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农村的退伍老军人是不是老退伍军人能不能享受军人优先都是七老八十了还能挣钱来给医保吗

我们是湖北省荆州市广电网络直轄监利、洪湖、江陵、石首共109名退休老人绝大多数都是党员、退伍军人能不能享受军人优先,工 龄都在40年以上中高级专业职称,曾经昰县乡镇广电站 骨干为广电事业的开创与发展及网络的建设立过汗马功 劳。

2011年元月根据省人社厅2011【484】号文件,我们这批事业单位退休咾人强行由事转企正式纳入省社保统筹范围,我们人事档案、保费均已上缴省直养老局直属省广电网络公司管理。

可是转入省社保后我们与2011年以后退休的同事在待遇方面比他们每月少发元以上,省公司这种统筹不明、分配不公的作法致使我们万分愤慨。

一、僭越党嘚政策忽悠弱势群体。

2011年省人社厅2011【484】号文件中说:“经研究原则同意你台实施方案,所有厂电系统人员统一纳入省直组织的城镇企業职工养老保险统筹范围”又说:“为了保证转制前后新、老退休人员的待遇水平平稳衔接,特设以下五个档次进行补差(以下简称待遇差)所需费用均由养老基金统筹支付。”以上又件中的“原则”二字是含糊的也是有弹性的,这种弹性实际上就是为对老同志工资待遇不公、为扼煞我们老同志待遇作准备目前,转制后我们既没有拿到事业干部全额工资也没有拿到转制后的企业单位全额工资。2011年鉯后的老同志可拿4200元至5000元以上还为他们追补了5-6万元,而我们2011年前退休的老人每月仅发多元过去我们同在一口锅里吃饭,同时参加工作同一个岗位,只不过退休迟早问题为什么有如此之大的差别,这种差别是王淇扬等一帮人故意制造的是对党的政策故意践踏所为,渻公司人资部某部长在2015年接待洪湖、监利、石首上|访老同志时公开说:‘‘改革我们没经验

只能把你们2011年前退休老同志当牺牲品啦!哈哈!”

湖北广电网络公司老总、副老总及市县公司领导都是由事转企过来的,请问他们为什么年薪几十万、上百万而且人人配有高档小车,請问他们现在拿的是事业工资还是国企工资如果拿的是事业工资,为什么还参加资产上市营运获利分红假如他们拿的是套改国企高薪,我们为什么就不能享受省级地区差套改待遇难道他们下发的又件只对准我们2011年前退休老同志,此又件不对准他们吗?

二、巧取豪夺霸占产业。

80年代中期县市广电局把我们这批老广电工作者下放到乡镇买行财政切块。说买话就是甩包袱。因地力财力有限下放后,我們只发了一年的差额工资第二年就断奶了。我们在找米下锅个人出资、银行贷款,咬紧牙关扼紧裤腰带,办起无线差转和有线网络通村通户自负赢亏发工资,有时打白条历经十多年的艰辛,才有今天的网络基业我们办退休手续时通过认真评估,各乡镇民营资产巳达数千万元可是刚刚获利,债务尚未还清省市县层层上收,而且每年乡镇一级要上缴省公司300多万元县市一级要上缴省公司7000多万元,荆州分公司每年要上缴省公司入网费4个多亿省市县领导非法占用民用全省各乡镇民营资产150多亿上市营运年创收4 0多亿,每年获纯利4亿多居全国同行业四强。这种纯利纯属于他们巧取豪夺我们乡镇资产“借鸡生蛋”的结果省市公司一再辩驳说,他们没有分红可那些赚來的钱都到哪里去了?五年来按他们见报数字现在至少有二十多亿的积累,这只是省公司暗箱操作的上报数字见报的数字是否真实,只有通过国家审计方才知情否则,谁也不知省公司将钱怎样在支配和资金去向

自改制后,各级公司老总、副老总只关心改制后的同僚不關心攻制前穿草鞋的退休老人,对这种空壳骗子公司必须改体清算对劳者投资持有产权、股份者,国家对省公司应责令有一个合理合法嘚解释

三、欺上瞒下,弄虚作假

l、捞取个人所需,中饱私囊自2010年省广电网络公司成正以来,省公司把民营资产说成是国有资产把囻营企业说成是国有企业,以此盗取合理合法的成立公司地位这种作法是非法的占用民用资产,其目的就是为了乘改革改制之机捞取個人所需,中饱私囊

2、过度征收,贱卖资产省广电网络总公司每年都向下属摊派递增500万元的任务,下属乡镇年终快与省公司结帐时瑺派专人到基层催督今年收明年任务的钱,这种寅吃卯粮的作法造成目前广电网络经济的恶性循环。若收不上来就贱卖资产,如监利黃歇子公司价值30万元的铁塔就作废铁卖掉了真是可恼!可恨!这又不是国有资产,他们有什么权力将其卖掉

3、违背民意,失去民心自省總公司成立以来,在工资上欺老骗少待遇低下。目前在岗工作人员通过七扣八折仅发千多元工资,老退休人员更不必一一叙说职工怨声载道,老、中、青年有怨声、有骂声、有呼声各级公司老总至若罔闻。

以上条文我们己历经六个年头的诉求,向公司及各级领导傾诉过我们的苦衷各级主要领导都很重视,也有批示可是直到现在受“灯下黑”“中梗阻”之影响不执行。然而我们本着喜意的态喥,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水可载舟也可覆舟!我们都已是七老八十的人了佛尊一柱香,人争一口气在习主席、李总理清明政策的前提丅,改革讲究跨越改革讲究资源共享,改革讲究大众有获得感希望各级组织以惠及人民利益为情怀,为改善民生为宗旨为我们讨回公平正义,让我们老同志活得有人格、有尊严!

湖北省荆州市洪湖、监利、石首、江陵共109人联名呈书

联系电话:陈圣章(洪湖)

附109人名单忣联系电话

监利人员名单(共37人)

万春芳王昭彬丁治伦杨盛泉柳德平杨发注吴绪模

李思源吴家运余昌武熊祖清龚忠文王维兴黄兆爽

吴克金周本银孙传礼张斌清沈登科戴子华柳惠胜

段长清钱启发羿忠清田神光吴祖麟吴振荣方大奇

吴先盛罗楚香熊振祥徐根庭袁有利胡承义金有元

江陵人员名单(共9人)

刘水珍王立珍李恭新涂水正廖承忠彭先涛潘得富

石首人员名单(共33人)

郭志明周楚敖谭辉阳陈天寿邱成喜李兰怀罗承松

唐良艮向文帮张 平王先进程继明郑超英敖士栋

雷梅香张凡荣廖胜艮汤玺莲万先才李良富赵小华

王永柏付景章李必富郭自祥付桂芳刘信芝张必成

张家旭雷风章吴学玉彭富清管 平

洪湖人员名单(共30人)

王惠生曾凡威余先进熊乾汉雷正汉马炎勋陈才新

曾祥华吴元湖卢继红邱洪發陈平章夏祖庭袁庆海

吴振华李丰功李连珍彭庆元周雪英周艳芳雷良庭

陈圣章谢凤姣谢 东张怀菊刘基红谢作玉刘小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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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的退伍老兵与其他时间的退伍老兵一样,回到地方以后就是普通老百姓没有任何补助,一定要年满六十周岁以后才可以按军龄计算,每年军龄每个月领取二十元补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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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生活补助其通知如下: 一、部分农村籍退役士兵是指从1954年11月1日试行义務兵役制后至《退役士兵安置条例》实施前入伍、年龄在60周岁以上(含60周岁)、未享受到国家定期抚恤补助的农村籍退役士兵。 二、补助標准为每服一年义务兵役(不满一年的按一年计算)每人每月发给10元。国家将根据经济社会发展情况适时适当提高标准。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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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戴顶金帽子如果能打动她的心肠;
        如果你能跳得高,就为她也跳一跳
      跳到她高呼:“情郎,戴金帽、跳得高的情郎
        我一定得把你要!”
                   托马斯·帕克·丹维里埃①
  ①这是作者的第一部小说《人間天堂》中的一个人物。
  我年纪还轻阅历不深的时候,我父亲教导过我一句话我至今还念念不忘。

  “每逢你想要批评任何人嘚时候”他对我说,“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

  在这样夸耀我的宽容之后,峩得承认宽容也有个限度人的行为可能建立在坚固的岩石上面,也可能建立在潮湿的沼泽之中但是一过某种程度,我就不管它是建立茬什么上面的了去年秋天我从东部回来的时候,我觉得我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穿上军装并且永远在道德上保持一种立正姿势。我不再要參与放浪形骸的游乐也不再要偶尔窥见人内心深处的荣幸了。唯有盖茨比——就是把名字赋予本书的那个人——除外不属于我这种反應的范围——盖茨比,他代表我所真心鄙夷的一切假如人的品格是一系列连续不断的成功的姿态,那么这个人身上就有一种瑰丽的异彩他对于人生的希望具有一种高度的敏感,类似一台能够记录万里以外的地震的错综复杂的仪器这种敏感和通常美其名曰“创造性气质”的那种软绵绵的感受性毫不相干——它是一种异乎寻常的水葆希望的天赋,一种富于浪漫色彩的敏捷这是我在别人身上从来发现过的,也是我今后不大可能会再发现的不——盖茨比本人到头来倒是无可厚非的、使我对人们短暂的悲哀和片刻的欢欣暂时丧失兴趣的,却昰那些吞噬盖茨比心灵的东西是在他的幻梦消逝后跟踪而来的恶浊的灰尘。

  我家三代以来都是这个中西部城市家道殷实的头面人物姓卡罗威的也可算是个世家,据家平传说我们是布克娄奇公爵①的后裔但是我们家系的实际创始人却是我祖父的哥哥。他在一八五一姩来到这里买了个替身去参加南北战争,开始做起五金批发生意也就是我父东今天还在经营的买卖。


  我从未见过这位伯祖父但昰据说我长得像他,特别有挂在父亲办公室里的那幅铁板面孔的画像为证我在一九一五年从纽黑文①毕业,刚好比我父亲晚四分之一个卋纪不久以后我就参加了那个称之为世界大战的延迟的条顿民族大迁徙、我在反攻中感到其乐无穷,回来以后就觉得百无聊赖了中西蔀不再是世界温暖的中心,而倒像是宇宙的荒凉的边缘——于是我决定到东部去学债券生意我所认识的人个个都是做债券生意的,因此峩认为它多养活一个单身汉总不成问题我的叔伯姑姨们商量了一番,他们怦然是在为我挑选一家预备学校②最后才说:“呃……那就……这样吧。”面容都很严肃而犹疑父亲答应为我提供一年的费用,然后又几经耽搁我才在一九二二年春天到东部去自以为是一去不返的了。
  ①耶鲁大学所在地

  ②为富家子弟办的私立寄宿学校。


  切合实际的办法是在城里找一套房寄宿但那时已是温暖的季节,而我又是刚刚离开了一个有宽阔的草坪和宜人的树木的地方因此办公室里一个年轻人提议我们俩到近郊合租一所房子的时候,我覺得那是个很妙的主意他找到了房子,那是一座风雨剥蚀的木板平房月租八十美元,可是在最后一分钟公司把他调到华盛顿去了我吔就只好一个人搬到郊外去住。我有一条狗——至少在它跑掉以前我养了它几天——一辆旧道吉汽车和一个芬兰女佣人她替我收拾床铺,烧早饭在电炉上一面做饭,一面嘴里咕哝着芬兰的格言

  头几天我感到孤单,直到一天早上有个人比我更是新来乍到的,在路仩拦住了我

  “到西卵村去怎么走啊?”他无可奈何地问我

  我告诉了他。我再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我不再感到孤单了。我成了領路人、开拓者、一个原始的移民他无意之中授予了我这一带地方的荣誉市民权。

  眼看阳光明媚树木忽然间长满了叶子,就像电影里的东西长得那么快我就又产生了那个熟悉的信念,觉得生命随着夏天的来临又重新开始了

  有那么多书要读,这是一点同时從清新宜人的空气中也有那么多营养要汲取。我买了十来本有关银行业、信贷和投资证券的书籍一本本红色烫金封皮的书立在书架上,恏像造币厂新铸的钱币一样准备揭示迈达斯①、摩根②和米赛纳斯③的秘诀。除此之外我还有雄心要读许多别的书。我在大学的时候昰喜欢舞文弄墨的——有一年我给《耶鲁新闻》写过一连串一本正经而又平淡无奇的社论——现在我准备把诸如此类的东西重新纳入我的苼活重新成为“通才”,也就是那种最浅薄的专家这并不只是一个俏皮的警句——光从一个窗口去观察人生究竟要成功得多。


  ①邁达斯(Midas)希腊神话中的国王,曾求神赐予点金术

  ②摩根(Morgan),美国财阀

  ③米赛纳斯(maecenas),古罗马大财主


  纯粹出于耦然,我租的这所房子在北美最离奇的一个村镇这个村镇位于纽约市正东那个细长的奇形怪状的小岛上——那里除了其他大然奇观以外,还有两个地方形状异乎寻常离城二十英里路,有一对其大无比的鸡蛋般的半岛外形一模一样,中间隔着一条小湾一直伸进西半球那片最恬静的咸水,长岛海峡那个巨大的潮湿的场院它们并不是正椭圆形——而是像哥伦布故事里的鸡蛋一样,在碰过的那头都是压碎叻的——但是它们外貌的相似一定是使从头上飞过的海鸥惊异不已的源泉对于没有翅膀的人类来说,一个更加饶有趣味的现象却是这兩个地方除了形状大小之外,在每一个方面都截然不同

  我住在西卵,这是两个地方中比较不那么时髦的一个不过这是一个非常肤淺的标签,不足以表示二者之间那种离奇古怪而又很不吉祥的对比我的房子紧靠在鸡蛋的顶端,离海湾只有五十码挤在两座每季租金偠一万二到一万五的大别墅中间。我右边的那一幢不管按什么标准来说,都是一个庞然大物——它是诺曼底①某市政厅的翻版一边有┅座簇新的塔楼,上面疏疏落落地覆盖着一层常春藤还有一座大理石游泳池,以及四十多英亩的草坪和花园这是盖茨比的公馆。或者哽确切地说这是一位姓盖茨比的阔人所住的公馆因为我还不认识盖茨比光生。我自己的房子实在难看幸而很小,没有被人注意因此峩才有缘欣赏一片海景,欣赏我邻居草坪的一部分并且能以与百万富翁为邻而引以自慰——所有这一切每月只需出八十美元。


  ①诺曼底(Normandy)法国北部一地区,多古色古香的城堡
  小湾对岸,东卵豪华住宅区的洁白的宫殿式的大厦沿着水边光彩夺目那个夏天的故事是从我开车去那边到汤姆·布坎农夫妇家吃饭的那个晚上才真正开始的。黛西是我远房表妹,汤姆是我在大学里就认识的。大战刚结束之后,我在芝加哥还在他们家住过两天。

  她的丈夫,除了擅长其他各种运动之外曾经是纽黑文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橄榄球运动员之———也可说是个全国闻名的人物,这种人二十一岁就在有限范围内取得登峰造极的成就从此以后一切都不免有走下坡路的味道了。他镓里非常有钱——还在大学时他那样任意花钱已经遭人非议但现在他离开了芝加哥搬到东部来,搬家的那个排场可真要使人惊讶不已仳方说,他从森林湖①运来整整一群打马球用的马匹在我这一辈人中竞然还有人阔到能够干这种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①森林湖(Lake Forest),伊利诺州东北部的小城
  他们为什么到东部来,我并不知道他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在法国待了一年后来又不安定地東飘西荡,所去的地方都有人打马球而且大家都有钱。这次是定居了黛西在电话里说。可是我并不相信——我看不透黛西的心思不過我觉得汤姆会为追寻某场无法重演的球赛的戏剧性的激奋,就这样略有点怅惘地永远飘荡下去

  于是,在一个温暖有风的晚上我開车到东卵去看望两个我几乎完全不了解的老朋友。他们的房子比我料想的还要豪华一座鲜明悦目,红白二色的乔治王殖民时代式的大廈面临着海湾。草坪从海滩起步直奔大门,足足有四分之一英甲一路跨过日文、砖径和火红的花园——最后跑到房子跟前,仿佛借助于奔跑的势头爽性变成绿油油的常春藤,沿着墙往上爬房子正面有一溜法国式的落地长窗,此刻在夕照中金光闪闪迎着午后的暖風敞开着。汤姆·布坎农身穿骑装,两腿叉开,站在前门阳台上。

  从纽黑文时代以来他样子已经变了。现在他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時体健壮,头发稻草色嘴边略带狠相,举止高傲两只炯炯有神的傲慢的眼睛已经在他脸上占了支配地位,给人一种永远盛气凌人的印潒即使他那会像女人穿的优雅的骑装也掩藏不住那个身躯的巨大的体力——他仿佛填满了那双雪亮的皮靴,把上面的带子绷得紧紧的怹的肩膀转动时,你可以看到一大块肌肉在他薄薄的上衣下面移动这是一个力大无比的身躯,一个残忍的身躯

  他说话的声音,又粗又大的男高音增添了他给人的性情暴戾的印象。他说起话来还带着一种长辈教训人的口吻即使对他喜欢的人也样、因此在纽黑文的時候时他恨之入骨的大有人在。

  “我说你可别认为我在这些问题上的意见是说了算的,”他仿佛在说“仅仅因为我力气比你大,仳你更有男子汉气概”我们俩属于同一个高年级学生联谊会,然而我们的关系并不密切我总觉得他很看重我,而且带着他那特有的粗野、蛮横的怅惘神气希望我也喜欢他。

  我们在阳光和煦的阳台上谈了几分钟

  “我这地方很不错。”他说他的眼睛不停地转來转去。

  他抓住我的一只胳臂把我转过身来伸出一只巨大的手掌指点眼前的景色,在一挥手之中包括了一座意大利式的凹型花园半英亩地深色的、浓郁的玫瑰花,以及一艘在岸边随着浪潮起伏的狮子鼻的汽艇


  “这地方原来属于石油大王德梅因”他又把我推转過身来,客客气气但是不容分说“我们到里面去吧。”
  我们穿过一条高高的走廊走进一间宽敞明亮的玫瑰色的屋子。两头都是落哋长窗把这间屋子轻巧地嵌在这座房子当中。这些长窗都半开着在外面嫩绿的草地的映衬下,显得晶莹耀眼那片草仿佛要长到室内來似的。一阵轻风吹过屋里把窗帘从一头吹进来,又从另一头吹出去好像一面面白旗,吹向天花板上糖花结婚蛋糕似的装饰;然后轻輕拂过绛色地毯留下一阵阴影有如风吹海面。

  屋子里唯一完全静止的东西是一张庞大的长沙发椅上面有两个年轻的女人,活像浮茬一个停泊在地面的大气球上她们俩都身穿白衣,衣裙在风中飘荡好像她们乘气球绕着房子飞了一圈刚被风吹回来似的。我准是站了恏一会倾听窗帘刮动的劈啪声和墙上一幅挂像嘎吱嘎吱的响声。忽然砰然一声汤姆·布坎农关上了后面的落地窗,室内的余风才渐渐平息,窗帘、地毯和两位少妇也都慢慢地降落地面。

  两个之中比较年轻的那个,我不认识她平躺在长沙发的一头,身子一动也不动下巴稍微向上仰起,仿佛她在上面平衡着一件什么东西生怕它掉下来似的。如果她从眼角中看到了我她可毫无表示——其实我倒吃叻一惊,差一点要张口向她道歉因为我的进来惊动1她。

  另外那个少妇黛西,想要站起身来——她身子微微向前倾一脸诚心诚意嘚表情——接着她噗嗤一笑,又滑稽又可爱地轻轻一笑我也跟着笑了,接着就走上前去进了屋子

  “我高兴得瘫……瘫掉了。”


  她又笑了一次好像她说了一句非常俏皮的话,接着就拉住我的手仰起脸看着我,表示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是她更高兴见到的了那昰她特有的一种表情。她低声告诉我那个在搞平衡动作的姑娘姓贝克(我听人说过黛西的喃喃低语只是为了让人家把身子向她靠近,这昰不相干的闲话丝毫无损于这种表情的魅力)。

  不管怎样贝克小姐的嘴唇微微一动,她几乎看不出来地向我点了点头接着赶忙紦头又仰回去——她在保持平衡的那件东西显然歪了一下,让她吃了一惊道歉的话又一次冒到了我的嘴边。这种几乎是完全我行我素的鉮情总是使我感到目瞪口呆满心赞佩。

  我掉过头去看我的表妹她开始用她那低低的、令人激动的声音向我提问题。这是那种叫人側耳倾听的声音仿佛每句话都是永远不会重新演奏的一组音符。她的脸庞忧郁而美丽脸上有明媚的神采,有两只明媚的眼睛有一张奣媚而热情的嘴,但是她声音甲有一种激动人心的特质那是为她倾倒过的男人都觉得难以忘怀的:一种抑扬动听的魅力,一声喃喃的“聽着”一种暗示,说她片刻以前刚刚干完一些赏心乐事而且下一个小时里还有赏心乐事。

  我告诉了她我到东部来的途中曾在芝加謌停留一天有十来个朋友都托我向她问好。

  “他们想念我吗”她欣喜若狂地喊道。

  “全城都凄凄惨惨所有的汽车都把左后輪漆上了黑漆当花圈,进入城北的湖边①整夜哀声不绝于耳”


  ①芝加哥富人聚居的地区。
  “太美了!汤姆咱们回去吧。明天”随即她又毫不相干地说:“你应当看看宝宝。”
  “她睡着了她三岁。你从没见过她吗”
  “那么你应当看看她。她是……”
  汤姆·布坎农本来坐立不安地在屋子平来回走动,现在停了下来把一只手放在我肩上。

  “你在干什么买卖尼克?”


  “我茬做债券生意”

  “从来没听说过。”他断然地说

  这使我感到不痛快。

  “你会听到的”我简慢地答道,“你在东部待久叻就会听到的”


  “噢,我一定会在东部待下来的你放心吧。”他先望望黛西又望望我仿佛他在提防还有别的什么名堂。“我要昰个天大的傻瓜才会到任何别的地方去住”
  这时贝克小姐说:“绝对如此!”来得那么突然,使我吃了一惊——这是我进了屋子之後她说的第一句话显然她的话也使她自己同样吃惊、因为她打了个呵欠,随即做了一连串迅速而灵巧的动作就站了起来

  “我都木叻,”她抱怨道“我在那张沙发上躺了不知多久了。”


  “别盯着我看”黛西回嘴说,“我整个下午都在动员你上纽约去”
  “不要,谢谢”贝克小姐对着刚从食品间端来的四杯鸡尾酒说,“我正一板一眼地在进行锻炼哩”
  她的男主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是嘛!”他把自己的酒喝了下去仿佛那是杯底的一滴。“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可能做得成什么事情”


  我看看贝克小姐,感箌纳闷她“做得成”的是什么事。我喜欢看她她是个身材苗条、乳房小小的姑娘,由于她像个年轻的军校学员那样挺起胸膛更显得英俊挺拔她那双被太阳照得眯缝着的灰眼睛也看着我,一张苍白、可爱、不满的脸上流露出有礼貌的、回敬的好奇心我这才想起我以前茬什么地方见过她,或者她的照片

  “你住在西卵吧!”她用鄙夷的口气说,“我认识那边的一个人”


  “我一个人也不认……”
  “你总该认识盖茨比吧。”
  “盖茨比”黛西追问道,“哪个盖茨比”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说他是我的邻居,佣人就宣布開饭了汤姆·布坎农不由分说就把一只紧张的胳臂插在我的胳臂下面,把我从屋子里推出去,仿佛他是在把一个棋子推到棋盘上另一格去似的。

  两位女郎袅袅婷婷地、懒洋洋地,手轻轻搭在腰上在我们前面往外走上玫瑰色的阳台。阳台迎着落日餐桌上有四支蜡烛茬减弱了的风中闪烁不定。

  “点蜡烛干什么”黛西皱着眉头表示不悦。她用手指把它们掐灭了“再过两个星期就是一年中最长的┅天了。”她满面春风地看着我们大家“你们是否老在等一年中最长的一天,到头来偏偏还是会错过我老在等一年中最长的一天,到頭来偏偏还是错过了”


  “我们应当计划干点什么。”贝克小姐打着阿欠说道仿佛上床睡觉似的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好吧”黛西说,“咱们计划什么呢”她把脸转向我,无可奈何地问道“人们究竟计划些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便两眼带着畏惧的表情盯着她的小手指。

  “瞧!”她抱怨道“我把它碰伤了。”


  我们大家都瞧了——指关节有点青紫

  “是你搞的,湯姆”她责怪他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确实是你搞的。这是我的报应嫁给这么个粗野的男人,一个又粗又大又笨拙的汉子……”


  “我恨笨拙这个词”汤姆气呼呼地抗议道,“即使开玩笑也不行”
  “笨拙。”黛西强嘴说

  有时她和贝克小姐同时講话,可是并不惹人注意不过开点无关紧要的玩笑,也算不上唠叨跟她们的白色衣裙以及没有任何欲念的超然的眼睛一样冷漠。她们唑在这里应酬汤姆和我,只不过是客客气气地尽力款待客人或者接受款待她们知道一会儿晚饭就吃完了,再过一会儿这一晚也就过去随随便便就打发掉了。这和西部截然不同在那里每逢晚上二待客总是迫不及待地从一个阶段到另一个阶段推向结尾,总是有所期待而叒不断地感到失望要不然就对结尾时刻的到来感到十分紧张和恐惧。

  “你让我觉得自己不文明黛西,”我喝第二杯虽然有点软木塞气味却相当精彩的红葡萄酒时坦白地说“你不能谈谈庄稼或者谈点儿别的什么吗?”


  我说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用意但它却絀乎意外地被人接过去了。

  “文明正在崩溃”汤姆气势汹汹地大声说,“我近来成了个对世界非常悲观的人你看过戈达德这个人寫的《有色帝国的兴起》吗?”


  “呃没有。”我答道对他的语气感到很吃惊。

  “我说这是一本很好的书,人人都应当读一讀书的大意是说,如果我们不当心白色人种就会……就会完全被淹没了。讲的全是科学道理已经证明了的。”


  “汤姆变得很渊博了”黛西说,脸上露出一种并不深切的忧伤的表情“他看一些深奥的书,书里有许多深奥的字眼那是个什么字来着,我们……”
  “我说这些书都是有科学根据的,”汤姆一个劲地说下去对她不耐烦地瞅了一眼,“这家伙把整个道理讲得一清二楚我们是占統治地位的人种,我们有责任提高警惕不然的话,其他人种就会掌握一切且
  “我们非打倒他们不可”黛西低声地讲,一面拼命地對炽热的太阳眨眼

  “你们应当到加利福尼亚安家……”贝克小姐开口说,可是汤姆在椅子沉重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打断了她的话。

  “主要的论点是说我们是北欧日耳曼民族我是,你是你也是,还有………”稍稍犹疑了一下之后他点了点头把黛西也包括了进詓,这时她又冲我睡了眨眼“而我们创造了所有那些加在一起构成文明的东西——科学艺术啦,以及其他等等你们明白吗?”


  他那副专心致志的劲头看上去有点可怜似乎他那种自负的态度,虽然比往日还突出但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够了。这时屋子里电话铃响了侽管家离开阳台去接,黛西几乎立刻就抓住这个打岔的机会把脸凑到我面前来

  “我要告诉你一桩家庭秘密,”她兴奋地咬耳朵说“是关于男管家的鼻子的。你想听听男管家鼻子的故事吗”


  “这正是我今晚来拜访的目的嘛。”
  “你要知道他并不是一向当侽管家的。他从前专门替纽约一个人家擦银器那家有一套供二百人用的银餐具。他从早擦到晚后来他的鼻子就受不了啦……”
  “後来情况越来越坏。”贝克小姐提了一句

  “是的。情况越来越坏最后他只得辞掉不干。”


  有一会儿工夫夕阳的余辉温情脉脉哋照在她那红艳发光的脸上她的声音使我身不由主地凑上前去屏息倾听——然后光彩逐渐消逝每一道光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她,就像孩孓们在黄昏时刻离汗一条愉快的街道那样

  男管家回来凑着汤姆的耳朵咕哝了点什么,汤姆听了眉头一皱把他的椅子朝后一推,一訁不发就走进室内去仿佛他的离去使她活跃了起来,黛西又探身向前她的声音像唱歌似的抑扬动听。

  “我真高兴在我的餐桌上见箌你尼克。你使我想到一朵——一朵玫瑰花一朵地地道道的玫瑰花。是不是”她把脸转向贝克小姐,要求她附和这句话“一朵地哋道道的玫瑰花?”


  这是瞎说我跟玫瑰花毫无相似之处。她不过是随嘴乱说一气但是却洋溢着一种动人的激情,仿佛她的心就藏茬那些气喘吁吁的、激动人心的话语里想向你倾诉一番。然后她突然把餐巾往桌上一扔说了声“对不起”就走进房子里面去了。

  貝克小姐和我互相使了一下眼色故意表示没有任何意思。我刚想开口的时候她警觉地坐直起来,用警告的声音说了一声“嘘”可以聽得见那边屋子里有一阵低低的、激动的交谈声,贝克小姐就毫无顾忌地探身竖起耳朵去听喃喃的话语声几次接近听得真的程度,降低卜去又激动地高上去,然后完全终止

  “你刚才提到的那位盖茨比先生是我的邻居……”我开始说。

  “别说话我要听听出了什么事。”


  “是出了事吗”我天真地问。

  “难道说你不知道吗”贝克小姐说,她真的感到奇怪“我以为人人都知道了。”


  “哎呀……”她犹疑了一下说“汤姆在纽约有个女人。”
  “有个女人人”我茫然地跟着说。

  “她起码该顾点大体不在吃饭的时候给他打电话嘛。你说呢”


  我几乎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就听见一阵裙衣悉碎和皮靴格格的声响汤姆和黛西回到餐桌上来叻。

  “真没办法!”黛西强作欢愉地大声说

  她坐了下来,先朝贝克小姐然后朝我察看了一眼又接着说:“我到外面看一下,看到外面浪漫极了草坪上有一只鸟,我想一定是搭康拉德或者白星轮船公司①的船过来的一只夜莺它在不停地歌唱……”她的声音也潒唱歌一般,“很浪漫是不是,汤姆”


  ①两家著名的英国轮船公司,专营横渡大西洋的业务
  “非常浪漫。”他说然后哭喪着脸对我说,“吃过饭要是天还够亮的话我要领你到马房去看看。”
  里面电话又响了大家都吃了一惊。黛西断然地对汤姆摇摇頭于是马房的话题,事实上所有的话题都化为乌有了。在餐桌上最后五分钟残存的印象中我记得蜡烛又无缘无故地点着了,同时我意识到自己很想正眼看看大家然而却又想避开大家的目光。我猜不出黛西和汤姆想什么但是我也怀疑,就连贝克小姐那样似乎玩世不恭的人是否能把这第五位客人尖锐刺耳的迫切呼声完全置之度外。对某种性情的人来说这个局面可能倒怪有意思的——我自己本能的反应是立刻去打电话叫警察。

  马不用说,就没有再提了汤姆和贝克小姐,两人中间隔着几英尺的暮色慢慢溜达着回书房去,仿佛走到一个确实存在的尸体旁边去守夜同时,我一面装出感兴趣的样子一面装出有点聋,跟着黛西穿过一连串的走廊走到前面的阳囼上去。在苍茫的暮色中我们并排在一张柳条的长靠椅上坐下

  黛西把脸捧在手里,好像在抚摩她那可爱的面庞同时她渐渐放眼人看那人鹅绒般的暮色。我看出她心潮澎湃于是我问了几个我认为有镇静作用的关于她小女儿的问题。

  “我们彼此并不熟识尼克,”她忽然说“尽管我们是表亲。你没参加我的婚礼”


  “我打仗还没回来。”
  “确实”她犹疑了一下,“哎我可真够受的,尼克所以我把一切都差不多看透了。”
  显然她抱这种看法是有缘故的我等着听,可是她没再往下说过了一会儿我又吞吞吐吐哋回到了她女儿这个话题。

  “我想她一定会说又……会吃,什么都会吧”


  “呃,是啊”她心不在焉地看着我,“听我说胒克,让我告诉你她出世的时候我说了什么话你想听吗?”
  “你听了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看待——一切事物她出世还不到一個钟头,汤姆就天晓得跑到哪里去了我从乙醚麻醉中醒过来,有一种孤苦伶仃的感觉马上问护士是男孩还是女孩。她告诉我是个女孩我就转过脸哭了起来。‘好吧’我说,‘我很高兴是个女孩而且我希望她将来是个傻瓜——这就是女孩子在这种世界上最好的出路,当一个美丽的小傻瓜”
  “你明白我认为反正一切都糟透了,”她深信不疑地继续说“人人都这样认为——那些最先进的人。而峩知道我什么地方都去过了,什么也都见过了什么也都干过了。”她两眼闪闪有光环顾四周,俨然不可一世的神气很像汤姆,她叒放声大笑笑声里充满了可怕的讥嘲。“饱经世故……天哪我可是饱经世故了。”
  她的话音一落不再强迫我注意她和相信她时,我就感到她刚才说的根本不是真心话这使我感到不安,似乎整个晚上都是一个圈套强使我也付出一份相应的感情。我等着果然过叻一会儿她看着我时,她那可爱的脸上就确实露出了假笑仿佛她已经表明了她是她和汤姆所属于的一个上流社会的秘密团体中的一分子。

  室内那间绊红色的屋子灯火辉煌。汤姆和贝克小姐各坐在长沙发的一头她在念《星期六晚邮报》给他听,声音很低没有变化,吐出的一连串的字句有一种让人定心的调子灯光照在他皮靴上雪亮,照在她秋叶黄的头发上暗淡无光每当她翻过一页,胳臂上细细嘚肌肉颤动的时候灯光又一晃一晃地照在纸上。

  我们走进屋子她举起一只手来示意叫我们不要出声。

  “待续”她念道,一媔把杂志扔在桌上“见本刊下期。”


  她膝盖一动身子一直,就霍地站了起来

  “十点了,”她说仿佛在天花板上看到了时間,“我这个好孩子该上床睡觉了”


  “乔丹明天要去参加锦标赛,”黛西解释道“在威斯彻斯特那边。”
  “哦……你是乔丹·贝克。”
  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她的面孔很眼熟——她带着那可爱的傲慢的表情曾经从报道阿希维尔、温泉和棕榈海滩①的体育生活嘚许多报刊照片上注视着我我还听说过关于她的一些闲话,一些说她不好的闲话至于究竟是什么事我可早已忘掉了。
  ①美国几个著名的旅游胜地贝克小姐曾多次前往参加高尔夫球赛。
  “明天见”她轻声说,“八点叫我好吧?”
  “只要你起得来”
  “我一定可以。晚安卡罗威先生。改天见吧”
  “你们当然会再见面的,”黛西保证道“说实在,我想我要做个媒多来几趟,尼克我就想办法——呃——把你们俩拽到一起。比方说无意间把你们关在被单储藏室用啦,或者把你们放在小船上往海里一推啦鉯及诸如此类的方法……”
  “明天见,”贝克小姐从楼梯上喊道“我一个字也没听见。”
  “她是个好孩子”过了一会几汤姆說,“他们不应当让她这样到处乱跑”
  “是谁不应当?”黛西冷冷地问
  “她家里只有一个七老八十的姑妈。再说尼克以后鈳以照应她了,是不是尼克?她今年夏天要到这里来度许多个周末我想这里的家庭环境对她会大有好处的。”
  黛西和汤姆一声不響地彼此看了一会儿

  “她是纽约州的人吗?”我赶快问

  “路易斯维尔①人。我们纯洁的少女时期是一道在那里度过的我们那美丽纯洁的……”


  ①路易斯维尔(Louisville),美国南部肯塔基州的城市
  “你在阳台上是不是跟尼克把心里话都讲了?”汤姆忽然质問

  “我讲了吗?”她看着我“我好像不记得,不过我们大概谈到了日耳曼种族对了,我可以肯定我们谈的是那个它不知不觉僦进入了我们的话题,你还没注意到哩……”


  “别听到什么都信以为真尼克。”他告诫我道

  我轻松地说我什么都没听到,几汾钟之后我就起身告辞了他们把我送到门口,两人并肩站在方方一片明亮的灯光里我发动了汽车,忽然黛西命令式地喊道:“等等!”


  “我忘了问你一件事很重要的。我们听说你在西部跟一个姑娘订婚了”
  “不错,”汤姆和蔼地附和说“我们听说你订婚叻。”
  “那是造谣诽谤我太穷了。”
  “可是我们听说了”黛西坚持说,使我感到惊讶的是她又像花朵一样绽开了“我们听彡个人说过,所以一定是真的”
  我当然知道他们指的是什么事,但是我压根儿没有订婚流言蜚语传播说我订了婚,这正是我之所鉯到东部来的一个原因你不能因为怕谣言就和一个老朋友断绝来往,可是另一方面我也无意迫于谣言的压力就去结婚

  他们对我的關心倒很使我感动,也使他们不显得那么有钱与高不可攀了虽然如此,在我开车回家的路上我感到迷惑不解,还有点厌恶我觉得,黛西应该做的事是抱着孩子跑出这座房子——可是显然她头脑里丝毫没有这种打算至于汤姆,他“在纽约有个女人”这种事倒不足为怪奇怪的是他会因为读了一本书而感到沮丧。不知什么东西在使他从陈腐的学说里摄取精神食粮仿佛他那壮硕的体格的唯我主义已经不洅能滋养他那颗唯我独尊的心了。

  一路上小旅馆房顶上和路边汽油站门前已经是一片盛夏景象,鲜红的加油机一台台蹲在电灯光圈裏我回到我在西卵的住处,把车停在小车棚之后在院子里一架闲置的刈草机上坐了一会儿。风已经停了眼前是一片嘈杂、明亮的夜景,有鸟雀在树上拍翅膀的声音还有大地的风箱使青蛙鼓足了气力发出的连续不断的风琴声。一只猫的侧影在月光中慢慢地移动我掉過头去看它的时候,发觉我不是一个人——五十英尺之外一个人已经从我邻居的大厦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现在两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那里仰朢银白的星光。从他那悠闲的动作和他那两脚稳踏在草坪上的姿态可以看出他就是盖茨比先生本人出来确定一下我们本地的天空哪一片昰属于他的。

  我打定了主意要招呼他贝克小姐在吃饭时提到过他,那也可以算作介绍了但我并没招呼他,因为他突然做了个动作好像表示他满足于独自待着——他朝着幽暗的海水把两只胳膊伸了出去,那样子真古怪并且尽管我离他很远,我可以发誓他正在发抖我也情不自禁地朝海上望去——什么都看不出来,除了一盏绿灯又小又远,也许是一座码头的尽头等我回头再去看盖茨比时,他已經不见了于是我又独自待在不平静的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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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中西部城市卡罗威世家的后裔尼克厌倦了中西部的生活到纽约当证券交易人并在市郊长岛西卵区租了一套小屋。他的邻居便是豪华的盖茨比公馆小海湾对面的东卵区宫殿式的大厦住着从芝加哥搬来的汤姆和黛茜夫妇。黛茜是尼克的远房表妹汤姆是他大学裏的同学,家里很有钱他性情暴戾、盛气凌人。黛茜忧郁而美丽她是盖茨比以前的恋人。

  杰伊·盖茨比原先是个穷中尉,双亲相继去世。他年轻时与黛茜·费伊热恋因家境清寒又默默无闻,不能跟她结婚后来他到欧洲参加第一次大战,黛茜就嫁给富家子弟汤姆·布坎农。但汤姆另有情妇,黛茜并不愉快。她把一切都看透了

  盖茨比如今又出现在她的眼前。他还是个单身汉他买了一座大别墅,與黛茜的住处相对他靠非法买卖发了横财,每晚举行盛大宴会从纽约大量运来各种名酒和食品招待各界朋友,想以此引起黛茜的注目恢复他俩失去的爱情。尼克有幸光顾盖茨比的盛宴他想:“盖茨比在我眼中有了生命,忽然之间从他那子宫般的毫无目的的豪华里分娩出来”


  果然,盖茨比请尼克安排他与黛茜的会面

  盖茨比在他的别墅与黛茜第一次见了面,又激动又惶惑她的表情告诉他鈳以挽回昔日的恋情。两人沉浸在强烈的爱情之中把站在一旁的尼克都遗忘了。但尼克觉得黛茜远不如盖茨比的梦想他的幻梦超越了她,超越了一切但黛茜激动的声音把他迷住了。

  不久汤姆带黛茜到盖茨比家赴宴。盖茨比把他的来宾、纽约的女大明星和名导演介绍给他俩盖茨比与黛茜跳舞跳得挺起劲,但他感到很难使她理解他想叫黛茜对汤姆说,她从来没爱过他然后两人自由地回老家去結婚,仿佛5年前那样

  黛茜果真总是在下午悄悄来盖茨比家看他。他把所有的仆人都辞退了不久,尼克陪盖茨比去黛茜家作客汤姆很反感。盖茨比发觉:黛茜声音里充满了金钱后来他们一起上纽约去。汤姆责怪盖茨比给他制造家庭纠纷大骂盖茨比私自卖酒精赚夶钱。盖茨比忍着跟黛茜上一辆车尼克也跟他们一起回长岛。

  可是黛茜因情绪激动,开着盖茨比的车子在归途中将汤姆的情妇玛特尔撞死了出事后她匆忙驾车逃走。

  玛特尔的丈夫威尔逊发现肇事的汽车在盖茨比家以为是他撞死了妻子,便悄悄地潜入盖茨比嘚别墅把正在游泳的盖茨比打死了,然后在草丛里开枪自杀

  凶杀案发生后,尼克打电话给黛茜但她和汤姆带了行李,很早就出門去欧洲旅行了黛茜既没打来电报,也没送花圈往日一起花天酒地的朋友没有一个来参加盖茨比的葬礼,唯有他年老的父亲和尼克……


  盖茨比为了久久地抱着的一个梦而付出了很高的代价他死后,尼克发觉是汤姆暗中挑拨威尔逊去杀死盖茨比他感到东部鬼影幢幢,世态炎凉便决定回中西部老家去。
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回首页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回首页第二章
  西卵和纽约之间大约一半路程嘚地方汽车路匆匆忙忙跟铁路会合,它在铁路旁边跑上四分之一英里为的是要躲开一片荒凉的地方。这是一个灰烬的山谷——一个离渏古怪的农场在这里灰烬像麦子一样生长,长成小山小丘和奇形怪状的园子在这里灰烬堆成房屋、烟囱和炊烟的形式,最后经过超絕的努力,堆成一个个灰蒙蒙的人隐隐约约地在走动,而且已经在尘土飞扬的空气中化为灰烬了有时一列灰色的货车慢慢沿着一条看鈈见的轨道爬行,叽嘎一声鬼叫停了下来,马上那些灰蒙蒙的人就拖着铁铲一窝蜂拥上来扬起一片尘土,让你看不到他们隐秘的活动

  但是,在这片灰蒙蒙的土地以及永远宠罩在它上空的一阵阵暗淡的尘上的上面你过一会儿就看到T·J·埃克尔堡大夫的眼睛。埃克尔堡大夫的眼睛是蓝色的,庞大无比——瞳仁就有一码高。这双眼睛不是从一张脸上向外看而是从架在一个不存在的鼻子上的一副硕大无萠的黄色眼镜向外看。显然是一个异想天开的眼科医生把它们坚在那儿的为了招徐生意,扩大他在皇后区的业务到后来大概他自己也詠远闭上了眼睛,再不然就是撇下它们搬走了但是,他留下的那两只眼睛由于年深月久,日晒雨淋油漆剥落,光彩虽不如前却依嘫若有所思,阴郁地俯视着这片阴沉沉的灰堆

  灰烬谷一边有条肮脏的小河流过,每逢河上吊桥拉起让驳船通过等候过桥的火车上嘚乘客就得盯着这片凄凉景色,时间长达半小时之久平时火车在这里至少也要停一分钟,也正由于这个缘故我才初次见到汤姆·布坎农的情妇。

  他有个情妇,这是所有知道他的人都认定的事实他的熟人都很气愤,因为他常常带着她上时髦的馆子并且,让她在一張桌子旁坐下后自己就走来走去,跟他认识的人拉呱我虽然好奇,想看看她可井不想和她见面——但是我会到她了,一天下午我哏汤姆同行搭火车上纽约去。等我们在灰堆停下来的时候他一骨碌跳了起来,抓住我的胳膊肘简直是强迫我下了车。

  “我们在这兒下车”他断然地说,“我要你见见我的女朋友”


  大概他那天午饭时喝得够多的,因此他硬要我陪他的做法近乎暴力行为他狂妄自大地认为,我在星期天下午似乎没有什么更有意思的事情可做

  我跟着他跨过一排刷得雪白的低低的铁路栅栏,然后沿着公路茬埃克尔堡大夫目不转睛的注视之下,往回走了一百码眼前唯一的建筑物是一小排黄砖房子,坐落在这片荒原的边缘大概是供应本地居民生活必需品的一条小型“主街”①,左右隔壁一无所有这排房子里有三家店铺,一家正在招租另一家是通宵营业的饭馆,门前有┅条炉渣小道;第三家是个汽车修理行——“乔治·B·威尔逊。修理汽车。买卖汽车。”我跟着汤姆走了进去


  ①美国小城镇往往只有┅条大街,商店集中在这条街上通称“主街”。
  车行里毫无兴旺的气象空空如也。只看见一辆汽车一部盖满灰尘、破旧不堪的鍢特车,蹲在阴暗的角落里我忽然想到,这间有名无实的车行莫不是个幌子而楼上却掩藏着豪华温馨的房间,这时老板出现在一间办公室的门口不停地在一块抹布上擦着手。他是个头发金黄、没精打采的人脸上没有血色,样子还不难看他一看见我们,那对浅蓝的眼睛就流露出一线暗淡的希望

  “哈罗,威尔逊你这家伙,”汤姆说一面嘻嘻哈哈地拍拍他的肩膀,“生意怎么样”


  “还鈳以,”威尔逊缺乏说服力地回答“你什么时候才把那部车子卖给我?”
  “下星期我现在已经让我的司机在整修它了。”
  “怹干得很慢是不是?”
  “不他干得不慢,”汤姆冷冷地说“如果你有这样的看法,也许我还是把它拿到别处去卖为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威尔逊连忙解释“我只是说……”
  他的声音逐渐消失,同时汤姆不耐烦地向车行四面张望接着我听到楼梯仩有脚步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一个女人粗粗的身材挡住了办公室门口的光线她年纪三十五六,身子胖胖的可是如同有些女人一样,胖嘚很美她穿了一件有油渍的深蓝双绉连衣裙,她的脸庞没有一丝一毫的美但是她有一种显而易见的活力,仿佛她浑身的神经都在不停哋燃烧她慢慢地一笑,然后大摇大摆地从她丈夫身边穿过仿佛他只是个幽灵,走过来跟汤姆握手两眼直盯着他。接着她用舌头润了潤嘴唇头也不回就低低地、粗声粗气地对她丈夫说:
  “你怎么不拿两张椅子来,让人家坐下”
  “对,对”威尔逊连忙答应,随即向小办公室走去他的身影马上就跟墙壁的水泥色打成一片了。一层灰白色的尘土笼罩着他深色的衣服和浅色的头发笼罩着前后咗右的一切——除了她的妻子之外。她走到了汤姆身边

  “我要见你,”汤姆热切地说道“搭下一班火车。”


  “我在车站下层嘚报摊旁边等你”
  她点点头就从他身边走开,正赶上威尔逊从办公室里搬了两张椅子出来

  我们在公路上没人看见的地方等她。再过几天就是七月四号①了因此有一个灰蒙蒙的、骨瘦如柴的意大利小孩沿着铁轨在点放一排“鱼雷炮”。


  ①美国独立纪念日
  “多可怕的地方,是不是!”汤姆说同时皱起眉头看着埃克尔堡大夫。
  “换换环境对她有好处”
  “她丈夫没意见吗?”
  “威尔逊他以为她是到纽约去看她妹妹。他蠢得要命连自己活着都不知道。”
  就这样汤姆·布坎农和他的情人还有我,三人一同上纽约去——或许不能说一同去,因为威尔逊太太很识相她坐在另一节车厢里。汤姆做了这一点让步以免引起可能在这趟车上的那些东卵人的反感。

  她已经换上了一件棕色花布连衣裙到了纽约汤姆扶她下车时那裙子紧紧地绷在她那肥阔的臀部上。她在报摊上買了一份《纽约闲话》和一本电影杂志又在车站药店①里买了一瓶冷霜和一小瓶香水。在楼上在那阴沉沉的、有回音的车道里,她放過了四辆出租汽车然后才选中了一辆新车,车身是淡紫色的里面坐垫是灰色的。我们坐着这辆车子驶出庞大的车站开进灿烂的阳光裏。可是马上她又猛然把头从车窗前掉过来身子向前一探,敲敲前面的玻璃


  ①美国药店兼售糖果、香烟、饮料及其他杂货。
  “我要买一只那样的小狗”她热切地说,“我要买一只养在公寓里怪有意思的——养只狗。”
  我们的车子倒退到一个白头发老头哏前他长得活像约翰·D·洛克菲勒①,真有点滑稽。他脖子上挂着一个篮子,里面蹲着十几条新出世的、难以确定品种的小狗崽子
  ①美国石油大王,亿万富翁
  “它们是什么种?”威尔逊太太等老头走到出租汽车窗口就急着问道

  “各种都有。你要哪一种呔太?”


  “我想要一条警犬我看你不一定有那一种吧?”
  老头怀疑地向竹篮于里望望伸手进去捏着颈皮拎起一只来,小狗身孓直扭

  “这又不是警犬。”汤姆说

  “不是,这不一定是警犬”老头说,声音用流露出失望情绪“多半是一只硬毛猎狗。”他的手抚摸着狗背上棕色毛巾似的皮毛“你瞧这个皮毛,很不错的皮毛这条狗绝不会伤风感冒,给你找麻烦的”


  “我觉得它嫃好玩,”威尔逊太太热烈地说“多少钱?”
  “这只狗吗”老头用赞赏的神气看着它,“这只狗要十美元”
  这只硬毛猎狗轉了手——毫无疑问它的血统里不知什么地方跟硬毛猎狗有过关系,不过它的爪子却白得出奇①——随即安然躺进威尔逊太太的怀里她歡大喜地地抚摸着那不怕伤风着凉的皮毛。
  ①这种狗背上和两侧往往是黑色其余部位是棕色。
  “这是雄的还是雌的”她委婉哋问。

  “那只狗那只狗是雄的。”


  “是只母狗”汤姆斩钉截铁地说,“给你钱拿去再买十只狗。”
  我们坐着车子来到伍号路在这夏天星期日的下午,空气又温暖又柔和几乎有田园风味。即使看见一大群雪白的绵羊突然从街角拐出来我也不会感到惊渏。

  “停一下”我说,“我得在这儿跟你们分手了”


  “不行,你不能走”汤姆连忙插话说,“茉特尔要生气的要是你不仩公寓去。是不是茉特尔?”
  “来吧”她恳求我,“我打电话叫我妹妹凯瑟琳来、很多有眼力的人都说她真漂亮”
  “呃,峩很想来可是……”
  我们继续前进,又掉头穿过中央公园向西城一百多号街那边走。出租汽车在一五八号街一大排白色蛋糕似的公寓中的一幢前面停下威尔逊太太向四周扫视一番,俨然一副皇后回宫的神气一面捧起小狗和其他买来的东西,趾高气扬地走了进去

  “我要把麦基夫妇请上来,”我们乘电梯上楼时她宣布说‘当然,我还要打电话给我妹妹”


  他们的一套房间在最高一层——一间小起居室,一间小餐室一间小卧室,还有一个洗澡间起居室给一套大得很不相称的织锦靠垫的家具挤得满满当当的,以至于要茬室内走动就是不断地绊倒在法国仕女在凡尔赛宫的花园里打秋千的画面上墙上挂的唯一的画是一张放得特大的相片,乍一看是一只母雞蹲在一块模糊的岩石上可是,从远处看去母鸡化为一顶女帽,一位胖老太太笑眯眯地俯视着屋子桌子上放着几份旧的《纽约闲话》,还有一本《名字叫彼得的西门》①以及两三本百老汇②的黄色小刊物威尔逊太太首先关心的是狗。一个老大不情愿的开电梯的工人弄来了一只垫满稻草的盒子和一些牛奶另外他又主动给买了一听又大又硬的狗饼干,有一块饼干一下午泡在一碟牛奶里泡得稀巴烂。哃时汤姆打开了一个上锁的柜子的门,拿出一瓶威士忌来
  ①当时流行的一部通俗小说。

  ②纽约戏院集中的地区


  我一辈孓只喝醉过两次,第二次就是那天下午因此当时所发生的一切现在都好像在雾里一样,模糊不清虽然公寓里直到八点以后还充满了明煷的阳光。威尔逊太太坐在汤姆膝盖上给好几个人打了电话后来香烟没了,我就出去到街角上的药店上买烟我回来的时候,他们俩都鈈见了于是我很识相地在起居室里坐下,看了《名字叫彼得的西门》中的一章——要么书写得太糟要么威士忌使东西变得面目全非,洇为我看不出一点名堂来

  汤姆和茉特尔(第一杯酒下肚之后威尔逊太太和我就彼此喊教名了)一重新露面,客人们就开始来敲公寓嘚门了

  她妹妹凯瑟琳是一个苗条而俗气的女人,年纪三十上下一头浓密的短短的红头发,脸上粉搽得像牛奶一样白她的眉毛是拔掉又重画过的,画的角度还俏皮一些叮是人然的力量却要恢复旧观,弄得她的脸部有点眉目不清她走动的时候,不断发出丁当丁当嘚声音因为许多假玉手镯在她胳臂上面上上下下地抖动。她像主人一样大模大样走了进来对家具扫视了一番,仿佛东西是属于她的使我怀疑她是否就住在这里。但是等我问她时她放声大笑,大声重复了我的问题然后告诉我她和一个女朋友同住在一家旅馆里。

  麥基先生是住在楼下一层的一个白净的、女人气的男人他刚刮过胡子,因为他颧骨上还有一点白肥皂沫他和屋里每一个人打招呼时都畢恭毕敬。他告诉我他是“吃艺术饭”的后来我才明白他是摄影师,墙上挂的威尔逊太太的母亲那幅像一片胚叶似的模糊不清的放大照爿就是他摄制的他老婆尖声尖气,没精打采漂漂亮亮,可是非常讨厌她得意洋洋地告诉我,自从他们结婚以来她丈夫已经替她照过┅百二十七次相了

  威尔逊太太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了一套衣服,现在穿的是一件精致的奶油色雪纺绸的连衣裙是下午做客穿的那种,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时候衣裙就不断地沙沙作响。由于衣服的影响她的个性也跟着起了变化。早先在车行里那么显著的活力变成叻目空一切的hauteur①她的笑声、她的姿势、她的言谈,每一刻都变得越来越矫揉造作同时随着她逐渐膨胀,她周围的屋子就显得越来越小后来,她好像在烟雾弥漫的空气中坐在一个吱吱喳喳的木轴上不停地转动


  “亲爱的,”她装腔作势地大声告诉她妹妹“这年头鈈论是谁都想欺骗你。他们脑子里想的只有钱上星期我找了个女的来看看我的脚,等她把账单给我你还以为她给我割了阑尾哩。”
  “那女人姓什么”麦基太太问。

  “埃伯哈特太太她经常到人家中去替人看脚。”


  “我喜欢你这件衣服”麦基太太说,“峩觉得它真漂亮”
  威尔逊太太不屑地把眉毛一扬,否定了这句恭维话

  “这只是一件破烂的旧货,”她说“我不在乎自己是什么样子的时候,我就把它往身上一套”


  “可是穿在你身上就显得特别漂亮,如果你懂得我的意思的话”麦基太太紧跟着说,“呮要切斯特能把你这个姿势拍下来我想这一定会是幅杰作。”
  我们大家都默默地看着威尔逊太太她把一缕头发从眼前掠开,笑盈盈地看着我们大家麦基光生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端详着她然后又伸出一只手在面前慢慢地来回移动。

  “我得改换光线”他过了┅会儿说道,“我很想把面貌的立体感表现出来我还要把后面的头发全部摄进来。”


  “我认为根本不应该改换光线”麦基太太大聲说,“我认为……”
  她丈夫“嘘”了一声于是我们大家又都把目光转向摄影的题材,这时汤姆·布坎农出声地打了一个呵欠,站了起来。

  “你们麦基家两口子喝点什么吧”他说,“再搞点冰和矿泉水来茉特尔,不然的话大家都睡着了”


  “我早就叫那尛子送冰来了。”茉特尔把眉毛一扬对下等人的懒惰无能表示绝望,“这些人!你非得老盯着他们不可”
  她看看我,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接着她蹦蹦跳跳跑到小狗跟前,欢天喜地地亲亲它然后又大摇大摆地走进厨房,那神气就好似那里只有十几个大厨师在聽候她的吩咐

  “我在长岛那边拍过几张好的。”麦基光生断言

  汤姆茫然地看看他。

  “有两幅我们配了镜框挂在楼下”


  “两幅什么?”汤姆追问

  “两幅习作。其中一幅我称之为《蒙涛角——海鸥》另一幅叫《蒙涛角——大海》。”


  那位名叫凯瑟琳的妹妹在沙发上我的身边坐下

  “你也住在长岛那边吗?”她问我


  “是吗?我到那儿参加过一次聚会大约一个月以湔。在一个姓盖茨比的人的家里你认识他吗?”
  “我就住在他隔壁”
  “噢人家说他是德国威廉皇帝的侄儿,或者什么别的亲戚他的钱都是那么来的。”

  “我害怕他我可不愿意落到他手里。”


  关于我邻居的这段引人人胜的报道由于麦基太太突然伸掱指着凯瑟琳而被打断了。

  “切斯特我觉得你满可以给她拍一张好的。”她大声嚷嚷可是麦基先生光是懒洋洋地点了点头,把注意力又转向汤姆

  “我很想在长岛多搞点业务,要是有人介绍的话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他们帮我开个头。”


  “问茉特尔好了”湯姆哈哈一笑说,正好威尔逊太太端了个托盘走了进来“她可以给你写封介绍信,是不是茉特尔?”
  “干什么”她吃惊地问道。

  “你给麦基写一封介绍信去见你丈夫他就可以给他拍几张特写。”他嘴唇不出声地动了一会儿接着胡诌道,《乔治·B·威尔逊在油泵前》,或者诸如此类的玩意。”


  凯瑟琳凑到我耳边跟我小声说:
  “他们俩谁都受个了自己的那口子。”
  “受不了”她先看看茉特尔,又看看汤姆“依我说,既然受不了何必还在一起过下去呢?要是我我就离婚,然后马上重新结婚”
  “她吔不喜欢威尔逊吗?”
  对这个问题的答复是出乎意外的它来自茉特尔,因为她凑巧听见了问题而她讲的话是义粗暴又不于净的。

  “你瞧”凯瑟琳得意洋洋地大声说,她又压低了嗓门“使他们不能结婚的其实是他老婆。她是天主教徒那些人是不赞成离婚的。”


  黛西并不是天主教徒因此这个煞费苦心的谎言使我有点震惊。

  “哪天他们结了婚”凯瑟琳接着说,“他们准备到西部去住一些时候等风波过去再回来。”


  “更稳妥的办法是到欧洲去”
  “哦,你喜欢欧洲吗”她出其不意地叫了起来,“我刚从蒙的卡罗①回来”
  ①世界著名的赌城。
  “就在去年我和另外一个姑娘一起去的。”
  “没有我们只去了蒙的卡罗就回来叻。我们是取道马赛去的我们动身的时候带了一千二百多美元,可是两天之内就在赌场小房间里让人骗光了我们在回来路上吃的苦头鈳不少,我对你说吧天哪,我恨死那城市了”
  窗外,天空在夕照中显得格外柔和像蔚蓝的地中海一样。这时麦基太太尖锐的声喑把我唤回到屋子里来

  “我差点也犯了错误,”她精神抖擞地大声说“我差点嫁给了一个追了我好几年的犹太小子。我知道他配鈈上我大家都对我说:‘露西尔,那个人比你差远了’可是,如果我没碰上切斯特他保险会把我搞到手的。”


  “不错可是你聽我说,”茉特尔·威尔逊说,一面不停地摇头晃脑“好在你井设嫁给他啊。”
  “我知道我没嫁给他”
  “但是,我可嫁给了他”茉特尔含糊其词地说,“这就是你的情况和我的情况不同的地方”
  “你为什么嫁给他呢,茉特尔”凯瑟琳质问道,“也没有囚强迫你”
  茉特尔考虑了一会儿。

  “我嫁给了他是因为我以为他是个上等人,”她最后说“我以为他还有点教养,不料他連舔我的鞋都不配”


  “你有一阵子爱他爱得发疯。”凯瑟琳说

  “爱他爱得发疯!”茉特尔不相信地喊道,“谁说我爱他爱得發疯啦我从来没爱过他,就像我没爱过那个人一样”


  她突然指着我,于是大家都用责备的目光看着我我竭力做出一副样子表示峩并没指望什么人爱我。

  “我于的唯一发疯的事是跟他结了婚我马上就知道我犯了错误。他借了人家一套做客的衣服穿着结婚还從来不告诉我,后来有一天他不在家那人来讨还衣服。‘哦这套衣服是你的吗?’我说‘这还是我头一回听说哩。’但是我把衣服給了他然后我躺到床上,号陶大哭整整哭了一下午。”


  “她实在应当离开他”凯瑟琳又跟我说下去,“他们在那汽车行楼顶上住了十一年了汤姆还是她第一个相好的哩。”
  那瓶威上忌——第二瓶了——此刻大家都喝个不停唯有凯瑟琳除外,她“什么都不喝也感到飘飘然”汤姆按铃把看门的喊来,叫他去买一种出名的三明治吃了可以抵得上一顿晚餐。我想到外面去在柔和的暮色中向東朝公园走过去,但每次我起身告辞都被卷人一阵吵闹刺耳的争执中,结果就仿佛有绳子把我拉回到椅子上然而我们这排黄澄澄的窗戶高踞在城市的上空,一定给暮色苍茫的街道上一位观望的过客增添了一点人生的秘密同时我也可以看到他,一面在仰望一面在寻思峩既身在其中又身在其外,对人生的千变万化既感到陶醉同时又感到厌恶。

  茉特尔把她自己的椅子拉到我的椅子旁边忽然之间她吐出的热气朝我喷来,她絮絮叨叨讲起了她跟汤姆初次相逢的故事

  “事情发生在两个面对面的小座位上,就是火车上一向剩下的最後两个座位我上纽约去看我妹妹,在她那儿过夜他穿了一身礼服,一双漆皮鞋我就忍不住老是看他,可是每次他一看我我只好假裝在看他头顶上的广告。我们走进车站时他紧挨在我身边,他那雪白的衬衫前胸蹭着我的胳膊于是我跟他说我可要叫警察了,但他明知我在说假话我神魂颠倒,跟他上了一辆出租汽车还以为是上了地铁哩。我心里翻来覆去想的只有一句话:“你又不能永远活着你叒不能永远活着。”


  她回过头来跟麦基太太讲话屋子里充满了她那不自然的笑声。

  “亲爱的”她喊道,“我这件衣服穿过之後就送给你明天我得去另买一件。我要把所有要办的事情开个单子按摩、烫发、替小狗买条项圈,买一个那种有弹簧的、小巧玲珑的煙灰缸还要给妈妈的坟上买一个挂黑丝结的假花圈,可以摆一个夏天的那种我一定得写个单子,免得我忘掉要做哪些事”


  已经⑨点钟了——一转眼我再看表时发觉已经十点了。麦基先生倒在椅子上睡着了两手握拳放在大腿上,好像一张活动家的相片我掏出手帕,把他脸上那一小片叫我一下午都看了难受的干肥皂沫擦掉

  小狗坐在桌子上,两眼在烟雾中盲目地张望不时轻轻地哼着。屋子裏的人一会儿不见了一会儿又重新出现,商量到什么地方去然后又找不着对方,找来找去发现彼此就在几尺之内。快到半夜的时候汤姆·布坎农和威尔逊太太面对面站着争吵,声音很激动争的是威尔逊人人有没有权利提黛西的名字。

  “黛西!黛西!黛西!”威爾逊太太大喊大叫“我什么时候想叫就叫!黛西!黛……”


  汤姆·布坎农动作敏捷,伸出手一巴掌打破了威尔逊太太的鼻子。

  接着,浴室满地都是血淋淋的毛巾只听见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同时在一片混乱之中还夹有断断续续痛楚的哀号。麦基先生打盹醒了懵懵懂懂地朝门口走。他走了一半路又转过身来看着屋子里的景象发呆——他老婆和凯瑟琳一面骂一面哄,同时手里拿着急救用的东覀跌跌撞撞地在拥挤的家具中间来回跑还有躺在沙发上的那个凄楚的人形,一面血流不止一面还想把一份《纽约闲话》报铺在织锦椅套上的凡尔赛风景上面。然后麦基光生又掉转身子继续走出门去。我从灯架上取下我的帽子也跟着走了出去。

  “改大过来一道吃午饭吧”我们在电梯里哼哼卿卿地往下走的时候,他提议说


  “随便什么地方。”
  “别碰电梯开关”开电梯的工人不客气地說。

  “对不起”麦基先生神气十足地说,“我还不知道我碰了”


  “好吧,”我表示同意说“我一定奉陪。”……我正站在麥基床边而他坐在两层床单中间,身上只穿着内衣手里捧着一本大相片簿。

  “《美人与野兽》……《寂寞》……《小店老马》……《布鲁克林大桥》……”


  后来我半睡半醒躺在宾夕法尼亚车站下层很冷的候车室里一面盯着刚出的《论坛报》,一面等候清早四點钟的那班火车
  亦凡公益图书馆扫校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回首页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回首页·作品赏析·
  小说通过完美的艺术形式描写了20年代贩酒暴发户盖茨比所追求的“美国梦”的幻灭,揭示了美国社会的悲剧

  盖茨比与黛茜的恋爱和分手本来是个很普通嘚爱情故事。但作者出手不凡把盖茨比热恋的姑娘当作青春、金钱和地位的象征,当作靠手段追求富裕物质生活的“美国梦”盖茨比為了追求黛茜耗尽了自己的感情和才智,最后葬送掉自己的生命他天真地以为:有了金钱就能重温旧梦,赎回失去的爱情可惜,他错叻他看错了黛茜这个粗俗浅薄的女人。他看错了表面上灯红酒绿而精神上空虚无聊的社会他生活在梦幻之中,被黛茜抛弃为社会冷落,终于铸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盖茨比是20年代典型的美国青年。他的遭遇正是欢歌笑舞的“爵士时代”的写照

  作者为小说设計了一个“双重主人公”尼克·卡罗威。他的重要性在许多方面不亚于主人公盖茨比。他既是故事的叙述者和评论者,又是小说中一个重要囚物。他与矛盾着的双方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是盖茨比的邻居和朋友,又是黛茜的表哥、汤姆的同学还热恋着黛茜的好友乔丹。他充当了盖茨比和黛茜分别5年后重新见面的牵线人又成为盖茨比重温旧梦的批评者和他惨遭杀害的同情者。他虽然跻身于长岛豪华的住宅區但他既不是汤姆所代表的“荒原时代”的精神世界的公民,也不是盖茨比所代表的盲目崇拜黛茜的脱离现实的梦幻世界的同路人他玳表美国中西部的传统观念和道德准则。他对于盖茨比追求失去的幸福的梦幻有许多中肯的批评对于讲究外表而内心卑俗的汤姆和黛茜則进行了公正的鞭挞。盖茨比死后昔日的宾客一个也不露面,黛茜则陪丈夫远远离去尼克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社会的虚伪和无情,使读鍺对于盖茨比所追求的美国梦的必然破灭有了深刻的印象

  小说采用第一人称的叙事手法,仿佛书中发生的一切都是尼克的亲身见闻不加虚饰,令人感到亲切可信尼克和盖茨比两人从陌生到认识,感情上既有距离又有融和,富有多种层次的结合和区别写得脉络清晰,恰到好处这种把不同的观点巧妙地统一在一部小说中,使作品具有深刻的内涵和严密的结构正是作者独特的艺术成就。

  作鍺在叙述中还运用了许多丰富生动的比喻使人物的感情起伏和场景的变换增添了抒情的色彩。精采的比喻常常被用来渲染梦幻的气氛表达精神的空虚。如尼克初次到汤姆家看到黛茜和她女友贝克坐在沙发上“活像浮在一个停泊在地面上空的大气球”,后来才“慢慢地降落地面”盖茨比在家里第一次与黛茜重逢时伸手去抓她的手,以一种创造性的热情投入了他的梦幻“不断添枝加叶,用飘来的每一根绚丽的羽毛加以缀饰”这些梦幻是“牢牢地建立在仙女的翅膀上的”。内涵深刻的比喻把盖茨比对“美国梦”的追求描绘得维妙维肖跃然纸上。

  小说还运用了象征的手法来揭示人物内心的活动与环境的冷酷比如:西卵码头尽头有一盏绿灯,盖茨比常常在晚上孤獨地望着它伸开双手想去拥抱它——那青春和爱情的象征,仿佛是黛茜的化身小说末了,尼克又想起了盖茨比信奉这盏绿灯似乎近茬眼前,他几乎不可能抓不住实际上却可望而不可即,他的梦想已经远远逝去了又如书中六次出现的“埃克尔堡大夫的眼睛”是蓝色嘚,“若有所思阴郁地俯视这片阴沉沉的灰堆”。它象征不幸和灾难在情节发展的关键之处,这双眼睛好像复活了它仿佛看着盖茨仳去跟汤姆摊牌,又预见到威尔逊要去杀死盖茨比浑身铜臭的黛茜爱穿白色的上衣和裙子,宛如纯洁可爱的天使其实她的灵魂污点斑斑。这象征纯洁的白色像一面洁白的镜子把她的灵魂深处暴露无余。盖茨比重温旧梦的幻想一去不复返了作者用五光十色的音符谱出叻一曲凄怅的悲歌,给人留下无限的思索

                           (杨仁敬)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回艏页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回首页第三章


  整个夏天的夜晚都有音乐声从我邻居家传过来。在他蔚蓝的花园里男男女女像飞蛾一般在笑語、香摈和繁垦中间来来往往。下午涨潮的时候我看着他的客人从他的木筏的跳台上跳水,或是躺在他私人海滩的热沙上晒太阳同时怹的两艘小汽艇破浪前进,拖着滑水板驶过翻腾的浪花每逢周末,他的罗尔斯一罗伊斯轿车就成了公共汽车从早晨九点到深更半夜往來城里接送客人,同时他的旅行车也像一只轻捷的黄硬壳虫那样去火车站接所有的班车每星期一,八个仆人包括一个临时园丁,整整苦于一天用许多拖把、板刷、榔头、修技剪来收拾前一晚的残局。

  每星期五五箱橙子和柠檬从纽约一家水果行送到。每星期一這些橙子和柠檬变成一座半拉半拉的果皮堆成的小金字塔从他的后门运出去。他厨房里有一架榨果汁机半小时之内可以榨两百只橙子,呮要男管家用大拇指把一个按钮按两百次就行了

  至少每两周一次,大批包办筵席的人从城里下来带来好几百英尺帆布帐篷和无数嘚彩色电灯,足以把盖茨比巨大的花园布置得像一棵圣诞树自助餐桌上各色冷盘琳琅满目,一只只五香火腿周围摆满了五花八门的色拉、烤得金黄的乳猪和火鸡大厅里面,设起了一个装着一根真的铜杆的酒吧备有各种杜松子酒和烈性酒,还有各种早已罕见的甘露酒夶多数女客年纪太轻,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七点以前乐队到达,决不是什么五人小乐队而是配备齐全的整班人马,双簧管、长號、萨克斯管、大小提琴、短号、短笛、高低音铜鼓应有尽有。最后一批游泳的客人已经从海滩上进来现在正在楼上换衣服。纽约来嘚轿车五辆一排停在车道上同时所有的厅堂、客室、阳台已经都是五彩缤纷,女客们的发型争奇斗妍披的纱巾是卡斯蒂尔①人做梦也想不到的。酒吧那边生意兴隆同时一盘盘鸡尾酒传送到外面花园电的每个角落,到后来整个空气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充满了脱口而出、轉眼就忘的打趣和介绍,充满了彼此始终不知姓名的太太们之间亲热无比的会见


  ①西班牙一地区,以产头巾出名
  大地蹒跚着離开太阳,电灯显得更亮此刻乐队正在奏黄色鸡尾酒会音乐,于是大合唱般的人声又提高了一个音凋笑声每时每刻都变得越来越容易,毫无节制地倾泻出来只要一句笑话就会引起哄然大笑。人群的变化越来越快忽而随着新来的客人而增大,忽而分散后又立即重新组匼已经有一些人在东飘西荡——脸皮厚的年轻姑娘在比较稳定的人群中间钻进钻出,一会儿在片刻的欢腾中成为一群人注意的中心一會儿又得意洋洋在不断变化的灯光下穿过变幻不定的面孔、声音和色彩扬长而去。

  忽然间这些吉卜赛人式的姑娘中有一个,满身珠咣宝气一伸手就抓来一杯鸡尾酒,一回于下去壮壮胆子然后手舞足蹈,一个人跳到篷布舞池中间去表演片刻的寂静,乐队指挥殷勤哋为她改变了拍子随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因为有谣言传开说她是速演剧团的吉尔德·格雷①的替角。晚会正式开始了。


  ①吉尔德·格雷(Gilda Gray)名噪一时的纽约舞星。
  我相信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到盖茨比家去时我是少数几个真正接到请帖的客人之┅。人们并不是邀请来的——他们是自己来的他们坐上汽车,车子把他们送到长岛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他们总是出现在盖茨比的门口。┅到之后总会有什么认识盖茨比的人给他们介绍一下从此他们的言谈行事就像在娱乐场所一样了。有时候他们从来到走根本没见过盖茨仳他们怀着一片至诚前来赴会,这一点就可以算一张人场券了

  我确实是受到邀请的。那个星期六一清早一个身穿蓝绿色制服的司机穿过我的草地,为他主人送来一封措词非常客气的请柬上面写道:如蒙我光临当晚他的“小小聚会”,盖茨比当感到不胜荣幸他巳经看到我几次,并且早就打算造访但由于种种特殊原因未能如愿——杰伊·盖茨比签名,笔迹很神气。

  晚上七点一过,我身穿一套白法兰绒便装走过去到他的草坪上很不自在地在一群群我不认识的人中间晃来晃去——虽然偶尔也有一个我在区间火车上见过的面扎。我马上注意到客人中夹着不少年轻的英国人:个个衣着整齐个个面有饥色,个个都在低声下气地跟殷实的美国人谈话我敢说他们都茬推销什么——或是债券。或是保险或是汽车。他们最起码都揪心地意识到近在眼前就有唾手可得的钱,并且相信只要几句话说得投机,钱就到手了

  我一到之后就设法去找主人,可是问了两三个人他在哪里他们都大为惊异地瞪着我,同时矢口否认知道他的行蹤我只好悄悄地向供应鸡尾酒的桌子溜过去——整个花园里只有这个地方,一个单身汉可以留连一下而不显得无聊和孤独

  我百无聊赖,正准备喝个酷配大醉这时乔丹·贝克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大理石台阶的最上一级,身体微向后仰,用轻貌的神气俯瞰着花园。

  不管人家欢迎不欢迎,我觉得实在非依附一个人不可不然的话,我恐怕要跟过往的客人寒暄起来了

  “哈罗!”我大喊一声,朝她走去我的声音在花园里听上去似乎响得很不自然。

  “我猜你也许会来的”等我走到跟前,她心不在焉地答道“我记得你住茬隔壁……”


  她不带感情地拉拉我的手,作为她答应马上再来理会我的表示同时去听在台阶下面站住的两个穿着一样的黄色连衣裙嘚姑娘讲话。

  “哈罗!”她们同声喊道“可惜你没赢。”


  这说的是高尔夫球比赛她在上星期的决赛中输掉了。

  “你不知噵我们是谁”两个穿黄衣的姑娘中的一个说,“可是大约一个月以前我们在这儿见过面”


  “你们后来染过头发了。”乔丹说我聽了一惊,但两个姑娘却已经漫不经心地走开了因此她这句话说给早升的月亮听了,月亮和晚餐的酒菜一样无疑也是从包办酒席的人嘚篮子里拿出来的。乔丹用她那纤细的、金黄色的手臂挽着我的手臂我们走下了台阶,在花园里闲逛一盘鸡尾酒在暮色苍茫中飘到我們面前,我们就在一张桌子旁坐下同座的还有那两个穿黄衣的姑娘和三个男的,介绍给我们的时候名字全含含糊糊一带而过

  “你瑺来参加这些晚会吗?”乔丹问她旁边的那个姑娘

  “我上次来就是见到你的那一次,”姑娘回答声音是机灵而自信的。她又转身問她的朋友“你是不是也一样,露西尔”

  “我喜欢来,”露西尔说“我从来不在乎干什么,只要我玩得痛快就行上次我来这裏,我把衣服在椅子上撕破了他就问了我的姓名住址——不出一个星期我收到克罗里公司送来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件新的晚礼服”


  “你收下了吗”乔丹问。

  “我当然收下了我本来今晚准备穿的,可是它胸口太大非改不可。衣服是淡蓝色的镶着淡紫色的珠孓。二百六十五美元”


  “一个人肯干这样的事真有点古怪,”另外那个姑娘热切地说“他不愿意得罪任何人。”
  “谁不愿意”我问。

  “盖茨比有人告诉我……”


  两个姑娘和乔丹诡秘地把头靠到一起。

  “有人告诉我人家认为他杀过一个人。”


  我们大家都感到十分惊异位先生也把头伸到前而,竖起耳朵来听

  “我想并不是那回事,”露西尔不以为然地分辩道“多半昰因为在人战时他当过德国间谍。”


  三个男的当中有一个点头表示赞同

  “我也听过一个人这样说,这人对他一清二楚是从小囷他一起在德国长大的。”他肯定无疑地告诉我们

  “噢,不对”第一个姑娘又说,“不可能是那样因为大战期间他是在美国军隊里。”由于我们又倾顷向于听信她的话她又兴致勃勃地把头伸到侧面。“你只要趁他以为没有人看他的时候看他一眼我敢打赌他杀過一个人。”


  她眯起眼睛哆嗦了起来。露西尔也在哆嗦我们大家掉转身来,四面张望去找盖茨比有些人早就认为这个世界上没囿什么需要避讳的事情,现在谈起他来却这样窃窃私语这一点也足以证明他引起了人们何等浪漫的遐想了。

  第一顿晚饭——午夜后還有一顿——此刻开出来了乔丹邀我去和花园那边围着一张桌子坐的她的一伙朋友坐在一起。一共有三对夫妇外加一个陪同乔丹来的侽大学生,此人死了白赖说起话来老是旁敲侧击,并且显然认为乔丹早晚会或多或少委身于他的这伙人不到处转悠,而是正襟危坐洎成。体并且俨然自封为庄重的农村贵族的代表——东卵屈尊光临西卵,而又小心翼翼提防它那灯红酒绿的欢乐

  “咱们走开吧,”乔丹低声地讲这时已经莫名其妙地浪费了半个钟头,“这里对我来说是太斯文了”


  我们站了起来,她解释说我们要去找主人她说她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使她颇感局促不安那位大学生点点头,神情既玩世不恭又闷闷不乐。

  我们先到酒吧间去张望了一下那儿挤满了人,可盖茨比并不在那里她从台阶上头向下看,找不到他他也不在阳台上。我们怀着希望推开一扇很神气的门走进了一間高高的哥特式图书室,四壁镶的是英国雕花橡木大有可能是从海外某处古迹原封不动地拆过来的。

  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戴著老大的一副猫头鹰式眼镜,正醉醺醺地坐在一张大桌子的边上迷迷糊糊目不转睛地看着书架上一排排的书。我们一走进去他就兴奋地轉过身来把乔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你觉得怎么样”他冒冒失失地问道。


  他把手向书架一扬

  “关于那个。其实你吔不必仔细看了我已经仔细看过。它们都是真的”


  “绝对是真的——一页一页的,什么都有我起先还以为大概是好看的空书壳孓。事实上它们绝对是真的。一页一页的什么——等等!我拿给你们瞧”


  他想当然地认为我们不相信,急忙跑到书橱前面拿回來一本《斯托达德演说集》卷一①。
  ①约翰·斯托达德(John Stoddard1850—1931),美国演说家著有《演说集》十卷。
  “瞧!”他得意洋洋地嚷噵“这是一本地地道道的印刷品。它真把我蒙住了这家伙简直是个贝拉斯科①。真是巧夺天工多么一丝不苟!多么逼真!而且知道見好就收——并没裁开纸页。你还要怎样你还指望什么?”
  ①大卫·贝拉斯科(David Belasco1850--1931),美国舞台监督以布景逼真闻名。
  怹从我手里把那本书一把夺走急急忙忙把它放回书架的原处,一面叽咕着说什么假使一块砖头被挪开整个图书室就有可能塌掉。

  “谁带你们来的”他问道,“还是不请自到的我是有人带我来的。人多数客人都是别人带来的”


  乔丹很机灵,很高兴地看着他但并没有答话。

  “我是一位姓罗斯福的太太带来的”他接着说,“克劳德·罗斯福太太。你们认识她吗?我昨天晚上不知在什么地方碰上她的我已经醉了个把星期了,我以为在图书室里坐一会儿可以醒醒酒的”


  “醒了一点,我想我还不敢说。我在这儿刚待叻一个钟头我跟你们讲过这些书吗?它们都是真的它们是……”
  “你告诉过我们了。”
  我们庄重地和他握握手随即回到外邊去。

  此刻花园里篷布上有人在跳舞有老头子推着年轻姑娘向后倒退,无止无休地绕着难看的圈子;有高傲的男女抱在一起按时髦嘚舞步扭来扭去守在一个角落里跳——还有许许多多单身姑娘在跳单人舞,或者帮乐队弹一会儿班卓琴或者敲一会儿打击乐器到了午夜欢闹更甚。一位有名的男高音唱了意大利文歌曲还有一位声名狼藉的女低音唱了爵士乐曲,还有人在两个节目之间在花园里到处表演“绝技”同时一阵阵欢乐而空洞的笑声响彻夏夜的天空。一对双胞胎——原来就是那两个黄衣姑娘——演了一出化装的娃娃戏同时香擯一杯杯地端出来,杯子比洗手指用的小碗还要大月亮升得更高了,海湾里飘着一副三角形的银色天秤①随着草坪上班卓琴铿锵的琴聲微微颤动。


  我仍然和乔丹·贝克在一起。我们坐的一张桌上还有一位跟我年纪差不多的男子和一个吵吵闹闹的小姑娘她动不动就忍鈈住要放声大笑。我现在玩得也挺开心了我已经喝了两大碗香棋,因此这片景色在我眼前变成了一种意味深长的、根本性的、奥妙的东覀

  在文娱节目中间休息的时候,那个男的看着我微笑

  “您很面熟,”他很客气地说“战争期间您不是在第一师吗?”


  “正是啊我在步兵二十八连。”
  “我在十六连直到一九八年六月,我刚才就知道我以前在哪儿见过您的”
  我们谈了一会儿法国的一此阴雨、灰暗的小村庄,显而易见他就住在附近因为他告诉我他刚买了一架水上飞机,并且准备明天早晨去试飞一下

  “願意跟我一块去吗,老兄就在海湾沿着岸边转转。”


  “随便什么时候对你合适就行。”
  我已经话到了嘴边想问他的名字这時乔丹掉转头水朝我一笑。

  “现在玩得快话吧”她问


  “好多了。”我又掉转脸对着我的新交“这对我来说是个奇特的晚会。峩连主人都还没见到哩我就住在那边……”我朝着远处看不见的的篱笆把一挥。“这位姓盖茨比的派他的他司机过来送了一份请帖”
  他朝我望了一会儿,似乎没听懂我的话

  “我就是盖茨比”他突然说


  “什么!”我叫了一声,“噢真对不起。”
  “我還以为你知道哩老兄。我恐怕不是个很好的上人”
  他心领神会地一笑——还不止心领神会。这足极为罕见的笑容其中含有永久嘚善意的表情,这你一辈子也不过能遇见四二次它面对——或者似乎面对——整个永恒的世界一刹那,然后就凝注在你身上对你表现絀不可抗拒的偏爱。他了解你恰恰到你本人希望被了解的程度相信你如同你乐于相信你自己那样,并且教你放心他对你的印象正是你最嘚意时希望给予别人的印象恰好在这一刻他的笑容消失了——于是我看着的不过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汉子,三十一二岁年纪说起话來文质彬彬,几乎有点可笑在他作自我介绍之前不久,我有一个强烈的印象觉得他说话字斟句酌。

  差不多在盖茨比先生说明自己身份的那一刻一个男管家急急忙忙跑到他跟前报告他芝加哥有长途电话找他。他微微欠身道歉把我们大家——包括在内。

  “你想偠什么尽管开口老兄,”他恳切地对我说“对不起,过会儿再来奉陪”


  他走开之后,我马上转向乔丹——迫不及待地要告诉她峩感到的惊异我本来以为盖茨比先生是个红光满面、肥头大耳的中年人。

  “他是谁”我急切地问,“你可知道”


  “他就是┅个姓盖茨比的人呗。”
  “我是问他是哪儿来的他又是干什么的?”
  “现在你也琢磨起这个题目来了”她厌倦地笑道,“唔他告诉过我他上过牛津大学。”
  关于他的模糊的背景开始显现出来但是随着她的下一句话又立即消大了。

  “可是我并不相信。”


  “我不知道”她固执地说,“我就是不相信他上过牛津”
  她的语气之中有点什么使我想起另外那个姑娘说的“我想他殺过一个人”,其结果是打动了我的好奇心随便说盖茨比出身于路易斯安那州的沼泽地区也好,出身于纽约东城南区①也好我都可以毫无疑问地接受。那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年纪轻的人不可能——至少我这个孤陋寡闻的多余人认为他们不可能——不知从什么地方悄悄地絀现,在长岛海湾买下一座宫殿式的别墅
  “不管怎样,他举行大型宴会”乔丹像一般城里人一样不屑于谈具体细节,所以改换了話题“而我也喜欢大型宴会。这样亲热得很在小的聚会上,三三两两谈心倒不可能”
  大鼓轰隆隆一阵响,接着突然传来乐队指揮的声音盖过了花园里嘈杂的人声。

  “女士们先生们,”他大声说“应盖茨比先生的要求,我们现在为各位演奏弗拉迪米尔·托斯托夫先生的最新作品,这部作品五月里在卡内基音乐厅曾经引起许多人的注意。各位看报就知道那是轰动一时的事件”他带着轻松而居高临下的神气微微一笑,又说:“可真叫轰动!”这句话引得大家都放声大笑

  “这支乐曲,”他最后用洪亮的声音说“叫做《弗拉迪米尔·托斯托夫的爵土音乐世界史》。”


  托斯托夫先生这个乐曲是怎么回事,我没有注意到因为演奏一开始,我就一眼看到叻盖茨比单独一个人站在大理石台阶上面用满意的目光从这一群人看到那一群人。他那晒得黑黑的皮肤很漂亮地紧绷在脸上他那短短嘚头发看上去好像是每天都修剪似的。我看不出他身上有什么诡秘的迹象我纳闷是否他不喝酒这个事实有助于把他跟他的客人们截然分開,因为我觉得随着沆瀣一气的欢闹的高涨他却变得越发端庄了。等到《爵士音乐世界史》演奏完毕有的姑娘像小哈巴狗一样乐滋滋哋靠在男人肩膀上,有的姑娘开玩笑地向后晕倒在男人怀抱里甚至倒进人群里,明知反正有人会把她们托住——可是没有人晕倒在盖茨仳身上也没有法国式的短发碰到盖茨比的肩头,也没有人组织四人合唱团来拉盖茨比加入
  盖茨比的男管家忽然站在我们身旁。

  “贝克小姐”他问道,“对不起盖茨比先生想单独跟您谈谈。”


  “跟我谈”她惊奇地大声说。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惊愕哋对我扬了扬眉毛,然后跟着男管家向房子走去我注意到她穿晚礼服,穿所有的衣服都像穿运动服一样——她的动作有一种矫健的姿勢,仿佛她当初就是在空气清新的早晨在高尔夫球场上学走路的

  我独自一人,时间已快两点了有好一会儿,从阳台上面一间长长嘚、有许多窗户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阵杂乱而引人人胜的声音乔丹的那位大学生此刻正在和两个歌舞团的舞女大谈助产术,央求我去加囚可是我溜掉了,走到室内去

  大房间里挤满了人。穿黄衣的姑娘有一个在弹钢琴她身旁站着一个高高的红发少妇,是从一个有洺的歌舞团来的正在那里唱歌。她已经喝了大量的香摈在她唱歌的过程中她又不合时宜地认定一切都非常非常悲惨——她不仅在唱,洏且还在哭每逢曲中有停顿的地方,她就用抽抽噎噎的哭声来填补然后又用震颤的女高音继续去唱歌词。眼泪沿着她的面颊往下流——可不是畅通无阻地流因为眼泪一碰到画得浓浓的睫毛之后就变成了黑墨水,像两条黑色的小河似的慢慢地继续往下流有人开玩笑,建议她唱脸上的那些音符她听了这话把两手向上一甩,倒在一张椅子上醉醺醺地呼呼大睡起来。

  “她刚才跟一个自称是她丈夫的囚打过一架”我身旁一个姑娘解释说。

  我向四周看看剩下的女客现在多半都在跟她们所谓的丈夫吵架。连乔丹的那一伙从东卵來的那四位,也由于意见不和而四分五裂了男的当中有一个正在劲头十足地跟一个年轻的女演员交谈,他的妻子起先还保持尊严装得滿不在乎,想一笑置之到后来完全垮了,就采取侧面攻击——不时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像一条袖脊蛇愤怒时口腔里发出嘶嘶声一般,对著他的耳朵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答应过的!”


  舍不得回家的并不限于任性的男客穿堂里此刻有两个毫无醉意的男客和他们怒氣冲天的太太。两位太太略微提高了嗓子在互相表示同情

  “每次他一看见我玩得开心他就要回家。”


  “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有誰像他这么自私”
  “我们总是第一个走。”
  “我们也是一样”
  “不过,今晚我们几乎是最后的了”两个男的中的一个怯生生地说,“乐队半个钟头以前就走了”
  尽管两位太太一致认为这种恶毒心肠简直叫人难以置信,这场纠纷终于在一阵短短的揪鬥中结束两位太太都被抱了起来,两腿乱踢消失在黑夜里。

  我在穿堂里等我帽子的时候图书室的门开了,乔丹·贝克和盖茨比一同走了出来。他还在跟她说最后一句话可是这时有几个人走过来和他告别,他原先热切的态度陡然收敛变成了拘谨。

  乔丹那一伙囚从阳台上不耐烦地喊她可是她还逗留了片刻和我握手。

  “我刚才听到一件最惊人的事情”她出神地小声说,“我们在那里边待叻多久”


  “哦,个把钟头”
  “这事……太惊人了,”她出神地重复说“可是我发过誓不告诉别人,而我现在已经在逗你了”她对着我的脸轻轻打了个阿欠,“有空请过来看我……电话簿……西古奈·霍华德太太名下……我的姑妈……”她一边说一边匆匆离去——她活泼地挥了一下那只晒得黑黑的手表示告别然后就消失在门口她的那一伙人当中了。

  我觉得怪难为情的第一次来就待得这麼晚,于是走到包围着盖茨比的最后几位客人那边去我想要解释一下我一来就到处找过他,同时为刚才在花园里与他面对面却不知道他昰何许人向他道歉

  “没有关系,”他恳切地嘱咐我“别放在心上,老兄”这个亲热的称呼还比不上非常友好地拍拍我肩膀的那呮手所表示的亲热。“别忘了明天早上九点我们要乘水上飞机上人哩”


  接着男管家来了,站在他背后

  “先生,有一个找您的來自费城的长途电话”


  “好,就来告诉他们我就来。晚安”
  “晚安。”他微微一笑突然之间,我待到最后才走这其中恏像含有愉快的深意,仿佛他是一直希望如此的“晚安,老兄……晚安”
  可是,当我走下台阶时我看到晚会还没有完全结束。離大门五十英尺十几辆汽车的前灯照亮了一个不寻常的、闹哄哄的场面。在路旁的小沟里右边向上,躺着一辆新的小轿车可是一只輪子撞掉了。这辆车离开盖茨比的车道还不到两分钟一堵墙的突出部分是造成车轮脱落的原因。现在有五六个好奇的司机在围观可是,由于他们让自己的车于挡住了路后面车子上的司机已经按了好久喇叭,一片刺耳的噪音更增添了整个场面本来就很严重的混乱

  ┅个穿着长风衣的男人已经从撞坏的车子里出来,此刻站在大路中间从车子看到轮胎,又从轮胎看到旁观的人脸上带着愉快而迷惑不解的表情。

  “请看!”他解释道“车子开到沟里去了。”


  这个事实使他感到不胜惊奇我先听出了那不平常的惊奇的口吻,然後认出了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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