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一按就地板装修一年后会嘎吱嘎吱作响响,但是功能没坏,一切正常,需要换手机还是不管它

手机金融界
iPhone已经十岁了 但再过10年手机还会继续流行吗?
导语:iPhone今年迎来了它的十周岁“生日”,但再过一个10年,iPhone还会流行吗?美国科技媒体Wired近日发表文章称,到2027年,与手机相关的的东西都将会改变,但手机还是最重要的数码工具。
以下为文章全文:
清早醒来,你精神焕发。自从有了与你的睡眠周期、日历和路况报告相适应的闹钟,你几乎可以从床上一跃而起。你开始锻炼,按照衬衫上生物传感器的指令,把锻炼重点放在需要强化的肌肉上。锻炼结束不到10秒钟,烤箱发出哔哔声,早餐准备好了。你需要健康的食物,毕竟上周末喝了不少酒。当你吃东西的时候,电视会播放你所喜欢的新闻。突然,智能手表嗡嗡作响发出警报:高速公路上交通拥堵。现在得出门,否则就迟到了。今天要做一个报告,不能迟到。
科技界的大多数人都认为2027年的生活很可能是这样的。无所不在的技术几乎覆盖一天的每一刻,无形中使生活更快速、更高效、更符合你的需求和感受。这就提出了一个有趣的问题:在一个广泛连接、完美优化的世界里,电脑可以搞定一切,还需要智能手机吗?
iPhone在日上架开售,本周将迎来iPhone的十周年纪念日。(或许更准确地说,十年前的今天,iPhone登陆商店货架,但还没到买家手上,后者正在苹果商店门外大排长龙。)现在,任何统计数字都证明iPhone引起了传导效应。全球四十亿人拥有智能手机,每年创造的收入达(美股SBAY)美元。它们创造了整个产业,带动了智能家居和无人驾驶飞机的崛起——你可能已经在手机里读到这些新闻。
但这不会持久,世上任何事物都不会长久不变。你口袋里的电话早晚要让位于手腕上的手表、脸上的眼镜,或者耳朵里的耳机。当Siri和谷歌助手最终发挥潜力时,上述一切都可通过语音命令来实现。实际上,信息将越过这些过程,直接与大脑接口相连。一切终将变成现实,到那时,你需要的只是一副旅行者风格的增强现实(AR)眼镜。如果AR眼镜里的某个应用程序可以把虚拟电视放到墙上,何必买一台真正的电视呢?似乎也不再需要敲敲打打。
然而,几乎每个业内人士都相信,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你的口袋依然要放一块玻璃。关于两者之间的关系……要想使你的设备无所不能,就得这样做。“虽然人们尝试将智能手机旋转、折叠,也许可以全息显示,但基本形态仍将是公认的,”全球数据(Global Data)研究主任艾维·格林加德(Avi Greengart)说,“它提供了信息密度、交互和可移植性之间的最佳折衷方案。”
到2027年,你的智能手机不会比一块玻璃更厚,并且,没有边框、按钮或裂纹。你将采用无线方式充电,电池的续航能力可达数周,而不是几天。相机会令人惊奇,处理器也同样如此。5G网络比你现在使用的任何东西都更可靠,数量级传输更快。听上去就像电话呆子的愿望清单,但都在开发中。康宁公司已经可以将电路嵌入金刚玻璃(Gorilla Glass),既灵活又几乎坚不可摧。高通公司正在生产5G,并表示在未来十年内将随处可见。你想要的一切正在到来。
2027年的智能手机不会消灭其他电子通讯工具,而将使它们如虎添翼。“这是你个人的互联网泡沫,”安迪·鲁宾(Andy Rubin)说,他创立了安卓公司,现在执掌Essential公司。“智能手机把互联带到你的眼前,一天24小时,一周七天。”你可以将其视为其他各具特色的小型电子设备的集合:无线路由器、安全认证、摄像头、麦克风、一组数据和偏好。
不过,当人工智能(AI)接管你的生活时,最大的变化才会出现。AI会引导你的汽车、管理你的家,还有更多功能。你会发现它在你的智能手机、平板电脑、手表、笔记本电脑、耳机、热水器、鞋子、甚至酒瓶里。AI将变得比任何设备都重要,因为它将渗透并激活每个设备。
当你把计算视为屏幕而非电脑时,手机已融入你的世界。到2027年,你的主要电脑将是无所不在的AI,它运行在疯狂的5G网络和各种型号的骁龙(Snapdragon)处理器上。你会用各种方法与其互动,例如声音、手势、键盘,或者任何你喜欢的方式。但你仍然需要一块屏幕。屏幕就像AI的衣服,或者供其居住的身体。
新政设计(New Deal Design )的总裁贾迪·阿密特(Gadi Amit)相信,每个人最终都会拥有三块屏幕——一个很大,例如电视屏幕;一个很小,例如可穿戴的设备的屏幕;第三块很可能是是智能手机的屏幕。也许它可以折叠起来,以便装进口袋,也许可以展开,或许是两块可拆卸的屏幕。不管它是什么样子,你都可以使用这第三块屏幕阅读、和朋友聊天、玩游戏、做工作。AR的功能将包含很多,但不能实现上述所有功能,而且,肯定不会在下一个十年大功告成。
你知道2027年你不会有什么吗?App应用程序。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个挨一个图标排在屏幕上,各司其职。“现在这种形式很傻,”阿克巴·阿萨德(Iqbal Arshad)说,作为摩托罗拉公司的产品主管,他曾主持研发Razr、Droid等手机。“把所有这些图标摆在手机上,每天收到一堆通知,弱爆了。”随着AI的发展,这些设备都将走向成熟,阿萨德说,“无论是声音和显示界面都更智能。”现在当你向下滑动iPhone时,Siri马上会猜想你要打开什么应用程序?以后会怎样?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
当技术渗透到地球上的每一个物体和表面时,你可以想象有一天我们或许根本不需要设备。你只需走到最近的窗口或桌子,通过面部识别登录,然后开始工作。但是,人们总是需要一台个人设备,阿萨德说。随着处理器的速度越来越快,更多机器学习AI功能可能会出现在你的手机上,而不是云上。你应该有这种要求,而不是默默容忍受世界上最大公司的监视。你会想要在口袋里轻易获取信息,知道如何使用,可以随意打发时间,让你的时尚感觉和生活地点互相连接,需要一台个人计算机。
十年来,iPhone留给人们的最经久不衰的财富是它为人类行为带来的急剧改变。人们习惯于在触摸屏上打字和点击,把它们带到各处,并用它们来做各种事情。变化如此之大,很多新的东西已成为可能,但最新的智能手机仍然看起来与第一部智能手机差别不大。到2027年,几乎所有与手机相关的东西都会改变,但有两样东西会保持不变:你的手机将成为最重要的数码工具,它将好好“住在”牛仔裤的后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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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初醉了
怕去掀红纱幔
阑珊不留宿
回去庙庵作棺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语,顾来 ┃ 配角:李季 ┃ 其它:永远不会红已放弃挣扎的宝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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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小镇偏远、贫瘠,毫不起眼,名字也透着小气------蓝田镇。
  镇上恰逢赶集,背篼箩筐,海海漫漫。空气中弥漫着饲料混合牲口粪便的味道。
  镇上有座旱桥,桥东卖粮食,牲口,小百货;桥西有酒窖,饭馆,烧饼摊。
  人群拥簇,各自盯着想要买卖的货物。也有人盯错地方,专门瞄人钱包。
  女人衣着光鲜,形只影单。小扒手攥着细长的钳子,跟了她半条街。对象倒没选错,奈何学艺不精,运气也不佳。眼见手机都从包里夹到了半空,手机响了。
  女人回头睨他一眼,尖翘的下巴冲他手上的手机抬了抬。什么都还没说呢,小扒手自个儿先吓个半死。不及刹车的窃喜和人赃并获的惊恐在脸上揉作一团。
  下一秒,小扒手将手机往她身上一扔,谄笑道:“有你电话!”脚底抹油消失在人群里。
  那女人黛眉红唇,眼有媚色,手里捏个烟盒。
  手机断断续续响了几分钟,她也不着急接听,闲闲散散的往边上走。
  女式烟细而长,女人选了个僻静地,抖出一根。
  找打火机的空档,手机又响。
  她软骨头似的靠在电线桩子上,晾它半分钟,这才不疾不徐的按下去。
  电话里的男人叫李季,北方人,说普通话,一口男中音,如击玉石。
  “在哪?”
  女人说:“外面呢。”
  李季没怪罪她接电话不及时,开门见山:“饭点我去接你。”
  女人咬着烟,喉咙发出笑:“你上哪接?我在蓝田镇呢。”
  “蓝田镇……”对方重复,似乎费了一番功夫才想起那是个什么鬼地方,“箸州省?怎么跑这么远?”
  女人“啊”一声,“旅游!”
  李季显然没什么幽默感,静了几秒,喊她名字:“周语。”
  他声音无恙,但连名带姓,已说明了他此时情绪,“我说过,这次行动不需要你亲自去,我会另外派人……”
  周语在这时摸到了打火机。
  她站在巷口,有穿堂风,火几番熄灭。
  手机夹在肩上,烟咬在殷虹的唇上,侧过身再点。电话里的那段责备恰好落下尾声,“你也太不知轻重!”
  打火机烫手,周语拇指弹一下。
  五米开外的集市上,卖糍粑的老人摇着塑料袋,有气无力的叫唤。
  李季没消着气,低喝:“尽给我找事!”
  刚才那小扒手被人追赶,踉跄着跌来。周语手上不稳,打火机被撞进水沟里。她低声叫一下,“噢!”
  李季在电话那头缓缓叹口气,问道:“又怎么了?”
  “打火机掉了。”
  “你不是在戒吗?”
  细长的香烟在指尖打旋,周语漫不经心,“慢慢来,”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蓝田镇的计划早就拟定好,谁做不是做?”
  李季从齿缝里抽口气:“周语,我说你存心的?”
  “我以前不是没做过。”
  李季冷笑一声:“以前?去坦桑尼亚,给大象拍几张写真照?或者去尼日尔给当地孩子送几件衣服几箱牛奶?那不都跟旅游似的?衣食住行哪样不是事先安排好了,真苦着你了?”
  周语低头看手,指甲油从根部开始剥落。
  电话那头传来椅子刮地板的噪音,李季起身,直接下达命令:“一会儿我把机票信息发给你,你马上给我回来。”
  “不。”
  李季缓了会儿才开口,声音越发严肃:“周语,你听好,这事的厉害关系,我最后跟你捋一遍。首先,你是假装被拐妇女,是被‘卖’去给人当老婆,”他狠狠咬着那个“卖”字,“那地方穷山恶水,蛮化未开,你觉得你的日子会舒坦?再者,你只有一个人,会与外界完全脱离联系,手机电脑你不要想!你出了任何状况,我们都不能及时营救!至于山里环境艰苦问题,那都是其次了。最关键的是,这次的行动和以前那些完全不是一个性质,危险程度和未知性都高出太多。我们已经选出更适合的人选,”顿了顿,若有所指,“周语,公司还真不需要你忍辱负重到这番田地!”
  周语“啊”一声,“听你这么一说,是挺麻烦。”
  李季苦口婆心,拳头都打在软棉花上。最后他自语一句,“手头上的事已经一大堆!”
  周语说:“你忙你的。”
  “胡闹!”李季大周语一轮,稍不注意长辈的语气便显现出来,“你还真以为,事事都是你眼睛看到的那样?没有我在前头给你铺好路,你不知栽了多少跟头!”
  周语撩一下头发,“那谢谢啦。”
  “行!行!”那女人漫不经心的态度将李季彻底激怒,他怒极反笑,“我让你去,”顿了顿,下了结论,“我发现你就是生活□□逸!”不等周语回答,他匆匆说,“就这样,我还有事。”
  电话挂断。
  五分钟后又打进来,周语接了。
  那头很静,有平缓的呼吸和喝水声。
  等了会儿没人出声,周语讨好道:“气消啦?”
  李季啧一声:“少套近乎。”
  周语越发放肆,调侃:“不应该啊季哥,信佛之人讲究的是什么?心,如,止,水!”
  “你少嬉皮笑脸!”
  周语一通嘻嘻哈哈,李季态度仍是生硬,但内容已开始回暖,“带伞了吗?刚看了天气预报,你那边可能会有雷雨。”
  周语往天上看一眼,刺目的光线逼得她眯了眼睛,她伸手挡一下,说:“不像要下雨的天儿。”
  两人就气象局的随心所欲闲扯了几句。
  最后李季叹气,“罢了,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要去就去吧。我抽不出时间,明天让杜畅替我走一趟,到时候具体筹划,你们见着王淑芳再仔细研究。”
  “行。”
  静了几秒,李季问:“今晚打算去哪过夜?”
  周语探头往旁边看一眼,电线交错的过道里放了个残破的灯箱,上面用红字写着“阿红宾馆请上二楼”,底下竖两排小字:免费提供空调热水WIFI上网。
  周语说:“有酒店。”
  李季冷哼:“酒店,几星的?”不等她说话,叹口气,替她张罗,“蓝田镇不远有座白塔寺,你去寺里住,我也放心些。”
  周语没作声,手机夹在肩头,一点一点的剥指甲油。
  李季抬高音量:“你在没在听?”
  周语“啊”一声,“听着呢。”
  “我会跟方丈打声招呼,你就在那儿将就一晚,顺便听禅师们讲讲经,去去你的浮躁。”
  周语:“得得得,听和尚念经睡得香。”
  李季气笑了,他脾气本就好,说她两句,气氛缓和下来。
  “小语,别再给我找事了。”
  周语没说话,抬头看着天,云很厚,阳光冲不出来。
  对面座机响了,两人结束通话。
  李季信佛。
  李季那套寸土寸金的四合院里,单独隔了一厢做佛堂,里面奉着一座等人高的佛像,周身镀金。
  周语不信佛,不过跟着李季后,食了六年素。
  李季口中的白塔寺有些名气。
  半个月前是观音成道的日子,周围十里八乡的善男信女都前去祭拜。
  泥泞里浸淫着红色的香烛纸,顺流蜿蜒,最后堵在下水口,像一滩污血。见证着当时的门庭若市。
  周语从地图上抬起眼睛,问那早餐店主:“老板,有没有去白塔寺的车?”
  店主手指油腻,熟练的将食品袋打结,眼皮也不抬,方言抑扬顿挫:“没啦!一天只有一班车。那边有摩托,”说到这儿瞟周语一眼,见她白生生,显是外地姑娘,添一句,“就看你怕不怕坐。”
  移动营业厅外,四五辆摩托车摆成一排。几位光膀汉子,叼着烟,吆五喝六蹲地上玩扑克。
  周语过去,汉子们从地上一窜而起。
  为首的戴一根掉了漆的粗链子,吆喝:“妹儿,坐摩托吗?”他那双三角眼,先是扫过周语手上的地图,再一路往下,朝不该看的地方乱瞟。
  周语穿着刚过臀的热裤,大白腿,又长又直。
  粗链子抹一把脸上的浊汗,涎着脸:“去哪里嘛?”
  周语没接话。
  一条恶臭的黑毛巾在摩托坐垫上掸几下,“粗链子”吊儿郎当的笑:“摩托车好噢,两轮比四轮好,又凉快又便宜!”
  蹲地上的男人怪腔怪调的补充:“还舒服噢!”
  众男人嘿嘿笑起来。
  天气太大,人在躁热之下,欲望不易隐藏。
  墨镜男笑过后,附耳对旁边的衬衫男说话。衬衫男本来在点钱,闻言抬头,目光在周语脸上黏几秒,又从她紧密的腿缝刷过,肆无忌惮。
  周语将地图折起来,往背包左侧一插,抬腿便走。
  发动机轰鸣中,又回来一辆摩托车,停在队伍最后面。
  摩托破旧,车主倒是打眼:黑,高壮。穿一件黑背心,显得更黑,更壮。
  车停稳后,黑背心摘下头盔,甩一把头发林里的汗。
  长腿跨下车。操一条干燥的毛巾擦后座上的泥。然后拿出积满茶垢的茶杯,仰头灌下大半壶。
  茶水顺着汗水,淌过一起一落的喉结。他左手撩起背心胡乱抹一下,露出结实的小腹,和裤头上一小撮腹毛。
  仿佛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他身为雄性生物的力量。
  他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干瘪的烟盒,打火机还没点燃,一双精致的女鞋出现在视线下方。
  凉鞋,细细的带子缚在足踝,脚趾圆润,涂了红色的指甲。顺鞋而上,是一双白皙修长的腿。
  腿主人的声音没着没落:“帅哥,借个火。”
  黑背心抬起头。
  与他旷野的体格不同,他有一双漂亮的大双眼皮。
  “火!”周语指一下。
  他愕了片刻,将打火机丢给她。
  风挺大,周语逆风点了几次。点燃后,吐出烟,下巴抬一下:“你也是跑摩的的?”
  那男人一直盯着她,确切的说,是盯着她的右手。闻言表情一滞,花了些时间来确定自己是不是她口中的“跑摩的的”,然后“嗯”一声。
  周语问:“白塔寺去不去?”
  他想一下说:“有点远。”
  那算他和周语说的第一句话,声音醇厚,像风刮过山背再折来的回声。
  太阳从云层射出来,烤得人发躁。
  周语眯一下眼,耐着性子:“到底去不去?”
  三步开外,几位同行虎视眈眈。黑背心往那边瞟一眼,面有难色。
  周语不矮,又穿着高跟鞋,在他面前仍差了一个头,尽管他那时是靠坐在摩托上,她和他说话也得仰着脖子。
  身高上的压迫让周语不痛快。见对方犹豫,她转身要走。
  刚迈出步,身后男人说:“去。”
  周语半回过身:“多少钱?”
  发展到这里,粗链子不乐意了,毛巾狠狠往车座上一摔,皮笑肉不笑的对黑背心说:“傻大个,人家外地妹儿不知道规矩,你也不懂个先来后到?”
  不等黑背心说话,周语抱臂再问一次:“问你呢多少钱?”
  黑背心心一横,说:“一百。”
  周语的还价纯属没事找事,她随口说:“七十。”
  粗链子对客人还算客气,从他长满横肉的脸上硬生生堆砌出笑纹:“妹儿,我们这儿的规矩是拉客要排队哟!”
  周语再说一次:“七十,去不去?”眼睛盯着黑背心。
  后者想了想说:“你加十块吧,”指一下,“算打火机的钱。”
  难怪他一直盯着自己右手。刚才周语用完打火机忘了还他,一直捏在手上。
  周语一怔,撩着头发,“呵”的笑出声。
  周语爱笑,笑意却进不去眼,一看便不是有情有义之人。
  昨晚下过雨,空气闷热潮湿。她明洁的额头闪着细细的光。
  周语说:“行吧,那就八十。”
  黑背心长腿一跨,抛出头盔,“上车。”
  其余的摩的男暴怒。
  穿花衬衫的男人还不及周语高,指着她:“小妹崽,你懂不懂规矩!”
  周语说:“不懂。”
  衬衫男怒极反笑,“哟嗬!”手一插,腆着肚子,“我看你他妈是想泡帅哥吧?!”
  周语说:“对啊,”掐了烟走上前,头盔在黑背心的腰侧推一下,“帅哥,怎么称呼?”
  衬衫男两眼一凸,梗着脖子冲同伴喊:“我R啊,这年头女的比男的还他妈好色。”
  黑背心面无表情并不理会。
  这趟活儿跑得远,他蹲在地上仔细检查车况,一手的机油,裤腿上也沾了些。
  周语还在一旁火上浇油:“嘿,帅哥,给个机会呗。”
  他起身擦手,余光扫过去。她提着那个掉了护颚的头盔,站在乌烟瘴气的乡下集市里,似笑非笑,带着漂亮女人特有的气焰。
  黑背心在毛巾上擦几下手,接过周语的包,橡筋绳缠几圈固定在车头。
  周语站边上,明目张胆的打量他。
  日晒雨淋肤色,比起正常人的审美,他过于黑了点。浓眉高鼻厚嘴唇,整个面部线条粗犷刚毅,若不是长着那样一双眼睛,甚至有点凶。
  眼睛是他的亮点。
  大双眼皮,目光安谧。将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形象,生生牵扯出一丝温柔。仿佛凝储着,整个春季的毛毛细雨。
  总的来说,帅哥称不上,充其量算个有特色。且这种男人一看就干巴巴没有故事。
  黑背心长腿架稳车身,周语九十来斤,踩上右边脚踏板,车纹丝不动。
  油门轰鸣中,那伙人追着摩托撂狠话。
  车呼啸而出,没有扶手,周语半虚半实的掌着他滚烫的腰,感到他肌肉发紧。
  风过面,带着汗味、温度和扬尘。两分钟后,摩托上了乡村公路,一路驰骋。
  大片金芒从云层泻下,气温飙升。两侧洋槐成荫,更远处,稻穗青黄,一眼无垠。
  太阳毒辣,周语被烘烤得有气无力。
  车在路边停下,黑背心说:“太热了,休息会儿。”
  周语早闷得不行,摘下头盔,歪着头抓了抓被风吹得毛燥的头发,笑道:“原来知道怜香惜玉呢!”
  黑背心解下周语的包递过去,睨她一眼,“发动机要休息。”
  “……”周语噎一下,那男人已将包往她身上一撂,推着车往边上去了。
  不远处有条小河,他把车推去降温。
  粗糙的石拱桥下淤泥翻滚,一头水牛整个儿泡在河里,只露出鼻孔和黑长的背脊。
  河边有风,午后的知了没完没了,货车卷带沙尘呼啸而过。
  另有一道水渠,水流干净清透,周语估摸着这该是饮用水。浇水洗脸,凉意入骨,又捧起来喝几口,通体舒畅。
  甩着水站起身,黑背心系着裤腰带从上游走过来,和周语对视一眼,面无表情的走开。
  周语在风中站了一会儿,朝那背影竖起中指。
  男人的牛仔裤破了洞,支着线。胸膛厚实,肌肉贲张,配上黝黑的肤色,单论身材倒是养眼。
  裤腿上一片水渍,刚才沾上的机油已经洗掉------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还挺爱干净。
  阳光雪白,从斑斓的叶缝洒透下来。周语走过去,拿一片树叶当扇子扇,随口问:“还有多远?”
  “过半了。”
  周语抬手看表,从出发到现在刚好一小时。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八十块不亏。
  两人无话。
  周语点了根烟,靠在树荫下翻来覆去的欣赏那个据说价值10元、印着“鑫鑫烧烤”字样的打火机。
  那边男人突然开口:“哎!”
  周语懒洋洋的回头。
  “待会儿我骑车的时候……”或许是周语的视线太直接,那男人手上的茶杯转一下,撇开眼,没了下文。
  周语将眉头一拧:“你一男人墨迹什么!”
  那人也发了狠,说:“……你手别抓我那儿!”
  周语还记着她喝水他在上游撒尿的仇,眉峰往上挑,眼睛却往下移:“我抓你哪儿了?”
  他清一下嗓子,身子几不可察的侧一下,试图挡住她的注视。静了几秒,跨上车说:“赶路吧。”
  周语没动,站在原地回忆一番。
  “腰?”
  “嗯。”
  “这么敏感?”
  “……”装蒜。
  风吹来,周语将头发往后撩。
  “怕痒还是不好意思啊?”
  “……”又装蒜。
  “你骑这么快,过弯时把我甩下去了我找谁负责。”
  这回他立即回答:“不会,过弯我会减速。”
  “行吧,”周语掐了烟,将他用过的那个动词,原封不动又还给他,“那你说我该抓你哪儿?”视线在对方身上肆无忌惮的游走,“你哪个部位是能抓的?”
  “……”
  他无需回头也能感觉到那双眼睛,像软中有韧的鹅毛,似触非碰的从他身上刷过去,痒到实处。
  他年纪轻,这辈子没见过周语这样漂亮的女人。半晌后,投降:“当我没说。”
  话一出来,立即被风吹得不成形状。
  周语从鼻子里乐出声。
  车轮卷着尘土飞扬,在乡间公路上足足跑了两个半小时,白塔寺掉了漆的朱色大门才缓缓落入眼幕。
  下了摩托,不用再吃土,周语心情好起来,背上包,主动问他:“喂,你吃午饭没?”
  黑背心摇头。
  男人都怕热,他摘下头盔时,钢针般的发林里亮晶晶的全是汗,他撩起衣服下摆往脸上抹。
  周语的视线在他精壮的小腹一扫而过。
  抽出一百元,周语说:“不用找了,剩下二十就当请你喝酒。”
  黑背心很吃惊,但并未显得高兴。他捏着钱,低头犹豫一番。最后盯着地面,装作随口一问:“你还回不回去?”
  周语已经走出几步,闻声回头:“回哪儿?”
  “蓝田镇。”
  “回啊,怎么了?”
  “我可以送你。”
  “不用,有直达大巴。”
  他“哦”一声,人却站那儿不动。
  周语不再理会,往寺门走。走出两步,听到那男人在身后说:“你几点走?”
  周语回头,他果然看着自己。
  周语想了想说:“八点吧。”
  男人立即:“八点大巴收班了。”
  周语说:“明早八点。”
  男人仍有回答:“早上大巴还没发车。”
  周语不说话了,站那儿抱臂看着他,嘴角越勾越高。
  她这么一揶揄,那男人立马没了笃定,挠着腮去看别处:“我的车随时能走。”
  安静,有鸟叫没人声。
  等了会儿抬头,对面的女人仍是一脸似笑非笑。他撇过脸,瓮声瓮气的加一句:“不信你先去问。”
  周语上前两步,慢悠悠说一句:“我还非你不可了?”
  他身后,是参天的鸡冠刺桐,落了一地红。他站在繁锦之中,一本正经的点头,“嗯。”睫毛长得像两把浓密的刷子,悠悠扇着。
  周语饱含感情的说了一声:“哦------”
  男人听不出别的,只顾趁热打铁:“你记下我电话,要走打给我。我号码是……”
  12345,带着口音念一通。念完余光一扫,对方根本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他捏着后颈项,看天看树,脚下却不动。
  片刻后,周语哼笑,手机丢出去。
  那人接过,长腿稳着摩托,毛巾擦手,食指在手机屏幕上摁了十一下,还给周语。
  周语瞥一眼,移动的,182开头,没名字。
  她随手给他添了个备注,点了“保存”。
  白塔寺青烟袅袅。游人惨淡。卖香烛的大爷耷拉着布鞋在树荫下打盹。
  大雄宝殿,周语祭拜,上香,许愿,抽签,一派虔诚。
  她抽到一只下签,一位慈眉善目的胖和尚替她解签,说她近年有大难。若要化解,无非要修持禅定、感恩礼敬,方可遇到贵人。
  周语并不当回事,托腮问了几个浅薄问题。
  胖和尚解完,退居一旁打坐。
  周语跪坐在寺里发了一下午呆,听胖和尚诵经。
  他先念了清心咒,大悲咒。然后又开始念心经。
  和尚念道: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周语望着宝相庄严的金色佛像,昏昏欲睡。
  醒来已是黄昏。
  胖和尚起身要走,周语走过问:“师父,我失眠多梦。除了听您念经,还有其他方式能改善吗?”
  胖和尚说:“我佛慈悲。只要心中清明,诚心向佛,佛祖自会普渡,救众生于苦海。”
  周语想了想:“怎样才算诚心?”
  胖和尚不语,敲响手中木鱼,笃笃笃。
  周语抽出一叠百元大钞放进“功德箱”里。胖和尚双目紧闭,行合掌礼,嘴里念叨:“阿弥陀佛,女施主功德无量。”
  周语没提李季名字,和尚们也就当她是个普通香客。
  白塔寺相邻有个古镇,号称历经千年,已作旅游景点待开发。
  周语吃不惯寺里寡淡的斋饭,便听了香烛大爷的介绍,去古镇上寻觅当地的特色小吃。
  古镇确实有些年岁,青瓦木楼,狰狞吞口。
  妇人粗布盘头,金缕绣鞋,潺潺溪流穿巷而过。木门红漆剥落,老妪浊目无神,猫狗慵慵蜷曲。
  时光混沌而缓慢。
  猩红暮色下,古镇承载着历史的厚重,秉持着南方特有的温润与婉约。
  周语随便捡了处饭馆,要了素面凉糕。
  味道过得去。
  临走时在镇尾的摊铺上买烟,店里没有她要的,她拿了包软中华。
  拆着烟盒走到寺门口,一辆摩托车停放在石狮边,穿黑背心,身材高大的男人勉强“躺”在坐垫上,就着茶水吃饼子。
  已是黄昏,房檐灯泡初亮起。那男人吃得狼吞虎咽又怡然自得。周语站在远处看了会儿。
  抬眼与周语四目相对,他坐直身子。
  周语上前。
  “今晚不回家?”
  “嗯。”
  周语瞟一眼他手里的饼,里面依稀有些臊子肉。
  下巴一点,“晚上就吃这个?”
  他又“嗯”一声,不自觉的,放慢咀嚼速度。
  “能吃饱?”
  男人有着与他体格不符的腼腆,话不多,许是碍于周语“上帝”的身份,对她有问必答,特别上心。
  他说:“多吃几个就饱了。”
  周语想了想说:“你去没去吃午饭?”
  那时她多给了二十元钱请他喝酒,他还记得。此时表情尴尬,踌躇着没作声。
  又站了会儿,周语横竖无聊,发出邀请:“一块儿去吧,”后面加一句,“正好我也没吃。”
  黑背心嚼着,大双眼皮盯着她,“我刚才看到你在吃面。”
  周语“啊”一声,脸不红气不喘,“没吃饱。”又问他,“能不能吃辣?”
  黑背心被食物梗住,灌了口茶水。垂着眼,嘴里的话和嘴里的饼一样干巴巴:“不去。”
  周语强调:“我请。”
  摇头。
  周语想了想,“回去的车费照算!”
  还是摇头。
  他的油盐不进让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这男人老实巴交,说话时,深邃的大双眼皮静静的看着人,没有丁点在人情世故中摸爬滚打的痕迹。在这样的繁华浮世中,净得脱俗。
  周语认识的男人没有这样的,包括李季。
  李季信佛,但也不是这样的。
  闲来无事,周语与他没话找话:“刚才我出来没看见你,买饼去了?”
  “送人去了一趟**(他说了个地名),顺便买了饼。”
  周语点头,慢慢拆烟盒。一根叼在嘴里,一根递给他。
  黑背心接过烟,有些诧异的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周语低头点烟,嘴里含糊:“想说什么?”
  “没。”
  她抬起头问:“晚上睡哪儿?”青白的烟雾从那张红唇逸出,使她看越□□缈,美得不真。
  粗粝大手在摩托车垫上拍了一下。他人高腿长,坐在摩托上已将车子压得憋屈。
  周语抬眉,“嗯”一声,夹烟的手指一下,“这怎么睡?”
  他不嫌麻烦,做示范动作。双臂做枕,臀部贴在坐垫上,长腿搁在石阶上,人勉强放直。
  周语看他耍杂技:“这样能睡着?”
  “能。”
  她面色平静的点头:“佩服。”
  这时,寺里传来暮钟声。紧敲18下,慢敲18下,不紧不慢再18下,反复两次,一共108声。
  钟声深沉,绵长,震慑人心。
  周语掐了还剩大半截的烟,没再说话。周语不出声,那男人也不出声,捏着车柄,安静的等在旁边。
  钟声结束后,周语挥手:“那行,我进去了。”
  他“嗯”一声。
  走了两步,周语回头:“哎,怎么称呼啊?”
  这句话,一天之内她问了两次。
  这次他说了。
  周语无声的哦一下,问他:“哪个lai?”
  他说:“来去的来。”
  周语撩一下发,心里将那俩字过一番,转身走进寺门。
  她撩头发的姿势特别富有女人味,拇指和中指插入发丝,从发际线处往头顶慢慢拂开,长发柔顺,呈中分又从两边丝丝坠下。
  发际线弧度完美,正中心有一个小而清晰的美人尖。
  他收回视线,摸出最后一张饼,大口吞下。
  夜里,禅灯如豆,周语失眠。
  摸出手机来消磨时间,有未接来电,两个,都来自李季。
  周语回拨过去,对方已关机。想来是睡了,李季的作息一向严谨。
  周语在通讯录里随手划拉,看到“黑背心”三个字,脑中闪现出一双能储春雨的大双眼皮,还有他高大的身躯在摩托上躺平的憋屈模样。
  那时凌晨三点,不知他是否还在寺门屋檐下,如他说的那样,一尺来宽的摩托坐垫,他也能睡着。
  周语将备注里黑背心三个字,换成他的姓名------
  顾来。
  ☆、第 3 章
  清晨,周语趴在店铺的柜台上看那些配饰。都是些常见小玩意,因“开过光”而相对不菲。
  昨天那个胖和尚走来,手里握一串珠子,毕恭毕敬的对周语行礼,说话半文半白显得脱俗:“方丈吩咐,将此物交予施主。望施主早日走出梦魔桎梏。”
  周语接过,戴在手上试了试,手串很长,她挽了四圈。
  小叶紫檀佛珠,暗红色,牛毛纹明显。若有似无的清香,实而不华,带着佛性,闻之让人心旷神怡。
  周语举到光下照了照,神情淡淡:“多少钱?”
  胖和尚双掌一合:“不取分文。”
  周语一愕,转身看他一眼,说谢谢,也没再取下。
  走到功德箱前,投了一叠粉色票子。
  胖和尚闭眼行礼:“阿弥陀佛。”
  一辆黑色辉腾停在寺门口。
  一个面容白静的男青年,率先从驾驶室跳下来,捂着肚子往寺里冲。见到周语,停下来打声招呼:“周姐!”
  周语回头,“啊,小杜来了。”
  “周姐,”那人表情尴尬,小声的,“……厕所在哪边?”
  他那模样连周语都替他憋得慌,指了个方向。
  杜畅朝厕所跑了两步,抱着肚子回头,“周姐,李总也来了。”
  周语“哦”一声,并不意外,“知道了。”
  李季走进寺里,周语正翘着腿欣赏手腕上的珠子。
  他走过去抬起周语的手看了看。
  周语嘀咕:“和尚给的,还不收钱。”
  李季莞尔,称赞道:“满星老料,高油高密,不愧是高僧手里的极品,”拍拍她的手背,“好好戴着,别沾水,别丢了。”
  周语抽出手,“谢了啊。”
  “谢我干什么?”没了电话过滤,李季的玉石之声听上去越发清朗。
  “继续装!”周语瞥他一眼,“明显是你先买下,让和尚来卖个人情,你就爱搞种故弄玄虚的名堂。”
  李季笑了笑,并没反驳,看来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李季性格温和,长得文质彬彬。因教过几年书,比起一般商人,身上多一分儒雅。
  自从六年前离婚,前妻带着儿子去了国外,他便没再娶。
  周语说:“你不是不来吗?”
  李季睨她一眼,“我不来行吗?你办事这么不知轻重。”
  周语笑了笑:“开车来的?”
  “嗯。”算算明年他就四十了。他这个年纪,熬夜后的疲态很形容刻在脸上。细看,他眼底一片阴影。
  三人在寺里随便吃了清粥咸菜,便往外走。
  周语问:“王淑芳呢?”
  杜畅抢着答话:“她在蓝田镇等着。九曲水库不让生人进出,但王淑芳以前是干这行的,由她带着你进去,应该没问题。”
  说话时回过头,恰好看到李季正仔细的替周语拈去衣领上沾染的花蕊,杜畅识时务的转过眼。
  李季对周语说:“你记好说词,和王淑芳好好配合,别露出马脚。”
  周语低头时,一缕头发掉下来,李季又伸手去拂。
  杜畅在身后脆生生的喊了声:“禅师!”
  周语趁机退开两步。
  一位穿灰袍的扫地僧,拿着一人高的扫帚,莎莎的扫着昨夜飘零的一地落叶。
  杜畅双手合掌,装模作样的说一句:“阿弥陀佛!”
  就像我们看见外国人,会上前喊一句“HOW ARE YOU”是一样的。
  扫地僧抱着扫帚行了个礼,继续扫地。
  李季说:“我去拜会恭慈方丈,你和我一起?”
  周语双手一举,“饶了我吧,到时候你们佛学交流得忘我,我在旁边补一觉,晚上更睡不着。”又想到晚上已在一个完全未知的处境,她看着别处有些走神。
  李季拍拍她的肩,“你和杜畅去门口等我,我很快出来。”
  杜畅耳提面命:“李总您忙去吧,我陪周姐说话替她减压!”
  李季走后,周语摸出烟来,正要点,扫地僧上来制止,“女施主,白塔寺禁止吸烟。”
  周语愣了愣,无声的啊一下,将烟放回去。
  百无聊赖的玩着打火机,按下又松开。“鑫鑫烧烤”,第二个鑫字三金掉了俩。周语闻了一下-----一手的孜然味。
  杜畅凑上来,笑着说:“周姐,您和李总感情真好,我们看着都羡慕极了。”
  周语坐在台阶上,翘着腿,淡淡的问:“你指哪种感情?”
  “啊?”
  “师生情,男女情,还是上下属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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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0 编辑
  杜畅说的那句话,本是毫无争议的陈述句,就像指着天说“今天又是好天气”。
  那时周语坐在花坛上,杜畅站在旁边,一男一女,不说话显得尴尬。他没想到周语会在这样一个没话找话的语句上,认真的反问他。
  她看着他笑,目光却蒙着一层寒。
  杜畅打声哈哈。
  周语无意看人难堪,挥挥手:“给我说说那家人的情况吧。”
  “哦哦!”杜畅将调查资料背诵课文一样背了一遍,“周姐你要去的那户人家,只有孤儿寡母两人,老母亲年近六十。您要嫁……咳,呸!您假装要嫁的是她儿子,28岁,前几年打工出了事故,一直瘫痪在床。”
  说到这里,他瞟周语一眼,对方听得认真,他继续说,“其实这次行动不出意外是没有大的危险,但那地方的人与世隔绝,没有法律意识,民风彪悍!周姐,您凡事千万要懂得迂回周旋,不能和他们硬来。”
  周语弯着身,游手好闲的去弹花瓣上的露水。见杜畅又停下,抬抬下巴,“继续说。”
  杜畅推了推眼镜,说:“其实周姐,我们完全可以安排别人去,这种事实在不需要您亲自出马!您这样,李总该多担心啊,”笑着狗腿一句,“您说呢?”
  周语轻飘飘的扫他一眼,杜畅住了口,想了想,换个说法,“再说,乡下不比城里,衣食住行都艰苦。不止这些呐,乡下得干苦力活儿,到时候那家人肯定会把你当牲口使唤!挑水喂猪,更别提在吃的方面……”
  周语一本正经的打断他:“吃不是问题,我吃素,乡下没污染不担心转基因!”
  杜畅应和一句,“对对,乡下也就这点好,绿色环保。但您看……”
  周语突然击掌,扼腕道,“啊!就怕到时候没烟抽,那才是真正的要命。”
  杜畅赔着笑了两声。并不死心,过会儿又劝,“周姐,其实吧,咱们虽说是做善事,但让您一个人在那种地方呆上几个月……啧啧,我想都不敢想!那家人要是老实一点,那你跟坐牢一样;那家人要是野蛮粗暴,”他夸张的叫了声天,“那不就是龙潭虎穴吗!?所以周姐,我个人觉得,我们就派曹珊去,她从小在农村长大,熟悉环境和人文……李总说了,咱们朝阳会组织的一切活动都要建立在保证自愿者的人生安全的基础之上!”
  周语只听了个开头就心知肚明,杜畅是李季派来的说客。她细长的手指夹着那根未点的香烟,指他一下,“你们李总的口头禅还有另外一句。”
  “什么?”杜畅不解的看着她。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是吗?哈哈,”杜畅干笑两声,竖起拇指,“李总境界就是高。”
  前后不过半小时,李季从旁边的拱门走了出来,瞟了杜畅一眼,杜畅苦着脸摇了摇头。
  李季叹口气,走到周语跟前,“走吧。”
  三人一起往门口走,杜畅边走边尽着保姆的职责,“周姐,这次行动呢,您有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一到,无论结果如何,我们的人都会去九曲水库接您。您到了那边,一定要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之下,找机会给我们来个电话保平安,15天之内没接到电话,我们也会进去接您。”他加上一句,“李总说了,没有什么比您的安全更重要!”
  周语没说话,往门外走,步子迈得很大。
  杜畅一路小跑,始终在离她半米远的距离:“您带的东西一定要准备齐全,一到那边就藏在一个隐秘点的地方,藏东西时王淑芳会协助你。手机和防身器械多备几个……放妥当了,以防万一。哎周姐,这次的行动真的挺危险!我想想都觉得可怕……”
  周语侧过头瞥李季一眼,“怕啥,我就是去旅个游。”
  李季神情一肃:“小语,我看你对自己的安危完全没引起重视!”
  周语笑一下:“我这人贪生怕死,你该最清楚啊。”
  李季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杜畅最会来事,见此刻老板脸色不好,帮着说话:“周姐呀您就是太善良,不晓得人心险恶!李总说得对,您千万要注意安全!山里那些人的野蛮程度……”
  几双腿轮番跨出寺门,杜畅还在唠叨,一抬头,那边周语已走远了。
  顾来长腿重叠,抱臂靠坐在摩托上,晨辉下,摩托上的金属和那身褐色的皮肤都在发光。
  他仍穿着昨天那件黑背心,下摆处沾了泥印。
  见到周语,他连忙站直身子,手没去处似的晃了几下,最后□□裤兜里。眼睛左右游离,终于也定格在她脸上。
  周语这才想起自己还预约了这个返程票,直径走上前,打招呼。
  “嗨!小帅哥,你还在这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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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小帅哥,你还在这儿啊?”
  “嗯。”他抹一把脸。许是昨夜没睡好,下巴冒出青影,人有些疲态。
  “上车吧。”顾来说,回头用毛巾擦坐垫。
  周语站在原地没动:“实在不好意思,我朋友来接我,就不坐你车了。”
  她说不好意思,表情语气却完全没有愧疚。
  顾来朝“朋友”那边望一眼,黑得发亮的轿车前,一位男人,穿剪裁得体毫无褶皱的灰衬衫,正弯身坐进后排车厢。旁边有人伸出手虚垫在他头上。
  杜畅站在车前高喊:“周姐!走了。”
  周语没回头,挥一下手。
  顾来为了省些费油,等了一夜。如今生意说黄就黄了,他脸上挂不住失落。
  周语从包里拿出钱包,在一叠百元大钞里抽了一张递过去。
  顾来愕然:“你没坐我的车。”
  周语说:“我既然让你等,钱就该出,就当误工费。”
  他接了。
  杜畅三两步跑过来,“周姐,李总等着呢。”抬头看顾来,“啊,这位是?”
  顾来面无表情的将钱揣口袋里,跨身上车。
  周语在旁说了句:“朋友。”
  杜畅这人八面玲珑,天生做交际的料。无论他在心里如何作想,表面上待人接物总是客客气气。
  杜畅笑着对顾来伸出手:“这位仁兄贵姓?”
  顾来说:“顾。”
  杜畅搓一下手:“噢!顾先生,小姓杜,这是我的名片,”递上去,“以后方便时还请顾先生多多关照。”
  顾来一声不响发动车走了。
  摩托余声中,杜畅干笑一声自我解嘲:“哎呀,周姐,您这位朋友挺有个性呀!”
  周语“啊”一声,指一下那即将消失的身影,“他嘴笨。”
  杜畅说:“这一点和我倒挺像。”
  两人回到车里,李季问:“这儿也有朋友?”
  周语懒得多说,嗯一声。
  杜畅从后视镜看李季一眼,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周姐为人爽快爱结交朋友,俗话说海内存知己嘛……不过周姐,”他又去看周语,“您也要留些心眼,不能太善良,这社会上,人心叵测!特别是您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别人指不定打的什么主意。人分三六九等,并不是每一类,都值得您弯腰跟他们打交道。”又看着李季,谄笑道,“您说是吧,李总。”
  周语手肘撑在车窗上,慢慢悠悠的“哟”一声,“小杜,受教了啊!”撞一下李季,“这几年下来,你的精髓他没少学呀!”
  杜畅“哈哈”讪笑两声。
  李季轻飘飘扫她一眼,食指在小桌台上有下没下的点。
  蓝田镇找不出一家清雅饭店。
  油腻的炒菜馆子里,周语见到了王淑芳。
  那老妪五十来岁,肤色黑红,皮糙肉厚。松弛的眼睛里有疑色,更有怯意。说话时,掌心无意识的在衣摆上搓。
  王淑芳早年做过贩卖人口的勾当,蹲了十年大牢。改造后在政.府的协助下,去县上一家洗车行当了洗车工。
  等上菜的空当,王淑芳讲着九曲水库里的一些风俗习性,杜畅用开水仔细涮洗李季和周语的碗筷。
  李季提到费用问题,王淑芳惊慌失措的摆手:“不敢要钱不敢要钱!我也算是……”垂下眼皮,小声的,“为自己干下的龌龊事赎罪。”
  杜畅说:“我开车送你们去吗?”
  王淑芳说:“就我和周妹子两人。路不好,只能坐摩托。再说你们那小轿车进去,也太打眼!”
  之后她便出去找摩的。
  周语往门外看一眼,马路对面一个红头发男人,赤膊蹲在炭火前奋力的挥扇子引火,他背后半开的卷帘门上方,挂着“鑫鑫烧烤”的招牌。
  思绪一活络,烟瘾就上来了。
  周语抽出根烟咬嘴里,注意到李季的指尖在桌面点了两下,她讪笑道:“昨晚没睡好,醒醒瞌睡。”手在包里摸索那只同款打火机。
  杜畅当即点着火凑上去,“周姐,您这次去那边,深山老林的,可没烟抽了,咱这是最后一根,抽了就下决心戒了,啊!”
  周语吐着烟:“到时候再说。”
  前后不过几分钟,王淑芳进来说找着车了。
  杜畅霍地站起身,拽着周语,将那番慎重嘱咐的话又说了一遍,说得语重心长感人肺腑,说到最后鼻翼直扇,取下眼镜擦拭雾气。
  周语好笑:“小杜哇,你几个意思?生离死别吗这是?你给我吉利点!”
  杜畅缓了会儿,抹着眼角:“周姐,我们就只送到这里了,您记着,无论成功与否,您的无私付出,你为慈善事业做的牺牲,社会和人民都会记得!!”
  再说下去估计就该立字碑立牌坊。
  “滚滚滚!”男人的矫情周语受不起,抬腿便要走。
  “小语。”李季叫她。
  周语站住,望着他。
  李季走到周语面前,摸了摸她柔顺的发:“随时给我电话,此期间我都不关机……”又捏着她的肩,声音更柔,“我等你回来。”
  杜畅在一旁手搭凉棚研究电线桩上的梅.毒广告。
  周语完全没有拖泥带水的文艺细胞,抽出手挥一下:“走了。”
  王淑芳已坐在了摩托上,见到周语,肥硕的屁股往前挪几寸,留出空位。
  周语这样的美女不多见,跑摩的的衬衫男显然还记得她,倒也没跟生意过不去,剜她一眼作罢。
  没看到那个黑背心。
  载了三人的摩托车修修停停,稀泥飞溅。翻过几座莽莽大山,辗转大半天时间,在历经了柏油公路,石子路,泥泞路,崎岖山路,羊肠小路,和没有路之后,终于在一个碧蓝壮丽的水库边上停了下来。
  这就是九曲水库。
  水库很大,咸丰末年建成,自今百年历史。
  远远望去,似没有出路。
  泛着淡淡的水腥气,像一条通体碧绿的蛟龙,安静的蛰伏在连绵群山之中。
  粼粼水面宽阔清澈,三艘乌篷船栓在岸边,随水波轻轻的荡。
  烈日下没有人。
  王淑芳撩开嗓子吆喝:“赶船咯!”
  五十来岁的老汉,干瘪秃头,捏着扑克,从棚里歪出身子应道:“走哪里?”
  王淑芳拖着音喊:“雀儿沟!”
  水库之名,之所以叫九曲,是因为它有九道曲,十八道弯,三十四个岔。
  雀儿沟在水库的最深处,不通公路,只能行船。
  老汉光脚跑出来,打量两人,见眼生得很。特别是周语,细皮嫩肉,明显不是当地人。
  他面有疑色,抄着浓郁的口音问话,周语勉强听了个大概,“去雀儿沟的哪家嘛?去做什么?”
  王淑芳说:“顾瘫子家,送新媳妇去!”
  老汉扯下肩上的毛巾,从头到颈通乱抹,迟疑道:“顾瘫子?没听说顾瘫子有新媳妇啊!”再将周语从上至下端详一遍,摇头道,“得!这俊模样,准喂不熟!”
  王淑芳嗔怪,“咦-----你个老不死的!你管人家喂得熟喂不熟?!”
  老汉发愣之际王淑芳已换了副笑脸,她递上两根烟,亲自替他点着,“咱们抓紧点,万一让她跑了,顾家出的钱打了水漂,你负责?”
  老汉为难:“真没听顾家婶提起啊!”
  “哎我说你这人有钱不赚?老娘当年为九曲水库送了多少妹儿来?还能弄错?”
  老汉摸着汗水浸泡过的头顶,再仔细看了周语几眼,眼中泛上称羡。
  他将剩余那根烟夹在耳后,啧啧几声,说了些顾瘫子好福气的话。这才问:“你们坐手划船还是机器船?”
  王淑芳说:“机器船都得开一小时,你再用手划不得划上半天呐?不要耽误时间了!就机器船。”
  老汉说:“现在没其他人进水库,等于给你们包船,机器船得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头。
  王淑芳说:“晓得了晓得了!过几天还有喜酒请你去喝!”
  老汉嘿嘿一笑,这便跑下去牵船。
  船不大,蓬底下摆了三条木凳。铁皮船底,踩上去咚咚的响。
  老汉放绳,撑篙,然后走到船头拿桨摇起来,嘴里解释:“那些当官的吃饱了没事管得宽,说用机器污染水源,我先摇到山背后,再开机器。”
  小船晃晃悠悠在水面前行,说快肯定不快,说慢吧,一会儿功夫就离岸百来米。
  划进高山深涧,老汉从船底一处隐秘地方抱出一个塑料口袋,口袋里裹着发动机。在船头安装好,绳索一拉,发动机嘚嘚嘚躁动起来,回声在山间游荡。
  船速提升,船头推出白色波涛,船尾拖出一个人字。
  湖风湿黏,吹散暑气。湖水毫无污染,两岸苍茂,湖水碧绿清澈。
  老汉与王淑芳闲聊,朝周语努嘴,“该不是个傻子吧?都这会功夫了一声不吭的。”
  王淑芳说:“喂了迷药!脑子还没清醒。”又问,“顾瘫子的身子好些了没?”
  “好?好得了?”老汉感叹,“哎呀要说这个顾家,有福气养俩儿子。顾瘫子是老大,当年顾瘫子还没瘫的时候,那是我们水库几十年第一个大学生!”老汉竖了竖拇指。
  王淑芳大惊:“他家俩儿子?”
  “可不是嘛!”
  “顾瘫子有个弟弟?”
  “对呀!你不知道?”
  王淑芳摇头,皱眉想了想,问:“顾瘫子的兄弟多大年纪?”
  “具体多少不清楚,反正比顾瘫子小不了几岁。”
  情况疏漏,如果顾家还有个健全男人,对周语大为不利。
  陈慧红没说话,暗中瞥周语一眼,等她指示。
  周语像没听到似的,静静的坐在山山水水中。
  王淑芳便知道她的意思,行动不变。
  老汉没意识到两人的异样,继续说:“要说顾家二娃,更是不得了!中学考试全县第一,保送去市里读书!顾老头那段时间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可得意了没多久,被电打死了!家里没了男人,留下老婆娘和两个学生娃儿,三张嘴巴得吃饭吧!顾瘫子学也不上了,出去打工,给弟弟赚学费。谁知不到三年,走出去好好一个人,抬回来时人就不会动了。”
  王淑芳感慨,哦一声。
  老汉摇头,继续说:“顾家老婆娘差点哭瞎了眼。现在顾老二也不读书啦,听说在镇上跑摩的接点零活儿,勉强着过日子,”
  老汉嘴边的烟灰过长,掉衣服上。他起身拍了拍,总结道:“他顾家八成是祖坟没埋正,尽出祸事!”
  群山郁葱,连绵入云。除了发动机声,四周再无它音。远处一只白鹤,掠水高飞,深不见底的水面留下一行余纹。
  船吃水深,伸手就能碰到水。周语把手放水里,湖水温柔的搅动指尖,像光滑的绸缎。
  她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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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8 编辑
& && & 闪现出黑色背心,和一双能储春雨的大双眼皮。
  王淑芳唏嘘一阵,拍着周语的背,说:“这下好了不是,给顾瘫子送个小媳妇去伺候他!”
  老汉的眼睛又粘上周语,啧了一声:“太瘦了!肩不能抬手不能提,屁股又小,不好生!”
  王淑芳好笑,说起糙话来:“屁股大又怎样,屁股再大,那顾瘫子也干不动呀!”
  老汉一愣,也跟着嘿嘿的笑,两人流里流气又胡吹一通。
  船行越深,越显得荒谧,越发的山高皇帝远。
  再过了十来分钟,老汉指着对面山脚。
  “到了!”
  ☆、第 5 章 
  有新媳妇要进水库,村民得到消息,岸边站满了人。
  大多是老人,也有妇女小孩。一个个黝黑的皮肤,穿松垮的衣裤,脚上的塑料凉鞋断了绑。
  人群最边上几只土狗上窜下跳,见到生人来,狂吠不止。
  中间的老妪中等身材,不伦不类的扎两根辫子。穿着一件洗得发灰没有弹力的秋衣,光可鉴人的黑裤,军绿色胶鞋。
  她长了一张贤妻良母的脸,一看就从来不开玩笑。
  老妪站在人群最前面,翘首张望。船还没靠拢,一双浑浊的眼睛就往周语身上扫。
  赶船老汉矫健的跳上田埂,牵起缰绳在岸边走,老妪跳到浅水处帮忙,两人合力使劲,船在水草上滑行几米,终于咚的一声,船头冲上了岸边的石阶。
  周语抬头看了看,前方石头垒成的堡坎上,有红油漆中规中矩的写着几排宋体大字。
  “要致富,先修路”。
  “信号还是联通好”。
  王淑芳将周语牵下船,老妪伸出手去帮忙。
  老汉抹一把汗,对老妪说:“顾大姐,你这新媳妇找得好哟,水灵惨了撒!”
  陈慧红嘴上说:“水灵管个屁用?我还就怕太水灵的!”但她看周语的目光里,难掩得意之色。
  周语太漂亮了,将十里八村的媳妇都比了下去,她自然觉得脸上有光。
  撑船老汉名叫万三,在九曲水库撑了几十年的船,是出了名的老光棍,他开着不着边的玩笑:“你要不喜欢送给我得了!”
  陈慧红说:“滚滚滚!你个老不要脸的!想要新媳妇让淑芳也送你一个!”
  水库里落后闭塞,大部分妇女甚至这辈子都没出去过。
  这里的人法律意识淡薄,穷人家娶不上媳妇便花笔钱买一个。不等。
  买卖毕竟不好听,当地人都说送。送媳妇送孩子,祖祖辈辈都是如此,大家习以为常,自个儿出了钱,那就是堂而皇之的事,并未觉得不妥。
  旁边一个年轻女人问:“顾家婶,你这新媳妇是给你家老大还是老二的?”
  陈慧红得意道:“我家二娃那模样,还需得着我替他讨媳妇儿吗?要是他愿意,城里那些大姑娘还不排队让他挑呐?”指着问话的女人,“就说你吧香桂,当初你不还说想跟我家二娃好吗?”
  叫香桂的女人捂着脸呸了一口,脚下一跺,跑到后面去了。
  周语像动物园的动物一样被人参观。期间也有人问,该不是傻子吧。从没见过哪个刚送进水库的女人不哭不闹的。
  王淑芳又将那套喂了药的理由再搪塞一遍。
  陈慧红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铁链子:“还是要绑起来,保险一些。”
  王淑芳上前阻止:“用不上,你家也没几步路,再说她能往哪跑,我就不信她还能游回去。”
  陈慧红犹豫着将铁链子收回,嘴上说:“我就怕她跑,她跑了我的钱就打水漂了。我二娃赚钱可不容易!”从兜里掏出烟来,在场的男人都散一支,“大家伙都帮忙照看着,认认脸,看到她跑了,就麻烦给我送回来。”
  万三绑好了船,接过王淑芳递来的烟,顺口出主意:“不怕,带回去关屋子打几天就老实了!一定要打!不打准跑。”
  陈慧红又去看周语,见这孩子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怕,便去拉她:“妹儿,你姓什么?”
  周语不说话。
  万三坐在田埂上点烟歇气,慢悠悠的插话:“小心呐,不叫的狗下嘴才狠呐!”
  王淑芳帮腔:“人生地不熟的,这是给吓住了,养两天就能干活!”
  周语突然说:“厕所在哪?我想上厕所。”
  她突然开口,众人都愣一下。过了一阵人群窃窃私语:“她是不是想趁机逃跑?”
  王淑芳打圆场:“我带她去,我带她去,跑了算我的!”说完拉着周语向堡坎尽头走去。
  那儿立着一块巨石,石面光滑,底下青苔斑斑,有些年岁。周语蹲在下面,整个身子都能隐没。
  王淑芳压低声音:“妹子,你的包就埋在这儿吧!”她回头看一眼,急道,“动作快点!”
  周语却不急,仔细巡视。泥土被太阳烘烤得干裂开来。她搬开一块石头,捡了根木条,在石头下的土里飞快的刨,很快露出深褐色的湿土来。
  周语说:“这里不行,涨水能漫上来。三年前这里肯定被淹过。”
  王淑芳一怔,三年前下暴雨,的确听人说过九曲水库发过大水。
  周语借着半人高的稻田,猫着身子往高处跑,隐进旁边一片荒废的竹林里。
  王淑芳站直身子,抬高嗓门对人群吼:“新媳妇拉肚子!大家别过来啊!”
  传来哄笑。
  周语挑了一支毫不起眼的兰竹,接过王淑芳递来的包裹,挖坑埋起来。之后添平,用竹叶掩盖。仔细辨别记号,这才走出来。
  两人回到码头,陈慧红正跟旁人诉苦:“我家老大没出事那会儿,谁不说他有出息!犯得着买媳妇儿吗?我可怜的瘫子儿!要没个女人照顾他,万一哪天我先走了,他可要吃苦了!”见到周语,怕失了婆婆的威信,立即住口,抹干泪,说了声,“回吧。”
  小孩们一哄而散,最小的那个男孩,三四岁模样,光头,像个小和尚,行动较其余小孩木讷。
  别的孩子嚷着:“来新媳妇咯!来新媳妇咯!”跑得老远时,那小光头才开始挪脚,手脚并用,笨拙的跨过沟渠。
  山里零星散落着房屋,正是晚饭时间。金晖下,炊烟袅袅,一丛丛竹林笼罩在烟雾团团中。
  顾家的屋子有了些年岁,隐匿在郁郁葱葱的竹林子里。蜿蜒小路,左边是水田,右边是高耸的草垛。
  一条被养得油光水滑的黄狗从草垛后猛窜出来,朝周语汪汪狂吠。
  陈慧红喝一声:“大黄,自家人!”
  黄狗夹着尾巴站在一边土坡上,发出呜呜的威胁声,却果真不再吼叫。
  穿过竹林就看到顾家的房子,青瓦,土木结构,两层。
  旁边有个小牛棚,二楼阳台下斜挂了一个长长的竹楼梯,像佩戴一把宝剑,算是对房屋的一种点缀。
  整个屋子破旧原始,与隔壁邻家的两栋屋子组成一个“品”字。
  三家各有一个院坝,院坝却整洁。散养着几只肥鸡,闲闲的叫着用爪子刨食吃。边上种着几株常见的粉色茉莉,花开得正好。
  木板门,锁已锈迹斑斑。屋内光线昏暗。木梁,方桌,木凳,粮仓,土灶。灶边有柴,上方挂两块干瘪漆黑的腊肉。
  一颗布满蛛丝和油腻的灯泡下,洗脸架古老、陈旧。
  陈慧红端一条凳子,吹去灰,让王淑芳坐。又从门背后抽出扫帚,粗粗扫了扫。
  一回头见周语还站在门口,怕她跑了,将她带进里面卧室,锁上门。
  周语站的屋子,弥漫着花椒和陈年谷物的味道。夕阳从木框窗透进来,时间仿佛慢下来,屋里的一切逐渐看得分明。
  屋子还算整洁,有桌椅和衣柜,墙体用报纸糊满。
  唯一的趣味是两张掉了色的海报,“还珠格格”贴在门后,“流星花园”贴在床头。
  窗前的木床岁月悠久,架子雕花,四架四杆,配着脚踏。
  一个男人躺在粗布蚊帐里,双目半睁,不知是梦是醒。从周语进来他就一动不动,想来便是顾家的大儿子。
  屋子并不隔音,王淑芳和陈慧红在外面的交谈一清二楚。
  王淑芳说:“我这妹儿是外地人,跟家人走丢了。你们供她吃住就是做善事。今后屋里头的事,还有伺候顾瘫子,都让她做,看她那模样,也是个手脚麻利人!”
  陈慧红说:“你也看到我家的状况了,多的钱我也拿不出。”
  王淑芳打断她:“你这话见外了,像是哪个要趁机打劫你一样!顾大姐,你看着给些赡养费,意思意思就成。”
  陈慧红又惊又喜:“哎哎,这么个漂漂亮亮的小妹儿……”下一刻又迟疑,“该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王淑芳:“有什么问题?实话跟你说了吧,这妹儿是我亲侄弄来想做媳妇的,我侄儿原来的婆娘不是跟人跑了嘛!哪想到刚把这妹儿弄回来,还没过门呢,原来的侄儿媳妇回来了,要死要活非让我侄子把人送走!我们全家都犯愁了,到处打听哪家要姑娘!这不,知道你家的情况,就给你送来。也算是帮了我家一个大忙。本来不该收你钱,不收吧又怕你心里不踏实!这样,收个几百块,就当作是媒钱。”
  王淑芳将预先排练好的说辞讲出来,头头是道,陈慧红一个老实的农村妇女,自然不会起疑。她很高兴,千恩万谢的将“媒人”送走了。
  屋外安静下来,不一会儿又传来锅碗瓢盆之声,烧火噼啪之声,牛叫狗吠,鸡鸭回圈。
  天渐渐黑尽,农村的夜,若是没有灯便伸手不见五指。屋外,陈慧红的声音再次传来。
  先是拉长语调“喂喂”几声,然后开始说话:“听得到不,二娃……信号不好……后天你回水库一趟……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大哥娶新媳妇……不是买的!人家送的,放心……犯法?哪家娶新媳妇不得花钱?咱们九曲水库送婆娘送毛儿又不是啥新鲜事!犯啥法?咱花了钱的!花了钱就可以娶!让你回来你就回来嘛……你说得容易,不买婆娘谁愿意嫁给你哥?等我哪天蹬腿一走,你想让你哥饿死在床上……你伺候?你伺候你哥一辈子?打胡乱说!这个家已经够拖累你了,要不是家里穷,你早该谈媳妇了!放心,二娃,等你哥娶了,妈也给你说一个……好好,不提这些,后天记着回家啊!”
  周语在黑暗中摸索着给自己找了条凳子坐。
  床头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男音,像是很久没说话,气息冲不破封闭太久的嗓门,前两个字显得破碎暗哑:“开关在床头边。”
  绳子一拉,屋子瞬间亮起来。也不是富丽堂皇的明亮,几瓦的灯泡,能亮到哪去,但足以看清屋内事物,看清床上,刚才说话的人。
  男人穿着干爽的汗衫短裤,手脚露在外面。由于瘫痪多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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肢肌肉已明显萎缩,显得一双眼睛格外突兀。
  看骨骼,当年他该是个高大的男人。
  潮湿阴暗的屋子没让他发霉长虫,甚至连头发都干干净净,但他憔悴,萎靡,完全丧失了求生意识。眼睑半睁,两眼无神。
  周语本以为他会跟自己说话,在心里盘算了一些可能发生的对答。
  原本要装得再像些,她该像真正的被拐女人那样啼哭愤慨。但她没那演技,她能做的就是少说话少露馅。
  她不说话,他也没说话,好像刚才的声音是她的幻觉。且在往后的几天里,他也再没有搭理她。
  ☆、第 6 章
  门开了一道缝,陈慧红端着饭碗挤进来,生怕周语逃跑,还没站稳便立即锁门,并且当着周语的面,在脚边摆了把镰刀。
  陈慧红用枕头将儿子的头垫高,喂他吃饭。男人脖子以上还能动弹,所以吃饭时能配合着抬头和吞咽。
  陈慧红不冷不热的对周语说:“妹儿,这就是你男人!你也别委屈,这就是你的命!嫁谁不是嫁?你嫁给其他男人,保不齐挨打挨骂,我的瘫子儿至少不会打你!但你也休想跑,别欺负我家人少,我还有一个儿子,力气大得很!你跑一次,我让他打掉你半条命。”
  半晌,她见周语没接话,想是吓着了,又诓哄:“只要你不跑,安安分分伺候我儿子,我们顾家也不亏待你,我们吃什么,都有你一口。来,你好好学着,看我是怎么弄的!以后这都是你的事。”她说着,时不时将男人嘴角淌下的汁液,又灌进他嘴里。
  粗米饭,炒了份莴笋尖,油放得少,莴笋黑糊。估摸着米饭里绊着油汤,所以闻着隐隐有些香气。
  陈慧红喂饭喂到一半,见儿子面部表情,知道他要小解。她毕竟是山野农妇,没那么多顾虑,当即拿出特制的尿壶,扒下男人裤子,掏出那根对准壶口。
  陈慧红等了许久,晃了晃尿壶:“尿啊!”
  过了好几分钟,悉悉水声浸淫着空气。
  这时,床上的男人终于抬起眼皮看了周语一眼。昏暗不明的灯光下,他的眼睛像蒙了一层灰。瘦得皮包骨头的脸,没有一丝脂肪和肌肉。
  他嘴里还有未咽下的米饭,咀嚼食物时,仿佛是牙齿在拉动一层皮。
  顾瘫子吃完饭,陈慧红打来水让周语给儿子擦身子。
  周语将那根看不出本色的破洞毛巾拧得半干,仔细替床上的男人擦脸,然后擦手臂和裸.露在外的双腿。
  陈慧红知道这姑娘刚来,能做到这份上已经不易,便没让她给儿子脱衣裤。
  周语第三次拧毛巾时,水已变了色。她手腕上的小叶紫檀珠珠与瓷盆相碰,发出尖锐又刺耳的声音。
  来前王淑芳应该把这丫头身上的钱财物都刮净了,那串珠子就成了她浑身上下唯一的首饰。陈慧红盯着那佛珠瞧了许久,问:“妹儿,你手上戴的是啥?”
  周语说:“佛珠。”
  “哎呀,一定很值钱吧?”
  周语没接话,继续手里的事。
  过阵子陈慧红又义正言辞:“你进了我顾家的门,就得守顾家的规矩。安安分分的,这些招蜂引蝶的玩意,就不要戴了,你取下来,我给你保管!”
  周语继续手上的活儿,没抬头:“木头做的,值不了几个钱。”
  陈慧红不答话了,板着脸,三不五时往她手上瞟一眼。
  周语站起来,从左手取下那块戴了多年的PP,丢给她,“这表你拿去。”
  “手表哇,”陈慧红欢天喜地的接过,看周语一眼,“我给你保管着!我不要你的!”挂在手背上试戴,眉开眼笑,“真好看,”
  床上的男人在这时开口:“都出去,我要睡觉。”
  想是这男人平日里鲜少言语,冷不丁开口说话便让陈慧红受宠若惊。
  她诚惶诚恐的哦哦两声,却没立即出去,让周语搭把手,两人合力将睡在床正中的男人往里边挪一些。
  陈慧红指着床上的空位对周语说:“晚上你就睡这儿。”
  她走出房门时,这才想起问周语一句:“你吃不吃饭?”
  别家刚送来的女人哪个不是哭闹不休,接连三四天不吃不喝的。所以她根本没煮周语的饭。
  周语确实没什么胃口,就说不吃。
  陈慧红走前再次嘱咐一声:“别忘了伺候阿钧撒尿!”顺手拉上灯。
  周语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又摸了条凳子坐了几小时。最后实在扛不住,她本就不是矫情之人,摸索几下,碰到木头床沿。手指再往里探了探,大约一人宽的地方空着。
  她便小心翼翼的躺上床。
  床的位置刚好对着窗户,外面月朗星稀,农村的夜格外宁静,仿佛与世隔离。
  偶有狗吠,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想起陈慧红临走前的嘱咐,心想,原来他叫顾钧。
  整日的舟车劳顿让周语十分疲惫,睡前她问他要不要小解,他没说话,夜光下,仍是半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周语说:“顾钧,有事叫我。”
  仍是没有声响。
  山里的后半夜和身下的草席都让人感到凉快,再后来她就睡着了,也不知他有没有睡。
  醒来已是早上,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棂,恰好射在周语眼皮上,她有片刻的发懵。待稍微清醒后,转头就看见了身边陌生的男人。
  周语翻身下床,问他:“你要小解吗?”
  顾钧皱着眉,闭上眼。
  门外传来妇人间对话:“顾家婶,借你家楼梯用用。”
  陈慧红说话像在吆喝:“丽生妹子你自个儿抬去!”
  丽生问:“听说你给阿钧讨了个新媳妇,在哪儿呢?”
  陈慧红:“阿钧屋里!”
  丽生:“都夸那妹儿长得俊,昨夜老实不?”
  陈慧红说:“还算老实,没啥动静!”
  丽生,声音压低:“那你昨儿个打没打?”
  陈慧红:“没打,我看她不想跑。再说了,好好的妹儿,我也下不去手!”
  丽生:“她要跑还告知你一声?她是闷在心里头!这事你莫心软,一定要打,不然准跑咯!前年张富贵的婆娘不就跑了吗?”
  陈慧红:“说起张富贵那媳妇也是冤,从咱们雀儿沟出去的话,要么游水库,要么翻九座大山,张家那笨婆娘就想一个人翻山逃出去,被野猪叼去了!啃得就剩了半只腿!造孽啊!”
  吱嘎一声,门开个小缝,一只碗递进来,陈慧红的声音隔在门外,清冷的,长了些威严:“喂你男人吃饭!”
  周语稍有迟疑,那端碗的手立即抬了抬,声音徒然增大:“没长眼?”
  粥熬得不浓稠,清汤寡水,边上放了几颗腌黄瓜粒儿。清淡的米香味让周语感到饥肠辘辘。
  顾钧吃了两口,便偏头不再张嘴,皱着浓眉,表情别扭。
  周语问:“怎么了?”
  他没答应。
  周语用勺子碰他的嘴唇:“没胃口?”
  他还是不说话,仔细看,有细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来,腮帮紧绷,像是极力忍耐。
  周语还是有些经验,试探着:“想小解?”
  男人仍是不语。
  周语放下碗,正要去拿尿壶。只听悉悉索索之声,男人裆部的部位颜色逐渐加深,空气中充斥着腥热濡湿的气体。
  他尿裤子了!
  让周语震惊的不是他一个大男人尿裤子,而是他此刻的表情:无地自容的羞耻;忍无可忍的愤怒;还有生不得死不能的无奈。
  他紧闭着眼,紧咬着牙,浑身打颤。
  周语愣了一秒,有些手抖,正要去解男人裤头,顾钧突然高声叫起来:“滚!你滚!”
  声音刚落,陈慧红夺门而入,见儿子这番狼狈表情,再往下看一眼,劈手就是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周语白嫩的脸上:“你个狗.日的你就这么伺候你男人?!”
  庄稼人力气大,尽管陈慧红已是花甲之年,周语冷不丁被打一下,还是控制不住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陈慧红毕竟是个老实巴交的村野农妇,生平第一次打人,打完后激动得不能自持,浑身颤抖,好半天说不出话。
  顾钧已冷静下来,气若游丝的开口:“妈!让她走吧!我不要婆娘。”
  陈慧红这才回过神来,温声安抚儿子:“瞎说!男人就得娶婆娘,往后妈不在了,你婆娘就照顾你下半辈子!”
  顾钧激动起来:“我这个鬼样子,还算是个男人吗?不人不鬼,我这不是害人吗!妈,你不让她走,我就不吃饭,饿死自己算了!”
  陈慧红吓坏了,轻言细语的规劝,又手脚利索的替他换了裤子,擦干席子上的尿液。
  顾钧一夜未眠,嚎了半晌,又累又困,到最后体力不支进入昏睡状态。
  陈慧红一语不发收拾妥当,转身狠狠剜着周语,连拖带拽将她推进后院一个漆黑一片,带着牲口气味的房间,砰一声关上门。
  门外陈慧红的声音难掩怒气:“丽生妹子,你说得对!新媳妇送过来就得打!”
  丽生:“我早说嘛!不能心软!先打几天,等明年怀了毛儿,她就安分了!”
  “说得轻松,我瘫子儿那样,怎么怀得上毛儿!本来好好的小伙,怎么就瘫了!要是不瘫,他可是大学生!”说到最后,声音带着哭腔,哽咽起来。
  丽生支支吾吾的安慰:“瘫都瘫了,莫去想了!”又转移话题,“你多打她几天,打得她走不动路,她就乖了。”
  陈慧红的悲悯随即转为愤慨:“老子还得留着力气干活儿,等我二娃回来替我打!□□的,气死老子了,伺候男人屎尿都不会!买回来有个鸡.巴锤子用,本来还怕她跑,我看她跑倒是不会,就怕是个傻子!”
  对面便是牛棚,牛叫哞哞声,牛尾赶蚊虫的噼啪声,牛蹄踏在牛粪上的淅沥声,与周语一墙之隔。
  屋子透不进光,干柴农具乱七八糟堆了半间。仅能通过门缝细长的光影来判断白天晚上。
  陈慧红只送了些水进来。
  到第二个晚上,周语已经饿得难受,靠坐在门口,不动不响,保存体力。偶尔出现脚步声,伴随着陈慧红与各路人的交谈:“顾家婶,没看到你家新媳妇呀?”
  “关牛棚里!”
  “怎的没听她哭?”
  “嗯,闷声不响的!多半是个傻子!”
  “给她饭吃了吗?”
  “没给,不是说要饿个四五天吗?”
  “饿这么久还不得饿死?四五天也就是个比方,吓唬吓唬立立威信就行了!”
  过阵子,一碗清汤寡水的米粥递进来。
  米是米水是水,米粒少得数得过来。周语浑身无力,米香味让她稍微振作。她干涸的唇刚一碰到米汤,便再控制不住,狼吞虎咽起来。
  周语在牛棚呆了两天,每天两小碗粥吊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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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yzr1216 于
14:50 编辑
靠在柴堆里,闭目养神,思维清醒。
  晚上,陈慧红的小儿子回来了,陈慧红显得十分高兴,儿子走到哪,她便跟到哪。儿子喂牛,她就站在牛棚边嘘寒问暖。她小儿子话不多,有问才答,在牛嚼草悉悉索索中,他的声音有男子该有的低沉。
  陈慧红说:“那小妹儿就关在隔壁,二娃,还是得你去打一打,立个家威,也让她长长教训!”顿一下,“但是莫打残了!残了就报废了。”
  门吱嘎一声,昏黄的灯光照进来,紧接着是脚步声,周语睁开眼。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黑背心大裤衩,蓝色夹脚拖鞋,右手拧一只马灯。
  大黄狗的脑袋也一同往屋里拱,男人抵它一脚,低喝道:“出去。”
  关上门,男人在原地伫立。
  没动静,陈慧红在门外催促。男人这才挪步过去。
  他站在桌边,背对着周语。马灯放在桌面,脱下背心一撂,搭在肩头。
  周语抬头打量,灯光忽明忽灭,男人有膨胀的臂膀,和漂亮流畅的背部线条。
  旁边一堆干柴,他低身折了根粗细合适的,拿在手里比了又比,掂了又掂,踌躇着。
  蓦地,转过身来,伟岸的身躯挡在马灯前。
  霎时,大半个屋子都陷入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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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男人弯下腰,对周语伸去手臂。
  周语提着警惕心,清冷的眸子在黑暗中灼灼逼人。
  出人意料的,男人的手越过她的身子,伸向她身边的木凳。
  他将凳子拖到眼前,纯棉背心铺上去,试探着,一棍子挥上去。
  木棍带风,风声呼啸,打在衣服上像打在肉身上。砰砰砰,发出闷响。
  除此之外再无声音。
  打了几下,男人压着嗓子教她:“你哭几声。”
  哭几声,骗过他妈。
  凳子离周语也就半尺远,周语不躲不闪,隐在他的影子里,看不清表情。
  门外,陈慧红的声音又响起:“二娃,别打残了!下个月办酒席还要见人呐!”
  男人应了他妈一声。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突然看到周语手上的佛珠,觉得眼熟。往她脸上看了看,一怔,手上棍子险些掉到地上。
  “怎么是你!”
  周语盘腿坐在地上,拍了拍垫着背心的凳子:“我就说,你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
  这个白得晃眼的女人,和那天知道他怕痒一样,似笑非笑,看人的眼睛带着揶揄。
  顾来抿着唇站在原地,手中的棍子起了又落,跟它主人一样没了下脚处。
  母亲又在门口催。
  顾来站了半晌,硬着头皮说:“你做做样子,叫一叫,哭几声。”
  周语却笑起来。
  顾来不解的看着她。
  被卖到九曲水库的女人每年都有不少,哪个不是寻死觅活的,偏偏这人,不哭不闹,还能笑……
  她的眼睛也和其他女人不一样,眼尾朝上,因而显得风情。
  周语不配合,顾来只好演独角戏。
  她不但不配合,还作壁上观。抱着臂,靠着墙,好整以暇看他装模作样的打凳子,跟看傻子似的。
  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睛,盯得顾来耳根发烧。
  他终于看她一眼,问:“你为什么不叫。”
  “女人爽了才叫,”周语睨他一眼,“你让我爽了?”
  顾来心尖儿一抖,假装没听到,再不痛不痒的敲了几棍子便出去了。
  隔着门他妈问他:“打这么狠都没动静,是不是痛昏过去了?!”
  他敷衍的哼几声。
  陈慧红害了热伤风,吃过晚饭早早睡下了。
  顾来坐在灶台前生火烧水。
  周语穷极无聊,坐在门槛上,看大黄咬虱子。大黄追着尾巴在屋中央“呜呜”叫着转圈。农村的鸡也不让人操心,天黑了自个儿咕咕叫着跳进鸡圈。
  周语撑起身子问:“煮什么?”
  他盯着火膛不说话,双眼放空。
  十分钟后,顾来将一大桶冒着热气的水提到后院。
  周语站在门内看。那院子,两侧是墙,后背是山。门口一条排水沟,一整块石板盖在上面。
  水沟旁边有一台刻满历史的石磨,石磨上放着新毛巾,新牙刷,瘪了半管的牙膏,一片椭圆形香皂,一套干净的女式绸衣。
  绸衣折得整整齐齐。
  再就没了。
  她到后院转了两圈。抱着臂:“露天澡堂啊?”
  他听不出好坏,点头说:“对。”
  墙上匍伏着一只女人巴掌大小的蜘蛛,缓慢的抽动着八条腿,不偏不倚就在水桶上方,让人瘆得慌。
  周语真担心水汽将那蜘蛛给熏下来。
  顾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啪”一声,徒手拍下去,蜘蛛掉地上,缩成一团。他将尸体踢进水沟里。
  “……”这莽汉!
  顾来回神过来,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问她:“你以前怎么洗澡?”
  “浴缸,”周语加一句解释,“就是洗澡盆。”
  “……”他呆站了几秒,吩咐一声,“洗完剩下的水不要倒。”出去了。
  周语提着绸衣抖了抖,一团白色掉到地上。她捡起来,是一件文胸,朴实的款式,没有钢圈,并且标签还没剪。标签上,RMB前面,歪歪斜斜的印着一个“12”。
  “喂!”周语喊。
  顾来正要离开,闻言回头,不解的看着她。
  那女人趴在门框上,露出个头。
  “有剪刀吗?”
  他愣一下,去陈慧红屋里找,没找到。
  “剪什么?”
  “标签。”
  顾来从灶边操起镰刀:“拿这个割。”
  周语看一眼那锈迹斑斑的镰刀。
  “我去!”
  一团白色抛过去,顾来下意识接住。
  “你帮我弄。”
  顾来的手恰好握在罩杯上。那是他第一次触碰女人的文胸,质量虽然不好,但海绵柔软。
  他整个儿僵在那儿。
  屋外,女人已开始洗澡,淅淅沥沥。边洗边吩咐:“那刀全是锈,”顾来看一眼,若罩杯是一座山峦的话,那标签就钉在山峰最顶端。女人的声音轻轻的,“你用牙咬。”
  “……”
  屋檐下吊着一个极小的灯泡,光线昏暗。飞蛾在微弱的光源附近扑腾,影子投射在地上,像巨兽。
  灯泡下面有一扇油腻的窗户,窗台上晒着丝瓜和辣椒。
  身后是墨黑的青山,峭壁高耸,头顶是一方夜空,星罗棋布。
  鸟兽已归巢。
  那是周语进九曲水库后第一次洗上热水澡。她蹲在石板上,石板上下晃动,“哐当”“哐当”。
  牙膏是灰白色,泡沫少,且带着一股难言的咸苦。周语仔细一看,掉了漆的包装上,三个大字写着“佳洁土”。
  毛巾吸满热水,从她光洁的锁骨滴流而下。流水潺潺中,一只蚂蚱悄无声息的从明处跳到暗处。
  周语左右看了看,没找到洗发水。她埋着头移一下脚,喊:“顾来。”
  没人应。
  水珠静静的从发梢滴落,周语等了会儿,又喊一声。
  还是没人应。
  周语瞪着那块劣质香皂,最后义无反顾的往头上抹。
  好在她发质好,洗完只是不够顺滑,还不至于成团打结。
  洗完擦干,湿头发暂时拧个丸子。探出头去,没人。
  “噔噔”拍两下门,“顾”字刚发一个音,就看到门口杵着一张木凳,木凳边缘挂着那件文胸,一半吊在空中。
  像是被人如临大敌的抛弃在这儿一般。
  劣质罩杯的海绵本就没弹性,那糙男人更是没轻没重。此时此刻,罩杯的折痕还深深凹陷着,无声的控诉着刚才那男人的蛮横。
  原本钉标签的位置,生生撕开一个洞!
  标签好歹是取掉了。
  换上干净衣裤,一连几日的黏热一扫而光。
  周语原本以为顾来去睡了,走出来发现他就坐在正门口抽烟。屋内烟雾缭绕。
  她解开发圈,墨黑的头发披散下来,一滴凉水正好溅到顾来眉心。
  他没动,入定一般。
  周语用毛巾擦着头发,扭头问他:“我刚才叫你,听不到?”
  隔了好一会儿那人才出声,声音很浓:“听到了。”
  “听到你不吱一声!”
  “你在洗澡。”
  周语被他的逻辑气得笑一声,歪头睨他一眼,“那又怎么了?”
  少了雇佣关系,顾来也少了那份客气。
  且此时两人关系微妙,买来的女人,哥哥的老婆,这些身份都让他对她保持距离。
  他将烟蒂扔地上,脚后跟踩灭,这才抬起眼:“以后穿上衣服再和人说话。”
  顾来说完,也不等周语回应,起身就往后院走。由于周语站在屋中央,为了不和她狭路相逢,他目不斜视的绕了一个大圈。
  走进后院,“啪”一声锁上门。
  周语瞪大眼睛眨了眨,再左右看了看,视线在顶上的粱定格。
  这男人的油盐不进太他妈讨人厌,已经不是四季豆级别。
  四季豆虽是不进油盐,多放佐料总会有些滋味。这男人根本就是一锅石头,放再多佐料也硬邦邦上不了桌面。
  周语缓了好一会儿,做了几组深呼吸,最后仍是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妈的!”
  水声很快传来,他用她剩下的水冲澡。
  周语坐在长凳上擦头发,低着头。
  听院子传来的声响,他应该是站着洗的。
  她想象那画面,他捧着水桶,水流从他头顶,顺着身子一路奔腾。深褐的肤色,贲张的肌理。
  水声很大,哗哗的。
  连带她心里的烦躁也冲掉一些。
  顾来擦着头发走进门,差点与周语撞上。
  那女人垂着眼靠在灶台边,调整文胸带的长短。
  她披着发,湿发微卷,发梢凝着水珠。左手顺着带子缓缓捋上去,一放手,利落而清晰的一声脆响。
  “啪”。
  又调另外一边。
  顾来经过,她抬一下眼。
  “哎,这是你买的?”
  细长的指尖还在文胸带上。
  周语的生活用品,早在顾来回家前,陈慧红就在电话里吩咐他去准备,顾来一万个不情愿,还是买了来。
  男人哼一声,算是回答。
  周语来劲了,挺着胸脯好整以暇:“你知道我的型号?”
  顾来下意识去看。视线往上走到一半,卡一下,再原路返回移去别处。
  余光中,她似乎还调整了一下胸型。
  静谧中,周语盯着他:“买小了。”声音很轻。
  那男人怔一下,寻了个拙劣的借口,故作镇定的逃开。
  周语咧开嘴笑起来,瞬间感到心情舒畅。
  顾钧不让周语和自己睡一块儿。
  陈慧红怕周语半夜跑了,便将顾来的房间暂时让给周语住。
  顾来的房间在二楼。
  他走前面带路,周语跟在他后头。
  木头削成的梯子连接二楼隔板,狭窄陡峭,几乎成九十度。
  顾来身材高大,弯腰低头,爬楼梯却轻松。
  走两步,回过头,见周语手脚并用,也丝毫没有落后。
  二楼是木板搭的一层阁楼。木板薄,踩在上面咯吱作响,叫人心颤。
  顾来打开灯。周语心中一动:房间倒是整洁干净,粗布蚊帐里,枕头被子井井有条。
  满满一墙的奖状,贴得密不透风。
  周语借着微薄的光晕,逐字看过去,有顾钧的,也有顾来的,俩兄弟不分伯仲。
  奖状早已蒙上厚厚的灰尘,不复当年的光辉璀璨。
  木头窗户挺有韵味,小方格,边缘雕了简单的花。
  窗下是桌子。
  桌面擦得干净,一台上世纪末的老式收录机,用红纱巾遮灰尘。磁带靠着墙,摆得整整齐齐,磁带上面摆放着竹编工艺品,有竹椅子,有竹蚂蚱,还有一间竹屋子。
  有模有样,小巧精致。
  周语觉得有趣,将蚱蜢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顾来站在阳台上收衣服,睨她一眼。
  他太高,不得不弯着腰。见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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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yzr1216 于
14:51 编辑
语也在看自己,他将刚收下的内裤若无其事的塞进其他衣服里。
  顾来帮她熟悉环境。
  指一下床边的绳索:“这是电灯开关。”
  “唔。”
  从床底下踢出一双鞋:“拖鞋。”
  “唔。”
  “这是夜壶。”
  那器具形状怪异,肚腹大,背上一个把手。入口只有拳头大小,并且还是倾斜的。
  周语弯下身去端详:“干嘛的?”
  “晚上撒尿。”
  她站起身,轻飘飘扫他一眼:“怎么尿!”
  顾来的手晃了一下,大概是想提起夜壶做个示范,手伸到一半,觉得不妥,掩饰一般的直接晃到头顶,在短发上抹一下。
  低头瞥一眼,见周语仍盯着自己。他别过眼,把磁带上被周语弄乱的竹编品挨个摆正。静谧中,听到他小声嘀咕:“怎么不能尿。”
  周语啊一声,“忘了,”眼睛往下瞟,“你是有个矿泉水瓶都能尿的人。”
  “……”顾来没和她计较,再站了会儿便下楼去了。
  盛夏夜,没有一丝风,木质房间极为闷热。
  周语半靠在床上,用手扇风。
  鼻息里的气味很陌生。烟味,花椒味,夹杂着若有似无的荞麦香。
  动一动脖子,枕头里的荞麦壳沙沙的响。
  她信手拿起桌上的书,是一本高中语文课本。
  王湾的《次北固山下》。笔记工整,字迹刚劲。
  灯光浑黄下,周语读到“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睡意扑所迷离。
  脚步声响起。
  顾来走上来,一手提风扇,一手提痰盂,肩上还挂一个插板。
  痰盂踢进床底下,“你用这个尿。”
  知道床上那女人在看自己,他垂着眼皮,不与她对视。
  风扇搁桌上,他又蹲地上鼓捣插板。
  灯光将他影子扩大拉长,占了半个屋。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和枕头上一模一样。
  周语突然来了瘾。
  ☆、第 8 章
  通上电源试了试,风扇能转。他起身要走。
  周语是有心戒烟的,想着找点零嘴分散烟瘾,刚开口喊了句“帅哥”,他脚下走得更快。
  周语又喊:“顾来!”
  他这才站住,回头静静的看着他,微弱灯光的映衬下,他深邃的眼睛如远山清泉般俊秀。
  周语盘腿坐在床上,往后撩一把头发,“有花生吗?”抿着唇想了想,“瓜子也成。”
  顾来挺无语的瞥她一眼,走过去打开一个带锁的大木箱,从里面提出一个口袋,放在桌面就下了楼。
  他一走,周语立即穿鞋下床。
  口袋密封得牢实,解开一个结,里面还有一个结。一共解了五六层,里面恐怕装的是稀世宝贝。
  全部解开后,周语愣一下,口袋里是红糖,很大一块。
  散发着淳朴的香甜气息,方方正正,有棱有角,像冰川世纪地质层的横切面。
  偏远山区里,红糖算是稀罕物,是汤圆陷的主料,要逢年过节才能吃。
  对小孩来说,那也是最叫人嘴馋的零食。每回啼哭,大人都会掰一块红糖诓哄。稍大一些,孩子们会趁家长不注意,偷偷抠来吃。
  所以当地人会将红糖藏在大木箱里,上锁。防老鼠,也防毛孩子。
  顾来给她红糖时,眼神里那个大写加粗的“打发”二字太过招摇,周语站在桌面将那神情反复揣摩几遍,哼笑出声。
  她不爱吃甜食,又将口袋一层层系好放回去。手指上沾了碎末,吮了吮,甜得朴实。
  他送来的风扇是最原始的那种,铁扇叶,三峡牌。开关有锈,扇叶上留着擦洗过的痕迹,水渍未干。
  拧动开关,吱吱呀呀的噪音中,凉风徐徐吹来。
  她又躺回床上,也不知熬到几点,睡着了。
  周语年纪不大,睡眠却不好。入睡困难,失眠多梦,夜里一觉不能超过两小时。这几年来都是如此。
  她做了个梦,梦醒睁眼,一身的汗。
  黑暗中习惯性的探手找手机,一摸之下,才想起这是在山里,阳台门没关,门外蛙声起伏,抬眼便是浩瀚苍穹。
  开灯,拿出那本高中语文书,靠在床头翻阅,打磨时间。
  当启明星出现在东边地平线时,她再次迷糊睡去。
  天亮了,周语在鸡鸣中醒来。
  那本语文书被胳膊压出褶皱,她将书反面放桌上,下床走上阳台。
  每次称它做阳台她都觉得好笑,几根桦树树杆,牢牢一捆,排成一方走廊,简易栏杆上树木疙瘩清晰可见。半米来宽,两米来长,仅当个晾晒衣服时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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