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高职画室的时候每个画室的老师都说的很厉害,成绩和优惠都不错,浙江高职班究竟怎么选?

那日的夕阳极度柔软,将整个世界温柔的圈进自己金色的怀抱中,我下意识的转身,于是陷入了他眼底那片专属于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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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人生中一共领过两次结婚证。

第一次是和马嘉祺,第二次还是和马嘉祺。

一位伟大的哲学家曾经说过,一回生二回熟。虽然说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更别提是一位合格的前夫了。可是,我还是希望我亲爱的前夫哥能来见证一下我的幸福,毕竟我上一段草率的婚姻只维系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念及过往的夫妻情分加上为了骗取他的份子钱膈应死他。我还是让人给马嘉祺送了一封请柬,象征性的告诉他,老娘要结婚了,你自己慢慢打光棍玩吧!

说实话,我这段婚姻并不比上一段认真到哪里去。上一段是年少轻狂,觉得遇见了对的人就火速扯证,认为不要耽误过多时间,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没想到老娘一向很准的第六感就错了那么一次。感情受挫,知道了感情这玩意儿不能强求或者压根就没什么太大用处,我选择了佛系应对。答应了家里联姻的要求,认为早结早完事,佛系的人生懒得解释。

其实要是真的说真心话,那大概就是草草结束上一段婚姻后,临走前扔下的那一句。“你等着,老娘绝对比你先遇见真爱。”在作祟吧。答应了结婚的请求,甚至于给马嘉祺寄请柬,也是带着一定的赌气意味的。

然后,一封样式居然和我的请柬差不多的信封摆在了我的办公桌上。

“马总说……也欢迎您来参加他的婚礼。”

我当时的嘴巴能惊得塞进去个鸡蛋,以为是马嘉祺耍脾气随意伪造的,拆开后才发现居然和我的一模一样,就连结婚日期和举办地点都相同。最搞笑的是,新娘的名字居然和我重名。

“你们马总可真会伪造啊,不用因为看见我结婚了恼羞成怒故意做出来一封假的,怎么,因为太在意我了放不下我,新娘名字都和我一样,别过来搞笑了。”

马嘉祺的助理抬眼看着我,眼神中多了一分迷茫和不解,似乎在质疑为什么我会有这种反应。

“告诉他,我那天还真没空,我那天得结个婚。”

“您……是不是没看您的结婚请柬啊?”

被戳穿了真相的我一脸尴尬,事实上我压根就不在意和我结婚的那个人是谁,我在意的是看见我结婚以后马嘉祺的反应,所以一拿到请柬就立刻给他派发了过去,哪有功夫看我的准新郎是谁。

“马总叫我来……是告诉您,婚礼前几天您少吃点……他怕背不动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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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当他是在开玩笑,直到婚礼前几天两家会面,看着端着酒杯和我爸称兄道弟的前夫哥马嘉祺,我才知道这是真的。

戳了戳一旁只顾恶狠狠吃菜的妹妹许暗樱的手臂,我带着疑问开口。

“那是谁呀,他来干什么?”

“你老公,过来和你结婚的。”

平常柔柔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她苦大仇深地啃着手中的鸡腿,似乎将它当成了她那该死的姐夫。

看着他游刃有余的给我爸敬酒,为了表示恭敬还特意微微弯下腰,低了我爸半个酒杯。我只当他是在走表面功夫,低着头吃着盘里的菜并不做声。

“虽然是联姻,可是我还是想提醒一下小马,我这个闺女有点小习惯,我希望你能好好记一下……她吧,对海鲜有点过敏,可是有的时候吃又没事,这估计是她的体质问题。然后吧,对了闺女,你是不能吃什么水果……”

我暗自翻了翻白眼,心想着有这么个不靠谱的爹,怪不得我会被许给马嘉祺,刚想开口,熟悉的声音便在我耳畔响起。

“她不能吃虾,还有路边那种扇贝粉丝,但是稍微尝一些鱼片还是可以的,她不能吃山楂,吃了以后总会难受的胃酸。她平常爱吃稍硬一些的食物,不太喜欢喝粥,不爱吃苦的,稍微尝一点点都不行。”

马嘉祺对于这些倒是倒背如流,和他生活了几个月,他记得这些确实没必要大惊小怪。只是没想到他会记得这样清楚,有一些我甚至从未和他提起。这在不明真相的我爸妈眼中,马嘉祺简直就是他们的完美女婿,我爸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红着眼圈一个劲儿的拍着他的肩膀重复着好孩子,嘴上还埋怨着我。

“你瞧人家小马,还没和你结婚就了解了这么多,你怎么不学学人家?”

“我怎么就不知道了?他有低血糖,随身必须得备着几块巧克力,平常喜欢吃茄丁捞面,汤汁要熬的浓浓的那种,不要葱姜只要香菜。平常最爱喝的酒是威士忌,三块冰,两片薄荷叶。咖啡要纯黑巧,苦得喉咙发涩的那种。”

我不甘示弱的回嘴,下意识的将这些我所知道的小习惯吐露出来。正准备喝口水润润喉,才发现我爸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估计他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小时候连九九乘法表都背不全的闺女如今竟把一个联姻对象的习惯像刻在心里似的。许暗樱停止了啃鸡腿的动作,准确的来讲,她惊讶地忘记了口中的鸡腿。

马嘉祺挑了挑眉,面容依旧含笑,只不过带着几分戏谑,那副表情似乎在说。

“原来你也记得这么多。”

“啊……啊……我百度上搜的,那毕竟百度一下,你就知道对吧。”

和马嘉祺这种老狐狸对线,正面硬刚完全不可行,我随便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搪塞过去,在发现话锋偏离了我本身后松了口气,自然的将许暗樱碗里的几块肉放进嘴里,在她幽怨的目光中继续观赏着这一幕大戏。

马嘉祺得体的回答着我爹的每一个问题,一向对这些东西毫不敏感的许暗樱突然凑到我耳边,面色严峻的轻语着。

“姐……他是不是在你房间安监控了啊?”

刚要咽下去的肉差点卡在我的喉咙里,我瞪大眼睛,缓了半天才问她理由。

“他知道你那么多,就差说出来你睡衣什么颜色了。”

话音刚落,马嘉祺欠揍的声音又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也喜欢恋之每天穿着毛茸茸的浅紫色睡衣等我回家,家里有她,我很安心。”

我怀疑你有顺风耳,但我没有证据。

按住许暗樱蠢蠢欲动想要打爆她这个跟踪狂姐夫的手,我看见我亲爱的爹娘已经被马嘉祺的所感所言感动得一塌糊涂,巴不得现在就把我安置到他家去。

“恋之,遇上嘉祺这孩子,你要好好珍惜。嫁过去之后和人家好好过日子,别出些什么幺蛾子。”

嗯嗯,我尽量不和他领第二次离婚证。

自从那次会面后,马嘉祺理所应当的从我的黑名单中跑了出来,美其名曰作为我的未婚夫要时刻和我保持联系。我不耐烦的冲他翻了个白眼,告诉他应该更名为“二婚夫”了。他也不恼,兴高采烈的哼着小曲开着车要带我去民政局再续前缘。

“……要我说,咱们就别去了,之前不是有一个吗?”

他像是没听见我说话似的,一脚油门下去,车速提的老高,赶着像去民政局投胎一样。

“需要我提醒你之前那个已经印上了离婚用的章了么。”

“哎呀,反正又没人查,糊弄一下不就好了吗?”

一脚刹车又差点将我送离这个美丽的世界,我有惊无险地抓住了安全带,缓过神后,不满地看着驾驶位置上紧锁着眉头不说话的马嘉祺。

商量无果,我只觉得气不过,干脆拉开车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马嘉祺像是预判了我的动作一样,在我的手附上门把手的那一刻随意的在车钥匙上稍微点了那么一下,轻易地将我和他锁在这闭塞的狭小空间里。

“和你交代一下结婚事宜。”

“犯不着,又不是没结过……”

我不满的嘟囔着,毕竟是前夫,哪怕马上又要成为我的老公,以前的芥蒂也不会烟消云散。

“虽然是联姻,但我不许你出去找别人,也不许你和我分房睡,我公司的专用电梯以及办公室的门锁都已经录入了你的指纹,你随时可以进出。手机的密码没改,想查你可以随便查。”

“我才不查……没兴趣。”

谁稀罕看他手机里的那些东西,拿他的手机无非就是给自己转钱罢了。我扭过头不去看他,可透过后视镜却仍旧能看见他的表情。

“卡都放在你这,我只留一张信用卡,消费记录你手机上也能看得见,如果老婆心疼我,执意多给我打点钱,我也不反对。”

在确认没有什么可以补充了之后,他终于抿着唇启动了轿车。我看见他在强压着嘴角,也不知道二婚,还是和同一个人二婚,有什么值得他这么高兴的。

民政局的人见了我们像见老熟人一样,先是一脸惊讶的告诉我们即使和相同的人第二次结婚也不能半价,在了解了事情来龙去脉后,准确的来讲是被马嘉祺那一席忏悔的说辞所洗脑,终于放下心来,替我们办理好了手续,并且贴心的准备好了二婚小礼物。

“以后三婚四婚也记得来,都是熟人了,客气什么。”

我尴尬的捏着手里那个红彤彤的大红心,想着真是丢人丢的彻底。马嘉祺却一脸认真的告诉他们绝不会这样发生这种事情了。

被工作人员热情地送离民政局,我差点以为这里就是我的第二个娘家。领了结婚证后的马嘉祺一脸轻松,没有立刻开车回家,而是悠闲地靠在座椅上,欣赏着手中的红本本。

“又不是没见过这玩意,我亲爱的前夫,还真当成宝贝了……”

“我现在可不是你的前夫了,注意你的措辞。”

我不理会他的贫嘴,象征性的拍了个照片发到了家族群里,又私聊发给许暗樱一条“烦透了”,见他还没有开车的架势,忍不住催促。

“我劝你快点啊,又不是第一次结婚激动什么。我要回公司处理事务,先送我回去。”

“婚礼定在下周一,你最好这两天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婚礼过后搬进来。”

虽然已经经济独立,大学毕业和马嘉祺飞速闪婚后就搬进了属于我们两个的公寓里,在光速离婚后,我选了一处离自家公司和许暗樱学校都比较近的公寓,和我可爱的妹妹住在一起。这下子可倒好,整个公寓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可是……我和暗樱之前就住在一起,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我害怕……”

“放心,我自有安排。”

我看着马嘉祺一脸自信地冲我扬起脑袋,也不知道他那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她早晚得接受她有姐夫这个事实,你也得早晚接受,我是你老公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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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马嘉祺是怎么安排的,我只知道事后许暗樱至少不太讨厌她这个跟踪狂姐夫了,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法子,能让许暗樱这么一个黏人的洋娃娃甘愿独处一室。

婚礼很快到了,商业界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高管和巨鳄们几乎都来了。与其说这是一场婚礼,不如说是一场争夺利益的作秀,毕竟新郎新娘也是因为利益而结合的。

想起我和马嘉祺第一次结婚,那时候我们刚刚毕业,肯定不能声张,悄悄咪咪扯了证后,我们穿着白纱裙和西装溜进教堂,在无人见证的角落匆匆结束了属于我们的婚礼。

今天的婚纱相比那日寒酸的白裙子要好上百倍,价格不菲,听说是马嘉祺托人纯手工定制的,每一颗水晶和碎钻都是经过精密测量,手工镶嵌的,一点一点缀满了裙摆,像是倾泻而下的银河。用许暗樱的话讲,就是把十几个全自动冲水马桶穿在身上。

她站在我身后,今天的打扮也是格外清丽动人,我透过面前的镜子细细的端详着她,不知不觉间,之前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哭包,现在也长成了少女模样。

“姐……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就没必要……”

我安抚似的碰了碰她的手,反倒用乐观的语气开始安慰她。

“马嘉祺挺好的,放心吧,姐肯定不会受委屈。”

“可是我听说……马嘉祺他……他之前有过女朋友,还有小道消息传言,他已经结过婚呢,虽然说肯定是假的吧,但是……”

我有些尴尬地吞了吞口水,心想着这小道消息真是好不容易准了一次。看着摆在一旁的钟表,距离马嘉祺来接亲,也仅仅只有不到几分钟了。

“有什么舍不得的,想我了还是可以过来看我啊,对了,我听说他给你安排了个室友,怎么样?”

听了我这话,许暗樱的脸上立刻浮起了两朵红云,磕磕巴巴的讲了半天。我也没听明白她说些什么。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对上我狐疑的目光,我没有多想,楼底下传来一阵骚动,我知道,马嘉祺的接亲队伍到了。

许暗樱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向我保证,她绝对不会让马嘉祺如此轻易就将我带走。

我小心地盘着腿坐在床上,就连身上的秀禾也是按照古法纯手工定制,胸前是用金丝绣成的龙凤,头上还戴着纯金的步摇和珠钗。我只觉得脖子沉的要命,却又忍不住期待着马嘉祺的到来。

塞了几个红包后,许暗樱等伴娘仍旧将门堵得死死的,见贿赂不成,外面的人便开始武力破解,几个大男人对着门就是一通乱撞,几经折腾,马嘉祺终于带着一众人进了我的屋子。

今天的他也打扮的十分隆重,他本就生的好看,带着几分书生韵味,今日穿上这大红的喜服,居然有几分古时高中的状元郎娶亲的意味。他一进门,目光便直愣愣地落在我身上,毫不避讳,我被他盯得害羞,只得低下头,伴娘催促着他找婚鞋,几个人几乎要把屋子翻个底朝天,连鞋的影子都没看见。

一旁的伴娘打趣着开口,语气中满是调笑。

“马总求求你老婆,说不定人家网开一面,就告诉你婚鞋藏在哪里了。”

这话本是玩笑话,我本以为马嘉祺会一笑而过,继续以他那股不服输的劲头找着,没想到他却真的在床前半跪下,手讨好的握着我的脚踝。

“求求老婆了……你快点告诉我,我才能赶快娶你回去享福是不是?”

语调拖的极其绵长,尽显暧昧之情,他一定是故意的。他这话如羽毛般在我的心尖轻轻搔着,我的脸也不由自主的红了,只好磕磕巴巴地告诉他,婚鞋是许暗樱藏的,和我没任何关系。

这话像是触及了他的什么开关一样,他轻轻摆手,身后一个衣着西装长相却尤为青春张扬的男孩便走上前来,我好像在哪见过他,看着一旁脸像红苹果一样的许暗樱,我仿佛知道了些什么。那个男孩将她叫了出去,不到一分钟便走了进来,手上抓着的正是他们找了许久的婚鞋。

伴郎团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马嘉祺从他手中接过婚鞋,一只手握住我的脚踝,另一只手小心地托着婚鞋,像是在修复什么宝物一样,那样的专注仔细。看着他的侧颜,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大学时那段单纯美好的时光。

“找到婚鞋了,新郎官应该问问,新娘子愿不愿意和你走呀?”

我低着头,心想着好好捉弄他一下,于是故意不看他,等着他的下文。我倒要好好看看,这位前夫哥离开我这么长时间后有什么长进。

马嘉祺的瞳仁很干净,像一汪一尘不染的棕泉。之前在一起的时候,我总喜欢趁着他闭眼小憩的时候悄悄吻在其间,此刻,他正用他那勾人的眼睛望着我,我分不清他是在做戏还是在抒情。

“和我走吧,好不好?”

简简单单几个字,我却有了真的想和他拔腿私奔的冲动。其实,这些冗杂的婚礼流程没什么趣味。在旁人看来,我们两个不过是因为命运以及利益的纠葛被迫结合的一对儿新人罢了,他们没心思去窥探我们背后的情感,能做到的只有大肆渲染着空洞又无力的礼节,在他们眼中,我们不过是可怜又可悲的人罢了。

我垂着头不做声,一旁的主持者看着气氛就这样冷了下去,觉得有些尴尬,可她又并不能说些什么,毕竟她也知道我们的结合不过是为了利益,在她心里,我们怎么可能会有那些美好的回忆?

“新娘子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喽,哈哈哈哈,快,快和新郎官走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也快到了所谓的吉时。我也不打算让这帮人就这样难堪下去,慢慢准备挪下了床。

马嘉祺似乎捕捉到了我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快,先我一步,背对着我半跪而下。双手向后勾了勾。

这动作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似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位呼风唤雨的马太子爷,居然会甘愿为一个从未谋面的联姻对象当身下的马。主持人似乎忘记了流程,张口结舌的看着这一幕,不知该说些什么。

和他相处的时间也算长,我当然知道马嘉祺是在给我台阶下,不过这台阶给的有点大,不知道的,以为我新婚之夜会对马嘉祺干出点什么呢。

不过既然给了台阶,况且还是结婚的日子,我不可能不顺着他的意愿来。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的爬上了他的背。

“宝贝儿抓紧喽,走咯~”

我只感觉到悬空,马嘉祺的双手紧紧的托住我的腿,他的后背比以前更加结实和宽阔了,靠在上面只觉得没来由的心安,我晃荡着两条腿,故意想给他增加点难度,他也不恼,只不过手不安分的在我的小腿间摸来摸去。

“不是说这两天让你少吃点吗?都快背不动了。”

“嘁,爱背不背,少作秀了。”

匆匆下楼拜过双方父母,换下秀禾后再匆匆忙忙的赶到婚礼现场的酒店做好准备,马嘉祺先一步抵达,他告诉我,我只负责穿着婚纱走向他就好,什么流程都不用遵守,一切有他在。我也乐得自在,毕竟操心婚礼流程确实是一件极累的事情。

马嘉祺也是一个极其贴心的策划者,入场,宣誓,接吻,一切流程都十分流畅。估计在不知情的旁人眼中,我们两个已经是多年恋爱长跑,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恩爱新手小夫妻了。

不得不说,马家真的是财大气粗。平常我烧香拜佛拖家带口抢票都抢不上的明星爱豆们,此刻就在我的婚礼现场劲歌热舞。其中不乏许暗樱的男神,我的梦中情人曹万江老师,一首《你要结婚了》让我如痴如醉,我星星眼的望着他们,又一脸震惊的望着身旁的马嘉祺,和我相比,他倒没什么反应。甚至脸色还有点难看。

“马总果然有钱,当时和我装什么孙子。”

“你喜欢,那我以后天天叫他们来给你表演就是了。”

“那我要最左边的那个,对对对就是那个小男孩!是叫万江吧,我妹妹特别喜欢他,家里都是他的海报。”

我看着那帮小爱豆们匆匆退场,然后天空一声巨响,我亲爱的妹妹闪亮登场。

我看着她衣着华丽,颇有歌后的架势,又记起来她曾几何时和我说过一定会在婚礼上为我高歌一曲,一想到这,我不由得感动的涕泪横流。狠狠捅了捅一旁的马嘉祺,一边呜咽一边幸福的说。

“你看看,我妹妹对我的祝福。”

然后我就看着我亲爱的妹妹临时将节目单上的《我们是一家人》换成了《好心分手》。看着马嘉祺面无表情地顶着后槽牙,叫来酒店经理吩咐了几句,看着刚才还好好的3D环绕式音响一阵吱哩哇啦,许暗樱手中的话筒也断了电,看着我亲爱的妹妹被几个大汉拉着下了舞台,看着主持人一脸抱歉的说“不好意思,电路故障了。”

“下一个节目,我来吧。”

身旁的马嘉祺突然开口,刚才那个断了电的话筒到了他的手中奇迹般的居然接上了电,不知道的以为是万江哥哥附体了。

“乐队老师,麻烦放一首《恶作剧》。”

这首歌我当然知道,是我们当时谈恋爱的时候,我逼着他陪我看《恶作剧之吻》。他当时还吐槽这部电视剧幼稚,没想到居然还自学了主题曲。

马嘉祺修长的手握着话筒,没有走上舞台,而是握着我的手坐在席间。我看着他的侧颜,褪去了几分青涩,染上了成熟。感受到手上的力度收紧,我抬头看他,发现他也注视着我。

背后凉飕飕的,混杂在宾客们经久不息的掌声中还有我亲爱的妹妹能把她的好姐夫杀死108遍的眼神。

他轻轻摇晃着我的手,身上的西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披在了我的肩上。马嘉祺慵懒的靠在座椅上,目光中却是不可多见的深情。

“我想我会开始想念你,可是我刚刚才遇见了你。我怀疑这奇遇只是个恶作剧。”

他揉着我的指尖,旁人可能想不到,京城鼎鼎大名的马总居然会唱情歌,还是为素未谋面的联姻对象所唱的。

气氛被推向了高潮,我感觉到空气中似乎有甜蜜的粉红色泡泡在翻滚,马嘉祺就那样拉着我的手唱着歌,说实话,我没有听清他在唱什么,我溺毙于他眼中的深情。

他的声音很低沉,有磁性,配上甜蜜的情歌,更是别有一番韵味。少了俏皮,多了几分认真与专一。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主持人不敢相信马总居然这么配合工作,他还以为今天的婚礼会极度尴尬,说不定他还会因此丢掉工作。

“让……让我们感谢马总!”

我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他,他又大着胆子凑近,轻轻捅了捅我的手臂。

 我惊讶的瞪大双眼,马嘉祺倒是无辜,已经先一步将我搂在怀里。

“到这个份上了,吻一下不过分吧。”

婚礼现场干脆单曲循环着《恶作剧》此刻正好进入了高潮,看见我眨着双眼不说话,他权当我默认了,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含住我的唇。

我感受到了周围的音浪又一次被激起,但是更吸引我的,是马嘉祺柔软的唇。是他打在我脸上温热的鼻息,是这一个密不透风却又温柔至极的吻。

“他们还在起哄,再亲一会?”

马嘉祺含糊不清的说着,嘴唇依旧在我的唇瓣上吸吮着。我小心翼翼的向后看,恰好对上了父母欣慰的眼神以及许暗樱咬牙切齿的表情。她的身后还站着那个男生。

直到我的唇略微红肿,他才心满意足的放开了我,心情很好的召来秘书说要把他国外带回来的那些好酒好茶全部分发给宾客们。

我尴尬的抱着手臂不知该干点什么,本想去换身便捷的衣服陪他敬酒,可他偏说太累了,让我安分坐着就好。

看着他在那儿和一帮兄弟闹着,我终于松了口气,摸了摸脸才发现烫的吓人,心脏也是砰砰直跳。还不等我稍稍缓缓,身边的椅子便被猛地拉开,许暗樱将包猛地甩在桌上,不满的抱怨。

“他演技真好!没去拿奥斯卡影帝真是屈才了。”

见我不做声,她开始狠狠摇晃我的手臂。

“姐!你别看他现在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婚后他要是真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我跟你讲,直接和他离。”

“知道啦,你也别对他有那么深的恶意,你知道的,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笑话哈哈哈哈哈,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好东西。”

那会就觉得有些事情不大对劲,可是又想不起来是什么。直到看见许暗樱这张脸我才猛地想起来。我让她凑过来,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语气里带着好奇和八卦。

“那个……就那个男生,谁呀,我好像见过呢。”

顺着我的手指望去,许暗樱瞬间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

“就……认识的一个朋友,叫刘耀文。”

“只是认识的朋友,找婚鞋的时候把你叫出去,怎么不过一会儿你就乖乖交代了呢。”

小样儿的,想骗你姐,我还是太难了。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自己的手机,这下我可看清楚了,她的屏保是个女娃,只是长得和刘耀文十分相似。

“你……喜欢他妹妹?”

“不是不是……哎呀不是。”

她手忙脚乱地跟我解释着,一通下来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明星泥塑图。也不知道怎么,这丫头片子怎么就好这一口。

“哎呦哪有,人家是大明星呢,我只不过是人家的小粉丝罢了,小粉丝见大明星……肯定会比较激动啊!他就那么轻轻的一盘问,我就招架不住了……”

提到这个,她似乎兴致很高,兴高采烈地掏出手机给我看刘耀文的表演视频。小伙子确实不错,长相漂亮还多才多艺。又酷又拽的站在舞台上就能吸引一大波迷妹的叫声,声线性感又迷人,我都差点要和她一起尖叫了。

我赞许的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就感觉有一双手附在了我的肩膀上,不知什么时候,马嘉祺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刘耀文就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许暗樱似乎很不满意他这位姐夫的行为,不快的啧了一声,刚想开口说什么,在看见他身旁的人后又迅速乖巧的闭上了嘴。

他点点头,看着酒足饭饱逐渐散去的宾客们,手自然而然的搭在我的脖颈后,他的手指有些冰凉,可他偏要恶作剧般的抚摸我的脖子,将我脖颈处的暖意全部汲取,似乎是对我刚才犯花痴的惩罚。

看着过来道别的宾客们,他面上温和的回应着,手指更不安分的顺着脖子滑进我的衣服布料中,有客人在,他吃定了我不敢大声发作。见我吃瘪的样子,他似乎特别高兴。

“你妹妹也该回家了吧?”

“我不,我要陪我姐。”

她似乎和她这个姐夫杠上了,可是洋娃娃哪能玩的过老狐狸。我听见马嘉祺的轻笑声,看见他扭头对身后的刘耀文说了一句。

“不用等暗樱了,一会儿她自己打车回去。”

这话倒是好使,话音还没落许暗樱就像触了电一样飞速地站起,踩着小高跟儿颠颠地跑到刘耀文身边。

打脸来的太快,我都忍不住想要笑出声,刘耀文似乎也被这一幕逗乐。看见她腰间的蝴蝶结有些松了,他的手自然地附上了她的腰,替她将腰带整理好。好家伙,洋娃娃的脸红的像个苹果。

刚刚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冲我笑了笑,又冲她亲爱的姐夫呲了呲牙,随后小跑着跟上刘耀文。

“你妹……好像对我恶意很大。”

“自信点,把好像两个字去掉。你娶了她的姐姐,还是商业联姻,她当然讨厌你了。”

我云淡风轻的倚在椅子上,看着许暗樱和刘耀文远去的背影,感叹着年轻真好。

“我让人给你准备好衣服了,客人差不多走完后我们就回去了。”

话一出口,我都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和他结婚了,仪式也办完了,当然就要和他一块回家了。

马嘉祺似乎也觉得有些可笑,胳膊随意的搭在我的椅子上,慢慢凑近我,不顾我加速的心跳,肆意的开始撩拨。

红着脸推开他,我拖着厚重的婚纱匆匆忙忙跑进更衣室。刚刚好不容易缓好的脸色,此刻又红的不像话。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打心底的觉得没出息。

坐上马嘉祺的轿车,回家的路上我都一路无言,似乎刚才结束的不是我的结婚典礼,而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会议。他也很有眼力见的没有开口询问,单手打着方向盘专心致志的开车。

婚房我还是第一次来,布置的风格我很喜欢,我曾经不止一次跟马嘉祺提过简约的北欧风格才是最牛的。没想到他还真听进去了。整栋别墅就是我的梦中情屋。

只是,虽然在梦中情屋里生活,依旧逃不开尴尬的同床共枕时间。

虽然说以前也有过这种经历,但是当时我们两个那可谓是你情我愿,再加上年轻火力旺盛。经常是沾上床就不知白天黑夜。加上离婚又结婚这个尴尬的局面,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

想起领证当天,他义正言辞地提出同房的要求。现在想想只觉得尴尬无比,我总不能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继续和他干柴烈火下去吧!

马嘉祺倒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既然结婚了,他觉得就要坦诚相待,哪怕这次不是你情我愿,那他也要强扭下这个瓜来。像是等了许久一般,我还没把属于我的那块地方捂热,他炙热的身体便贴了过来。声音黏黏糊糊的,带着睡音。

“你身上好冷,我给你捂捂。”

我本能的要拒绝,奈何是真的舒服。想着他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就由着他去了。没想到一开始目的单纯的暖床行为逐渐跑偏,最后以马嘉祺先生得逞的笑容和浑身酸痛的我而告终。

早晨一睁眼,抬头就撞上马嘉祺含笑的眼眸,可是这副表情在我眼里很是欠揍,想抬手狠狠给他来一下却发现四肢酸软无力。他还故作大惊小怪,小心翼翼的揉着我的胳膊茶里茶气地问着没事吧。

“怎么样,不比之前差吧。”

我想着昨天晚上那副情景,心里只觉得羞耻,又不想夸他技术是真的不错,只好口是心非。

“那我……再接再厉。”

他的大手在我身上游走,力度把控的本来不错,他又偏偏要比完美的力度稍微重那么一点,非得听见我的哼唧声才觉得舒服。

“对了,咱们两个在一块,你给暗樱找的那个室友呢。也不知道我不在,她自己能不能行。”

马嘉祺下意识的躲开我的眼神,咳了两声,手上的动作也放轻了些。

“你,你……见过了……”

他低着头,在我迷惑的眼神中小声的说着。

一巴掌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狠狠落在他的后背上。他吃痛的叫了一声,我却并不理会,恶狠狠的盯着他,还有些后悔是不是打轻了。

“你干嘛……打老公啊……”

“你他妈少在这跟我装,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们家那个又傻又天真的女娃还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俩人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咱们两个不就是这样吗……”

这句话噎得我哑口无言,细细回想起来,我们两个好像真的是这个时候……

什么歪理,什么歪理!!!

“那也不行,她姐走过的弯道怎么能让她重走一次。”

看了看时间,确认许暗樱已经起床了,我在马嘉祺小声的嘟囔声中飞速拨过去电话,还好,不到几秒钟那边就接了起来。传入耳帘的是女孩还带着起床气的声音。

“妹啊,都他妈是你这个死姐夫,你有事没有啊,你有事没有,刘耀文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是姐姐考虑不恰当,姐姐现在马上就给你另安排一个房子,给你另找一个保姆。”

那边似乎被我一连串的连珠炮打蒙了,半天才缓缓开口。

“他是对我做了点什么……”

我手中的手机几乎要被我扔出去,还好一向冷静自持的我抓住了它。许暗樱只听见听筒那边传来几声骂声,还有他那亲爱的姐夫的叫声。

“妹妹,你先别害怕,你告诉姐姐,这个混蛋对你做了些什么?”

“他啊……他说我要是再问一遍为什么,他就让我睡狗窝……”

我愣住了,马嘉祺也愣住了,眼神中还带着几分委屈,似乎是因为我邦邦给了他两拳而不快。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问他为什么啊……”

我微笑着保持沉默,自作主张的挂断了电话。忽视了马嘉祺抱抱求安慰的眼神,仍旧是恶狠狠的开口。

“我不管,他们两个要是真发生些什么,全他妈怨你。”

“哎呦……就,就那天我看见你妹,在我公司楼底下坐了一个下午,我就让我表弟刘耀文去送她回家了,谁知道……她把钥匙弄丢了。”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觉得,他俩在一块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还想说些什么,奈何我的眼神已经变得像要吃人一样,他只好识时务地闭嘴,认命的下床去做早餐。

刚才马嘉祺那话倒提醒了我,现在想想,好像我们两个还真是十七八岁就遇见了。

那时候的马嘉祺,一点不像现在这样和老狐狸似的。身上带着点刘耀文那样的气势,青春又张扬。在一大批秀丽可餐清纯动人的女生中慧眼识珠挑中了我。

当时的我比马嘉祺还要张扬,以连续拒绝13个男生的优异成绩成功登顶学校的高冷校花榜首。我们两个这对情侣可以说是王不见王,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是说,水火不相容,火火那更相容不下去。我们被这些天造地设的话语冲昏了头脑。小年轻嘛,脑子一冲动,毕了业就领了结婚证。

人家都是夫妻之间蜜里调油,想着办法宠着对方,我们两个倒好,夫妻之间想着法子征服对方。非得看一个人败得一塌糊涂才觉得舒服,非得看对方服软,才觉得自己是占领主导权的那个。

结果就是双方谁都不肯低头,并且越玩越大。最后,这种相处模式感到厌烦,但仍旧秉持着谁都不肯低头的坏习惯,以一纸离婚协议草草结束了这段不到几个月的婚姻。

我有些无语的望着厨房内忙碌的背影,思考着这一次离婚的形式该是什么样。如果还像上次一样的话,那估计距离下一次领离婚证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只是这一次套了一层利益关系,想离估计也很麻烦。

不过马嘉祺和以前相比倒是变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不给我留退路。他现在学的猴精,似乎也觉得二次离婚,还是和同一个人离两次婚是一件极度丢脸的事情。所以才愿意放软自己的态度,甘愿充当那个弱势的人吧。

这一次的婚后生活比我想的要舒服很多,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没有互相赌气的冷漠,我们都过了那个电光火石,非得分个对错的年龄。

有个老公也挺好的,就相当于多了一个免费司机,免费厨师,免费保姆。外加一个吐槽的小树洞。

他对那些无脑的电视剧本就不爱,之前不过是因为我才稍微看了几眼,可现在居然会缠着我,让我陪他刷完一整部电视剧。之前看这个本就是想旁敲侧击一下他,让他也学学电视剧里的男主,学会哄人,学会服软。而不是让他学里面人间油物霸道总裁的语录……

不知怎么回事,我也开始学着他的模样喝酒摇骰子,他却微微蹙着眉夺过我手中的酒杯,告诫我如果再敢碰一滴就叫我明天起不来床。我说,你不是喜欢这样吗?他摸摸鼻子,有些瓮声瓮气的告诉我,他早就戒酒了。

晚上,我躺在他的肩上刷手机,心血来潮打开QQ,不知不觉竟然翻到了许暗樱她们学校的表白墙。抱着好奇的心思点进去,我巴不得里面能出现“许暗樱”三个大字,趁这个机会,刚好可以好好八卦一番。

好家伙,现在的小孩儿都玩儿这么开放吗?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严浩翔比刘耀文帅……等一大堆花里胡哨的文字陷入了沉思。

“喂,马嘉祺,你看这帮小娃儿,真是耍的花,笑死了。也不知道这是哪个死娃儿发的。”

我将手机扔到他面前,他看了后也开始轻笑。

随手拆开一袋面膜敷在脸上,我只剩下鼻子可以呼吸,这仍旧抵挡不住我的好奇与兴奋,干脆站在床上大胆地调戏他。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ima了,谁都不允许黑我们家马嘉祺哥。”

他被我逗笑,单挑眉的样子简直能勾人魂魄。一把捉住我的脚踝将我往他的怀里带。

“我们ima,绝不服输。”

“好……马嘉祺也爱你。”

他一脸宠溺的笑着,一个又一个的吻落在我的唇上。

“你知不知道这叫披皮黑啊——”

被吻的有些喘不过来气,我赌气要推开他,却被他狠狠的钳在怀里无法动弹。

“管他什么黑,我爱你……”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马嘉祺还是做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公私分明,在公司里可以冷着脸劈头盖脸的和我来上一架,毫不留情地指出我报告中的一切错误,就连抢利润都要处处压着我一头。烦透了和他在一块工作……

我本以为除了家里还有公司,我应该不会再在哪个地方碰见他了,事实证明,我还是年轻了。

那天我恰好在公司和他大吵了一架,以我摔文件夹走人以及身后马嘉祺对助理的怒吼声告终。恰逢当天是我亲爱的好妹妹许暗樱的家长会。和马嘉祺干了一架本就让我心力交瘁,到家长会上当众挨批更是让我无能为力。要不是她害怕传到爸妈那儿会吃一顿竹板炒肉,软磨硬泡的求了我好久,我才不去呢。

别的倒好说,就是她那可恶的秃顶班主任,每次总是唾沫横飞地向他吐槽着许暗樱的成绩,车轱辘话滚了好几次,说的就那几句,偏偏要逼逼叨好几个小时,他不烦,我还嫌烦呢。

轻车熟路的开车到了他们学校,许暗樱早就乖巧地站在门口等着了,每到这个时候她总是格外听话,毕竟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老远就看见了我,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跑了过来拉住了我的手。

“我今天要是再被留下来挨批,你就给我等到起。”

她故作可怜状,奈何我早已对她这副模样免疫,催促她赶紧给我向刑场带路,还不忘和她悄悄耳语。

“不是我说啊!你每次成绩都这么稳定,严浩翔呢?”

一听这话,她的脸顿时鼓成一个包子,愤愤不平的开口。

“他这个混账这次背叛我,居然及格了……”

我恨铁不成钢的望了她一眼,还是低着头钻进了教室,那句话怎么说的,有什么样的姐姐就有什么样的妹妹。不过几分钟我就已经开始端详她那帮同学的模样了。

“喂,你看人家严浩翔长的是越来越好看了。”

“就那样吧,死黄皮耗子……”

严浩翔像是听见了她的吐槽,直直的向这边走了过来。忽视了许暗樱的表情,对我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哎呦,我们浩翔是越长越好看,学习也越来越优秀,不像某位小朋友只会原地踏步。”

严浩翔和我打趣了几句后作势要离开,我一脸疑惑不解。

“他不是你同桌吗?怎么换座位了呢?你新同桌谁呀?”

刚准备喝口水缓缓的我差点没被呛到,或许是心灵感应,一身校服的刘耀文帅气的插着兜走了进来,再看见我之后愣了一下,礼貌地冲我问了好。

趁着他转身,我偷偷拉过低头emo的许暗樱,悄声和她咬耳朵。

“这……你们两个现在同居还同桌,这……这什么情况,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她有些害羞,听了我这番话脸红的像个熟番茄,小声嘟囔着。

“就……男女朋友……”

我居然没来由的跟着雀跃起来,看刘耀文这副模样,估计成绩不会比她好到哪去吧?

“他运气比我好多了,居然考了120多……我就没见过运气这么好的人,气死我啦。”

听他这么讲,我蓦然想起了高中时期抱着个位数的数学成绩委屈的我,以及接近满分的马嘉祺。看来这娃儿运气还真是不错,不错不错,找对象就是得找运气好的。

看着刘耀文,我突然好奇起来,今天是谁来给他开家长会。

……不会吧……我不会衰到这种地步吧。

心头有一种极度不安的预感,我开始胡诌理由想要换座位,我可爱的妹妹却委屈的开口说没地方了。

这强烈的预感在那个穿着西装和高定皮鞋,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入教室时应了验。想跑已经来不及,我看着他向我走来,准确来讲是向我旁边走来,慵懒的坐在了刘耀文身旁,也就是我的同桌位置。

“这刘耀文好是好,可惜家长请的不怎么地,唉……可惜了。”

我故作惋惜的开口,声音控制的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四个人全听见。

马嘉祺没有回嘴,只是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低头假模假样的看着刘耀文的试卷。

人差不多到齐了,秃顶的班主任也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我懒得看她那56分的试卷,干脆和许暗樱讨论起来参加家长会的那些家长来了。

“你看人家严浩翔他哥,哇塞真的是帅,怨不得呀,人家家基因好。”

“哇,这男娃叫什么,这长相也很青春啊,这,这……对吧哈。”

许暗樱一脸无奈地望着我,我只当做没看见。偶尔听见旁边传来几声冷哼,我也只当做某些人嗓子疼。

“姐……这次的签字……”

我看着她卑微的将卷子呈到我的面前,心想着我干脆给你刻个章得了,自己家的妹妹,打死了没人赔,况且我和她不过是半斤八两,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偷摸掏出笔签了名字后,我本以为万事大吉了,看着秃顶的班主任准备开始做总结,我略微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脖子,刚想从包里翻出手机,手便被捉了过去。我不可思议的看着始作俑者。马嘉祺面上仍旧装作专心听讲的样子,课桌下早已偷偷用整个大掌将我的手包了起来。

看他这副模样,我又想起了公司里的那些不快,挣扎着让他放开,没想到他按的越来越紧。

“刚才在公司摔文件摔得手疼了吧?给你揉揉。”

这话怎么听味道都不对,许暗樱和刘耀文在背后交换了一下眼神,开始偷偷憋笑,我气不过却又没办法。恶狠狠地瞪着他,他仍旧若无其事的靠在椅子上,装出一副中国好家长的模样。

我发誓,这点遗传的很到位,家长会结束的那句话音还没落下,我就已经起立准备了,就像最后一节课的铃声还没结束我亲爱的妹妹就已经拔腿冲向食堂一样。

一把把手从他手中抽走,我踏着高跟鞋刚要走出这是非之地,命运的审判再一次落在了我头上。

“暗樱家长,您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我仿佛被雷劈中了一样,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耳语。

“怎么?你又干了些什么好事?哪门考了零蛋,还是又遭了处分。”

女孩还真的认真思考了半天,最后得出了新仇旧帐都已经算完了,她想不到别的了的结论。一面用手给我扇风试图降火,一面又开始撒娇保证自己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

我认命地走向办公室,身后的马嘉祺也跟了上来,不由分说的牵住了我的手。

“我是你老公,暗樱姐夫,也算是她的家长。”

……你敢不敢再不要点脸?

秉持着不耽误时间早骂完早完事儿的情况,我还是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班主任看着我和马嘉祺十指相扣的手,张着嘴半天不知说什么好。他倒是一脸自然,表示我们已经喜结连理了。

“那个……暗樱姐姐,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秃顶班主任一脸严肃,还亲切来替我拉开椅子,结果手伸到一半就被马嘉祺夺了过去,还不忘殷勤的扶我坐下。我假装没看见,继续装出严肃的模样准备挨批。

“您说,我一定好好收拾她。”

他抱着保温杯,有些担忧的说出口。

“你们家暗樱,我怀疑她早恋了。”

心里面不仅狠狠为这个教导主任的直觉点了个赞,我差点就要开口说你怎么知道,想到有点不太妥当,又开始调动浑身的演技,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啊?怎么会早恋呢?这年头正经人谁早恋呀?我回去收拾她!”

不知不觉间,马嘉祺手已经覆上了我的脖颈,在听完我说这句话后就暗暗开始用力,似乎在宣泄自己的不满。

恰好这个时候,严浩翔推门进来,许暗樱和刘耀文跟在他身后,我看着这位老班指着他自信的开口。

“说吧,你和严浩翔谁先追的谁?”

男人果然没有准确的第六感。

我就那样看着严浩翔愣在原地,一脸无语,刘耀文倒是满脸不爽,向前猛地走了好几步,手上还拉着许暗樱逆光而来。在那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了我和马嘉祺青春的缩影。

刘耀文的声线清晰又凌厉,他扬了扬拉着许暗樱的那只手,话语中尽是宣示主权的霸气。

“老师,和她早恋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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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折腾,太阳快要落下的时候,我们才终于走出了班主任办公室。不得不说,刘耀文这娃儿是真的很刚,我喜欢,这绝对是我女婿的不二人选,这门婚事我同意了。

许暗樱要和刘耀文回租的公寓去,我没有阻止,心想着该给小年轻多留点时间过二人世界,和他们挥手再见后这才发现,好家伙,给我自己也留了个二人世界。

心想着等他开车走了我再回去,不曾想他就一直跟在我身后,跟的我都有点不耐烦。

“跟着老婆走,等老婆消气。”

看他这副模样就生气……我不搭理他,索性迈开步子向前走,他也不讲话,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跟在我身后。

被他这么一跟,我倒有些委屈,想起今天在公司和学校的种种,我巴不得冲上去给这个欠揍的人两拳。可一看到他的脸,心里面的怒火便自动熄灭了……

太阳将要落山,今日的夕阳格外漂亮,落日的余晖洒满了整个世界,如同对这个世界爱怜的拥抱一般,街道上难得没有人来人往,仿佛这个世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样。

落日将整片天空渲染成橘黄色,柔软又让人心安,我向前走着,仿佛走到了世界和时间的尽头。马嘉祺跟在身后,仿佛无声的告诉着我。

“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跟在你的身后。”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和我并肩,将身上的西装脱下来披在我的身上,肩上多了他的气息,他的温度,夕阳还剩下最后一丝耀眼的余晖。

我扭头看向他,他也望向我。

他的眼中是落日的点点光芒,有细碎的星光,还有我。

似乎全世界都在求着我们破镜重圆,夕阳也为我们开了这一扇小小的后门, 我们的眼中只有彼此,我咽了咽口水,静静地站在原地仰视着他。

他没有说话,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我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就像是劫后余生一般,此时此刻的他只想拥住我,永远不放手。

马嘉祺的吻来的猛烈,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隐忍和讨好,带着情感的宣泄,带着失而复得的欢喜和携手向前的坚定。

他将我抱起,放在街道边的台阶上狠狠地亲吻着,密不透风的吻让我沉醉,管他什么冷战,管他什么二婚,我的眼中现在只有这个狠狠厮磨着我的唇的马嘉祺。

折回来买糖葫芦的刘耀文和许暗樱恰好看见这一幕,二人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

“是我姐,还有……我姐夫……”

我听见了二人返祖般的叫喊,但我和马嘉祺似乎都没有打算因此停下来。

管他是什么,先吻了再说。

夕阳无限好,接吻,要趁早。

大概是几年以前,知乎论坛上面有一个挺火的帖子,题主问:跟特种兵谈恋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下方的讨论区里,热评回答说:“最害怕的也就是突然一个电话。突然的一句,我爱你。”

看到这里,宋亚轩笑笑着,放下了手机。

睡梦之中被铃声吵醒,屏幕上显示着一串熟悉的“0000”,宋亚轩知道,那该是刘耀文打来的电话。

刘耀文清了清嗓子,说:“这次回来,我们就办一场婚礼好么?组织不批准我的结婚报告,我想一想,那玩意儿反正就废纸一张,两个人工作时都是连戒指都不能戴的,结婚证儿而已,咱不要了。”

宋亚轩点头说好,电话另一端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刘耀文说:“其实你也可以拒绝……我还有三十秒。”

宋亚轩回答他不用,红着眼,又说自己好像也实在想不到拒绝的理由,说刘耀文年轻又能干,存款不少,军区还有套房。把人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三十秒的倒数计时还没过完,另一头传来持续的嘟声,手机滑落到被面上,他盯着屏幕上面那串单一而熟悉的字符,再回拨过去,却是永远的,一成不变的空号。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他翻出手机里面,夏天去他营地看望他时的合照,对方穿着常服,下颌角上却挂着早训结束还没有完全洗干净的油彩。烈日之下,仿佛他透过手机,还可以闻到刘耀文身上的那股,训练以后,散发着类似于汗水和汽油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刘耀文抱着他,在仓库区的草垛里深深嗅他的脖颈,牙齿咬过紧贴着动脉的皮肤,仿佛是犬科动物在本能地检查自己所属的领域。

他总是很喜欢做这样的事情,喜欢在他们宝贵的,得来不易的见面的时间里,带自己慢腾腾地走在训练场的大草坪上,感受阳光一寸寸焦灼着皮肤的节奏,他会伸出手来替宋亚轩遮挡阴凉,然后再笑闹着打趣他道:“你看你白的,晒晒就脸红,活像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宋亚轩也不认输,说他十几岁就进了兵营,哪里知道那年纪的小姑娘是什么样的。刘耀文被戳到痛点,斜瞥着男朋友气得牙齿直痒痒,眼睛却晶晶地发亮,再没过多一会儿就又对视着笑得像两个从来长不大的小男孩儿。

城市夜晚,十之八九的灯光都被黎明将至的晨曦给吞没了。太阳照常升起,伴随着喧嚣,楼下有卖油条的老奶奶推着四轮车出摊,宋亚轩坐在房间靠窗的桌子上,头抵着紧贴着墙面的一张世界地图。他平时很羡慕刘耀文,可以不依靠手机的导航和带路找到那些经纬分明的坐标。伸出只右手,在墙上摸了好久,最终指腹按压在一片被图钉扎过的,明显凸起了圆洞的位置上。

可能是很久很久以前,有天请一群朋友来家里面投屏玩儿大富翁8,边玩儿边喝酒。宋亚轩手气十足,选了个骑婴儿车的金贝贝,第三盘开局十分钟就买下了“台北市”的一整条商业街,任性地挑了个最贵的地段,大手一挥,做卡片研究所。

他玩儿的正高兴,“0”号电话打进来,宋亚轩晕晕乎乎,抱着个啤酒瓶子走到卧室里去,听刘耀文跟他说什么西南边境的紧急任务,去多久还不一定,后天的见面可能要为此而取消。

这边人喝得酒精上脑,说话也不着边际,一面抱怨刘耀文毁了他的快乐小游戏之夜,另一面“无理搅三分”,说他这么爱出任务就跟任务谈恋爱好了。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算上这些突然的电话跟见面,你撑死了能分给我多少的时间?我也不是没有脾气!”

刘耀文安抚地说好,话到一半发现他的醉意,又训导说:“宋亚轩,你是做医生的,而且一杯就醉。我们队长说了,男人要有担当,饭可以多吃,但是酒要少喝……”

队长队长,宋亚轩在心中腹诽他把队长看的比男朋友都重要。虽然也知道对方说的话诚然没错,已经醉倒的人,却还是忍不住地往地图的“西南角”上猛插着图钉,扎得那一片区域密密麻麻,活像是热带鸟不拉屎的丛林。

然后还顶嘴他说,天高皇帝远,不喜欢我喝酒,有本事你就找过来当面管。

刚在一起的那会儿,朋友圈里有人在推荐传说中准到离谱的塔罗测算。宋亚轩买了个十二张牌的套餐,测两个人爱情的走势。轮到“对方是否是自己的正缘”这个问题,牌面翻出来,是一张正位的女祭司。

塔罗师说,这张牌意义明确,象征着神秘而难测,尚未揭露的未来。拿到这张牌,代表着求问者需要有静默的坚持和强大的意志力,而对于两人的关系而言,它象征着冷淡的感情,和柏拉图式的恋爱。

宋亚轩似懂非懂,追着问人家这话到底该怎么理解。塔罗小姐姐发来串语音,说如果他实在不明白的话,可以简单地理解为这段感情的主导一方在你自己。

情人总分分合合,天长地久还是一拍两散,靠的是女祭司强大的判断和直觉。

宋亚轩把手机一摔,觉得这钱花的真冤枉极了。他难道不知道这段感情的主导在谁么,不然靠刘耀文那个青瓜蛋子,表白的时候还结巴,勾个手指就脸红,亲个小嘴儿而已,恨不得自己得对他负上下祖宗十八代的责任,连以后养狗是公是母直接都想的很清楚了……生涩又老派,纯得简直就不像个城市里的兵。

不过这些也都已经是五年以前的事了。

五年以前,他还是个大学基础课都没有上完的半大的少年。假期没有事做,去爸妈工作的军区医院里观摩加实习,听说创伤科送来个野战兵王,赤手空拳,从毒贩头子手里头抢了把枪一路厮杀出来,后援部队赶到的时候,整座废弃的样板楼里就只剩下了他这一个活口还堪堪能靠在个大油桶的边上坐着。

彼时宋亚轩虽然成年,但十九岁而已,心里头说到底也还是跟小孩儿一样,对这些以一敌百的英雄故事有着无限热血夸张的期待。他偷溜进病房区想去一睹“兵王”的风采,没想到病房外头把手森严,远远地走来个一毛三,见他在看热闹,眯着双长又锐利的眼睛把他给轰得好远。

他在医院里度过了大半个夏天,有时在爸妈的办公室里头拿着块假皮练打结,手酸的实在受不了了,就跑到楼上复建的科室里去跟认识的阿姨们蹭按摩器。

军区的医院里,总是有很多受了伤做复建的士兵,他轻易不敢跟那些人搭茬儿,捏着个手球,堂而皇之地走到一个“青少年”身边,问他说:“腿伤啊?怎么搞的,打篮球被撞了?”

少年挑起一边的眉毛,看着他,露出个不可置信的笑,“我看起来很像是那种,挨下撞就会被撞腿折的人么?”

宋亚轩撩起他裤管,见那人右边的小腿上,左三圈右三圈,包得倒很是严实,而至于在那底下,究竟埋了些什么伤,似乎任谁也看不出来。

他还想再猜,却听见远处有人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叫了声“小狼”。面前的少年撑着把杆举起个标准的军礼,嘴上还喊着“马队”。

宋亚轩回头去看,就瞧见那天朝着他凶巴巴地说“快走”的男人一脸和蔼地小跑过来,扶着那少年坐在长凳上,转身时还在冲自己友善地笑。

自那天起,宋亚轩觉得,他们战狼小队B组的人大概都是有两幅面孔的。

最初给他最明显感触的就是那天他碰见的“马队”。不爽时生人勿进,开心时平易近人。他还见过刘耀文的“丁哥”跟“翔哥”,来探病时,煞有介事地提着好几大包五颜六色的水果,宋亚轩被人拜托去帮他们带个路上来,而等到这两位“好哥哥”终于找到了住院处,好整以暇地坐下来之后,就开始指示着刘耀文动手给他们剥。

看到这一幕,他几乎不难想象这人在战区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而到了后来几天,宋亚轩逐渐从多方的信息里意识到,他面前这个还在吃着医院里青少年营养配餐的“小狼”,就是那个传说之中“千里走单骑”,“空手夺白刃”,“哇呀呀杀敌人个片甲不留”的“野战兵王”时……

他严肃地放下橘子瓣,看看手机又看看他,说:“就你?野战兵王?跟你对打的那一群是来自东南亚少儿武术队的么?”

刘耀文啃着鸡腿不理他,填饱了肚子才慢悠悠地解释说,真正的战况肯定没有别人传言的那么夸张。

“你别看负责突进的是我,其实背后还有狙击手一路保护着,更不用说我们张哥,爆破一流,我要是真出了事,他能立马就把那群人给炸得人仰马翻。”

宋亚轩还是不信,说如果炸弹那么厉害,为什么不一早就爆了完事儿。

“军事战略,跟你说了也不懂。”他把头一撇,嘀咕道反正你知道我们很厉害就行了。

说完便把病号服的袖口往上头一拉,仰仰下巴冲人显摆着:“你看。”

他气得红了脸,于是又把袖子掀得更高了一点,露出临近肩头的位置上,一个还是鲜嫩的,带着弹孔和一个长长的粉红色缝合痕迹的刀疤,说,“还有这个货真价实的一毛一。是我的勋章。”

熟络以后,宋亚轩大概了解到,战狼B组,是一支由几名年龄较轻的士兵们组成的特种作战小队,其中以刘耀文这个才过十八的最为幼小。

刘耀文手抓着低矮双杠的扶手,一步一摇晃,走得很艰难。他听见宋亚轩的总结,开口纠正他说:“十八岁还小么?我们B组也不年轻了,最大的丁哥今年二十二。马队他们几个二十岁左右的,现在也正当年。跟他们比的话,我的确不大。但是你觉得我小,那是因为你就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

宋亚轩不服气,说自己怎么算也比刘耀文大一岁多,随即又挖苦他道小就是小,“不然为什么人家的代号都是些厉害的柴狼狐狼的,到了你这儿,就变成小狼!”

刘耀文笑了一下,停下脚步,单边靠着栏杆,一脸猖狂地问他说,小狼怎么了?

小狼也是狼,凶起来是要吃人的。

后来二十岁的宋亚轩领教到这一点,在西南战区的家属招待所里,被人吃拆得渣都不剩。那一回,刘耀文也刚刚从一次秘密的任务里死里逃生,本来是他要趁着假期去城里看宋亚轩,临出发前却说什么也不敢上车。他们才在一起不久,可两个男孩子恋爱的事情在B组并不是什么秘密。宋亚轩知道,他跟刘耀文在一起,马队跟丁哥一直都很反对。可那天又是他俩破天荒地给自己打来了电话,说刘耀文的情况不对劲,问他有没有时间能够帮忙受累跑一趟战区。

宋亚轩什么也没想,逃了周三的专业课坐长途车跑到大山里看他。被马队带着在训练场找到他时,刘耀文躲在战壕里发呆。他看着头顶上的光,看着宋亚轩蹲在边缘上朝他伸出手,说:“刘耀文,你就上来吧好不好。你看,我又不是你们当兵的,一直蹲在这里……我怕高。”

队长瞠目结舌,并不知道这句话里头,究竟是哪个字深入人心,让他们队里这个突然叛逆的青少年霎时间就从坑里头翻了出来。

在招待所的单人床上,宋亚轩抱着才洗过澡的刘耀文。这人身上的伤还没好,嘴角红肿着,眼窝也有淤血未清的痕迹。

他摸着那些伤口,印象中被这只小狼称作是“勋章”的东西,问他说你怕过么?

刘耀文不回答,把头深埋进对方胸口里。不过多时,宋亚轩的睡衣便被眼泪给氤氲了一片,他轻轻拍着人家的后脑,想着哭一哭也好,偶尔示弱,跳出枷锁以后,人就会好过得多。

可是他的眼泪仿佛就只流了那么一小会儿而已,分秒之后便又听见刘耀文恨恨地说:“我只怕我还不够强。我长得太慢了,真想要一觉醒过来就变得很厉害。”

他计划待够五天,可时间才过去一天半,就听到B组又被抽调出去执行任务的消息。他被指挥部的小贺领着,去附近的客运车站搭车回家,一路上忧心忡忡,总觉得刘耀文伤还没好,心事又重,就这样出去做任务,一个分心那就是送死。

小贺轻咳了两声,看四下无人,凑过去偷偷跟他说:“是去加入隔壁的战略演习模拟外军,空包弹而已,不会有事的。”

一颗悬起的心堪堪地落下了大半,他转念还是不踏实,又说:“可他现在还不太敢坐车。我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

小贺比起个拜佛的手势,东拜西拜,回答他说,“他不说就对了!真要说了,没准儿还得挨处分!”

宋亚轩提着行李,问:“你们这群当兵的都这么讳莫如深么?这也要保密,那也不让说。他才多大啊,他这么点个人,能抗得住这么多事儿么!我……”

小贺不置可否,但似乎读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两个人并肩站在公车站遮阳的广告牌底下,小贺问他,你知不知道刘耀文刚进战狼大队的时候才多大?

宋亚轩想都没想:“不是十八么?未成年又不让当兵。”

“那是他身份证上的年纪。他进战狼都两年了,算来算去你没发现算丢了一岁么?”

小贺扇了扇风,“高中毕业的,年满十七就能通过选拔,他身份证虚晃了一枪,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他进战狼选拔营的时候,才从空军的新兵连上来,不过十六岁。”

宋亚轩拳头紧握,脑袋里不知是心疼还是难受更多。

“他是通过射击的单项被选上来的,不过十六岁的体格还很瘦弱。选拔营的时候,也没人觉得他行,可后来选拔结束,他们那一届最后也就挑上了他这么一个。”

“你想说什么?”宋亚轩问他。

小贺摆摆手,说没什么,说这么一大通只是想回答宋亚轩最开始的一个问题。

小贺的话,引起了宋亚轩之后的很多遐思。而事实证明,对方似乎的确是要比自己还要更了解刘耀文的。

两周之后,他从“临时任务”里顺利归来,再跟宋亚轩联系上时,就已经不会再怕坐车了。

战狼大队跟其他的部队一样,每两周也有一个小时的机房上网时间。刘耀文调试好摄像头,眉飞色舞地跟宋亚轩说秋季安排的训练项目很有意思,他不能说具体的内容是什么,但是他发现飞机失事的概率比起车祸貌似要小得多了。

“我听原来空军的一个哥们儿说,武装直升机以12.8米每秒的垂直速度坠地时,乘员的生存概率为百分之九十五。”

他对着镜头笑得很快乐,“我决定了,以后我一定要当个飞行员!”

他说的简单,另一端的宋亚轩却几乎整颗心都被他给捏紧了,小心翼翼地问,“你……挑点安全的事情做,不行么?”

“废话……你是我男朋友,又不是孙悟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他的脸色很臭,对着镜头让刘耀文最好能仔细点考虑清楚。

刘耀文考虑得很慎重,等到大半年以后,他又有机会可以去训练基地“探视”时,在一桌B组“婆家人”全体出席的,热闹的团圆饭上,宋亚轩就已经听说了刘耀文在直升机驾驶和高空跳伞这两个项目里的成绩格外优异。

小贺夹着块红烧肉说:“要不是我拦得紧,那几个帮忙训练的教官就要把刘耀文给直接带回空军去了你们信不信!”

刘耀文满脸得意,朝宋亚轩眨了眨眼睛,耀武扬威地听人帮忙吹嘘他到底有多厉害。

晚上他跟队长打了报告不住宿舍,在军区招待所熟悉的房间里面,他怀里搂着宋亚轩,躺在床上一起看周星驰跟刘镇伟1995年拍的那一部经典的《大话西游》。

至尊宝的纠结,是戴上金箍我无法爱你,而摘下金箍我就无法救你。

观音大士问至尊宝说:“在戴上这个金箍之前,你还有什么话说么?”

至尊宝回答:“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我会跟那个女孩子说我爱你,如果非要把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人人都在做选择题,世间万物何其痛苦,若想要两全其美的话,的确是很难的。

他问刘耀文,我们一定要这样么?一定要过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一定要在刀尖上舔血,追求这些压根儿就没有意义的心跳和刺激。

“我每次晚上睡不着,就怕你突然打来个电话说你爱我……我不需要你保护,你知道么?你看这世界,时好时坏,说现实点,每个人都不过是用一条命走这一生,你一个小士兵能做的又有什么呢。至尊宝有大梦想,他说得有多好听,可是反正都已经是再来一次了,他做出了选择,预支一万年又有什么用呢?”

刘耀文皱着眉头说好,宋亚轩问,那他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刘耀文放开他,说:“那当然是从今天起,我们就都自由了。”

“你觉得我绑着你了?”

刘耀文垂眼,“实话实说……遇到你之后,我的确怕死得多了。”

“好,好……”宋亚轩点头,“是我狭隘了。我影响你保家卫国,我影响你英勇就义了!”

他说着想往外走,却被身后的人拦腰一把给截住,“这么黑的天,荒郊野岭的你能去哪儿?”

刘耀文压着人躺回床上,正在宋亚轩以为他要做些什么的时候,这人又一拍屁股站起来,拿起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招待所里,老旧的木门在随风摇晃。宋亚轩躺在床上,委屈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后来在回家的路上复盘这件事,宋亚轩怎么想就怎么觉得丢脸。凭什么是他被甩在床上,凭什么是他大半夜的出门会不安全。

大家都是男人,谁还没有个一米八的身高了么?他于是立马回学校开通了健身房的年卡,有氧无氧全练起来,每天下课之后,如果不是在图书馆温书那么就是在健身,二十四个小时满满当当,仿佛这样就可以忘记被那只白眼狼伤害的痛苦。

寒假来临之前,他跟同寝室的哥们儿们出去吃饭。慰藉了五脏庙以后,几人带着一身的火锅味儿准备回宿舍打彻夜的吃鸡。走到楼底下时,宋亚轩远远就瞧见个帅哥,穿着平日里不常见的休闲的衣服在跟宿管的阿姨闲谈。

他这个身型,即使是放松下来了也还是一板一眼,中指在一侧不自觉地紧贴着裤线,看到他跟朋友回来,抬眼就冲阿姨一笑,然后才压低了帽子朝着宋亚轩走过来。

几个朋友见状先溜,宋亚轩被人堵了个正着,左右突进了半天,偏偏就是闯不出对方随意间就布下来的包围圈。

刘耀文抓着他肩头,伸手捏了两下说人壮了不少。

宋亚轩抬手一挡叫他走开,胳臂一起却压根比不过对方压制的力量,大臂双双被人给封住,直挺挺地跟个木棍一样。

刘耀文叫他选个地方聊聊,不说话的话,就这么锁着他一路锁到宾馆。

宋亚轩气得直骂人,半天撑不开钳制,苦着脸说自己被捏的好疼,里头的骨头可能要裂了。

刘耀文不懂医学,进了战狼以后学到的就是怎样置人于死地能快一些,所以很害怕自己是真的伤到了人家。

更何况宋亚轩本身就是学医的,一向又乖得很,那他说骨头要裂了就可能就是真的?

刘耀文立马松开,转眼就被人力道十足的一脚给踢在胫骨上,痛得他立刻弓起了身子,抱着小腿转圈圈。

“你!好狠的心,你男朋友这条腿可是断过的啊……”

“你还装?我踢的分明就是你左腿好不好。”

刘耀文闻言尬住,老半天才站直了身子,羞愤难当地挠了挠头。

满天星斗静静看着人间。

宋亚轩看着他,说:“还有,你不是我男朋友。我们都自由了。”

学校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奶茶店里,宋亚轩叫了红茶拿铁,看着刘耀文面对菜单一脸疑惑的样子于心不忍,最后便开口替他选了杯热可可。

两个人对坐在临窗的小桌上,宋亚轩叼着吸管,说前台的小姐姐刚刚一定在想,“好好的一个帅哥,可惜却是个傻子。”

刘耀文也喝了一口,饮料辅一进嘴就苦着脸说这东西太甜。而后一抬头看到宋亚轩表情上不容置疑的审视,立马就又低下头去,深深地喝了第二口在嘴巴里含起来。

宋亚轩摇晃杯子,说在战狼大队的时候,听你们马队长说,你平日出任务,老鼠也吃得,虫子也吃得。怎么今天一来学校,就嫌我这里的饮料甜了。

刘耀文赔笑,说可能在山沟里吃的那些都是冷的,如果这杯饮料加冰,凉嗖嗖的没准儿他也会喜欢。

“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刘耀文看着他,说:“我这舌头吧,平时吃的苦太多,每次稍微一遇上点甜头,就开始变得特别的敏感。”

“我不会说话,上次把你气跑了,我一回去就挨了队长他们的骂。”

宋亚轩问他,“他们骂你?看到我走了,应该是开心还来不及吧。反正你那几个亲兄弟,不是一直都很反感我们两个男的在一起么。”

“你别这么说,他们几个无非也就是害怕我人比较傻,你又是个聪明伶俐的,怕我在你这里被欺负。”

宋亚轩点头不断,被气得笑了,“这可真是娘家人啊,说话要讲证据的好不好。我欺负你?刚刚也不知道是谁两手一捏就能把我给举起来。我还能欺负了你?我拜托你以后别家庭暴力我就不错了!”

“那听你这么说,是不生气了?”

宋亚轩叹了口气,埋头喝奶茶。

又说:“人都快被气死了,还不是喜欢你。”

宋亚轩也是之后才知道,刘耀文从基地里面要是想出来一趟,其实是很困难的。要通过层层的报告、审批不说,还要祈祷最好别赶上什么紧急的任务或者是训练。

可事实上,他也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跟宋亚轩穿梭在霓虹满地的角落里,搭乘地铁和捷运,像是自由的奔走的鱼群。

他享受在电影院里面接吻的气氛,四处充满了香甜的爆米花味,荧幕的光亮把男朋友的鼻梁打得很高挺,他会用他那双带着枪茧的大手跟宋亚轩的十指相扣。

城市如同是乌托邦,没有风吹草动的危险跟荷枪实弹的伤亡。宋亚轩会趴在他的身体上数他的勋章,食指戳在胸口的一个弹痕上,说如果子弹再偏离十五毫米,自己就会变成一位烈士的地下情人。

他的眼泪灼痛刘耀文的伤口,而后即便是独处时,对方也都尽可能好好地把衣服穿上。

外出假期的最后一天,刘耀文出奇地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宋亚轩躺在他手臂里笑话他,问是不是害怕回去战狼大队之后,每一天早中晚各一次的十公里武装越野。

刘耀文揽着人起身,随手又揉乱他头发,说如果单拼体力的话,他还真的不至于害怕。

他责怪地看看宋亚轩说,“你知不知道,每一回见过你以后,我的意志力就薄弱得要命,回回都要挨丁哥的骂。”

“可是要怎么补上呢?”

刘耀文看看他,“不知道。”

“反正,又不能把你给带回去。”

宋亚轩在军医大念的是本硕连读,大四那年选科室,想也没想地就进了创伤科。他记得小时候跟在爸妈屁股后头看《实习医生格蕾》,情啊爱啊的他看不懂,但总之不喜欢创伤外科的那个亨特医生。觉得他一个男人,又直又作,连带着对创伤科的印象就也不太好。

后来他在那年十九岁的住院部走廊里听到“兵王”小狼的故事,对这个人心生敬意,逐渐发展成爱情。于是又觉得,如果对方不能把他给带走的话,自己其实也不会很介意主动找过去。

他被分配到军区医院的创伤科实习,距学校虽远,离家里面倒是很近。他每天跟在导师的后头,清创备皮。像个小尾巴一样,别的实习生不想做的事情他也会做,因为总觉得如果自己多努力一点,那么在那个最光明也最黑暗的地方,总有一个人会像他一样,珍惜又小心地去处理他男朋友身上面那些不尽荣耀的勋章。

医院的门口总是有老爷爷在卖甜又有嚼头的猪肉脯,他想给刘耀文寄去,可是害怕这些东西,经过环环的检查,最后落到人手里的时候早就已经坏掉不能吃了。

他们的联络常常断掉,有时个把个月不联系,如果可以时不时通电话跟微信的话,那个人多半才是处于绝对的,有保障的安全的环境里。

宋亚轩早就不再闹了,三四年的恋爱经历,让两个人都成熟了不少。虽然远距离的爱情总有隔阂,可是他会时时抬头看着月亮,月圆时就会很开心,希望这满月当真有力量,可以帮助他保护那头正躲在世界上某个没有名字,却至少会有个坐标点上的小狼。

有一次真的让他们在医院里碰上,刘耀文前一晚才打电话报了平安,说自己任务归来生龙活虎,第二天的计划是在宿舍里蒙头大睡,估计接下来的三天都会在梦中。

宋亚轩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要让自己过几天找不到人的时候也不要着急。

谁知道隔天就让两人在医院的放射科遇见。宋亚轩去帮导师催一个患者的片子,一出门正撞见刘耀文被小张从轮椅上扶着走进来。

他看见宋亚轩,脸“腾”地就红了,想要解释却听见大夫在催促他快点过去站好。

宋亚轩给了他时间想解释的说辞,等到中午吃饭时才找到他的病房。刘耀文平躺在床上,听见有人进来就斜眼去瞟。

看见来人是宋亚轩,立马换上一脸无辜的笑,还说:“我是今天早上才觉得这上身实在是疼得不对劲的……不过刚医生已经看过了,骨折不严重,休息上两个礼拜也就没事了。”

“两个礼拜?你是想瘫痪么?”

明明考虑好了不骂人,看见刘耀文这幅不当回事儿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地想要训他。

“我昨晚问你有没有受伤你怎么说的?你说你活蹦乱跳。你现在就起来,蹦一个给我看看。”

小张连连劝说,看两个人僵持在那儿,不知所措,只好找借口说是要出门打午饭去。

宋亚轩站在窗前,比起心疼,更多的是烦躁。刘耀文总是不肯把实话告诉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以为他自己这小狼崽子还真能够保护全世界。

刘耀文听宋亚轩嘴里没声音了,心道不好,还以为他是在哭。思前想后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才能哄男朋友高兴,于是心生一计,问宋亚轩说,“轩儿,你有没有想过。我是小狼,马队是柴狼,丁哥是狐狼,翔哥是猎狼……那张哥呢?张哥是什么,你猜猜看?”

宋亚轩烦得要命,回头想要让他闭嘴少说点话,“你这么叨叨叨的,你身上都不疼么?”

计划奏效。平躺在床上的刘耀文强压着痛感,余光里面,还是看见窗前的男朋友冲着他转了过来。

嘴边带着些无奈和埋怨,平息之后,泛起忍俊不禁的笑。

他是从雇佣兵大本营里,两层楼高的平台上摔下去的。下坠时挂到了树,真的是天大的福气才让他到最后就只断了根肋骨。

医生叫他养两个月伤,在军区的医院里躺满第一个月,他说什么也不答应了,吵着闹着要回基地。马队过来看他,他就嚷嚷着叫人把他给带走,一问究竟,原来是宋亚轩开始每天变着法地喂他,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家伙就喂猪一样地每天三顿骨头汤,把刘耀文的腹肌都要给喝没了。

他跟马队诉苦,对方却顺势看戏,说想要练腹肌这事情还不简单,归队之后,每早的十公里越野全变成武装泅渡,为了成全你的腹肌,兄弟们一定会理解的。

他们还聊着,小宋医生已经带着他的爱心汤桶准时出现。他看着刘耀文面露苦楚,汤桶一砸,说你有本事就不要断骨头,想要上天入地那就得金刚不坏,不然肉体凡胎的,总这么玩儿了命的作死,这儿断那儿断,那就是占用公共资源。

刘耀文被人怼得直懵,直到汤都灌进嘴里了还没想好吵架用语。马队拍拍他大腿,说他这辈子的家庭地位,估摸着,也就这样了。

后来又过了半个月,刘耀文觉得伤已经好了,于是又闹着要走。宋亚轩跟他谈条件,说如果主治大夫点头了就随便他出院。于是立马又是一套的检验跟X光片,结果出来以后,居然还真的就好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是刘耀文骨骼清奇还是宋亚轩这一个多月以来的骨头汤略有奇效。

临出院前两天,宋亚轩挤在他的病床上跟那人一起躺着,说要不我去纹个身吧,就在我身上纹你的名字,是不是有点傻啊?

刘耀文点了点头,回答说如果是他自己纹的话,不出意外,应该会是在后背上面纹“精忠报国”。

宋亚轩听了又笑,好像每次一对上刘耀文就会被逗得笑得停不下来。他的笑声渐渐就停了,拉起袖子来指着自己肩头的位置,“就纹这里好不好?你有勋章,我有你的名字。”

刘耀文眼睛一酸,听了这话,没忍住地掉了滴泪。他随即用手背一抹,说:“干嘛搞这么煽情的东西。你不许纹,纹了以后我都不敢再脱你衣服了。你说,每次一脱就看见我自己的名字,这样怎么搞。别纹别纹,这东西,中二一时爽,以后是要跟一辈子的……宋亚轩你别笑,我跟你说认真的。”

宋亚轩知道,心里也清楚,刘耀文不准他纹,是因为害怕他哪天真出了事,那么自己就会变成块背负着他名字的,永恒的碑。

他于是又提议,“那我们结婚吧。你总不能老是让我跟着你,却不清不楚的,不给个名分。你看,咱们俩到现在谈了也快四年了,我跟你恋爱之后,该做的,不该做的可全做了。这要是换成个姑娘谁愿意啊,估计一早就赖上你了,通报批评都要传满了你们整个军区。”

刘耀文听完更为难,说自己也没法换个国籍潇潇洒洒地带着宋亚轩到外国去结婚,况且结婚这事情说来复杂,也不是他们两个人一拍脑门就能定下的。

两个人于是说好,这次分开之后,宋亚轩回去跟家里面报备,刘耀文则得试试跟首长申请。

兵分两路,出乎刘耀文意料之外的是宋亚轩当真去纹了个身。不过他还没那么蠢,真要把对方名字的笔画都印在身上那多疼啊。

他纹了个小狼在肩上,样子是狼,但形态则更像是狗,对着月亮长啸,尾巴乖乖地甩身下头。他隔着视频给刘耀文看,对方一脸心酸,摸着屏幕问他伤口还疼不疼。

宋亚轩把袖子又盖上,笑着说:“你肋骨折了都不嫌疼,我纹个小狼崽而已,就这么小一个,还没你的枪茧大。”

“胡说,你当我自己不会看么。”

他还是皱着眉头,“怎么这么不听话,我都说了,让你别纹。”

宋亚轩又问了一遍,“不是突如其来的爱我,是时时刻刻的那一种。你会在任何意外突发的场合之下都记得你爱我么?”

刘耀文不说话了,宋亚轩替他回答:“没事,我知道的。所以这个纹身其实也就是在告诉我自己……要像小狼一样。不要怕疼。”

有次在基地见面,丁哥跟宋亚轩说,刘耀文这家伙一直都是个Flag大王,每次插了个旗子,等不到三天就会被打脸。这话宋亚轩一直都记得,所以后来刘耀文在一次任务里失踪,消息传到他这儿的时候,他也隐隐地感觉可能是宿命来到。

失踪的人员不只有他,A组跟B组同时出动,在金边附近的丛林里发生枪战,小狼跟柴狼负责突击,引人进爆破圈。猎狼说,他瞄炸点,狐狼做观察手,他的瞄准镜明明一直跟在人后面,只是跟对方狙击手对枪一阵的功夫,再追回去人就不见了。

任务结束,A组跟B组搜寻了两天,周围到处生长着石栗树,后来又下起雨,狐狼腰上的旧疾犯了,痛得整个人跪倒在泥泞里,雨点越下越大,就打得人几分钟站不直身子。

宋亚轩知道时,已经是三天以后。他在城市里跟父母僵持着出柜的事,接到小贺的电话,几乎是整个人疯掉一样地,用椅子砸开屋里面那道一直上着锁的木门。

赶到战区已经是晚上,小贺来车站接他,看到他脸上还带着父亲给的一个鲜红的指印。宋亚轩看见小贺,从车上一步垮下来,却撑不住脚软,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差点就给小贺压了个踉跄。

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查,查如果“好人”被“坏蛋”抓到了,最惨会有什么结果。百度出来的东西让他很无助,二十五座的长途小巴车,闭塞的简直要把他给闷死。

直接死掉,那或许是好的。手筋脚筋挑断,没准还能有一条生路。还有更多的,他几乎是看一眼就关掉了网页的结局,逼得、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还不知道刘耀文在哪儿,电话里处于保密什么也不能说。宋亚轩抓着小贺的肩,宛若失声,却恨不得要给人跪下。

他的嘴巴,无声地重复着“求你了”……

求你了,告诉我。让我去找他。

小贺安慰地架起人肩膀,说:“没有事的咱们不害怕啊,百度那东西全都是假的。你得了灰指甲,它就让你去截肢。小狼他们……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了。会有法子的,你别怕,我们一定会有法子的!”

战狼B组,一瞬间少了三个。丁哥腰伤复发,一回来就送去了医院。翔哥跟小张仍穿着作训服在会议室等他,宋亚轩看到了反而松一口气。

听他们说,搜捕的行动还在继续,只不过现在柬埔寨那边是下大雨,足迹跟血迹都很难找,搜查机飞行也有困难,究竟要判定失踪还是牺牲,最近这几天就会有结果。但因为是跨境行动,那边的搜捕需要借助当地的力量,战狼大队的能做的就只剩下等待。

宋亚轩点了点头,说没关系,反正他最不怕,也最擅长的——就是等他。

宋亚轩的身份,其实很尴尬,但这正好也帮助他免去了被轮番接见慰问的那一道程序。他托同学向学校请了个很长的事假,每天等在基地的招待所里,从日落到日出,然后是颠倒的一整个循环。

第二天,父母找到他。看见儿子的表情,仿佛灵魂出窍,他摸着自己的肩头反复说“不疼”……事实上,却连大力地呼吸一口都会牵扯到心里面无形的伤处。妈妈抱着他哭,因为太知道自己的儿子,从小就最怕痛。

宋亚轩看着父亲,说我的意中人,他不是盖世英雄。

他叫作刘耀文,十六岁进入战狼大队,可是都直到现在了,却还只不过是一只热血的,臭屁的小狼崽。

第三天,柬埔寨警方传来消息,说两人被找到,均受重伤,一人随时有死亡的危险。小张代表战狼B组奔赴金边,而那时宋亚轩还没有得到这消息,隔两天再坐进基地的指挥部时,两个人都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难为他白受了这两天的磨难。

小张传来视频,说为了让大家彻底把心放到肚子里,还是亲自看看这两个战神为好。

他那头说什么“大家”,电话接通了,这一边除了大队长跟小贺,其实却也就只剩下翔哥跟宋亚轩两个人。

宋亚轩盯着屏幕,看那边高危病房的玻璃墙里面,两个头上都裹着绷带,隔这么远,害得他好半天都认不出谁是谁来。

翔哥打趣他说,“有这一遭,就当是给婚礼上蒙眼认人的环节做提前演习了。”

宋亚轩一拳捶在他腰上,说要都这么认人,他估计要认到下辈子也结不完这婚。

他们是在一架坠落的直升机附近被找到的,还好有大雨,零星的流火被水扑灭,这才没有引起后续油箱爆炸的危机。被俘虏时,其实毒贩交易的货和枪械大部分已经被A组缴获。毒枭带着他们和一群残兵败将逃到了附近,临时驻扎的巢穴里。

他们已挨过毒打,身上有刀伤跟枪弹的穿孔伤。最后在他们第四天准备转移,对方意欲要杀人灭口之前绝地突袭,带着毒贩头子一路逃上了直升机这才躲过了一劫。

那毒枭身上有枪,窄小的机舱里,刘耀文负责驾驶,马队带着一身的血痕,找准了时机夺枪,却还是不幸身中一弹。

慌乱之中,又有子弹打到仪表盘上,毒枭推开舱门,坠机“逃生”但求自保。直升机上,马队的胸口血流如注,刘耀文单手捂住,随即又下降了机身,低空飞行。

他的手指缝中,不断有汩汩的血液流出,刘耀文按得更紧,又在机身巨大的噪音和抖动中朝着他喊道,“小狼请求,抗毁迫降被动逃生!听到请回答!”

他还记得,他对宋亚轩说,武装直升机,以12.8米每秒的垂直速度坠地时,乘员的生存概率为百分之九十五……

再恢复意识时,已经是在医院。他睁开眼睛,伴随着透过管道直灌进鼻腔的氧气和头上刺眼的灯光,再次判定——战狼小队B组,小狼刘耀文,重返人间。

彻底清醒,又过了两三天。他们在毒窝里整日神经紧绷,由于是被分开关押的,睡觉和休息都没有人换班,现在终于有床,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直接睡到下个世纪。

终于从困顿中脱离出来,摘下氧气面罩的第一刻他问的,是“柴狼在哪儿”?

小张低声耳语,说他们出了ICU之后,就分到了不同的病房。

“柴狼早就醒了,跟以前一样,就你最困,每次昏迷都一定要睡他个天荒地老,我跟你男朋友实说了他还偏不听……”

刘耀文在心里“手”一拍“脑门”,想说对啊,自己还有个现在已经在谈婚论嫁了的男朋友。

于是又问:“我男朋友还好么……大队长,是不是又急不可耐地,给家属发遗书了?他没吓着吧?”

小张安慰他,“不过已经缓过来了。嗨,反正他那边儿好说。倒是你跟马队,被人在平地里用捕兽网给套住的事情略有点不好处理。翔哥刚刚打电话,说是做战后分析的时候,丁哥被气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直接下地。说是他来B组五六年了,还从来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当然了,在金边的树林里面,跪下来攥着好几枚小弹壳痛哭的那一段不算。

他们在柬埔寨又恢复了几天,伤势平稳之后,躺在直升飞机上面被转运回到了西南战区的医院,正好住进宋亚轩实习的科室里面。

他白天跟着导师查房,夜里就来陪刘耀文聊天。刘耀文抓着他手指,训斥说他这样不行,不好好值班,成天摸鱼的话会被扣分数。

宋亚轩便反驳说我从来不划水,“该做的事情做完了,现在就只想陪着我男朋友慢慢地养好伤。”

他问刘耀文,金边的树林里黑不黑,飞机坠毁的时候,他有没有怕。

刘耀文摸着他头发,说是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不想了,你也别陷进去。

“我听小张说,这次之后,马队会去A组,丁哥的腰伤太重了,可能……要转文职。”

他看着刘耀文,“那你呢?”

刘耀文垂眼,“我?还是要做我的小狼。柴狼跟狐狼又不走,他俩啊,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二狼戏猪,现在只不过平级调动,还不知道要在战狼大队折磨人多久呢。”

他说完问宋亚轩,“那你呢?”

对方笑笑,“我也不走。我最近还报了个武术班,学会了乌龙盘打,老师说我很有天赋,没准儿毕业以后还考虑进你们部队野战医院做个军医什么的。”

刘耀文听完大笑,笑得自己胸口直疼,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听见宋亚轩要打武术,细品一品总有一种为爱走钢索的既视感。

宋亚轩握着手机,心中默念,“小狼小狼几点了。”

低头看看,七点了,已经可以洗漱一下,出门准备去上班。

他还会度过很多个如同今天一样,漫长又深刻的夜晚,而在无数辗转的等待当中,他猜测每一通来自“0”号的电话,都是一封不能言说的,沉默又晦涩的情书。

他想起他们看过的《大话西游》,那时年少冲动又不安,躺在他怀里跟他一起看的时候,其实并没有领会到,紫霞仙子说:“如果不能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话,就算让我做玉皇大帝我也不会开心呐。”

而宋亚轩后来懂得了,为什么最初相识的时候,刘耀文总喜欢说他很幼稚。那或许是因为,时间爷爷很偏心,它从来都只喜欢很有选择性地挑几个小朋友迅速地长大。

自己没有被选中,拥有了平淡的人生,继而他拥有爱情,然后由爱情里的另一半,一个被选中的孩子,带着他一步步明辨是非,体会人生百态。

他们都是幸运的小孩,而且要是有可能,自己也愿意把这终生的好运都打上包裹,寄送给B组的小狼。反正,用来遇见你的那部分,早就已经被我花掉了。

如果运气是钞票的话,他猜刘耀文今后需要用钱的地方一定还有很多。毕竟他还是要做那个少年的兵王,做永远击不败,打不死的齐天大圣。

罗曼罗兰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他想,其实他说错了。他喜欢的人,也该是个盖世英雄。

· 推荐音乐,卢冠廷《一生所爱》。

*标题是诈骗我先说三遍

*本文内容纯属虚构,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对,已经快一天一夜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不会是睡晕过去了吧?”

“不至于吧,最近行程也没有很紧张......”

“不管了,再叫一次,叫不醒他就得叫救护车了。”

罗渽民隐隐约约听到耳边有人在对话,然后一个熟悉的男声凑近他,低沉的声线直接砸进他的耳蜗。

“渽民,渽民?能听见吗?”那声音太熟悉了,罗渽民活了四十岁,其中有二十七年和这个声音的主人一起度过,“你已经睡了快一天了,醒醒。”

意识瞬间回笼,罗渽民猛地睁开眼睛,倒把围在他床边的几个男生吓一跳。

“啊,没事了没事了,渽民哥醒了,”朴志晟率先反应过来,冲门口挤不进来的钟辰乐嚷嚷,“晚上可以放心出门吃火锅啦!”

黄仁俊也放下心,退出拨号界面——他连急救电话都按好了,和朴志晟一起走出卧室。

“等会我们先去排队,JENO你和渽民一起过来?”

黄仁俊带上门,方才还热闹的房间一下子清静下来,罗渽民愣愣地看着房内的摆设,是他们还在做男团时候住的宿舍,很熟悉,可是十年前就已经清空退租了。

“怎么睡了那么久?”男声的主人,也是罗渽民当年的队友兼室友李帝努坐在床边看着他,二十出头的男生神色担忧,还伸了一只手过来覆住他的额头,“也没发烧啊......”

罗渽民攥住李帝努的手腕,猛地从床上坐起来:“JENO?”

李帝努被叫得莫名其妙:“啊?”

罗渽民:“现在是几几年?”

李帝努:“2022......渽民你没事吧?”

罗渽民松开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还记得昏睡之前,2040年的电视电影节刚刚结束,他捧着影帝奖杯坐在保姆车上,接到了当晚同时拿到视帝的好友的电话。

很巧,他也有事要和李帝努说。

高速上的信号很不好,通话断断续续的,李帝努有一整句话都被电流声卡过去。罗渽民满心想着自己的事,倒也没多在意。

李帝努这人他最了解不过了,无非就是祝贺他然后约着一起去喝酒庆祝。

“JENO,我也有话对你说,”罗渽民的心情非常好,语调都不禁升了两个度,“下个月三号我要订婚了,你能来当司仪吗?”

虽然只是家里安排的对象,不过既然决定要共度余生,该有的仪式感也不能少。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了沉默,罗渽民以为信号又断了,他拎起手机一看,通话时间还在继续。

前方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罗渽民的保姆车猛地拐了个大弯,他能想起的最后画面,是前方卡车上运载的钢管铺天盖地地砸下来,笔直刺穿他的胸膛。

手机砸到地上,刺目的血花滴落在碎裂的屏幕上,听筒那边传来歇斯底里的叫喊,他明明已经听不见了。

罗渽民回过神,李帝努又凑近了一些,他能清楚地看见他竹马著名的狗狗眼中盛满忧心忡忡,还有右眼下跟着一起变得忧郁的泪痣。

罗渽民闭上眼,狠狠地吸了口气。

记得上辈子他做过一档综艺,有个问题就是“如果有机会,是否会选择重生一次”。

所有的嘉宾都选了“是”,只有罗渽民选了“否”。

于是主持人采访了他,罗渽民回答得清醒又文艺,说有遗憾才叫人生,活在当下便是最好的。

粉丝们纷纷转发,奉为真理名言。

事实上,当时罗渽民自己觉得,他年少成名,一帆风顺,男团做到顶峰之后成功转型,主演的电影叫好又叫座,大小奖项拿到手软,并有望在四十岁那年封帝,除了那一年腰伤停止活动,好像也没吃过什么苦,连小时候练短道速滑都拿到全国第二的成绩。

他已经很满意了,四十岁的年纪名利双收,相恋多年的女友也答应他的求婚,他打算拿了影帝就订婚。

重来一次,也不见得会比当下活得更好。

只是英年早逝这一条,他委实没有想到。

晚上的火锅局是钟辰乐组的,他和李帝努到的时候辣锅都沸起来了。先到的三人关心完他的身体,知道只是单纯睡得久点而已,便放心地开始争夺第一片煮熟的肥牛。

李帝努知道罗渽民要吃辣,把靠近辣锅的那个位置让给他,顺手还把餐具拆出来摆好了。罗渽民脱个外套的功夫,李帝努已经把他爱吃的菜丢进去煮,过个三五分钟他就能捞了吃。

罗渽民颇有些不适应,在他的认知里,Quark已经解散了十年,他也独立了十年,这十年间一直都是他照顾别人,已经好久没有人替他涮火锅了。

而现下,包厢里热热闹闹地,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泡,氤氲的热气漂扬上来。有人坐在他的身侧,就算跟人聊着闲话,也能精准地捕捉到他把碗吃空了,挽起的卫衣袖子露出青筋分明的结实小臂总能在第一时间探出去,把锅里煮熟的菜捞出来,夹他碗里。

罗渽民只要从碗里夹着吃就好了,完全不用加入到如火如荼的肉类争夺战中。

很神奇的感觉,明明是做男团时最普通不过的场面,他觉得好陌生,甚至有些感动。

“渽民哥——”坐他对面的钟辰乐眼巴巴地看着他,尾音拖得老长,“还有最后两个蛋饺——”

罗渽民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蛋饺是他爱吃的菜,在李帝努的精准夹击下,有半盘都进了他的碗里。

他站起身,用公筷捞了一个放到钟辰乐碗里,最后一个他夹给了李帝努。

黄澄澄的蛋饺包裹着饱满的肉馅,一口下去浓郁的火锅汤汁携裹着鲜美的肉汁在唇齿间四溢,朴志晟看了都眼馋。

李帝努有些意外,一般来说,受罗渽民照顾的都是队里两个最小的。

罗渽民歪了歪头,笑眯眯地说:“志晟吃太多了,快回归了,该身材管理了。”

朴志晟:什么怨什么仇!你还是我的好哥哥吗!

不过他喊不响,因为体脂率最低且最吃不胖的,确实是他们伟大英明却有点偏心眼的队长。

目睹了一切的黄仁俊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可乐,体贴地给朴志晟夹了一筷子菠菜。

“那就吃点蔬菜吧,蔬菜也一样。”

哪一样了!朴志晟咬着餐布眼泪汪汪,他的蛋饺!

罗渽民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扩大了。

好像再来一次,也挺不错的。

罗渽民记得没错,他们确实很快就到了回归期,除了李帝努之外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被要求进行严格的身材管理。

至于李帝努,经纪人从不要求他,因为这人平时就在做严格的身材管理。

“JENO啊,到底是为什么?”罗渽民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摊着一堆刚寄到的衣服,问出了他上辈子到40岁还在困扰的问题:“为什么你随时随地都能保持这样的身材啊?”

两人做组合的时候健身房都是一起去的,块块分明的腹肌也是两人较劲较出来的,后来不做男团也不需要长时间保持身材,健身房罗渽民还在去,只是如果没有特别的要求,也不再刻意追求塑型。

但是李帝努就不一样了,李帝努十年如一日在电视剧里演各种款式的霸道总裁,不然就在演艺圈当兵,对身材的要求比在组合的时候还严苛,可罗渽民感觉他去健身房还没自己勤快,两人共同的健身教练也说李帝努确实不怎么来,来了也是随便练练,然后肌理的沟壑更深了,斜方肌和肱二头肌也比之前更壮观了。

罗渽民看过网上疯传的李帝努健身vlog,当时他就随手给对方发过去,问他怎么保持的。

对方好像在忙,后半夜才回复他,只有三个字:天生的。

此时二十二岁的李帝努刚刚洗完澡,就穿了条大裤衩,光着上半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面容不似四十岁的他那么成熟,却也已初见成年男性的气势。

就是回答的话语如出一辙的欠揍。

罗渽民看得眼晕,随手挑了一件黑色短T丢给他。他又去专卖店大采购,喜欢的设计师出了新款,罗渽民大手一挥就给包圆了。

朴志晟已经来过了,从他这里摸走一个卡夹,罗渽民还想给他个钱包来着,朴志晟嫌钱包带着累赘就没要。

李帝努也不客气,直接拆了名牌往身上套,两人身形相仿,倒也省去许多size带来的麻烦。

“挺适合你的。”罗渽民瞄了一眼,随手把白色的大盒子拆了,从里面拎出一个tote,“啧终于到了,定制一个名字要三个月。”

李帝努不热衷这些,却也认得这款式,他戴上眼镜,盘腿坐到自己的床上,横过手机打开游戏:“你能用几天?”

罗渽民想了想,比了个“3”的手势。

李帝努:“嗯,还算有自知之明。”

罗渽民说到做到,耗时三个月定制的tote他确实就拎了三天,第四天他们要出发去郊外录团综之前,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把自己的洗漱用品往李帝努包里塞。

李帝努跟没看见似地随他去,路过的钟辰乐一边啃冰淇淋一边问:“渽民哥你不是刚买了新包吗?”

还跟他们炫耀定制的名字来着。

罗渽民理直气壮:“反正JENO出远门一定会背包,而且护肤品这些带一份不就好了。”

同样在客厅收拾行李的朴志晟和黄仁俊对视一眼,坚定地把各自的洗漱包塞进行李里。

“渽民哥,帮忙拿一下充电宝。”朴志晟坐在地上不想动。

罗渽民立刻进入角色,跟个操心的妈一样数落他:“志晟啊,你有手有脚,有些事情自己做。”

说话间李帝努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罗渽民之前吩咐他要带的衣服,已经全部叠好装袋,罗渽民接过来直接往包里一塞。

眼睁睁目睹这一切的朴志晟:行吧,我有手有脚,自己拿充电宝。

另外三个还在满屋子乱窜找东西,罗渽民和李帝努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他瘫在沙发上看手机,看着看着就走神了。

好像他和李帝努一起出门,确实从来不用带包,就算买了东西李帝努也会给他拎着,他只要带个钱包就好了,有时钱包都不用带,两手空空,一身轻松。

后来他独自生活了一段时间,才发现出门不用带脑子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罗渽民转过头,李帝努又在打游戏,他已经做过激光手术,打游戏的时候却还是习惯戴着平光镜。

“怎么了?”感受到他的视线,李帝努头也不抬地问。

罗渽民打了个哈欠,浑身放松地倒过去,脑袋搁在李帝努的肩上。

“没事,就突然觉得,有JENO在真好啊。”

李帝努手指一动,爆掉最后一个对手的头,屏幕进入清算画面。

他搁下手机,任罗渽民靠着,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地说道:“如果你想,我会一直在。”

没有人听到这低语,朴志晟和钟辰乐正在就谁背零食展开第三轮激烈的辩论,黄仁俊被迫拉住当裁判,头都快被吵晕了。

而上辈子练就在复杂环境下秒睡功夫的罗渽民,已经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公司的自制合宿团综,罗渽民闭着眼睛都能录。

队友们咋咋呼呼地楼上楼下地蹿,对着院子里的游泳池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这天太阳很好,连李帝努都换了泳裤跳下去,和大家玩起毫无技巧可言的水上排球。

罗渽民戴着太阳镜躺在泳池边的躺椅,手里拿着莱卡相机随便拍拍,茶几上的JBL播放着本周B榜前20大hit曲,倒也惬意得很。

二十岁的身子四十岁的魂,看这些队友跟看同事的儿子似的,更不会身体力行地跳下去跟他们疯玩。不过他本身的性格就这样,倒也不用怎么掩饰。

玩完水就该吃晚饭了,公司养孩子确实是专业的,准备的食材里全是肉,新鲜,量足,那袋子一打开朴志晟和钟辰乐立刻激动得原地跑圈。

黄仁俊和钟辰乐去小厨房准备配菜去了,烤肉这样的重任自然落在罗渽民身上。

烤肉的炉子得自己生,纵然有李帝努和朴志晟帮忙,等炉子热了,钟辰乐都端着番茄炒鸡蛋出来了。罗渽民烤了一盘牛里脊给他们端过去,自己则又回到炉子边,开始处理牛T骨。

“渽民哥,先来吃点!”朴志晟乖乖地招呼他。

罗渽民年轻的时候就把朴志晟和钟辰乐当自己的孩子看,更别提现在了。他颇有哥哥风范地挥挥手,让他们先吃着,他再烤两盘就来。

黄仁俊端了小锅泡面出来,给罗渽民盛了一碗;朴志晟绕了两圈发现自己帮不上忙,只能勤快地把罗渽民烤好的肉端到餐桌上;钟辰乐捧着自己的碗过来喂了罗渽民一嘴的番茄炒蛋,他特地给罗渽民挑拣过,只有炒蛋没有番茄,可以说是待客的最高礼遇。

拍摄的摄影师早就收集够素材,关了摄像机吃饭去了,连经纪人都打着电话不知所踪。小别墅前的院子里只有他们五个人,罗渽民翻动着铁丝网上的猪肉,火焰腾升蹿起热浪,肉类被炙烤的香气扑鼻而来,熏得他眼眶发暖。

电影圈是个吃人心的地方,他已经习惯了时时刻刻带着完美的面具,也习惯了镜头前大家兄友弟恭,镜头后为了争一个热门角色无所不用其极。

他也确实,很久没有体会到这样单纯的友谊了。

“快焦了。”有人冷不丁地提醒他,罗渽民猛地转头,发现李帝努居然一直插着兜站在他身后。

天色已经暗沉下来,整片天空都是绚丽的橘紫色,小院里的装饰灯逐一亮起,不远处是队友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你不去吃?”罗渽民问他,手上麻利地把肉翻了个面。

“刚才垫了一点,不饿。”李帝努的视线落在铁丝网的锡纸盒上,“你也没吃。”

罗渽民无奈:“我吃了,肉都是我烤的,怎么可能饿着自己。”

可李帝努说什么都不肯走,他帮不上忙,就揣着兜站在烤肉架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罗渽民说话。罗渽民拗不过他,只能加快手上的速度,时不时给李帝努喂一夹子,不然大家都得挨饿。

终于烤完最后一点猪五花,罗渽民让李帝努端去餐桌,弯腰准备把炉子熄了。李帝努拦住他,示意他来。

“会烫到手。”李帝努把盘子塞到他手里,自己带上隔热厚手套,“去吃吧。”

罗渽民不再坚持,他也确实饿了,走之前他夹了一片最大的五花肉喂给李帝努,快乐地端上盘子一路小跑去餐桌。

桌子上的菜吃了七七八八,朴志晟居然还给他留了半碗炸酱面,罗渽民非常感动,把第二大块的五花肉赏他了。

“JENO哥真模范啊,”钟辰乐摸着吃饱的肚皮满意地歪在沙发椅中,“每次都会收拾那个炉子,那东西真的很难收拾,还容易烫伤。”

朴志晟继续往自己的杯子里倒可乐,难得经纪人不在,他已经快喝一升了:“那是,每次渽民哥给我们做饭,JENO哥都会陪着,JENO哥真的很好哇。”

“拉倒吧,JENO就只会陪渽民,”年龄最大的黄仁俊无所畏惧地指出,“你,我,辰乐,我们仨做饭的时候见过他人影没。”

朴志晟:“吼,我可没进过厨房。”

钟辰乐:“这么一说,确实......”

收拾完炉子过来的李帝努:“你们在说什么?”

黄仁俊非常顺溜地接话:“夸你呢JENO,渽民作证!”

嘴里塞满炸酱面的罗渽民:“嗯嗯嗯。”

李帝努信了,也没有全信,不过这无关紧要,让朴志晟别继续喝了才是当务之急。

不给喝可乐,忙内立刻炸毛,无视队长威压,开始和李帝努讨价还价。黄仁俊和钟辰乐笑得东倒西歪还不忘煽风点火,罗渽民咽下嘴里的炸酱面,觉得眼前的画面美好到有些不真实。

他以为他不会在意这些,其实并不是,只是他以前长时间身在其中,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而他搬出宿舍之后,再也没有人陪他做过饭,连当时要订婚的女友都不曾。

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比他原以为的更孤独。

伤得不是很重,他也没说,趁大家不注意找经纪人要了烫伤膏。长袖把小臂上的伤口遮得严严实实,要不是罗渽民鼻子尖,一回房里就闻到了药味,可能等伤好了都不知道。

“下次干活别把袖子捋起来,”也许自觉长他十八岁,罗渽民跟李帝努说话的口气不自觉带了些絮叨的意味,“有衣服挡着,也不至于烫伤。”

“知道了。”烫伤膏结成一层亮晶晶的膜,膏体冰冰凉凉,伤口却还是火辣辣地疼,“好麻烦啊,两个小时还得抹一次。”

说完,少年垂着眼角,就这么微睁着眼睛,眼巴巴地瞅着他,都能看到头顶上竖起来的狗耳朵了。

要疯了。罗渽民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在爆炸开花,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做这样表情的时候,其实是在撒娇呢?

这比萨摩耶可爱八百倍好吧?

恨不得立刻抱在怀里呼噜毛。

当然,理智及时阻止了他,他们只是关系要好的朋友,抱怀里撸毛这种事实在太越界。

“定个闹钟吧。”罗渽民避开视线,拿手机给他定闹钟,每两小时一个,然后把手机塞到李帝努枕头底下,故作严肃道:“谁让你这么不小心。时候不早了,睡觉。”

李帝努脑袋上的狗耳朵肉眼可见地耷拉下去:“好吧,渽民,晚安。”

罗渽民自己做好了每两个小时被吵醒一次的准备,可奇怪的是,他一直睡到李帝努叫他起床,都没听到闹铃响。

他罕见地没有赖床,一骨碌坐起来,头发乱七八糟地支着:“你闹钟没响?”

李帝努穿上外套,脸上淡淡的,把罗渽民的衣服递给他。

和昨天坐在他床头冲他竖耳朵的狗狗判若两人。

罗渽民当时也没完全清醒,直到他们坐上保姆车去到下一个录制地点,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以前自己做饭被烫伤的时候,第一个晚上伤口一直火辣辣地疼。

不是不疼了,李帝努只是不想吵醒他。

坐了一个小时车,他们抵达了当天的拍摄地点,一处在当地颇有名声的民俗文化村。

罗渽民下车后对着民俗村入口仔细想了五分钟,确定自己对这次团综内容没有什么印象了。

这也不能怪他,做男团的时候大大小小拍了不知道多少团综,而且也过去十几年,他能把团综流程记住就很不错了。

况且每次团综都烤肉,他记不起来也是情理之中。

因为不是旅游旺季,在民俗村里玩的游客不是很多,节目组包了一个小教室,五个人在PD泄洪式的提示下做完找茬游戏,就宣布自由活动了。

路边有个做糖饼的摊子,作为外国人的钟辰乐兴致勃勃,非要拉着同为外国人却对糖饼没什么欲望的黄仁俊上手。罗渽民本来没想掺和,一想到李帝努手上的伤,也插着兜慢慢悠悠晃过去。

到底还是孩子,做个糖饼哄哄他。

队里做饭最多的人是罗渽民,糖饼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那边黄仁俊做废了第五份糖浆的时候,罗渽民的糖饼已经做好了。

还特地找了个爱心的磨具,给李帝努整了个圆满的爱心。

时刻不忘自己小爱神人设。

“JENO!”罗渽民朝不远处正在和朴志晟玩塑料飞机的李帝努喊,“过来吃糖饼!”

李帝努拿到糖饼,颇有些意外,不过他表情管理课次次拿最高分,连离他最近的罗渽民都没注意到他的情绪。

“喏,给你做的,趁热吃。”

李帝努咬了一口,眼睛瞪得老大:“唔,好吃!”

连眼下的泪痣都在夸赞的意思。

罗渽民正欲说什么,朴志晟从一边凑了过来。他显然已经放弃从钟辰乐和黄仁俊那里吃到糖饼,李帝努手上的这个是现场唯一的成品。

李帝努把糖饼递过去,朴志晟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队里最年少的男孩,在熟悉的哥哥面前从不会隐藏情绪,他把糖饼推回给李帝努,说:“渽民哥,小苏打放多了。”

罗渽民一愣,自己也咬了一口。

朴志晟说的没错,小苏打确实放多了,甜味和苦味奇怪地混在在一起,绝对够不上“好吃”两个字。

小孩向来心大,说完就眼尖地看到钟辰乐那边终于做出了成品,立刻撒欢似地跑开了。

“确实......放多了点。”罗渽民多少有些尴尬,准备从李帝努手里把糖饼拿回来,“我重新给你做一个。”

“不会啊,明明很好吃。”李帝努没松手,像证明什么似地咬了一大口。

还强调似地又补充了一句:“真的很好吃。”

罗渽民垂下手,不知怎地,避开了李帝努诚挚的眼神。

上辈子,他做过这个糖饼吗?

罗渽民无法确定,因为这这件事的发生,让他发现了一个一直以来都被忽略的问题。

他的口味是众所周知的重,那么他做的饭呢?

罗渽民耳朵里塞着耳机,团综的录制结束了,他们正在搭车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出神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早已坠入记忆海底的画面陆续破冰而出,他是队里最常下厨的人没错,可现在回想起来,平时三餐不是在外面吃,就是有宿舍阿姨给做,再不然还有外卖,几位母亲的手艺轮番占领冰箱的速冻柜,经纪人怕饿着孩子似地每次都给零食箱塞得满满当当,柜门一开都能掉出来。

加上行程忙碌,罗渽民能下厨的机会并不多,并且大部分时候,只是加工速食,有锅有水就能做,味道谁烧都一样。

现在回想起来,从练习生开始,一直在吃他做的饭的人,好像只有李帝努一个。

罗渽民按着太阳穴,李帝努平时吃到饭的满足模样也不像是装的,甚至还会半夜爬到他床上讨食,不会是他把李帝努的口味也带奇怪了吧?

可大家一起出去吃的时候也没见得李帝努和他一样加一些致死量的调味料啊?

有什么想法一闪而逝,太快了,他没抓住。罗渽民有些头疼地换了个姿势,坐在一旁正在看手机的李帝努立刻把手伸过来,搭住他的后颈。

罗渽民背脊一僵,跟被捏了后颈的猫一样,动弹不得。

“颈椎又不舒服了?”李帝努好像在跟谁对话,大拇指还在打字,放在他后颈处的手开始着力给他按摩。

明明是两人间最普通不过的接触,罗渽民却跟浑身过了电似的。如果他真的是猫,背后的毛都该炸起来了。

他没有回应,李帝努也不在意,继续不轻不重地给他捏着,注意力还在手机的对话框里。

过了五分钟,或者有半个钟头也说不定,李帝努终于结束对话,侧身探了些过来:“好些了吗?”

“嗯。”罗渽民含糊地应了声,同时坐直了身子,不着痕迹地挣开李帝努的手,“也没有很不舒服,已经好了。”

“你该换把电脑椅了,”李帝努说,“那椅子还是你一米七时候买的。”

“还在挑,有合适的就买。”罗渽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然后他摘下耳机,装作随意地开口道:“JENO,我烧的饭,真的好吃吗?”

李帝努莫名其妙,反问他:“不然呢?”

“我的意思是,”罗渽民斟酌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如果不好吃,你可以说出来......”

前座的钟辰乐和朴志晟还在联机打游戏,黄仁俊已经带了耳机睡着了,坐在副驾驶的经纪人在打电话,车厢里已经很暗了,不透光的车窗膜尽职尽责地阻拦了路灯的光线。

仅过了两秒,李帝努就意识到罗渽民的真正意图。

他靠在椅背上,懒散地伸着长腿,青筋凸起的手臂搭在座位扶手上,罗渽民还能看到上面未好的疤。

“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觉得我是那种会长期忍受不喜欢的东西的人吗?”

罗渽民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志晟是无心的,不必在意他。”李帝努手指支着下颚,侧着头看他,“为什么要怀疑自己呢,渽民?”

罗渽民突然发现,其实二十二岁的李帝努,已经变得十分可靠。

“还是说,我,不值得你的信任呢?”

成熟,仔细,敏锐,稳重,四十岁的李帝努具有的一切品质,在眼前的年轻男人身上,已然初现雏形。

罗渽民的心跳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快了几拍。

“我晚饭没吃饱,”罗渽民说,“想吃米肠。”

李帝努对他突然转变话题完全没有不适应,接道:“快到的时候点个外卖吧,志晟他们估计也饿了。”

最后一排车座的对话到此结束,罗渽民重新戴上耳机,李帝努则开始看宿舍附近的米肠外卖。

这件事就此揭过,没有再谈论的必要。

可罗渽民隐约觉得,有些事情,也许从此刻开始,就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这个年纪的男生喜欢做饭,很罕见诶!

-因为看到成员们吃到我做的食物而露出的幸福的表情,我也会感觉很幸福。

上辈子有没有那个小苏打放多的糖饼并不重要,因为一直到车祸发生,他都没有发现,自己在那个电台上说了谎。

让他产生幸福感的,也许只是李帝努这个人而已。

团综拍完没多久,Quark的新一次回归就正式提上议程。

罗渽民倒还记得主打曲的旋律,以及这次他们的专辑卖得很好,结算也很丰厚,他用那笔钱买了块百达翡丽,当时陪他一起去逛街的李帝努在爱彼的专柜看中一块黑色表面的皇家橡树,当即就刷了卡。

做男团虽然辛苦,收入倒也不错,和他们同龄的男生还没毕业,他们已经能靠自己全款买这些奢侈品。黄仁俊比他们思想更先进些,都快攒下在老家全款买房的钱了。

没能上大学固然遗憾,他们也收获了普通同龄人无法企及的经济收入、名声、还有来自全世界的喜爱。有得必有失,罗渽民从不去纠结他没正经拿到艺高的毕业证书,反正十几年后拿影帝的是他,而现在靠在床头打游戏的那个同样没有拿到毕业证书的男生,也照样捧到了视帝奖杯。

他们比同龄人更早地步入社会,熟悉生存法则,并在这个人际关系相对更为复杂的圈子里,站稳了脚跟。

这都是在课堂上无法学到的。

罗渽民已经在考虑这次结算到手换个款式买,之前那块他戴了好些年,都有点看腻了。

他打开官网,这就开始浏览。

李帝努打完一局,抬头就看到罗渽民的电脑屏幕上全是手表。

“你得买个保险柜,”李帝努冷静地指出,“我们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加起来已经可以在市中心买套单身公寓了。”

罗渽民觉得李帝努说得有几分道理,于是新开了个标签页开始看保险柜。

钟辰乐在线上夺命连环CALL要李帝努再来一局,李帝努退出游戏并在群里要求所有人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要去练舞。

罗渽民的手机推送群消息,他当做没看见,继续兴致勃勃地浏览手表和保险柜。

李帝努倒也没催他,他又躺着看了会手机,才起来关顶灯,卧室内唯一的光源就是罗渽民二十八寸的电脑屏幕和炫彩夺目的透明主机。

有人从身后握住他的手,骨节分明的大手能把罗渽民的完全盖住,手的主人果断地移动鼠标把他的网页全关了,顺手退出音乐软件。

罗渽民鼻尖都能闻到李帝努身上的味道,宿舍共用的家庭装沐浴露,最普通不过的气味,用在李帝努身上却突然让人在意起来。

晨露悬枝的雪杉,烈火久炙的松木,少年的澎湃,成年男性的荷尔蒙。

还有一丝不可察觉的侵略性。

李帝努的嗓音很低,他的口气并不强势,却因为贴近的胸膛,蛮不讲理地震进罗渽民的心腔里。

屏幕上出现关机界面,不一会屏幕就黑了,五彩斑斓飞速运转的主机也偃旗息鼓,房间里安静下来。

罗渽民第一次觉得,卧室里的空气净化器,静音功能好过头了。

黑暗中,李帝努握住他的手腕将他从电脑椅上拉起来,随后就松了手,回到自己的床上。

手腕一圈的皮肤温度高得吓人,他覆手上去,手心的触感却是寻常。

罗渽民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第二天还得李帝努动手从被子里挖人,上车前还往他手里塞了杯刚买的冰美式。

味道淡得很,不过罗渽民也不指望能从李帝努手里接过超过4SHOT的咖啡。

最后,让罗渽民彻底清醒的不是冰美式,而是舞蹈老师。

这次主打的编舞老师还是相熟的那几个,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唤醒了罗渽民尘封的记忆。

将近十年没有跳过舞的罗影帝:......

现在说不干了还来得及吗?

当然,不干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他存折上的余额够不够付违约金,看到李帝努站在他们四个面前一脸严肃的模样,罗渽民把嘴闭上了。

他这个发小进没进练习室完全是两幅面孔,尽管他不会在言语上要求大家疯狂练习,但会用实际行动摧毁在场各位的意志。

每次回归后,“再来一遍”四个字都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队内禁语。

今天也不例外,老师下班以后李帝努又带着他们练了三个钟头,结束的时候罗渽民身上的T恤都能拧出水了。

不过他并没有因为练习结束而松口气,和队友吃完外卖之后,他没有随大家一起回宿舍。

借口倒也不难找,只要给经纪人发个短信表示自己想单独加练,养他们跟养孩子似的经纪人哥哥立刻一脸严肃地要罗渽民在公司留一会,也不说出什么事了。

其他四个还有些担心,不过看经纪人的脸色,还是没问出口。

“渽民啊,练完了跟哥说,哥来接你,”经纪人是最后一个走的,跟罗渽民交代道,“要求进步是好事,不要累坏了,这次准备时间还是充裕的。”

“知道了,谢谢哥。”罗渽民一手撑着练习室的门,一手冲他狂挥,“您先去吧。”

“咔哒”一声,门关上了,四下一片安静。罗渽民蹲到音响前调试音乐,半晌,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会有些跟不上,可现实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罗渽民在练习之前开始,还以为自己多少会有点肌肉记忆,说不定能更快地把动作学会,然而长久没有跳舞的后果是他的四肢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听从大脑指挥,连老师说的一些专业术语都要反应好一会儿才能想起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的身体确实还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做了某些动作就会闪了腰,膝盖也比想象中更耐造。

今天是第一天,学得慢一些也不会引人注意,可如果第二天还是这样,多半就要被老师重点关照了。

罗渽民自诩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人,但也决不允许自己成为后进生被老师拎着加练。

前奏响起,罗渽民站到镜子面前,开始第一遍。

公司向来支持艺人自我加压,有人在练习室通宵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罗渽民安安稳稳地一个人练到凌晨三点,期间除了值夜的保安来过两次,并没有其他人过来打扰。

经纪人在两点多的时候打电话过来,罗渽民那时正练得上头,便没要他过来接,公司有准备淋浴间,练习室也有沙发,唯一的不足便是他没带换洗衣服,不过凑合一晚问题不大。

罗渽民都想好了,他们第二天下午才会开始练习,早上这间也没有预约,他能在这儿睡一早上。

不过他漏算了一点,他在宿舍是有室友的,并且这位室友向来敏锐,对他的了解甚至超过他自己。

练习室的门被打开的时候,罗渽民以为还是巡夜的保安,他无奈地转身想说我是打算通宵的您不用来检查了,不想却看到了他的室友。

李帝努穿着一身黑,手里还拎着头盔,就这么站在门口看他。

罗渽民:“哇,好巧,你也来练习啊。”

说完罗渽民就想捂脸,巧个屁,这都几点了,街上的鸟都开始叫了。

李帝努没说话,音乐还在震天地响,罗渽民只得继续说:“你是怎么过来的?其他人呢?”

李帝努抬了抬手里的自行车头盔,专业级别的碳纤维防震头盔,罗渽民也有一个。

罗渽民又想捂脸了,看看他说的都是什么废话,明显是李帝努一个人骑自行车过来的。

罗渽民:“嗯我就是处理完事情,也不困,就过来练习......”

这话罗渽民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做男团的时候是个什么样他自己最清楚,不然也不必拐弯抹角让经纪人打掩护,免得其他人起疑心。

罗渽民背对着镜子,看不见自己白皙的脸颊因为运动过量变得通红,新染的头发被汗水打得透湿,单薄的白色T恤贴在汗津津的身上,勾出他细得过分的腰线。

如果他真有兔子耳朵,都已经垂到肩下,被他自己一手一个,委屈巴巴地握着。

李帝努走进来,单手解下身上的背包,把里面的衣服递给罗渽民。

“给你带了换洗的衣服,4点多了,你不睡吗?”

罗渽民愣住,他想过李帝努可能会问什么样的问题,可他没想过李帝努什么也不问。

“睡那里就好了。”他指指角落里的沙发。

“还练吗?”李帝努神色如常地问道。

罗渽民这会真的觉得有点累了,他接过李帝努递过来的衣服,摇摇头:“我去洗澡了。”

罗渽民出去之后,李帝努把蓝牙音箱关了。练习室的落地玻璃窗外依然是一片漆黑的夜空,还有独属于日出前的静谧。

玻璃窗映出他的脸,神色却已不似方才在罗渽民面前那般平静。他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伸手拉上窗帘。

不仅那天没问,之后几天李帝努还主动帮罗渽民找借口留下练习,自己也留在公司陪他。

罗渽民当然有所疑虑,两人从13岁就在一起练习,罗渽民的情况没人比李帝努更清楚,他以前学得也不快,可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错漏百出。

然而,李帝努表现得很自然,好像对罗渽民说的“想要偷偷努力最后在舞台上惊艳所有人”这套说辞深信不疑,并且和经纪人一样大为感动,还主动提供帮助。罗渽民的问题不是“不会”,而是“不熟练”,几天加练下来水平已然突飞猛进,身体适应能力良好,基本已经恢复正常水准。

罗渽民直觉李帝努没那么好糊弄,不过李帝努不在这件事上多问,正合他意。

练习进入第七天,他们正式开始合动线,Quark的编舞向来走位靠飞,飞得累的也不止罗渽民一个。

一天下来,黄仁俊和钟辰乐直接躺倒在地板上,罗渽民比他们好点,知道地板太硬躺得不舒服,艰难地挪了两步,倒在沙发上。

朴志晟则关心晚上吃什么,然而除了李帝努,已经没人有力气理他。

“叫到练习室还是回宿舍吃?”李帝努捋了把汗湿的头发,从茶几上找到自己的手机。

“不吃点东西我回不去宿舍。”钟辰乐哀叫道,“我想吃炸鸡。”

“你觉得JENO会让你吃吗?”黄仁俊气若游丝但意识清醒,“这顿不吃草就谢天谢地了。”

身材管理要求最严格的钟辰乐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JENO哥,让他吃一口吧,”朴志晟哪能见得钟辰乐委屈,马上倒戈道,“今天运动量这么大,吃点应该没关系。”

李帝努觉得朴志晟说得也有道理,手指一动把炸鸡加入菜单。

钟辰乐喜极而泣:“队长我爱你。”

朴志晟:“我呢我呢!!!”

钟辰乐:“又不是你给我买的。”

朴志晟:“我出力了!”

黄仁俊用胳膊遮住眼睛,不想看小学鸡拌嘴。

李帝努点完单,发现罗渽民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的脸正对着天花板上的射灯,这都能睡着,估计真的是累惨了。

这不是李帝努第一次看到罗渽民的睡姿,两人练习生时期就做过室友,出道以后换了几次房间,最后还是做了室友。罗渽民鲜少有早起的时候,队里其他人也默认叫罗渽民起床是个地狱级别的任务,每次经纪人问“谁去叫渽民起来要迟到了”,其他三个统统装作没听见。

罗渽民睡得很沉,头微微侧向沙发内侧,双手举过头顶放着,因为腿还搭在沙发边缘,腰扭出一个奇特的弧度。

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舒服的睡姿。

李帝努举起手机拍了张照,随手发到面向粉丝的收费软件里,然后起身把罗渽民的腿放到沙发上,还找了毯子给他盖。

练习室的冷气供得足,罗渽民还没收汗就睡着了,很容易着凉。

那边朴志晟和钟辰乐好像终于达成了一致,躺在一块悄声说着小话,黄仁俊拿胳膊遮眼睛好像也睡着了,练习室终于安静下来。

李帝努找到开关把罗渽民头顶的射灯关了,练习室的沙发区本来就在自然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灯一关瞬间昏暗下来。他回到沙发区,把罗渽民露在外面的两条胳膊也塞进毯子里,罗渽民手指一动,把他的手抓住了。

李帝努顿了几秒,确定罗渽民并没有醒,只是无意识地抓着他,还抓得挺牢。

随即,他放弃了坐到沙发另一端的原计划,顺势坐下,并且小心地托起罗渽民的后颈,搁到自己腿上。

有枕头自然比没有舒服,即使在熟睡中,找到舒服的睡姿依然是本能。罗渽民侧了个身,像猫咪一样蜷起来,毯子下的手抱住李帝努的胳膊,脸则埋在李帝努的腰侧,狭小的空间黑暗温暖,充满安全感。

四周安静,沙发很软,离外卖送到还有一个小时,李帝努半阖上眼,用另只手虚虚笼住罗渽民的头顶,细软的发丝蹭在他的手心。

回归期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经过之前短暂的磨合期,罗渽民终于真正适应了男团的节奏,打歌、直播、商演、上电台、出演综艺,累得团团转,却因为有队友在身边,倒也没记忆中那么辛苦。

起码他不用时时刻刻在镜头前保持高度警惕,偶尔走神也无伤大雅。他能把艺人的这一套做得滴水不漏,却不代表他就真的喜欢这样。

比如,练习过半,朴志晟一时兴起开了个直播,罗渽民累得兴致缺缺,坐在沙发的靠背上懒散地杵着墙壁,开播十多分钟说的话总共不超过五句,却也无伤大雅。坐在两头的钟辰乐和朴志晟疯狂一对一聊天,把坐中间的李帝努和黄仁俊也衬得显得非常安静。

地区放送向来是Quark的传统,粉丝早就见怪不怪,朴志晟和钟辰乐从最近约饭聊到五年前电视台上班路黄仁俊绊了一跤,当事人忍无可忍,加入了他们。

罗渽民听着三个人叽叽喳喳,思绪不免飘了出去,他对这件事好像没什么印象,又过了会儿,他才想到,五年前的那次回归,正好是他病休的时候。

有人靠近他,把胳膊肘搭在他的腿上。

罗渽民突然回神,他记起来了,以前的自己对病休那段时间非常在意,队友也尽量避免在他面前提起,只是有时聊到兴头上,难免无法顾及周全。

好像只有李帝努,一直以来都在相关话题上保持沉默,甚至后来罗渽民问他“那时候我在做什么来着”,李帝努轻描淡写地回了四个字,“不记得了”。

另外三个人越说越投入,李帝努没有看罗渽民,手却转而覆在他的膝盖上。

罗渽民抿了抿唇角,看向李帝努后脑勺的视线都温柔了几分。

他已经不在意了,对他来说,病休一事已经过去太久,现在想起,更多的是把它看做成长经历的一部分,也是他愈发珍惜舞台的契机。

可现在的李帝努并不知情,他依然执着地陪伴着他,就好像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一样。

许是他一直没有作声,李帝努回头看了他一眼。罗渽民冲他笑笑,表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

少年的帽檐投下一片阴影,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好似在问他,真的不要紧吗。

罗渽民心中一悸,强压突然变得剧烈的心跳,非常轻微地摇了摇头。

李帝努转过头去,手却依然搭在罗渽民的膝上。

少年的执拗最是真挚感人,把罗渽民的心烧得一塌糊涂。

他拿起喝了一半的咖啡杯,把杯套拿下来。

他记得上辈子,他直接打断了那三人聊得热火朝天的话题,然后李帝努用杯套给他折了个爱心。

罗渽民也没管镜头正拍着,飞快地把爱心折好,塞到李帝努手里。

谢谢你,一直做我的铠甲。

罗渽民不是活在真空中的人,事实上,他比他所展现出来的性格还要更敏锐。节目上偶尔表现出的迟钝,只是他不愿花心思多加了解而已,这点上,他和李帝努非常相似。

只不过,李帝努会在自己的漠不关心上加装一层伪装,他毕竟是Quark的队长,很多人和事得在面子上过得去。而罗渽民相对来说会更自在一些,他从一开始就故意放弃了一部分人设,在这个圈子里最大程度地做自己。

两人对此心照不宣,甚至会互相打配合。李帝努偶尔也有情绪不稳定的时候,这时候周围人就会发现,那个人一多就仿佛隐身的罗渽民会变得可靠起来,能打理好一切事物,和所有人建立和谐良好的关系。

人惯来会忽略习以为常的事情,罗渽民也不例外,只不过重来一次,在作为影帝罗渽民的人生阅历的影响下,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些之前从不曾在意过的事情。

不仅仅关于李帝努,也关于他自己。

罗渽民觉得他有必要和李帝努深谈一次,可当下显然不是合适的契机。回归的日程过于紧密,回宿舍只想马上睡觉,连洗澡都是强撑着意志进行。

朴志晟眼皮打架,说有洗衣机,那有没有洗人的机器,他真的不想动了。

钟辰乐踢他一脚,说你想得美,快点收拾行李。

黄仁俊感觉自己完全在梦游状态,仅凭一些潜意识把换洗衣服塞到行李箱里。第二天他们要飞十四个小时去国外商演,想想都令人窒息。

罗渽民也没好到哪里去,这回他们飞得远,他决定自己带个包,然后收拾到一半就出现呆滞状态,被李帝努薅了两把脑袋才清醒过来,继续手里的动作。

最后还是经纪人哥哥看不下去,让他们把要带的东西都拿出来,他给他们收拾。

这回连李帝努的动作都敏捷了许多。

罗渽民洗完澡倒是清醒了一些,还有力气准备第二天机场要穿的衣服。他拉开卧室里的衣柜,本来说好了一人占一半,属于他的衣服显然已经因为过多而越线了。

他先挑了自己要穿的衣服,然后顺手给李帝努也搭了一套,他在破洞牛仔裤配球鞋和修身长裤配短靴之间徘徊了几秒,果断选择了后者。

李帝努洗完澡推门进来,看到罗渽民蹲在地上给他找鞋。

李帝努用干毛巾擦头发,他头发剃的短,没两下就干了:“在最下面吧,好久没穿了。”

“没有啊。”罗渽民觉得自己彻底醒了,跪在地上从床底下掏鞋盒。

李帝努:“找不到就不穿了,球鞋就放在门口。”

“不行。”罗渽民头都不抬地继续掏,一边掏一边嘀咕:“怎么这么多鞋。”

李帝努把毛巾搭在肩上,认命地蹲下身陪他一起掏:“三分之二是你的。”

“这双也能搭,”李帝努掏出一双两年前罗渽民给他买的限量联名,“就它吧。”

罗渽民并没有妥协,不过他觉得这双他可以穿,就拿过来放到一边:“你的那条裤子,一定要配那双切尔西,那样好看。”

李帝努知道,罗渽民在打扮他这件事上的执着程度超过打扮自己,于是只能把鞋盒全搬出来,一个个打开看。等他们找到那两双之前一起买的SLP切尔西靴,本来就没多大的卧室已经没地方落脚了。

“你先睡吧,我来收拾。”李帝努把两个鞋盒推回去。

罗渽民反正也没了睡意,就坐在床边,把手机里的几条未读消息处理掉,然后开始刷网页。他们在收费软件里发的图说的话会有粉丝直接发到网上,因此罗渽民选图向来谨慎,有时候干脆收费软件里发一份,公开的主页里也发一份。他随便刷了会儿,就看到李帝努之前发的那张照片,他躺在练习室的沙发上,双手举过头顶,睡得昏天黑地。

可是他明明记得那天自己醒来是好好地躺在沙发上,身上还有毯子,外卖到了李帝努才叫醒他。

罗渽民一手撑着床沿,上身前倾,重量都压在手上,另只手把手机屏幕亮给李帝努看。

“JENO你居然偷拍我诶——”

调笑的话语戛然而止,李帝努闻言突然扬起的脸距他不过咫尺,高挺的鼻尖蹭过他的。

离得太近了,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他们以前不是没有这么靠近过,罗渽民还亲过李帝努的脸颊,李帝努是在他舒适圈正中心的人,除了接吻和做爱,他们好像做过所有事。

可现在,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正以不正常的速度撞击着他的胸腔。

只要他弯弯手肘,他们的嘴唇就会贴在一起。

那会是一个不带任何玩笑意味的、属于情人之间的吻。

正在犹豫时,有人撑住了他的肩膀。

李帝努将他轻轻推到安全距离,神色如常道:“小心点,别摔了。”

罗渽民放下屏幕早就自动熄灭了的手机,低低地应了声:“好。”

是从小到大没有拒绝过他、连一句重话都没对他说过、不触及底线万事由他的,李帝努。

是他的试探过了线吗?罗渽民心想,还是说世界上真的有对“朋友”这么好的人?

心心念念,处处照顾,让人把这样的体贴都当做理所当然,可分开之后才发现,除了父母,根本不会有人像这样无条件地对你好。

飞机上的十多个小时,罗渽民一直带着眼罩,连饭都没有吃。但他没有睡着,思绪纷乱非常。

他无法忽视李帝努把他推开那瞬间,心底涌起的浓烈失落。

他不傻,他知道自己喜欢李帝努,可他不确定的是,上辈子他是真的一直到底,还是忽视了自己喜欢过李帝努这件事。

当局者迷,若不是重来一次,他根本无暇探究其中深意。

因为有心事,罗渽民的情绪一直不高,连向来感知氛围慢一拍的朴志晟都觉察到了,说话都不敢大声,Quark的待机室安静得有些不像话。经纪人以为他们几个时差没倒过来,火急火燎出去买功能饮料给他们提神。

李帝努自然不会错过罗渽民的任何情绪,可他这次罕见地没有付诸行动,连基本的询问都没有。

除了从酒店出发前他特地去罗渽民房间里把他遗忘的胃药塞到包里,不然没好好吃饭的罗渽民又该痛得一脸苍白。

上台前,罗渽民站在倒数第二个,李帝努在他身后,后台的幕布留了一条缝,他们可以看到台上演出的情况。

正在表演的是最近大热的女团,全场跟着唱HIT曲,钟辰乐和朴志晟早就随着节奏摇摆起来,黄仁俊也看得专注。

后台光源寥寥,偶尔有射灯透过缝隙照进来,才能勉强看清身边人的脸。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表演的组合身上,罗渽民自己也是,他晃着头,嘴里还哼着旋律,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李帝努一直在注视着他。

一曲结束,观众席爆发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灯光也暗淡下来。工作人员示意他们准备,根据舞台设计,他们要在屏幕闭合后站到后面。

黄仁俊第一个小跑过去,然后是钟辰乐和朴志晟,罗渽民刚踏出第一步,手臂被人抓住了。

李帝努说完就松手了。前方的工作人员不断催促,罗渽民回头看了他一眼,后台太暗了,只能依稀看到一个轮廓。

尽管李帝努没说找他什么事,不知怎地,罗渽民漂浮不定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李帝努一直都会给他想要的答案,他直觉,这次也不会例外。

演出进行得很顺利,他们做完TALK,还有最后一首中板R&B。

这首歌收录在这次发行的专辑中,由成员参与制作,是写给粉丝的歌,也是前期宣传的重点。舞台没有特别的编舞,主题就是和粉丝近距离互动,他们换了一套牛仔元素的休闲服,手里拿着应援棒,一人负责一块粉丝区域,唱完一段再互换位置。

彩排的时候导演也没有给他们安排固定站位,只是嘱咐几个重点区域不要一直无人即可。

Quark开过专场演唱会,这些舞台经验还是有的。音乐响起后朴志晟和钟辰乐就跑去小舞台,主舞台留下李帝努、罗渽民和黄仁俊,三人站得很开,基本能照顾到所有方位的粉丝。

第一段副歌唱完,朴志晟和钟辰乐回到主舞台,李帝努和他们交换位置,从正中间的花道跑去小舞台。按计划,罗渽民应该和黄仁俊交换位置,然而当他转身的时候,突然对上李帝努的视线。

舞台上灯火明亮,穿着白色无袖背心的李帝努站在远处的小舞台上,举起的上臂绑着一条深蓝色的方巾,手中的应援棒闪闪发光,他的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观众席,准确地撞进罗渽民的眼中。

脑海中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和眼前的画面融为一体。

罗渽民记得上辈子,李帝努也是站在那里看他,他的目光是那样温柔,还夹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但他当时并没有看懂,只是笑着冲他挥挥手,转身就按原计划走位去了。

现在,他想去到李帝努身边,牵住他的手。

主舞台到小舞台有两条花道,除了中间的主花道,还有罗渽民眼前的这条小花道。他不假思索地朝李帝努奔去,完全没有看见小花道中央的升降台一直没有升上来。

罗渽民一脚踏空,意识和身体一起坠入黑暗。

阴天,小雨,眼前的画面像蒙了一层灰度滤镜,所有的色彩都被隐匿在灰色的雨幕之中。

罗渽民站在人群之中,他的四周围满了人,以年轻女孩居多。罗渽民看到边上一个姑娘的手机桌面是他,还有几个的包上挂着罗渽民后援会的官方周边。

这些应该都是他的粉丝。罗渽民做了两辈子明星,不知见过多少这个年龄段的女粉丝,她们来见他多是精心打扮,如娇艳的花朵,色彩斑斓,充满活力。

而现在,站在他周围的女孩三三两两牵着手,或神情哀戚,或低声啜泣,好像正在经受巨大的悲痛,却又不约而同地踮起脚看向前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罗渽民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没有戴口罩,可周围的人并没有认出他来,他试图和边上的女生说话,她也毫无反应,只是一直拿纸巾擦拭怎么都止不住的眼泪。

这是梦境吗?罗渽民正思索着,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压抑不住的哭声飘散在蒙蒙细雨中。

罗渽民似有所感地抬头,他突然意识到这些人在等待什么了。

她们在等他,这是上辈子,他的葬礼。

罗渽民不确定自己是以什么形态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是上辈子的游魂,还是这辈子的入梦者。

他不再试图和身边的人交流,他发现自己的视角可以随着思绪而动,送葬的车队离开后他只是想跟上去,身体便离开人群,不近不远地缀在车队后面。

重生后,罗渽民偶尔也会想,上辈子自己意外去世,家人该是多么悲痛。他的父母只有他一个孩子,自小就将他捧在手心,给予他所有的爱与呵护,他出道后被粉丝称作“小爱神”,正是因为他自己就是沐浴在爱中长大的。因为职业的关系,上辈子他并没有太多时间陪伴父母,偶尔的休假也多和朋友聚会旅游。

他之前就做好决定,这辈子他一定要多陪陪父母,这次商演前他已经和经纪人递了假条,准备回归期结束就带父母出去旅游。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可亲眼见到哭得几近晕厥的母亲和两鬓斑白的父亲,罗渽民还是感到揪心地疼,他多想上前抱抱他们,然而他触碰不到他们,只能默默地陪在一旁,直到仪式结束。

雨下得比之前大了,罗渽民没有打伞站在雨中,身上却没有沾湿分毫。他目送双亲被人搀扶着离开墓园,这才收回视线,看向一直站在新砌的墓碑前,打着黑色雨伞一动不动,和记忆中相比瘦到几乎脱型的男人。

李帝努是他的丧主,左臂上带着代表亲人的两条黑杠的白色袖套,得体周全地主持完整场丧仪。他没有哭,连落葬时都没有,只是眼圈有些发红,随后便继续周到地送别参加仪式的宾客。

可罗渽民看得真切,李帝努的眼神如同死水一般,毫无生气。

哀莫大于心死,大抵便是如此。

罗渽民意识到了什么,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想往前一步靠近他,却被层层雨幕所阻挡。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梦境中的时光仿佛停滞,连天色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的视野里只有无穷无尽的雨,和站在他墓前的李帝努。

他听见李帝努用沙哑的嗓子哼起他们入学仪式上的祝歌,断断续续,几乎不成调子,可还是执着地把它哼完。他反复哼着那两句,直到泣不成声地跪在地上,胸腔中迸发出悲戚的哀鸣。

罗渽民听得分明,李帝努每唱一个字,都有一把刀插进他的心脏,再生生剜去一块,痛得他几乎窒息。

-你是为爱而生的人,现在也享受着这份爱。

李帝努爱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爱着他。

罗渽民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上辈子Quark的最后一场演唱会,连李帝努都差点没忍住,罗渽民就是把眼泪死死封在泪腺中。

他自觉是团队的精神顶梁柱,如果他都哭崩了,其他的成员怎么办。

可现下,在他睁开眼的刹那,滚烫的眼泪源源不断地从眼眶中溢出,像是要把两辈子积攒的量一次性哭个够。

病房里只有李帝努一个人,原本他只还在跟人打电话,看罗渽民醒了先是一喜,随后便被他满脸的眼泪吓得不轻。

罗渽民朝他伸手,李帝努满脸担忧地走过去,完全没想到躺床上昏迷四五个小时的人,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

饶是处事不变的李帝努也诧异到失去表情管理,不过他的手已经自发抱住罗渽民,一手扶着他的腰背,一手轻拍他的后颈。

“怎么了?做了不好的梦?”

若是朴志晟在场,一定会被李帝努温柔的语调吓得半死。

罗渽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工夫说话,只在李帝努怀里摇摇头,眼泪蹭湿一片布料。

“吓着了?”李帝努实在想不通罗渽民到底为什么会哭成这样,只能瞎猜,“医生看过了,没什么大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罗渽民不理他,继续哭自己的。李帝努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低声哄他,到后面他也没话说了,就抱着罗渽民小幅度的摇晃身体,好像哄小孩儿似的。

罗渽民足足哭了十多分钟才把憋了两辈子的眼泪全蹭到李帝努的T恤上,总共穿了没两次的名牌T恤又湿又皱跟泡菜似的,一看就没法穿了。

李帝努完全没在意,从床头抽了纸巾给罗渽民擦。罗渽民还沉浸在大哭后的余韵中,呼吸都不那么顺畅,讲话也抽抽搭搭的,一个字重复好两遍,和平日里冷静精英形象的罗哥判若两人。

李帝努看够本了才把手机递过去:“先报个平安吧,叔叔阿姨都在看机票准备飞过来了。”

罗渽民接过手机,等气息平复一些才拨通了他母亲的电话。梦里触及不到的亲人在电话那头对他嘘寒问暖,罗渽民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外溢。

不过他也知道分寸,他要是哭了,电话那头的父母只会更担心。罗渽民嗯嗯啊啊听完他母亲事无巨细的嘱咐,再三保证会好好修养行程结束就回趟家,才把电话挂了。

李帝努早就抽好纸巾在边上等,等他挂了电话就递给他。

罗渽民瞅瞅纸巾,又瞅瞅他队友胸前被他哭湿的一大片,李帝努哪能不明白,反正衣服已经废了,他干脆大方地张开双臂,让罗渽民继续把眼泪擦他身上。

罗渽民重新抱住李帝努,不过这次他没有单纯埋他怀里擦眼泪,而是把额头抵在他的颈侧,双手抱住他,原本单纯是安抚性的拥抱,变得亲昵起来。

“JENO,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罗渽民把他重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帝努,他说完后,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罗渽民埋在李帝努颈侧没出声,心想李帝努应该不会按铃给他挂精神科吧?

或者能看到他发小大惊失色的样子应该也蛮好玩的。

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李帝努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语带迟疑地说:“其实......我之前就觉得你应该有事瞒着我,没想到是重生。”

罗渽民:“......”你不是无神论者吗?!

李帝努:“不然没法解释,你在吃火锅的时候说‘快回归了’,那时候经纪人只跟我一个人谈了回归的事。”

罗渽民不服:“其他三个也没觉得奇怪啊?”

李帝努:“你觉得在饭桌上他们有心思听你说了什么吗?只听见你最后说的那句‘该身材管理了’。”

罗渽民觉得李帝努说得该死的有道理。

“而且,你一开始对舞蹈太生疏了,但是加练几天又差不多能跟上,与其说是‘学不会’,更像是在‘找回记忆’,”在罗渽民看不见的地方,李帝努微微勾起唇角,“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的水平,我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还有由糖饼引发的对口味的疑问和对伤病缺席那年突然释怀的那场直播,都让李帝努察觉到罗渽民的异样。这样的异样是非常细微的,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因为罗渽民只是把自己经历过的事情重来一遍,四十岁的罗渽民,二十二岁的罗渽民,都是他自己。

可李帝努太了解罗渽民了,和他相处已经成了如呼吸一般的习惯,他可以洞察罗渽民的想法,可以感受罗渽民的情绪,所以尽管只有细微的区别,他也能立刻分辨出来。

罗渽民心想,他喜欢的人这么了解他还这么聪明,这可太糟糕了,以后的日子他会被吃得死死的吧。

“所以你刚才梦到了什么?哭得这么厉害?”李帝努问他。

罗渽民想了想,还是没有说。梦境的内容太过悲伤,李帝努没有必要知道。

因为,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出现了。

“JENO呀。”罗渽民抬起头去看李帝努,他眼中的湿意还未完全散去,眼神却是异常地坚定。

罗渽民从未如此庆幸自己的职业是艺人,戴口罩有了无比正当的理由。

不然出院的时候他根本没法跟经纪人解释自己的大红脸。

原因无他,只不过李帝努再一次不按常理出牌,按照罗渽民的想法,自己主动告白之后,李帝努应该无比感动,甚至兴奋到语无伦次,如果能热泪盈眶,那就更完美了。

结果李帝努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捏住罗渽民的下巴就亲上去了。

喂,你还没说“我也喜欢你”呢,怎么就亲了!

可罗渽民根本没法反抗,李帝努肺活量比他好,一口气亲到他缺氧。自以为先发制人的人脸烧得半天退不下去,直到回到酒店才好一点。他醒得很是时候,再晚一点经纪人就得给改签了。他们到酒店的时候离飞机起飞还有四五个小时,收拾行李再吃个饭,就得赶往机场。

伤员罗渽民心安理得地坐在床上,看李帝努进进出出给他收拾行李,虽然以前李帝努也不是没干过这事,不过身份变成男朋友之后,罗渽民心里最后那点过意不去都烟消云散了。

看看,看看,多么完美的男朋友,除了不会做饭,其他技能拉满,他上辈子为啥就没发现李帝努喜欢他呢?居然直挺挺地到了四十岁。

对象是李帝努的话,罗渽民只能说,早弯早享受。

李帝努不厌其烦地回应他,脸上还浮起笑意,无奈又宠溺。

罗渽民一手支着下巴,心满意足,看李帝努最后锁上他的行李箱,还招手让李帝努过去,从床上跪起来,主动亲亲他。

李帝努抱住他的腰,作势要亲回去,罗渽民赶紧用手指抵住他的唇,他暂时不想再缺氧一次。

“JENO,你说,”罗渽民岔开话题道,“那时候你在车上,要跟我说什么话呢?”

罗渽民指的是他上辈子遭遇车祸前和李帝努打的那通电话,他记得李帝努有一句整句话因为信号问题他根本没听见。

当时他没有多加在意,可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他在意得很。

李帝努微微一愣,随后笑道:“我哪会知道。”

“你猜猜嘛,”罗渽民黏黏糊糊地说,对李帝努撒娇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本事,“那个人也是你诶,你觉得那个时候,你会说什么呢?”

李帝努拗不过他,只得把心中早就有的答案告诉他。

“我那时候,应该在跟你告白吧。”

这是罗渽民完全没想到的答案,他错愕地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李帝努。

李帝努在那时候和他告白了,可他不仅没有听见,还一心只想着自己的事情,迫不及待地邀请李帝努做他订婚仪式的司仪。

“渽民......”李帝努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同一天之内两次看到罗渽民的眼泪,和之前在医院里的放声大哭不同,罗渽民这次什么都没说,就安安静静地呆在那里,眼泪跟关不住的水龙头似地流。

他们马上就要去机场了,李帝努的衣服都锁进箱子了,没法再让罗渽民擦眼泪,只能一边安慰一边找毛巾给他擦脸。好在罗渽民哭了一会就停了,就是情绪低落得很,眼睛也红得跟兔子一样。

李帝努没办法,只能帮他理理刘海,能遮一点是一点,他刚想说点什么,经纪人就来敲门,他们该出发了。

一路上,罗渽民低着头一言不发,放下来的刘海遮住他一半眼睛,口罩把他的大半张脸都包住,完全看不清神情。经纪人和队友以为他因为之前受伤身体还是不舒服,连钟辰乐都开始控制说话音量,就怕吵到他渽民哥。

只有李帝努知道真实原因,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一直随在罗渽民身边。直到他们入关到登机口等候,周围人都在各忙各的,李帝努才找到机会,半蹲下身,抬起头对上罗渽民的视线。

“没关系的,渽民。”李帝努的声音很轻,但他确定罗渽民能听见,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我愿意爱你,不管是上辈子的无疾而终,还是现在的有所回应,我都愿意爱你。

罗渽民眸光闪烁地看着他,过了半晌,轻轻地“嗯”了一声。

广播响起登机通知,李帝努弯弯眼角,站直了身体。

李帝努和罗渽民在一起后,也没想刻意瞒着队友,不过他们本来关系就很亲近,以至于过了小半年,钟辰乐才试探性地去向罗渽民求证。

那天阿姨不在宿舍,经纪人也聚餐去了,罗渽民在厨房准备他们的晚饭,钟辰乐凑过来,主动帮他洗小番茄。

“嗯,你猜的没错。”罗渽民回答他,“不过我们原来以为,你们很快就会发现的。”

钟辰乐哀叹一声:“我要承包志晟一个月的外卖了。”

罗渽民在切土豆和胡萝卜,头也没抬:“你们打赌了?”

“是啊,”钟辰乐说,“我去问志晟,他信誓旦旦地说你们在一起好几个月了。”

罗渽民有些诧异:“他早就知道了?”

钟辰乐无精打采地洗着番茄:“嗯,志晟说他明显感觉到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下降了。”

罗渽民不解,钟辰乐想了想,打了个比方。

“这么说吧,以前你会半夜起来给他做夜宵,现在JENO哥会直接把他想吃夜宵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罗渽民笑出声来:“直觉蛮准的。”

钟辰乐洗完番茄,拿了一个在手里吃,他显然还有话说,不过在迟疑。罗渽民也没催他,过了好一会儿,钟辰乐都快把番茄吃完了,才踟蹰道:“其实,我看得出来,JENO哥一直喜欢你。”

罗渽民愣了愣,问道:“很明显吗?”

“反正特别像我哥追我嫂子那会儿,”钟辰乐说,“不过JENO哥藏得很好,我要不是见过我哥谈恋爱那劲儿,也感觉不出来。”

罗渽民垂下眼,李帝努那不是藏,是克制。

“要帮忙吗?”这时,他们谈论的人走进厨房,钟辰乐两口把剩下的番茄吃了,朝罗渽民眨眨眼,就跑出去了。

罗渽民指了指备在边上的牛肉:“处理一下。”

“辰乐和你说什么了?”李帝努常常给罗渽民打下手,处理肉类轻车熟路,立刻上手。

罗渽民:“他说他看出来了,你一直喜欢我。”

李帝努“嗯”了一声,一点意外的神色都没有表露出来。

罗渽民看得无趣,撇撇嘴道:“我们被发现了耶。”

李帝努:“如果你想瞒,现在开始我会配合你。”

罗渽民来了兴趣:“哦?具体怎么做?”

罗渽民狂笑:“你能忍住吗?”

李帝努倒掉盆里的血水,抬头看他。

罗渽民继续笑着道:“反正我不能,你没听过莎士比亚的那句话吗:‘爱比杀人重罪更难隐藏’。”

李帝努也跟着笑起来:“嗯,那就不藏。”

罗渽民放好深口锅,等李帝努切牛肉。

“JENO,你觉得,我们以后还会和上辈子那样,去演电影和电视剧吗?”

“也许会吧,也许不会。”

罗渽民知道李帝努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他还是提醒道:“我可是已经拿过影帝了,到时候换条路走也不亏,可你还没经历过事业第二春呢。”

李帝努有条不紊地切着牛肉,每块都是标准大小:“可是你和我在一起了,跟那个李帝努比,我赢了。”

罗渽民的心跳直接漏拍,这人怎么每次都能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最让他心动的情话。

罗渽民自暴自弃地捂住脸:“JENO啊,怎么办,好喜欢你。”

李帝努仔细地把牛肉块码好,洗过手,拉下罗渽民的胳膊,趁客厅里三个人都没注意厨房的动静,吻在他的眉心。

“这是个不用解决的问题,”李帝努柔声道,“请你一直,这么喜欢我。”

罗渽民定定地看着他,笑着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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