&蔺晨气结,无奈起身对萧景琰十分随意地行了个礼&”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真是有劳梅宗主苦心引荐了。”&蔺晨没好气道
梅长苏笑眯眯地拉着那人手腕叫他坐下,眼中闪烁的宠溺让萧景琰倍感分裂。
仿佛刚刚那个手挽长弓,气吞山河的梅长苏彻底消逝在这一室温暖的烛光里了。
萧景琰心里也清楚,梅宗主的好友,多是高人,看这架势,哪是把他引荐给自己,分明是梅长苏在把当朝太子引荐给这个穿着睡衣的男人。
那天晚上,那个穿着睡衣的男人就睡眼朦胧地听着他们规划大梁未来的政局,他虽一言不发,却引得梅长苏兴致大发地聊了一整个通宵。
很久之后,萧景琰才知道那天晚上那个穿着睡衣的男人就是名动天下的琅琊阁主。
蔺晨从蒙府回来时怒气似乎已经消散,可黎纲甄平等人却是怕了他了,大半日在府里都是远远地躲着蔺少阁主走,只有毫不明真相的飞流还敢凑上前去。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在院子里玩儿起了捡豆子的游戏。
看到蔺晨又恢复常态,苏宅上下不禁松了口气。
到了下午,一只鸽子飞进了苏宅,脚上还系着红线,看样子是琅琊阁加急的线报。
蔺晨坐在书桌前,喜笑颜开。
“长苏,给你三次机会,猜一猜是个什么好消息。”
梅长苏定定地瞧了瞧他满溢着笑意的眼睛,丝毫不惊喜地说:“你抓到秦般若了。”  
蔺晨脸一板,非常不满地道:“我不是让你猜三次的吗?”  
飞流在一旁大乐道:“一次!”  
蔺晨回手拧了拧他的脸,“是你苏哥哥一次就猜中了,又不是你这个小笨蛋猜的,你得意什么?”
“你别欺负飞流了”梅长苏把他的手臂拉回来&“誉王失势后,秦般若都又做了些什么?现今余下的滑族还有没有威胁?”  
蔺晨伸出一个巴掌,在梅长苏面前翻了翻。  
“甄平!”梅长苏无奈地横了蔺晨一眼,向外扬声叫道,“拿一千两银票进来!”  
屋外应了一声,片刻后甄平便推门而入,手里的银票看起来还挺新的,“宗主,银票拿来了,您要做什么?”  
“给他吧,”梅长苏用下巴指了指蔺晨,“人家琅琊阁回答问题是要收钱的,我刚才问了两个问题,他出价五百,两个自然就是一千……”  
蔺晨喜孜孜地从甄平手里把银票抽过来,笑道:“我本来出价是五十两一个的,谁知你梅大宗主这么有钱,非要给我一千,我只好却之不恭了。”  
“飞流,我们出去吧,”甄平朝少年招招手,“这家伙真让人受不了,小孩子经常跟他在一起会变坏的。”  
飞流对于“受不了”这个结论甚是赞同,果然跟着甄平飘到外边玩去了。  
蔺晨心满意足地将银票收进怀里&“当初璇玑公主的那些旧部确实让人有些头疼,像砂子一样散在各处,就连我也不敢说什么时候捡得干净。但可以保证的是,最近十年之内,滑族不可能再给你添什么麻烦了。”  
“他们哪还给我添的上麻烦……”&梅长苏顺嘴溜出一句
“怎么”&蔺晨的神色突然收敛起来&“梅宗主对自己的大限之期就这么笃定?”
梅长苏最近突然意识到蔺晨对于自己余下寿数的问题比他自己还要敏感,所以很谨慎地决定避开了这个问题。
“蔺少阁主你可收了我两个问题的钱,秦般若最近都干了些什么你还没说呢。”
“她无非是垂死挣扎一下,跑了一趟献州想跟萧景宣联手,可没成想咱们这位献王殿下因为记恨她当年和誉王合作的事情就把她给赶跑了,啧啧啧,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秦般若一个可顶他那一群谋士,再说这么大一个美人儿,萧景宣真是不识货。”蔺晨感叹道。
“那既然蔺少阁主如此识货,是不是还要把秦般若召进琅琊阁呀。”&梅长苏讽刺道
“诶,梅宗主的这个想法很好嘛…”
“好你大爷!”&梅长苏恶狠狠地打断了蔺晨
“长苏,我说你现在越来越不沉稳了,再这样下去你瑯琊榜首的位置可就保不住了。”
蔺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怎么,蔺少阁主竟还嫌别人不够沉稳。”
“那当然了,我可不希望你一下子变回林殊……”
“你怎么就这么排斥林殊呢,你又没有了解过。”&梅长苏往前倾了倾,试图给予蔺晨一种压迫之感。
“少年得志,有勇无谋,四肢发达,饱和过度,这还有什么可了解的。”&蔺晨往后撤了撤,完全不吃这一套&
“什么叫有勇无谋,小爷我当年可从没打过一场败仗。”梅长苏不满
“嗯,还有一条,年少轻狂,飞扬跋扈。”
梅长苏刚要反驳,蔺晨突然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窗外。
梅长苏的视线,定在赭格绿纱的窗扇上,默然了良久后,道:“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吧。”
“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等宫羽走到榻前后,梅长苏温和地问道。  
宫羽的两只手,紧紧绞着腰带的纱带,绞到手指都已发白时,才猛地跪了下来,颤声道:“请………宗主恕罪……”  
“恕什么罪?”  
“隐瞒……隐瞒之罪……”  
“你隐瞒什么了?”
“我……我也是滑族人……”宫羽深吸一口气,咬牙抬头,“但我与璇玑公主绝无丝毫联系,我出生时,滑国早已不复存在,我的命也是宗主救的……今生今世,宫羽绝不会做任何一件于宗主有害的事……”宫羽说到这里,因为心情急切,有些说不下去。
&“诶呀,宫羽姑娘,你们宗主早就知道你是滑族人,他才不会觉得有什么,你赶紧起来,地上硬,膝盖会痛的。”蔺晨一向看不惯梅长苏对宫羽的态度,更看不惯一个美人这样焦灼,索性干脆接过了话头。
听了蔺晨的话,宫羽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她知道蔺晨一向快人快语而宗主也一向都不会介意,甚至往往听任蔺晨的说法,但毕竟梅长苏没有表态,宫羽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见状,蔺晨拿手肘捅了捅梅长苏,梅宗主才缓缓开口道:
“滑国并入我大梁数十年,大部分的滑族子民已与大梁百姓并无区别,璇玑公主这样的反而是少数。她也有她的坚持和她的信念,只是看不明自己亡国的原因,看不明天下大势罢了。璇玑公主的所作所为,自然有她的应报,但若是因此而迁怒于所有的滑族人,就未免失之狭隘了。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起来吧,蔺少阁主最看不惯女孩子受苦了。”  
宫羽这一段时间为此心事百般交煎,常常夙夜难眠,今天鼓足了勇气来向梅长苏自陈,却没想到会这样云淡风轻,依言站起身时,眼圈儿已经红了。
如此,蔺少阁主更加心疼了。
“最近你们宗主为北境战事一直十分紧张疲累,不知宫姑娘可否抚上一曲,也有舒缓心肺的作用。”&
闻此言,宫羽心中欢喜,霞生双靥,忙飞快地去拿了琴来,静心调整了一下气息,缓缓落坐,扬腕展指,拨动起冰弦。
新谱曲调舒缓,如清水无声,温润宁逸,加之抚琴者指法超群,情真意切,闻之果然令人心神安稳,忧思顿消。
蔺晨十分欣慰地拍了拍梅长苏的肩膀,踱步出了书房,只留下两人在屋内端坐。
陶醉在琴声中的蔺少阁主错过了梅长苏的心声
“蔺晨,你大爷……”
宫羽一曲终了,梅长苏也从书房走出,看到蔺晨一个人定定地站在庭院里。
晚间有些起风,东边的天空快速地堆起了深色的云层,越来越厚,黑黑地压了下来。吉婶在院中跑来跑去地收衣服,忙得不亦乐乎。
蔺晨仰首望天,眯起了眼睛。在阴沉沉的暗色笼罩下,久晴的帝都金陵,似乎正在准备迎接它第一场真正滂沱的夏雨。
“来了”&蔺晨轻喃道。“动作真快啊”
蔺晨回头望了梅长苏一眼,麒麟才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宫羽,你带着府里的下人,女眷都到密室去,赶快!”
梅长苏下了命令,没有一丝余地,宫羽甚至不敢过问宗主的安危,便立刻去执行命令了。
“叫飞流也藏起来,要是打不过,这孩子多半会和人家拼命的。”&蔺晨淡淡说道
飞流也打不过的……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要不要通知蒙大哥?”&明明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梅长苏还是问了出来
“哪里还来的及,现在这苏宅四周,怕是已经围的死死的了。”
然而甄平和飞流他们却依然毫无察觉……想必是极其熟练的刺客了。
“长苏你到屋里去,让飞流守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蔺晨的语气里也没有一丝余地。
“若连你也不敌,那我在哪不都一样吗。”&梅长苏苦笑道&“站在外面,至少还能一睹高手过招。”
蔺晨不再说话,也算是默许,只凝神聚气判断着空气中的声音,感受着离的越来越近的气息。
“玄布先生既然到了,就下来打个招呼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笑声重重地砸在苏宅之中,声音厚重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无法判断方向。“我这数十年的内家心法竟还是瞒不过蔺少阁主啊。”
梅长苏只感到眼前一个影子闪过,就又有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蔺晨旁边。
蔺晨与玄布,一黑一白,看上去甚至还有几分意境。
黎纲,甄平,卫峥和飞流都在此时赶到了。
“飞流过来。”&梅长苏喊道&
本要直扑向敌人的飞流转了个弯,落到了梅长苏身边。
“真是好身法,蔺少阁主调教的好啊。”
“先生过奖了,一个孩子而已,比不上大渝的十二死士。”蔺晨回头望了望甄平等人,接着说道&“这些死士可就交给你们三个了。”
“蔺少阁主未免也太着急了。”&玄布嘴角微微上扬。
“玄布先生今天难不成是来叙旧的?”&
“确实是叙旧,老夫很是好奇,自南楚一别,少阁主的武功长进了多少。”
“上次多亏先生手下留情,留我一条小命,可惜这大半年来诸事缠身,武功来不及精进,反倒还退步了。”&
蔺晨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然而众人却暗暗心惊,没想到玄布在南楚已经打败过蔺晨一次,&没想到这玄布竟真的是实打实的天下第一高手。
如此一来,蔺晨早上的怒火突然变的好理解了。
今夜一战,怕是凶多吉少。
“如此,少阁主现在从中抽身倒还不晚。老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和在南楚时一样,老夫无意取你性命,而只想要梅宗主的命罢了。”玄布手腕一转,剑已出鞘。
“先生放心,若今夜蔺晨真的不幸做了先生的刀下鬼,琅琊阁也绝不会因此事向先生寻仇,你我可放开一战。”&蔺晨两手空空,抱臂而立。
“哈哈哈哈哈,少阁主当真爽快。可少阁主如此任性妄为,老夫倒替你爹不值。”&玄布的话中已渐渐显出锋芒。
“先生天下第一高手,却沦为皇室走狗,蔺晨也替先生不值。”&
蔺少阁主挑衅倒是干脆利索。
“为皇家卖命的行径在阁主的琅琊榜首中也屡见不鲜了吧。”&玄布说着瞥了梅长苏一眼&“少阁主如今要为了另一个皇室走狗而死,竟还能替老夫不值,如此胸怀倒也令人感佩。”
玄布句末音调微微上扬,接着嗖的一声一只冷箭便从屋顶射了出来,在射入梅长苏胸膛前的一刻却被蔺晨紧紧的抓住了。
“方才是老夫给少阁主的最后一个机会了,老夫还担心是少阁主怕面子上过不去而不肯退缩,现在看来,少阁主与梅宗主确实是情比金坚啊,老夫更替老阁主不值了。”
蔺晨刚要发作,梅长苏却先一步拉住了蔺晨的袖子,低声道&“蔺晨,他说的对,你没有必要白白搭上一条性命。你蔑视林殊的血勇,你自己现在正做什么你清楚吗?”
“我当然清楚。”&蔺晨松手,短箭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若这真是个死局,我早就带着你逃去琅琊山了,又怎么会呆到现在。”
梅长苏恍然,确实,蔺晨若没有把握绝不会任他留在苏宅而不做其它打算,但梅长苏还是忍不住的担心,迟迟不肯放手。
“放心吧,我还有那么多遗愿没有完成,怎么舍得现在去死呢?”
蔺晨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把袖子从梅长苏的手里拽了出来。
“你们这些老人家啊,总要改一改肆意评论晚辈的毛病,还动不动就把我爹搬出来,说的好像你们很熟一样。”&蔺晨踱步回到庭院,还不忘记要嘲讽回去。
“少阁主既然要教训长辈,那就先拿出真本事来吧。”&玄布终于用尽了耐性,长剑挥出,直冲蔺晨而来。
“少阁主!”甄平见蔺晨手中连个家伙都没有,连忙将自己的佩剑掷了出去
蔺晨手中刚接到剑,玄布的招式就汹涌而来
青光闪动,玄布的钢剑倏地刺出,指向在蔺晨左肩,而又不等招用老,腕抖剑斜,剑锋又已削向右颈。蔺晨提剑挡格,铮的一声响,双剑相击,嗡嗡作声,震声未绝,双剑剑光霍霍,已拆了三招,玄布长剑猛地击落,直砍蔺晨顶门。蔺晨避向右侧,左手剑诀一引,提剑疾刺那对手大腿。
两人剑法迅捷,全力相搏。
围观的几人,都已是汗如雨下。
苏宅院中,长剑轻扬,蔺晨飘身而进,姿态轻盈若仙,剑锋向对手的下盘连点数点,玄布连连退守,却也毫无败相。
“大城铁不如,小城万丈余……连云列战格,飞鸟不能逾。胡来但自守,岂复忧西都?”
两人越战越激,玄布一招一式也越发狠厉,在这招式之间,口中也开始念念有词。
诗句豪迈悲凉,想来此种心境也促进玄布的剑法越加刚猛。
“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
蔺晨接上了诗的最后一句,又是剑光火石的一瞬,蔺晨突然想到了什么。
“先生的父亲可是北燕人?”
两人的打斗出现了小小的间隙,蔺晨利用这个停歇,问了一个问题。
“少阁主若想打感情牌,那大可不必了。老夫如今已是知天命之年,前尘往事再勾不起半点波澜。”&玄布微微停手,回应了蔺晨的问题。
蔺晨苦笑&“试一下总是好的。”
然而蔺晨这一试,却引来了更猛烈的攻击。
果然还是有波澜啊…蔺少阁主心中得意。
两人拆了数百来招,仍旧不见高下,玄布霸居高手榜榜首,靠的不仅仅是凌厉的剑法,更有深厚的内力掌法,然而蔺晨不过二十来岁,制衡强敌靠的是灵动的身法和博揽众家之长的剑法,然而若不能使剑,蔺晨于玄布则就毫无优势可言,之前在南楚,两人赤手空拳的较量,蔺晨在百招之内就迅速落败了,而如今之战已陷入胶着,玄布便考虑着如何能重演南楚之战。
待拆到一百五十来招时,玄布看准一个机会,使出全力相击,蔺晨挥剑格挡之时,只听铛铛两声,双剑应声折断,玄布迅速运起掌力直向蔺晨胸口而去,然而没想到蔺晨却迅速反应过来,同时出掌,两人双掌相击,只看一瞬间的内力爆发。
一旁观战的梅长苏看清了玄布的用意,但还没来得及提醒蔺晨小心就出现了令人张目结舌的一幕,在一个明显是硬碰硬的招式之下,玄布瞬间被震出十米开外。
玄布落地后,只感浑身再难受控,明显各处经脉已被震碎,一口鲜血喷出,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我猜这就是被长江后浪拍在沙滩上的感觉吧。”&蔺晨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向前逼近了两步。
玄布口中鲜血直涌,拼尽全力吹出一声口哨,蔺晨料到还会有下一轮的攻击,立刻飞身到屋檐下取出自己的佩剑。
很快,苏宅上空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黑色身影。
数一数,一共十二个。
“去吧小飞流。”&蔺晨拍了拍飞流的脑袋,蓝色的身影嗖的一下便蹿了出去。
甄平黎纲等人也迅速加入了战斗。
蔺晨则守在梅长苏旁边,防着各个方位来的冷箭暗器。
“蔺晨你是怎么做到的?”&梅长苏仍旧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上次在南楚被人打了一顿回去当然长记性了。熙阳诀只要突破了第十重就能在短时间内实现内力爆发,一招置敌。我就料到这老匹夫会来这一手,就顺势用上了这一招,事先都没敢把自己的剑拿出来,哈哈哈,甄平这小子做了冤大头了。”蔺晨一派轻松的样子。
“那这一招,有没有什么后遗症?”&梅长苏仍是眉头紧锁
“有啊,会提前透支体力,接下来的几天会比较疲累。”
“就这样?”
“那你还想怎样?”
“蔺晨…若你刚那一招没有得手……”
“长苏啊,你怎么老爱想这些有的没的,我告诉你有把握就是有把握,现在就剩这些个虾兵蟹将,马上就能胜利收尾了,你好歹也轻松一点。”
“是,今夜之后,怕再也没人敢找上门来了。”
“今夜之后,我蔺晨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了,哈哈哈哈哈。”
“玄布你打算怎么处理?”“还能怎么处理,只能杀了。”
“那一会儿派人把蒙大哥叫来,玄布的死,只能落在他头上。反正不论如何,明年的高手榜榜首都会是蒙大哥了。”
“你这个心啊…操的还真是长远…”
一个不定更新的段子集
蔺苏互怼的日常
乾隆盛世AU
发个开头让各位看官尝试一下好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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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元佑四十七年梁帝萧选薨
太子萧景琰登基,改年号乾隆,后庙号为武靖。
武靖帝开创了大梁巅峰盛世,其在位四十年间,北征大渝,南平夜秦,扩充了大梁的版图,国内是也文修武治,朝野兴旺。
武靖一朝,其有两位朝臣在梁史中拥有最为浓墨重彩的篇章,君臣三人的故事也向来是稗官野史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武靖朝头一号的人物,当属历官左都御史,兼领兵部、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加太子太保管国子监事致仕的苏哲苏大人。
史书记载,苏哲学宗汉儒,博览群书,工诗及骈文,尤长于考证训诂。
武靖帝钦赐“敏而好学可为文,授之以政无不达”的评语,卒后封有谥号文达,江左乡里世称苏文达公。
《续怀人诗十二首&苏尚书哲》中记:子云笔札君卿舌,当代无人可共论。
然而在野史中,这位苏大人的身世就扑朔迷离了,一说其又名梅长苏乃是当时天下第一大帮派江左盟的宗主,因手上的江湖势力而被皇帝征辟入朝。然而野史对这位梅宗主品行的评价倒是高调,大多言霁月风清乃此人真实写照,道其处世贵宽,论人欲恕,深得皇帝赏识,朝臣青睐。
说起武靖朝另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那便是风流倜傥的琅琊阁主蔺晨了。
这琅琊阁犹如大梁前朝被废除的悬镜司,专营情报机关等特务活动,武靖帝本最是反感此种钻营,但偏偏这琅琊阁还是在蔺晨的保举下做成了,且为大梁盛世的开辟立出了汗马功劳。蔺晨在大梁,人人都要尊称其一声阁主,但其人的具体身世底细却从未在史书上有过记载,梁史上写满的倒是朝臣们对此人的怨声载道。
《雨窗消意录》中载:琅琊阁主,喜诙谐,朝士多遭侮弄。
《履园丛话》记道:蔺晨善谐谑,人人共知。
《国朝汉学师承记》中对此人的记载倒稍显中肯:蔺晨胸怀坦率、性好滑稽,然骤闻其语,近乎诙谐,过而思之,乃名言也。
至于这蔺阁主为人到底如何,世人其实倒也并不关心,大家最为津津乐道的还是发生在这阁主与苏大学士之间的恩怨情仇。
首告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就在四月二十五,宫里举行春日祭奠的日子,宗室和朝臣都会齐聚武英殿,而因大渝和献州联手发兵进犯的缘故,这次的春日祭奠也就相比往年要来的沉重,祭奠典礼上也少不了都是关于即将打响的征战的商讨。
如此机会,再合适不过了。
从苏宅到东宫,从言府到长公主府,一切的相关人员都绷的紧紧的,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意外还是出现了。
四月二十四日,蒙挚夫人突然昏迷不醒,把蒙大统领急的上蹿下跳,原定的走动武将的计划已耽搁了大半日了,为了宽蒙挚的心,蔺少阁主便被梅长苏打包送到了蒙府。
“蒙大哥你放心吧,蔺晨的医术保证是药到病除,嫂夫人不会有事的。”
“你这没良心的,病一好就把大夫扔墙外了,早知道就不救了!”蔺晨一路推推搡搡,可最后还是乖乖到了蒙府。
“蒙挚在此谢过蔺阁主了!”蒙大统领看到蔺晨激动地眼泪都要出来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激的话,只深深作了一揖。
“行啦行啦,本阁主最讨厌你们这些老把谢挂在嘴上的人。”蔺晨拿扇子敲了敲蒙挚的肩“从来都不见有什么谢礼。”蔺晨说着还拿眼睛瞟了瞟梅长苏。
“这回辛苦蔺少阁主啦,回家之后让吉婶天天给你做粉子蛋。”梅长苏一副讨好的语气,把蔺晨这么愣拖到蒙府他心里多少也有些过意不去。
蔺晨冷哼了一声,也没有拒绝粉子蛋的谢礼,转身便摇着扇子进了蒙夫人的房间。
“小殊你结交的朋友可真是仗义,上次在苏宅打那一架,我还差点以为自己和琅琊阁结下仇了,没想到他还竟能屡屡出手帮我。”看着蔺晨自信离去的背影,蒙挚不禁感慨。
“跟琅琊阁结仇可没有那么容易。”梅长苏笑道“当年父帅和老阁主也是不打不相识,蒙大哥你的性子想来也是对蔺晨的脾气,将来,你们说不定也会成为朋友。”&
梅长苏不禁陷入了深思,如果让蔺晨和蒙挚结交是如此顺利的话,那将来让他接纳景琰想必也不是一件难事……
“小殊,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蒙大哥,你一会儿可有空带我入宫一趟?我还有些细节上的事情需要与景琰商定。”
“好啊,这边有蔺阁主在想必也出不来什么岔子,正好我宫里还有好些事儿没办完,咱们现在就可以走。”
“那就多谢了。”
当天晚上,蒙府传来消息,蒙夫人已无大碍,但病情有些反复,少阁主需要在府上多住些时日。
梅长苏听到消息,只默默点了点头,翻案这几天,蔺晨不在苏宅也好。
金钟九响,萧景琰搀扶着梁帝上金阶入座,立足方稳,他的目光便快速地将殿中每个角落都扫了一遍,见梅长苏微笑着坐于穆青身侧,而莅阳长公主的神情也算安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皇帝落坐,山呼已毕,仪典算是正式开始。除却减少了歌舞和乐奏,仪典的程序与往年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也就是亲贵重臣们分批叩拜行礼,皇帝一一赐赏,之后唱礼官宣布开宴,等天子点箸,酒满三盏,再由太子率领有资格献礼的宗室宠臣们一个接一个地行礼祭天。
各方祭祀完毕后,依惯例是宗室朝臣向陛下进谏开年各地的新闻趣事,也有关于新的一年朝廷该如何治理四方的建议,而这些东西一般都也只走走形式,并没有什么切实的内容,然而今年春祭,朝臣们也都心知肚明各地最大的新闻是什么,所以进行到这一环节时,大殿上竟一时沉寂了起来。
萧景琰不禁向金阶之下望去,在他视线的终点,低眉垂目的莅阳长公主理了理素色薄衫的袖口,将半垂于脸侧的黑云头纱拂到脑后,面容苍白,但却眸色沉凝,在与萧景琰的目光暗暗交汇后不久,她慢慢地站了起来。  
“小姑姑,您要去哪里?”坐在她旁边的景宁公主有些讶异地低声叫道,可莅阳长公主却似根本没听见一样,长裙轻摆间已迤逦步出金屏之外,缓步走到殿中锦毯之上,盈盈而立。  
她的身影刚刚出现,满殿中便已一片宁寂,大家都不自禁的推杯停箸,睁大了眼睛看她,连御座之上的梁帝也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的金杯,略有些吃惊地问道:“莅阳,你有什么要向朕进谏的?”
“臣妹素乏见识,哪有什么资格向陛下进言……”莅阳长公主眸中露出决绝之意,深吸一口气,扬起了下巴,“请陛下恕罪,臣妹借此良机,只是想在众位亲贵大人们面前,代罪臣谢玉供呈欺君罔上、陷杀忠良的大逆之罪。惊扰陛下雅兴,臣妹罪该万死,但谢玉之罪实在霍霍滔天,人神共愤,臣妹实不敢瞒,若不供呈于御前,大白于天下,只怕会引来上天之谴,还请陛下圣明,容臣妹详奏。”  
“你在说什么……”梁帝迷惑中有些不悦地道,“听说谢玉不是已经死了吗?他的罪朕也处置过了……莅阳,朕虽然没有赦免他,但看在你的面上多少还是从轻发落的,也没有牵连到你和孩子们,你还有什么不足,要在春日祭奠上闹这样一出?”  
“臣妹为什么会在这大殿之上代夫供罪,陛下静听后自然明白。”面对皇兄阴沉沉射过来的目光,莅阳长公主一咬牙,胸中的怯意反而淡了些,语音也更加清亮,“十三年前,谢玉与夏江串谋,令一书生模仿赤焰前锋大将聂锋笔迹,伪造密告信件,诬陷林帅谋反,瞒骗君主,最终酿出泼天大案,此其罪一也……”  
就这样一句话,整个武英大殿如同沸油中被淋了一勺冷水一般,瞬间炸开了锅。梁帝的脸色也刷得变了,抬起一只颤抖的手指向长公主,怒道:“你……你……你疯了不成?”  
“为坐实诬告内容,谢玉暗中火封绝魂谷,将聂锋所部逼入绝境,全军覆没,并嫁祸林帅,此其罪二也,”莅阳长公主完全不理会周边的干扰,仍是高声道,“谢玉借身在军中,了解前线战况和赤焰动态之便,谎奏林帅要兵发京城,骗得陛下兵符,与夏江伏兵梅岭,趁赤焰军与入侵大渝军血战力竭之际,不宣旨,不招降,出意不其大肆屠戳,令七万忠魂冤丧梅岭,事后却诬称被害者谋逆抗旨,不得不就地剿灭,此其罪三也……”  
“住口!住口!”梁帝终于听不下去,浑身上下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嘶声大喊,“来人!把她给朕拖下去!蒙挚!把他给朕拖下去!”  
几名殿上禁卫面面相觑一阵,只见蒙大统领犹犹豫豫地走上前去,刚伸手碰到莅阳长公主衣衫,被她一挣,立时便露出不敢强行动手的表情,呆在一旁。
梅长苏内心不禁给蒙挚的这段表演点赞,蔺晨的谆谆教诲看来还是卓有成效的。  
“梅岭屠杀之后,夏江与谢玉利用所缴林帅金印与私章,仿造来往文书,诬告赤焰谋逆之举由祁王主使,意在逼宫篡位,致使祁王身遭不白之冤,满门被灭,此其罪四也,”莅阳长公主知道此时不能停歇,看也不看身旁的蒙大统领,凭着胸中一点气势,毫不停顿地道,“冤案发生后,谢玉与夏江倚仗兵权朝势,封住所有申冤言路,凡略知内情良心未泯意图上报者,均被其一一剪除,所言不达天听,此其罪五也。五条大罪,桩桩件件由谢玉亲笔供述,决无半分虚言。臣妹阅其手书后,惊撼莫名,日夜难安,故而御前首告,还望陛下明晰冤情,顺应天理,下旨重审赤焰之案,以安忠魂民心。若蒙恩准,臣妹纵死……也可心安瞑目了。”  莅阳长公主眸中珠泪滚下,展袖拜倒,以额触地。这个缓缓磕下的头,如同重重一记闷锤,击打在殿中诸人的胸口。
在满殿的沸腾哗然之中,吏部尚书史元清第一个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长公主所言惊骇物议,又有谢玉手书为证,并非狂迷虚言,若不彻查,不足以安朝局民心。请陛下准其所奏,指派公允之臣,自即日起重审当年赤焰之案,查清真相,以彰陛下的贤明盛德!”  
他话音刚落,中书令柳澄、程阁老、沈追、蔡荃等人已纷纷出列,均都大声表示:“史尚书之言甚是,臣附议!”众人这时的心情本就有些激动,这些又都是份量颇重的朝臣,他一站出来,后面立即跟了一大批,连素来闲散的纪王也慢慢起身,眼眸微微发红地道:“臣弟以为众臣所请甚合情理,请陛下恩准。”  
“你……连你也……”梁帝脸上松驰的颊肉一阵颤抖,咳喘数声,整个身子有些坐不住,歪倾在御案之上,将一盏香茶撞翻在地,“你们这算什么?逼朕吗?谢玉人都已经死了,还说什么罪不罪的,区区一封手书而已,真伪难辨,就这样兴师动众起来,岂不是小题大作?都给朕退下……退下……”  
“陛下,”蔡荃踏前一步,昂首道,“此事之真相,并非只关乎谢玉应得何罪,更主要的是要令天下信服朝廷的处置。冤与不冤,查过方知,若是就此抹过,必致物议四起,百姓离心离德,将士忧惧寒心,所伤者,乃是陛下的德名与大梁江山的稳固,请陛下接纳臣等谏言,恩准重审赤焰之案!”  
“臣附议!附议!”穆青几乎是挥着手道,“这样的千古奇冤,殿上的谁敢摸着良心说可以听了当没听见,不查不问的?案子审错了当然要重审,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了!”  
“放肆!”梁帝气得须发直喷,牙齿格格作响,“咆哮金殿,穆青你要造反吗?!”
“臣也附议,”言侯冷冷地插言道,“长公主当众首告,所言之过往脉络分明,事实清楚,并无荒诞之处,依情依理依法,都该准其所告,立案重审。臣实在不明,陛下为何犹豫不决?”  
他这句话如同刀子一样扎进梁帝的心中,令他急怒之下,竟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默默不语的皇太子殿下,终于在众人的目光中站了起来,滚龙绣袍裹着的身躯微微向老皇倾斜了一下,在那份衰弱与苍老面前显示出一种令人眩目的威仪与力度。  
“儿臣附议。”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仿佛带着霹雳与闪电的能量,落地有声,瞬间压垮了梁帝最后的防守与坚持。
在老皇帝崩塌妥协前的退后一瞬,目光不经意地扫到了依旧稳坐于桌前的朝廷客卿,麒麟才子。
呵,乱臣贼子…
清晨,蔺少阁主伸了个懒腰从被窝里坐起来,抬眼便看到四只喂的胖嘟嘟的鸽子挤在窗沿上,咕咕咕地望着他。
“来吧小宝贝儿,让我看看这金陵城被搅弄成个什么样子了。”
纪王、言侯和大理寺正卿叶士祯被选为了赤焰一案的主审。
嗯,合情合理
献州接到重审赤焰一案的消息,驻军停在了窠乌镇。
想必萧景宣的谋士一定告诉了这个笨蛋,赤焰一案再被翻起来,老皇帝对萧景琰的态度就要转弯了,废太子这个时候,不妨静观其变。
嗯,一举两得
因赤焰重审,郡主放缓了返回南境的行程,其他一切都在依照计划推进。
嗯,难得长苏终于懂得对美人要心软了
江左盟公开声明,将与太子联手抗击献王谋反
公开声明…
抗击献王谋反…
蔺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这句话他来来回回读了三遍都不明白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到第四遍蔺晨终于领悟了梅长苏的意图时,便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随手披上外衣向马厩冲去。
“蔺阁主,你去哪啊!”在院子里晨练的蒙挚看到蔺晨骑马飞奔出去,也赶忙拉过一匹马跟了出去。
“梅长苏!你的脑子呢!”
“梅长苏你是不是跟蠢人在一起呆久了就也跟着变蠢了!”
蒙挚拼命追着蔺晨,只见那人先他一步到了苏宅,连马都没有栓,就直接从马背上飞身进了苏宅。
真是好身手,蒙挚上一秒还在感叹。
而下一秒,等他也翻进苏宅后院时,就听到了自己这一生听到过的最不可思议的咆哮。
竟然有人在质疑小殊有没有脑子?
接着,蒙挚发现觉得不可思议的远不止他一个人。
蒙大统领走进屋内,只见卫峥,聂锋,黎纲和甄平都在屋内。
看屋内的情形,蔺晨冲进来的时候,几人应正在商议北境的战事。
听到蔺晨莫名其妙的咆哮,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卫峥。
“少阁主你怎么能…”卫峥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结果被蔺晨一招就按在了地上。
“梅长苏,你之前作死我都没拦着,但这一次你明明答应了…”
“我是在好好养着,连重审的事情都没有插手,并没有违背与你的誓言。”梅宗主还要垂死挣扎一下。
“哦,是吗?”蔺少阁主感到自己头顶此时可能已经开始冒烟了。
看着众人一副疑惑不解愤懑难平的样子,蔺晨更加来气。
“江左盟公开声明与太子联手抗击献王谋反,这事儿你们一个个都不知道吗?”
“知道啊,大梁国势衰微,朝中无将使得献王此时肆无忌惮,在所掠之处烧杀抢夺无恶不作,而江左离献州不远,表明江左盟的态度就是要让他们有所忌惮,不敢再如此为非作歹。这难道不是好事吗?”黎纲诚恳道。
“要是琅琊阁里也都是这样的废物,那我可能也是要早死几年了。”
蔺晨已气的七窍生烟,一旁的蒙挚不禁有些担心,上前拉了拉蔺晨的袖子,却被蔺晨一把甩开。
“怎么,梅宗主也是这么盘算的吗?”蔺晨蹲了下来,在梅长苏旁边,气势汹汹。
“做此事的目前确实如黎纲所说,是要使一方百姓免于罹难。”梅长苏极力保持着镇静,和蔺晨在一起整整十三年,他从未见过蔺晨真正动怒的样子。刚刚蔺晨穿着睡衣,披着外袍衣衫不整就突然跳进来的样子着实让他吃惊不小。
“那敢问梅宗主,此事的代价你可曾想过?”蔺晨耐着性子问道。
梅宗主眼一闭心一横,道“为救黎民于火海,为曾考虑过代价。”
只听哐的一声,蔺晨拍案而起
“好!好啊!为民谋利,不计生死,梅宗主大英雄,真豪杰。”
“蔺少阁主谬赞了。”梅长苏依然勇于接话。
“当真是有情有义,你和你的靖王殿下,还有什么区别?愚蠢至此,梅宗主也还好意思再称自己一声谋士?”
“哦不,我忘了,林少帅一向是鄙视这搅弄风云的阴诡谋士的,好容易拿到冰续丹,又可再逞当年之勇,便就又迫不及待地要人家来灭门。”
“林少帅当真好脑子!”
蔺晨一连串的话几乎激怒了在场的所有人。
“蔺晨你是不是疯了!”蒙挚吼道。
“疯了的,怕是这整个苏宅”蔺晨冷冷地说。
“我且问你,若你是献王身边带脑子的谋士,面对江左盟的声明,你会建议主君做什么?”
蒙挚不敢接蔺晨的问题,一旁的甄平却答道“自然会要想办法剪除江左盟的干涉。”
“江左盟十余年来霸控江左一方,而又依仗江湖之势,行事隐秘而分散,你要如何剪除?”
“江左盟的众部虽然分散,但在廊州的总舵还是好找的,我们已经派人通知了总舵,近来会加紧防护。”
蔺晨冷笑一声“就算廊州总舵真的被一窝端,这对你们江左盟影响大吗?”
“当然不大,宗主还在……”
“是啊,你终于想到了,你们宗主还在金陵,大摇大摆地住在苏宅呢。”
“可就算他萧景宣要派人刺杀,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当初谢玉几次三番地努力,招揽了天泉山庄都没有得手,现在我们更不会让他得手。”
“萧景宣那个笨蛋自然知道连大梁第二高手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他当然也难办,那这个时候,萧景宣会怎么做呢?”
“这……”
“萧景宣谋反的盟友是谁啊!”蔺晨拿扇子狠狠地敲了敲甄平的头
“大渝?萧景宣会求助大渝?”
“哼,大渝的死士一向是出了名的,而如今玄布又在皇属军主帅帐下…”
“玄布在为大渝朝廷卖命?”卫峥吃惊道
“是啊!聪明人都知道要藏一藏,哪像你们,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给谁卖命!”
“我们之前不也藏了吗…”黎纲嘟囔道
“是呀,之前你们宗主还有点脑子,明面保持中立,假装暗中支持誉王,九安山之后,也就没人会想去找江左盟的麻烦。如今倒好,直接将大旗倒向太子,献州和大渝的追杀不说,这里面得有多少利益势力的忌惮,再加上誉王残留势力的愤怒,新仇旧恨,只怕他梅长苏来没来得及战死沙场就要在哪个阴沟里翻船了。”
“啊?那这可怎么办啊…”卫峥一听便急了,也顾不上蔺晨言辞的直白,只焦灼地望向梅长苏。
“其实也没有他说的那么恐怖。”沉默良久的梅长苏终于开口了“来自誉王势力的旧恨,无论如何都已经翻不起浪了,而那些为了太子或者说为了将来的皇权而忌惮江左盟的,不会如此早地就发作。现下我们真正要防的,不过一个大渝。”
“长苏啊…”蔺晨苦笑道“你是真的如此心大,还是你已经打定主意要以身殉国了?”
“蔺晨……”
蔺晨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想要阻止献王明明有很多办法的,可你偏偏选了这最血勇的一种。我本以为林殊的执念到重返沙场就够了,我没想到,你竟还要拉上整个江左盟一起做你忠君爱国的陪葬品,不过既然他们都没有意见,也就轮不到我来反对,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蔺晨足尖一点就飘出屋外了。
“回来!你去哪!”
梅长苏再想喊人的时候却发现那人连影子也不见了。
“他八成是回府了”蒙挚苦笑道“他这衣服也没换就出来了,不太可能跑去其它地方。”
“嫂夫人的身体怎么样了?”梅长苏突然想起这几天蒙挚也没提起过夫人的病情。
“已经大好了,琅琊阁这医术真的没的说。”
“那今晚就让他回来住吧。”
蒙挚隐隐觉得梅长苏淡淡的语气中流露出了一丝不满。
“行,我回去问问…”大统领又突然觉得这样说好像有些不太对,便又坚定了语气“一定尽快把人给你送回来。”
蒙挚一路快马加鞭返回府中,进了大堂就看到蔺晨四仰八叉地卧在一张椅子里,看架势,是在专门等他回来。
“我今天是不是有点儿暴躁?”蔺晨问
“岂止是有点儿…”蒙大统领依旧余魂未定
“诶,都是副作用啊…”蔺少阁主捂脸感叹道
答&&,看了太太的人物分析,想到了三个话题和各位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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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蔺晨到底狂不狂,或者说,蔺晨的狂到底是哪一种狂
太初举了庄子的例子,说庄子狂狂在藐视权贵,而且是毫无资本地藐视,但蔺少阁主坐拥琅琊阁,对王权富贵的一点藐视说起来也算是正常心态,没有什么狂与不狂。
但其实我觉得,庄子和蔺晨的狂其实是同一种性质。
他们狂的本质其实并不来自于对权贵的蔑视,而是对世间的看淡。
《庄子&秋水》中有两个很有名的关于庄子藐视权贵的例子
第一个是楚王派人请庄子到楚国做官而被拒的故事:
庄子钓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境内累矣!”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
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
二大夫曰:“宁生而曳尾涂中。”
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
庄子说楚国有一神龟,已经死了三千年了,楚王用竹箱装着它,用巾饰覆盖着它,珍藏在宗庙里。但对于这只神龟来说,它是宁愿死去为了留下骨骸而显示尊贵呢,还是宁愿活着在泥水里拖着尾巴呢?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宁生而曳尾涂中。”
我们可以看到,庄子拒绝楚王的理由并不是他鄙视王侯将相,而是他单纯地认为奔波劳累而获得大富大贵并不比在乡村野田之中打发时光所来的更加愉快。
庄子并不是作为像嵇康,阮籍那样的激愤者对王权表示轻蔑,而是作为一个出世者,对世间一切表示轻蔑。就好比蔺晨对于林殊的不屑,对于赤焰旧部的无奈,他蔑视的不是他们身后的权贵世家,而是他们对所谓家国天下的执念。在这一点上,蔺晨背后到底有没有琅琊阁这个实力雄厚的机构其实也是无所谓的。
所以说,蔺晨和庄子本就是一种人,只碰巧庄子生于穷乡僻野,而蔺晨生于琅琊之巅。
2.蔺晨和梅长苏的CP
《庄子秋水》中的第二个故事,是广为传诵的庄子和惠子相爱相杀的故事:
惠子相梁,庄子往见之。或谓惠子曰:“庄子来,欲代之相。”
于是惠子恐,搜于国中,三日三夜。庄子往见之,曰:“南方有鸟,其名为鹓,子知之乎?夫鹓,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鹓过之,仰而视之曰:‘嚇’!今子欲以子之梁国而嚇我邪?”
看完这个故事真的觉得庄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庄子和惠子是多年的老友了,惠子的脾气庄子也实在该摸的清清楚楚,都说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然而接到惠子相梁的消息,庄子立刻就颠颠儿地跑到了梁国找他,非要吓唬吓唬他(少阁主既视感有木有)。更好玩儿的是,惠子在城里搜了三天三夜,也没搜到庄子,结果在第四天早上,庄子跑进相府找到了惠施,还大义凌然地教训了他一顿。
讲道理,庄子到梁国,本就是要去见惠子,如果他进了城直奔相府,那其实也不会有后面的或谓惠子曰:“庄子来,欲代之相。”&于是惠子恐,搜于国中,三日三夜。
但庄子却偏偏要躲起来,让惠子提心吊胆了三天三夜,最后再大摇大摆地进到相府说一句子欲以子之梁国而嚇我邪?
我想惠施的下一句话一定是我去你大爷的!
庄子和惠子的友谊拿来类比蔺晨和梅长苏是非常贴切的,蔺晨疏狂,看不上梅长苏所谋之事,但又偏偏乐于在他身边见证他所做的一切。
《庄子徐无鬼》中记载了庄子对两人友谊最直接的评语:
庄子送葬,过惠子之墓,顾谓从者曰:“郢人垩慢其鼻端,若蝇翼,使匠石斲之。匠石运斤成风,听而斲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宋元君闻之,召匠石曰:‘尝试为寡人为之。’匠石曰:‘臣则尝能斲之。虽然,臣之质死久矣。’自惠子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
自惠子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
我想这一句话,也该是梅长苏死后,对蔺晨来说最贴切的心声。
太初提到,如果两人之间有爱情,那一定是因为从小到大的感情所至,但其实我觉得,蔺晨对梅长苏感情的来源和庄子对惠子的依恋是一样的,都因为无敌是那么的寂寞。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所谓曲高和寡,这世间能成为庄子知己的便只有惠施一人,而能成为蔺晨知己的,也就只有梅长苏一人。
纵然蔺晨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稀罕,但人生的孤独和虚无从来不是因为缺失了什么才产生的。孤独感和虚无感是注定了刻在每个人的骨髓之中的,而得一知己,也许是冲淡这噬骨之哀的唯一方法。
所以,也许梅长苏不能没有蔺晨而蔺晨却可以没有梅长苏这句话是对的,但两个人如果可以走到一起,那我想对于两个人来说都会是更好的情况。
3.蔺晨性格中儒家与道家的体现
梅长苏是一个典型的儒家君子,这是毫无争议的,太初说少阁主会欣赏梅长苏而不是觉得他在做无用功是蠢,就像老子其实很喜欢孔子一样。少阁主也并不是不在意天下苍生,他只是行事不如儒家那么外显而已。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有力的观点。
我此前的想法一直是蔺晨作为一个佛系青年,会觉得梅长苏在做无用功,但他并不会苛求什么,因为从出世教派的世界观来看世间法,一切有为皆是无用功,凡有所相皆是虚妄。所以蔺晨根本不在意梅长苏具体执着的是什么,因为凡人皆有会执着的东西,而梅长苏的问题,是在于他的执念过强。
蔺晨可以帮他在北燕帮四皇子夺嫡,可以替他千里迢迢奔赴南楚,但梅长苏最终提出要去北境时,蔺晨觉得过分了。
一方面,像太初所说,蔺晨作为医者自然是珍惜生命的,而道家也有贵生的精神。
而另一方面,梅长苏亲自去北境前线这事儿实在没太大的必要,完全是林殊的执念作祟,这一点其实梅长苏自己也知道,他还几乎自私的要求蔺晨体谅他这一份执念,让他能最终以林殊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我想这是广大同人粉觉得最接受不了的地方。梅长苏的死确实不会给蔺晨造成多严重的伤害,但梅长苏过分的地方在于他利用了这一点,他知道少阁主和有血性的萧景琰和霓凰郡主不同,会怀念,会怅然,但会放下,所以他面对蔺晨的时候就最为任性,把蔺晨的豁达当作了伤害他的资本。
关于北境的这个选择,我想是最能揭示人物深层性格和蔺苏之间关系的了。
如果说北燕南楚还都是小打小闹,那与大渝这一战便就是真刀真枪了。
如太初所言,和大渝这一战必定改变现状下几个大国之间的势力平衡,一旦大梁强势崛起,那琅琊阁可能便危在旦夕,在瑯琊榜二中,萧平旌提到老阁主突然改了规矩,瑯琊榜上严格不再涉及朝堂人员,曾经是指点天下豪杰的琅琊阁,有蒙挚般朝廷一品,还有霓凰这样的一方诸侯,然而几十年后,琅琊阁便只品评这江湖上的闲散之人了。这明显是琅琊阁在天下棋盘中的让步与缩水,甚至也有可能就是北境那一战的代价。
另一方面,蔺晨既亲身参与到了梁渝之战中,必利用琅琊阁的情报推动过战争的走势,如此,便是彻彻底底破坏了琅琊阁不涉朝政的原则了,如此绝对的站边,怎么样也解释不过去了。
这一战之后,世人会以怎样的眼光看待琅琊阁,大渝方面又会对琅琊阁展开怎样的报复?
蔺晨能想象到此一役后果之惨重,但他还是放手去做了,不为天下苍生,不为任何原则,只为成全梅长苏。
这既不儒家也不道家,此时写在蔺晨身上的只有八个字,只看我心,不计后果。
此刻,他就是一个纯粹的江湖人。
反观梅长苏,麒麟才子自然也能料想此一役对琅琊阁带来的严重后果,可他已经不太在乎了。当蔺晨提出要陪他去北境时,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
他太放心蔺晨,而已习惯于不为蔺晨考虑。
回到儒道的问题上,我确实承认蔺晨有在非常主动的搞事情,确实没有坚持贯彻道家的自然无为,但主动搞事情不一定就意味着他有儒家的入世倾向,我同意这是一种江湖的侠气,但我并不认为这种精神与儒生精神是共生的,江湖侠义有其自己的理想指向,这和儒家政治清明百姓安居的理想并不是一回事儿,江湖侠义更多地指向自由和正义,而这一份自由和正义背后往往是以混乱和暴力为代价的,这和儒家的追求有根本性冲突。
所以我觉得蔺晨的性格自然是以道家为主,但其内核中,其实又有一份江湖畅快的追求。
经过上次对鸽子人设的思考,我觉得春江花月太太&&说的很对,蔺晨人物设置的太高,太出尘,我们这些凡人未必能做到真正还原这样一个人物的细节,所以也只能量力而行,还请各位看官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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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苏啊,这一碗药喝下去你可能得昏睡个两三天,这灵芝散可以冲淡冰续草的毒性,也许能再从阎王那讨回一些时日。”蔺少阁主一脸自信地站在梅长苏床前,举着一碗药夸夸其谈,而站在一旁的晏大夫却一直黑着脸。
“就单凭这一碗药?”&梅长苏一脸狐疑,他分明记得某人之前说过这冰续丹之毒。连大罗神仙都束手无策。
“当然不只这一碗药,你昏迷期间本少爷还要给你舒筋活脉,等你醒了之后,可能会觉得有点儿酸痛,但比那碎骨拔毒可好受多了。”
“好,我信得过你。”&梅长苏很爽快地接过药喝了
“这药居然不苦。”&梅宗主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你跟你那帮亲戚都交代过了吧,这两天要有人敢进来打扰,我可不会手下留情。”蔺晨说着拿出了针包。
“放心吧,谢玉的死讯已经进京了,说服莅阳姑姑,联络朝臣就都是景琰的任务了,我这几天也帮不上什么忙。”话虽如此,但梅长苏仍在搓着衣角细细思虑着,生怕睡过去的几天会出什么岔子。
“行啦,你就别再想了。”蔺晨捏起梅长苏搓衣服的手,叫人躺回了被窝里“就算真出了什么事情,也还有我,天塌不下来。”
“哼”&一旁安静的晏大夫突然冷哼一声
“怎么晏老头你还信不过我?”蔺晨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晏大夫这是怎么了?”&梅长苏觉得蹊跷
“他这是懊恼自己技不如人,没研究出这灵芝散,在那生闷气呢。”
“是!老夫技不如人!”&听了这话,晏大夫更是愤怒,甩着袖子便走了。
“这老头脾气还挺大。”&蔺晨唏嘘道
“蔺晨”&梅长苏又从床上坐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是啊”&蔺少阁主眨了眨眼睛“我瞒着你的事情多了去了,我琅琊阁的一桩桩一件件难道都要跟你汇报汇报?”
“你是说晏大夫生气是和琅琊阁有关?”梅长苏不依不饶
“算是吧,毕竟都是医家,总有些冲突,但你就别瞎操心了!”蔺晨把人又按回到床上。“这灵芝散的药效可是发挥的很快的,你就没觉得头晕困倦?”
“是有点。”
“那就睡吧,一切都有我呢。”
“蔺大阁主今天这么温顺,真是让我不禁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梅长苏闭上了眼睛也不忘打趣蔺晨。
“啧啧啧,果真是没良心到家了……”
梅长苏再想接话,却只觉得困意汹汹袭来,便就安然睡去了。
三天之后,梅长苏醒转,见到守在榻前的飞流舒展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醒了!”飞流激动大喊道,喊声瞬时引来了黎纲,甄平和卫峥。
“蔺晨呢?”&一觉醒来,梅长苏感到身体竟比刚服下冰续丹时还要轻快舒爽,但竟没见到那人跑来吹嘘自己的妙手回春。
“少阁主出去办事了,少帅你身体可觉得好些。”卫峥问道。
“我挺好的,景琰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梅长苏的大脑渐渐恢复了运作。
“一切顺利,长公主已经应允与聂大哥一起首告,多亏了少阁主北境和献州的异动已提前传入金陵,金殿呈冤指日可待了。”
“他倒是盼着这一切尽快结束啊…”梅长苏流露出一丝苦笑
“可我又怎么真的可能从北境安然返回…”
“宗主!”黎纲不由打断了梅长苏的话“蔺晨少爷只是尽他全力,并没有对宗主有什么要求,但宗主也不能总讲这样的丧气话。”
梅长苏瞥了一眼突然激动的黎纲,没想到这天天腹诽蔺晨的人竟也突然会维护他了。
“给蒙大哥和郡主递个消息,让他们今天下午来苏宅一趟吧。”梅长苏重新理了理思路。
“是。”甄平接了命令就出去了。
“蔺晨到底干嘛去了?”
“少阁主昨日说滑族还有一些余留的问题需要处理,今天早上去了红袖招。”卫峥答道
“红袖招……”梅长苏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他对滑族的事情如此上心,怕也是想给他们留一条活路,他到底是心软…”
“宗主,您饿不饿,睡了三天了,您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黎纲又岔开了话题。
“我倒真是饿了,叫吉婶做点儿吃的吧。”
“好嘞。”&黎纲一路小跑去了厨房
“卫峥”&梅长苏突然严肃起来“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昏睡这几天都发生过什么。”
梅长苏故意将卫峥留了下来,卫峥曾是他军中副将,最不敢忤逆他的指令,在这三人中,卫峥被蔺晨收买的可能性也最小。
“这几天我就看到少阁主和晏大夫忙内忙外地给您施针,具体的我也都看不懂,就是两人偶尔会绊两句嘴,也都没什么奇怪的,少帅您是突然想到什么了吗?”卫峥一五一十地答到。
“没有,只是怕我睡着的时候错过什么消息。其它方面呢?蔺晨这几天经常离开苏宅吗?”
“少阁主前两天一直都守着您,就昨天下午去过一趟蒙大统领那,然后今天早上去了红袖招。”
“他去找蒙大哥做什么?有人跟着一起去吗?”&&&&&&&梅长苏脱口而出。
“我跟着一起去的,少阁主就很认真地教大统领这几天该怎么在御前说话,在朝中怎么笼络其他武将。少帅是不放心少阁主吗,属下觉得少阁主虽然平时玩世不恭,但没想到做起事来确真是滴水不漏”
“蔺大公子亲自出马,我怎么会不放心,但我就是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这么上心,跑去红袖招也就算了,但跑去蒙府,这实在不像是他的风格。”
“少阁主待少帅的义气我们都看在眼里,少帅十四年来苦心经营终于走到了这最后的节骨眼,少阁主他定是毫无保留地帮助您,这倒也不甚奇怪。”
梅长苏陷入了沉思,卫峥的话听起来没有问题,也绝不像是事前有人教的,但根据自己对蔺晨的了解,他绝无可能毫无缘由地跑去教导蒙挚。
“少帅您要是还有什么疑虑,一会儿等少阁主回来您亲自问问他不就完了。”
梅长苏点了点头,起身穿衣,正好黎纲端了吉婶刚做好的饭菜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梅宗主感到有些想吃粉子蛋。
黄昏时分,霓凰和蒙挚到了苏宅,两人把东宫和北境今日的情形都给梅长苏讲了,计划果然推行的十分顺利。“小殊我跟你说,昨天晚上蔺阁主来我府上找我,给我讲了好多该怎么应付陛下和朝臣的道理,刚开始我还吓了一跳,他怎么会知道你的这么多计划,但是后来我越听越觉得神,他对这朝中的门道看的实在是太清楚了,简直和你一样厉害,让我觉得我这么多年的朝职真是白干了!”
“那蔺大阁主有没有说为什么突然要教你这些?”梅长苏笑眯眯地问。
“这个啊…”&蒙挚挠了挠头“他说我平时做事太不过脑子,总少不了给你添麻烦,要是累病了,就又是给他添麻烦。”
“这琅琊阁主还真是懂得曲线救国。”霓凰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他既如此为兄长操心,霓凰倒也放心了。”
“小殊,我感觉你和这蔺阁主好像很熟啊。”蒙挚说道。
“十四年前,我的命就是琅琊阁救的,他也给我当了十四年的大夫了。”
“啊?合着你们已经认识那么久了。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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