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骂“你他妈的b”是辱骂人脏话带B的脏话吗?如果是,有什么依据呢?有法院判决的相关案例吗?

1、你的父母是做化学的吗?你看起来像试验品。

2、遇到你之前,我的世界是黑白的,遇见你之后,哇靠,全黑了。

3、你以为你是大力水手吃点菠菜就能出来跟我叫嚣了?

4、你不去当兵太可惜了,你长的这么丑,往战场上一放人死了一大半。

5、你不是脑子不好,就是缺根线儿;你心脏挺健康的,就是缺个眼儿。

6、可能你出生的时候,被吓到过,到现在你还没回过神来。

7、你喷粪之前先想想你自己都干过什么,有没有资格说别人。

8、曾以为你是那崖畔的一枝花,后来才知道,不过是人海一粒渣。

又黄又暴力的骂人脏话 难听的句子

9、你说我为什么不骂你你觉得狗咬了你,你还能咬回狗吗。

10、你属黄瓜的,欠拍。你媳妇属螺丝的,欠拧。

11、你这一生一共做错两件事,其一是生出来,另一是活下去。

12、他必定会骂你,你便说,你再说一遍,有种你再说一千遍一万遍。

13、人来人往都说你俩神经,你非说:我俩形象代言人,海尔兄弟。

14、我看不出你和狗有什么不一样,你看起来是有点人样。

15、你怎,我你的全数竟然筹算给,座丛林放弃整,这棵矮树只为我。

16、这么不要脸,这么没心没肺,你的体重应该会很轻吧。

17、春天都过了,你还在发春做什么,原来发春不分季节的啊。

18、你以为自己长得难看就可以吓到我好吧,你成功了你真的吓到我了。

19、你装什么黑社会,哦哦原来你就是非洲黑人难民社区居委会。

20、给你一点脸你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21、你妈是不是被强奸避孕失败生出你这个没闭眼的畜生。

22、你这也是可持续性发展啊,从这个学校骚到现在这个学校。

23、你的父母因你而快乐,因为你太像他们了,跟本不像是买来的孩子。

24、你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半死不活浪费人民币。

不是说喻文波突然停止叭叭他那张批话满满的嘴,而是他一夜之间,突然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了。十分蹊跷。
而宋义进对此的第一反应是:“波波你是不是又一小时连喝一箱AD钙奶把嗓子给喝坏了!”他竖起眉,很严厉地问,像是拿衣架紧盯着儿子准备抽的鸡妈妈。
只有褚钰在一旁震撼:“喻文波你居然连喝过一箱AD钙奶,好牛逼啊。”
确有此事,不过那也已经是一年前的时候,他连跪十把才不小心喝的,喝的时候宋义进也没记得阻止,怎么现在被他记到现在来骂。此刻他们正坐在海底捞的一个角落,喻文波刚从武汉拖着箱子回上海,两小时前刚放下的行李,在基地床上躺了半小时睡得昏昏沉沉,醒来突然就这样了。
他还扯着嗓子在宾馆啊了半天,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怀疑自己失聪了,打开手机听了首土味蹦迪歌曲才确认情况。喻文波沮丧地坐在软沙发上,等着火锅开涮肉。宋义进皱着眉:“那去医院看过没有,是不是咽炎。”喻文波摇摇头。
宋义进又竖起了眉毛了:“你怎么知道不是咽炎,赶紧滚过来给我摸下,咽炎喉咙都会肿。”喻文波乖乖仰头,宋义进的小胖手上下摸了下,没察觉异样,又愁眉苦脸了起来。
“还是赶紧去医院看,别吃了,我们现在就去。”他决定了,就雷厉风行,把喻文波从椅子上拉起来了。喻文波立刻打开手机备忘录,在里面写了红彤彤三个大字:“我要吃!”
宋义进还没开口,喻文波又写了三字:“我好饿!”
宋义进服了,喻文波这头小猪怎么就知道吃,这都火烧眉毛的病了还在这吃火锅,要真是咽炎医生还准他吃火锅,连喝十天白粥去吧。没想到喻文波在手机上一顿疯狂簂操作,赶紧又打了几个字:“杀头还得给顿饱饭,最后再让我吃这顿火锅!”
宋义进没话说了,他本来也舍不得对喻文波太凶,看他连饭都吃不上的可怜样,忍不住帮他捞肉。喻文波饿了许久了,吹都没吃就往嘴里塞,果然又被宋义进打了手。
褚钰讲:“你吹一下好伐。”
褚钰很高兴:“我发现喻文波不能说话可爱好多啊,感觉颜值都提升了一倍。”以往这个时候喻文波肯定要讲一堆毫无营养的批话,然后和小钰拌嘴度过整个饭局。
现在就只剩下乖乖地盯着人看了。
喻文波不说话盯着人看的时候一张小脸白煞煞的,眼睛又黑睫毛又密,受冷的眼角一年四季泛着红,看起来就像是雪地里撒了一把花似的。宋义进被他这双大眼睛盯得心都要化了,摸着喻文波的脑袋,如果不是亲女朋友在这,下一秒估计都要大哭我的女儿为什么这么命苦了。
他担忧地看喻文波:“我还以为你是来和我讨论签约的事,我还说最近帮你分析分析队伍——”他比喻文波还焦虑:“现在可好了,你都说不出话了,这可怎么继续聊事情。”
喻文波反倒没想那么多,他备忘录里回复:“我跟他们说明情况好了。”
宋义进还在担心:“那我给你讲讲几个队的战术,你快记一下——”
但是褚钰把他男朋友推到一边了,喻文波和她可都没这个耐心在吃饭这种时刻听这种话题,而且她褚钰最关心的可不是这些男人的事业,她只关心:“——海南回去那天你给ShyShy回微信了没。”
褚钰又威胁他:“快说到底回微信了没有不然我现在就点一盘海瓜子下进去。”
宋义进不忍:“你别闹他——”
褚钰哼哼两声,小恶魔一样手搭喻文波肩膀上了,逼问:“快说。”
喻文波没办法了,硬着头皮在手机里写:“他没回。”
褚钰一拍桌子,“不可能,你把手机拿出来给我看看你都回的啥。”
喻文波不明白褚钰为啥就老是这么八卦他和姜承録的感情生活,他们自己夫妻幸福不行吗,还天天纠结不能doubledate。也不和宋义进打听打听他和姜承録到底又是不是那个关系。喻文波硬着头皮只好给褚钰复述了,他备忘录写:“我回他‘先睡了’。”
褚钰不可置信:“然后没了?”
褚钰没想通:“他发给你,明天要回韩国了,你就回他先睡了?”她尖叫出声。
喻文波觉得耳朵震聋了,赶紧捂住,他可不想嘴巴已经没法说话了,耳朵都还听不见了,那真要扭送聋哑疗养院了。
宋义进赶紧一把抓住自己暴走的女友细声安抚:“他本来就傻,你别骂他了,他越骂越傻了。”
这说的是人话吗?喻文波挠头。他愤愤不平地恰着碗里的肉,心想今天这餐宋义进买单买定了。喻文波趁他们不备,又多下了一碗宋义进最讨厌的鸭血进去煮。
宋义进摸着自己女朋友脑袋安抚,然后转头不忘对喻文波叮嘱:“你记得去医院看你的喉咙,别闹出什么大病。”
宋义进想起来了,又忍不住发愁:“可我明天就要回韩国了,明天也没人陪你去医院呀,这可咋办啊。”喻文波埋头继续苦吃。他没法出声回答,所以他也没告诉宋义进反正他明天晚上从基地搬走。

卢崛进来的时候,喻文波正坐在床上看手机。他一两个月都连轴转地在手机里跟人聊天回消息,也不知道到底在聊什么正经事。基地里那些老油条都不打扰喻文波,只有卢崛倒是很新鲜,时不时地就来骚扰他,干扰一下他的进程。
卢崛出入有呼啸之势,虎虎生风地,门砰的一声开,哐的一声关上了,成功引起了喻文波的注意。卢崛像是没意识到,还笑嘻嘻地问:“肚子饿了吗?”
喻文波点点头。他刚点了外卖,当然是饿了,卢崛这不是问废话吗。
卢崛却邀功地说:“外卖来了杰克哥,我就知道你饿了。”
喻文波懒得搭理,继续回了一条消息。卢崛却突然兴起来了一点逗弄的意思,他突然把手一背,躲过了喻文波伸过来拿外卖的手,对喻文波说:“来拿呀。”
喻文波冷眼看他,一脸你是智障吗的神情。
卢崛手抬了一分钟,顿觉得没有意思了,但他脑子一转,又立刻想到了更有意思的智障操作。不仅想到了,还要立刻实施,刻不容缓,开弓没有回头箭,敢想敢做,卢崛大手一挥,竟然把外卖放在进门的柜子的最高一层。
喻文波呆住了,似乎两个人都为这个行为的发生感觉有一刻钟的震撼。
如果真要问卢崛那一刻钟的灌进脑里的想法,那就是卢崛愿用自己两年寿命换一个看喻文波踮起脚拿外卖盒子的机会,如果这个过程里还有喻文波像小兔子一样蹦了半天也够不着的镜头就更好了,事后喂他一万个胆子,卢崛可能也不敢再来一次,但年轻人嘛,就是有这种情境下头脑短路一回的时刻。
卢崛经常头脑短路,决定了要上去gank一下,就立刻实施,走过去就开干,没有停顿,想到哪干到哪。但是gank喻文波之前不太一样,一般会观察一下姜承録在不在。具体要怎么做,没有围观过,没有经验,但是马上站起来就要搞事,思路是反正就是这个水子哥,怎么搞一下都无所谓,关键是我来干这个事情发生,很重要,不是别人搞事,是我搞事了,被揍了也是我。
莫非是欺负喻文波真的能让人有了不起的人生成就感吗?
室内静止了好一会儿,喻文波一直干瞪着他,还没给反应。卢崛第一次拥有了干了坏事以后没有被喻文波口吐芬芳嘲讽半小时的神仙体验,而失去了语言攻击能力的喻文波简直就像失去了武器的小羊羔,让卢崛忍不住得意洋洋地摇了摇哈士奇大尾巴。“杰克哥想不想我帮你拿下来呀。”
喻文波歪歪头,最后象征性地垫了下脚,表示自己拿不到,然后又转过头继续看卢崛。
很敷衍的样子也轻而易举地让这个小孩非常高兴,心满意足的卢崛立刻伸手把外卖拿下来了,不仅乖乖捧了下来,还捧到喻文波手边,连一次性筷子都从包装袋里拆出来分好,献宝一样放到喻文波面前。
喻文波接过了筷子,在桌边坐下来了,他神情恹恹的,说不出话让他生活很受阻,敷衍地拍了拍卢崛的肩膀表示干得好。
卢崛立刻尾巴摇到了天上。
他凑过去,也在喻文波身边坐下来了。“杰克今天也还是说不了话吗?”
喻文波吃了两口面,有点嫌弃卢崛坐自己的床,踢了踢他的脚把他赶到宋义进床上去坐。卢崛假装没领悟。
平常这个时候喻文波肯定嫌弃死他了,不趁他现在说不出话趁火打劫可怎么行。他反而挤在喻文波身边,非要看着他吃。
喻文波埋头吃面,不理他。
卢崛摇着大尾巴:“医院报告怎么说,出来了么?”
喻文波指了指沙发对面的口袋,让他自己去看。
卢崛高高兴兴去蹦过去了,喻文波看他离开了自己的床,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往一边坐了坐,没给卢崛留位置。没想到卢崛拿了CT单又蹦蹦跳跳的回来了,看床边只有一个小角留给自己也不嫌挤,贴着喻文波又坐下来了。
喻文波停了停,抬头看他了一眼。
卢崛没有领悟,一边翻报告一边评价:“这不是啥毛病都没有嘛,咋就是说不出来,杰克你说会不会是心理问题。”
喻文波不吃了。他拿出旁边的手机,翻开微信页面,然后找到卢崛的昵称,输入发送:
你他妈才心理有问题,我看你把自己风干了挂起来才能晒干你脑子里进的水,离我的床远一点。
卢崛收到以后屁滚尿流地站了起来,喻文波不能说话了,但积威犹在不敢造次。
喻文波现在满意了,低头吹了吹热汤,继续挑挑捡捡里面的鸡肉吃。卢崛在一旁解释道:“杰克我不是说你心理有问题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个病有没有可能是心理问题,比如什么压力太大了,打击太大了——”
喻文波歪了歪头。似乎真的认真想了想,然后他觉得不是,觉得卢崛更有心理毛病,决定一脚把他踢出房门,无人打扰好安心吃饭。
卢崛扒住门框,赶紧嚷嚷:“不是不是,绝不会打击,我杰克哥必不可能被打击,出名大心脏,我是指也有可能是玄学。”卢崛讲。
喻文波把住门把手,给他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卢崛立刻说道:“你看电视剧小说里不都这么讲的吗,一般出了这么玄幻的事,一定是要完成任务才能解决问题的。”
喻文波歪头,像是在问他有什么任务。
卢崛很认真讲:“说不定你亲一下我就好了。一般不都是这样吗,你亲个你喜欢的,或者喜欢你的,你们天雷勾地火,然后咻一下就好了。”
喻文波比他矮一个头不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很袖珍的小人偶,卢崛有时候碰碰他觉得跟碰门外那个疯跑的二牛没什么区别。但此刻俯视着喻文波,却觉得心里发毛,不觉眼睛四处转。喻文波掏出手机给他敲。
一会儿收到微信叮咚一声,卢崛着急忙慌点开看,喻文波
给他发了几个大字:所以你喜欢我?
卢崛停了,顿住了,他没有,他不敢,他发誓。卢崛半天没敢有反应,看起来是在装死。
喻文波凑过去看了看,卢崛对着个黑屏的手机还假装正在阅读,不敢抬头,蹲在门口瑟瑟发抖。喻文波手指在他的手机屏幕上敲了敲,卢崛立刻抱头就鼠窜了,不敢再在房间里停留。

转会期恐怕是一件大事,对于喻文波来说,是职业生涯最重要的一次选择。
但是他一个人处理了这件事。
以他的性格来说不和任何人求教或者讨论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连一个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又无人问津,就不免显得过分可怜了一点。
时不时倒也能零星收到一些关心的话,但更多人始终是不敢问他的,他性格冷清,大多数人与其说不与他亲近,倒不如说有些惧怕他。倒又不是说像惧怕姜承禄那样惧怕,毕竟姜承録是天神一般的人,常人真的害怕冒犯他。即便冒犯姜承禄这件事,也得是要天神下凡了瞧见他了才称得上是冒犯。
但到喻文波这,自己毕竟也是混迹多年颇有地位的老簂江湖了,多问几句,多打听几句,也得不到回应,在他面前倒显得委琐了,显出自己的迫切。
喻文波不爱说这些。他搬家也是一个人搬的,比他想的动静要大些。他原本预计大清早趁所有人都没注意,在只住着他和宋义进这一层楼里快速地收拾完自己的东西,然后偷偷地就走掉。但是卢崛却不知道哪来的心灵感应,要跑来看热闹。
卢崛勉强帮他搬了几个纸箱子下楼,心想喻文波怎么不花钱叫个宜家搬家的,就是那种传说中咔咔来两黑衣人,把房间里所有东西都帮打包好,又帮搬到地方,又给拿出来复原成和旧家一模一样那种,也能给自己开开眼界。但又转念一下喻文波这个人毛病很多,搞不好还讨厌别人碰他东西。
其实喻文波没想那么多,主要是因为他还没地儿去,搬出来的东西也是搁隔壁五十米外的万豪酒店,叫再贵的搬家公司也一样没地儿去。
干活的过程中,卢崛闲不住问:“那嗓子说不出话,还能找到东西吃吗。”
喻文波指了指装了手机的口袋,表示谁还不是个现代人了。
卢崛想一想觉得也是,自己在二队的时候哪有过什么领队伺候,还不是自给自足自己找办法活,心里却没来由地老是把喻文波这些人当大少爷。他刚来的时候还真的好奇过喻文波的内簂衣是不是都有人帮他洗。
毕竟他真的看见过有人帮喻文波洗,虽然他看到的那个人更惊悚,以至于他立刻就把这件事从脑海里删掉了,从头到脚认定自己看错了。避免自己上单大爹的形象在脑海里有什么惊悚的改变。
“那我要和义进哥和Shy哥说下你现在住哪吗?义进哥有问。”
喻文波不答。他两手都有东西要拿,掏手机太难了,他不想掏。也就不想答卢崛了。
喻文波的侧脸在雨幕里显出来一种清冽的线条,很像雨打在刀锋上。卢崛挠着头问喻文波:“我也帮你多查查资料杰克哥,一定找到让你重新说话的办法。”他承诺得认真。
喻文波点点头,用口型对卢崛说谢谢。他的眼睛望向外头的雨幕,看天边有闪,半边天是亮的,半边天又是暗的,像风把光给卷走了,以至于光都是有形状的,顺着雨往下落。
搬家还下雨,真的倒霉。
喻文波觉得自己还不如刚刚睡在沙发上的二牛,它还舒舒服服地能躺在温暖的窝里,除了吃饭睡觉什么都不用考虑,他却要站在雨幕里等车,还得搬东西。上车的时候挥手给卢崛打招呼告了别,卢崛像个小蚂蚱一样挥舞着手激动的不行。手机从他口袋里落到车后座上。于是喻文波捡起来,无意识地翻着,他翻到了姜承録的微信,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海南那天,没有过变化。

韩国渣男再也不提他了,直播里甚至说了收回感情的话。这些八卦都是史森明刷虎扑看见的,看得心头一阵唏嘘,还心想怎么虎扑现在还八卦选手感情了呢。自家儿子惨遭队友拉黑,做爸爸的说什么也要去安慰一下。于是史森明这个比大半夜地打微信电话去骚扰喻文波,打了三套腹稿等会要怎么嘲笑儿子。但微信电话响了半分钟,对面无人接听,自己断了。喻文波居然不接他电话?史森明一脸迷茫地拿下手机看了看微信昵称。
于是史森明又拨通了电话号码。一分钟以后,史森明听着电话里的女性电子音无感情的声音,手里的可乐也不喝了。
史森明震惊,抬头看下手机,明晃晃的凌晨三点,喻文波必然没有睡,居然不接他史森明的电话。
莫非真的是被打击到自闭了?
史森明越想越不对,喻文波这个王八蛋从小到大践踏过多少真心,刀枪不入的石头一个,提着箱子就跑招呼都不打一声的日子就在眼前,怎么被IG冷暴力了一下就自闭了呢?
难道说IG这一屋子人真的是陈世美,玩弄了小妹妹的感情就跑路,喻文波此刻正小黑屋里舔着伤口,兀自情伤呢。太惨了吧。
史森明踌躇半晚上,没忍住,还是发了条微信问喻文波:“你该不是真和韩国人睡过吧。”
他一边等着喻文波回复,一边心想我这宝贝儿子现在一个人不知道在哪呆着呢,到底有没有地方睡觉,要不要给他点个外卖送过去。十分钟以后喻文波消息倒是来得及时。喻文波给他回过去:“你怎么知道的。”
那头的喻文波刚吃完拼豆夜宵的小馄饨,摸着浑圆的小肚子正在打嗝,看到史森明没头没尾的微信以后突然来了劲,笑了老半天。给史森明发完以后还自个乐了半天,完全可以想象史森明此刻被吓得疯狗一样失态的神情。


史森明现在真的像疯狗一样了。
他反复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时间长到李元浩都被吓住,战战兢兢问他:“这是被人催债了?”
坐在训练室的史森明游戏也不玩了,话也不说了,长久凝视,如同石化。
李元浩一惊,问:“被电信诈骗了?骗了多少钱?”
史森明回头,悲痛欲绝:“被骗了个儿子,我儿子被电信诈骗了。”
李元浩闻言心中一个咯噔,心里下意识就想到了:完了,喻文波真的被队里的韩国男人搞大肚子了,史森明要发疯了。
他看着史森明的惨淡神情,越想越觉得前因后果都连起来了。难怪史森明三天不给喻文波打电话了。难怪宋义进最近也不在群里念育儿心经了,可见是大过年的把自家儿子打了一顿。更可怕的是,喻文波这从LPL失踪得无影无踪的劲儿,全世界找他都找不到,一看就是给韩国人养胎去了。李元浩看了一眼史森明盯着屏幕的蠢脸,心里一痛,自己嗑的cp就像秋风中的落叶越飘越远。
李元浩:史喻倒了(哭腔)
冷风凄凉地在RNG的基地里吹了一会儿,上海不像北京有暖气,全靠空调调节。有简自豪的时候这个老年人时基地从春到冬密不透风,李小龙这个身强体壮的青壮年人士受不了那种闷热,只有简自豪不在的时候才敢让冬季的穿堂风透心凉。
李小龙此刻刚在外头吃完了外卖,走路带风,进屋嚷的第一句:“这个麻辣烫也太难吃了,同步你们一下千万别点。”
李小龙又说:“外头有人按门铃啊,史森明你点的外卖吗?”
史森明说:“放屁,我没有。”
李小龙摸了摸头,然后说:“哦。”然后他又说,“那我去开门看看了,半夜五点的,按半天铃了。”
然后史森明刷的一下从电竞椅上站起了起来。他动作快得惊人,把屋里几个人都吓了一跳,李小龙紧张盯他,“咋了?”
史森明没答话,盯着房门,大步就过去,走得又急又热。
路过李元浩的时候,李元浩还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史森明随口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元浩犹豫了半天:“做过亲子鉴定了吗,真的是姜承録的吗,有没有可能是你自己的。”

史森明震撼了几分钟。他没想过喻文波真的大半夜过来找他,明明几个小时以前他还在微信里和自己对话,现在他就站在自己的门口。
简直不真实地像个幻影,他不禁伸出手捏了一把喻文波的脸才能证明这个一个不是虚无的,而是实实在在的。
喻文波被他捏着,甚至没出声骂他,看起来更像假的了。被一巴掌打在手上了才品味出来点真实性,史森明摸着被打红了的手,偷偷摸摸瞥了一眼屋里头李元浩还在那里手速一秒十下地和LPL选手群里的人八卦,估计还没看见门口的状况。于是他赶紧侧身用外套把喻文波脑袋罩住了。
喻文波一头雾水,手肘捅了捅史森明表示这是玩哪一出。史森明捞着喻文波就把人偷渡进自己房里了,刷地推了进屋,关上了门。
喻文波眨眨眼,从盖着头的队服底下抬起来一张小脸,满脸求知欲地看着史森明的傻逼行为。
“你被拍到了吗?”史森明问。
“那你过来的时候咋来的,打车的吗?”史森明又问。
史森明抚了抚自己紧张的小心脏,“所以你来干嘛的,怎么突然就来了,不是还不接电话吗?”
喻文波歪头看他,无辜得像个小羊羔一样,黑色水润的眼睛提溜转,看起来比全明星那会儿瘦了点。一副吃足了苦头的样子,咬着嘴唇不说话,看起来和自己当年遇见的那个十四岁小孩没什么区别。史森明突然回过味来了,喻文波这可爱程度上升的太快了,睁着大眼睛一脸期待望着自己的样子也太超过了,以至于他有点昏头胀脑,简直被心脏狙击。于是终于想起来了问:“你咋一句话不说,怎么不说话。”
可爱浓度过高的喻文波举起来了手机,给他看屏幕上的大字:

史森明和喻文波一起在床头相对坐下,史森明看着喻文波的脸发呆。“啥叫说不出话,是嗓子发炎了?”
史森明说:“你这几天是不是说一直有点低烧,该不会是支气管有啥问题,去医院看过了吗。”
喻文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回史森明翻译不出来了,他把手机递给喻文波,习惯性就把喻文波手机密码给解开了,调出来了微信页面。对上喻文波他总是忍不住伺候到手把手喂饭的地步,比他夸张的可能只有宋义进。
喻文波发给他:“一觉醒来突然开不了口了,医院也检查不出来。”
喻文波又发了一句更震撼的话给他看:“乐言说,说不定亲亲别人会好。”
都看了点什么狗屁东西。史森明恼火地一拍床跳了起来,几乎有一种女儿被人糟蹋了以后的暴怒。“所以那个狗东西骗到了你亲他了?”史森明咬牙切齿。
喻文波被吓得退后了一步,发微信道:“怎么可能,他又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于是史森明哑然了。他就像一个打了潮的炮仗一样突然就哑火了,萎靡在床上,有很长一段时间顿在那里没敢动。
史森明一直觉得喜欢喻文波这件事足够坦荡。
但是这坦荡之中又透露出一些难平,以至于再怎么表现得漫不经心,都不免透露出一股“倘若我问心有愧呢”的失意。
只是喻文波是足够坚硬的那一个。
喻文波太坚硬了,太沉默倔强了,浑身都是锐利的芒刺,令史森明胆寒,所以他缩手缩脚的,不敢上前一步。他是做好了在这个故事里,自己不是主角的准备的。即是说,即使没有了自己,还会有旁人去站在喻文波的身边,和他一样发出耀眼夺目的光,一起沐浴在金色的雨里。
可是有些时刻他又不免难过,总有些时候不免愤懑,想要冲去质问他就是这么对你的。他有一夜站在柏林的赛场外,和刚输了比赛的姜承録沉默的对视。他有一刻钟实在没有忍住怒火,他看着姜承録冷漠又高高在上的脸,这怒火来得炽烈,带着自己都不晓得的悲壮。但是下一刻又没有了着落,因为喻文波蹒跚地同姜承録一起走过,刚输了比赛的脸总是憔悴又疲倦。于是史森明的怒火也消失得茫然无措。
一旦心生了比较,痛苦就都是自己的了。
史森明支吾地讲:“那你吃晚饭了没有,我下去给你拿李小龙的外卖回来。”他落荒而逃。

喻文波嘟着嘴好一会,史森明凑过去,微微碰了下嘴角就不继续了。其实也就是一阵风,都没有敢停留。风吹过去了,连月光的影子都没留下来,就如流水一样流走了。两个人手足相抵,坐在床上好一会儿。史森明期待地看着喻文波,问他:“感觉怎么样?”
喻文波细细品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史森明有点泄气。他自己都说不上来自己心中到底是失望多些还是无望多些,回想起来他们这个实验甚至有些好笑。史森明笑着问:“怎么,现在打算翻翻通讯录,找下一个对象?”
喻文波还在尝试啊啊两声测试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能说话,史森明问他的时候,他也还发着呆。听到史森明的话,他他抬头看他,眼神清清亮,史森明被他那双眼看得一句话都说不下去,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去看喻文波的外套。
然后他突然叨叨:“喻文波,你不会是穿着这个衬衫就过来的吧?”
喻文波不出声。他现在反正也说不出话了,有更多理由屏蔽别人的絮絮叨叨,比如说宋义进前几天念叨了好几天的自己应该多去几家医院的事。史森明皱着眉头:“你那件棉服呢,贼贵那个,咋不穿那个臭美,大冬天的一个破衬衫咋没冻死你。”
史森明继续说:“该不会是突然从酒店跑出来的吧,想一出是一出,这么着急连件衣服来不及披?懒成这个样子,随便霍霍身体无所谓?”
史森明骂起人来比宋义进还唠叨:“小时候不吃饭落下胃病,长大了不好好穿衣服等以后风湿,发个高烧死在宾馆了我看有没有人搭理你。”
喻文波抬头看一眼,敷衍的点点头,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
“喻文波,啥时候能学会爱自己,有啥比身体更重要。”史森明拍他脑袋,恼火的很。
喻文波只是给他微信发了一句话:“那你最爱自己吗?”黑夜里叮咚一声提示,让史森明直接语塞了,他一时不说话。坐着沉默了一会,屋外尴尬的风穿堂而过,带走了屋内所有的声音。史森明烦躁地抚了一把额发,他想骂人,他还想杀人。
他有一刻真的想对床上这个傻逼说“你死了”,但是他看到喻文波苍白的脸和干裂的嘴唇实在说不出这句话。喻文波和“死”这个字眼联系在一起都会让史森明身上发冷,尤其是当这个蠢货现在还躺在床上装死。他现在真的生气了。喻文波还要趁胜追击在微信里给他骂俩大字:“傻逼。”
史森明一抬手弹了下喻文波的大脑门儿。“蠢狗。”
喻文波来劲儿了:“畜生。”
这个傻逼还兴奋起来了,一脸骂架胜利的喜悦,史森明被他蠢到了。如果不是喻文波像个冰棍一样地在他床上缩着,被冷风吹得身体都冰凉,他真的要当场让喻文波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床上的大冰棍骂赢了架,也知道冷了,高高兴兴地钻进史森明的被窝,闭上了眼睛。
史森明深吸一口气:“洗澡了吗?”
史森明掀了他被子,他讲:“快去洗澡。”

但是深夜里,就是在他们两人都谁在同一张床的时候。
那时候,史森明躺在他身边,他看着喻文波在黑夜里的脸,下颌在月色的微光下有一条分明的线条,显得忽然就尖锐了,也憔悴了。史森明在黑暗中兀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跟我们说,所以老天爷让你说不出话来。”
他说完这句话,等旁边的人的回应。但是喻文波躺着,不动。
史森明心想,这个人睡着了吗,他撑起身体,看喻文波的眼睛在夜色里晶晶闪亮。他轻笑了一声,猛地抓住了喻文波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身边一带,一个利落翻身,手撑在了喻文波的脸边上。史森明说:“干什么不理我。”
史森明笑着把手机放在喻文波的脸边。“用微信回我呀。”
喻文波的手被他抓住了,手被迫捏着手机,手指放在了微信页面上。“快回我。”史森明压迫性地罩在他身上,气息洒在喻文波的颈脖间,却还用撒娇的声音央求道。但是史森明很明显是在生气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喻文波又怎么能明白呢。
只是敏锐的求生欲让他能感觉到史森明的心情不好,脸色虽然看不出来,但是他手里的力气很大,非要逼着自己回应这几句话不可。
喻文波有些厌烦,他不得已在手机里输入:“我有什么没和你说。”
他说完这句,就把手机丢开了,想要转身睡回去。史森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又把他拽了回来,这下被抓进怀里了,喻文波身体僵硬,恼怒地瞪着他。
史森明看他,脸色难看。
“不高兴?”史森明哑声说。“不高兴也没办法,谁让你从来不说你高不高兴。”史森明恶狠狠地看着喻文波,这个人在自己身下缩着,怪可怜的。但是他一睁眼,就还是全副武装的眼神,口型说:滚。
史森明恶声恶气,真的有些森明帮恶霸的样子,像他们小时候的样子了:“不滚,你跟我说呀。”
喻文波踢史森明的腿,没有把他踢开,又去掰史森明的手指,怎么也掰不开。于是只好又用口型说:我有什么没和你说。
史森明咬着牙笑了一声,他眼里是遮掩不了的怒气:“这我哪知道,比如你到底想做什么,比如你到底遇到什么困难了,比如你需不需要我,需不需要我帮你,比如你他妈到底为啥这么难过?”这一声笑也就在这个凄凉的黑夜听着有些心酸了。
但是喻文波却毫无触动,他有些火大地把手挣扎出来,用还没被制住的手去推史森明的身体,但是史森明快他一步地把他压在怀里,他推不开史森明的钳制,整个人都狼狈不堪。最终他气急败坏地一口咬在了史森明手臂上。

喻文波后悔了很久。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这么幼稚的事了。
尤其是他咬的地方是史森明的小臂,他们都是吃电竞这口饭,一双手饱受关注,打个比赛镜头一照谁都知道史森明的手臂上多了个牙印。这也太容易被挂虎扑抗吧一天一夜了。
春季赛已经开打了,史森明后天就要出门打比赛,此刻还明晃晃的把牙印露在外头。喻文波每看一眼都尤其羞愧,他怎么脑子短路干了这么蠢的事。好丢人,会不会被史森明这个崽种嘲笑一生。
史森明一边铺床,一边偶尔余光飘向喻文波的方向。喻文波背对着他坐了已经一个小时了,蹲在自家窗台上晒太阳。此刻只给了他一个背影,远看像个幼崽状态的熊猫一样,只要自己不出声,他能一动不动三天三夜。
他可不能让别人发现喻文波在RNG基地三天三夜,于是他出声了:“我说昨天——”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抱枕飞跃太平洋正中自己鼻梁,隔了半个房间还能砸这么准,喻文波是脑袋背后长眼睛还是咋地。史森明摸着自己鼻子,现在闹明白了,看出来昨晚上是不能提的。
那么换个说法:“——那今天还——”
话未说完有一个抱枕砸了过来,这次史森明有了心理准备,伸手捞住了,没被攻击到。
史森明摸不清头脑了,“还让不让爹说话了。”他把两抱枕都压在自己沙发上,确认了喻文波窜过来都够不着,然后说:“你自己说不出话了怎么还不让你爸爸说话呢,太不孝顺了。”
喻文波刷一下站了起来,史森明第一反应要被打,于是连忙伸手把喻文波身边的娃娃给一把拽住抢在怀里。喻文波手速没他快,没有拿到武器,只能发气干瞪他。
一眼看过去可怜巴巴的。又没法开口骂人,又没办法远程攻击,太为难这个脆皮ADC了,喷都喷不了,动手还动不过,连个辅助都能秒他,一张小脸煞白,眼圈也红红的,看的史森明心都化了。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分了,用那个虎牙手办在自己脑袋上砸了一下,吨地一下娃娃弹开了。“我自己打我自己打。”史森明讨好地说。
喻文波哼了一声,不看他了。
史森明凑过去,又讨好地讲:“我真的不说了,我这辈子都不这么问了还不行吗。”
喻文波昨夜被自己的愚蠢打击到了,精神萎靡,又团回地上坐着,和虎牙直播旁边那个熊猫TV的娃娃一起假装熊猫。
“你真不理我了?你不理我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反正你也不听话。”史森明胡萝卜加大棒,装凶吓唬喻文波。
喻文波一点不禁吓,史森明这么一说,他果然回过头,还没反应过来史森明在说什么,脸上先露出了茫然无措的神色。
连喻文波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小眼神有多怪委屈可怜,史森明端不起来了,脸还没严肃半分钟,立刻败下阵来:“爹说错话了,我不管我妈也不会不管我儿子,真的,我必把你抚养长大我们一刻不能分离,”史森明赶紧把早就插好吸管的奶举到喻文波眼前:“乖儿子喝奶,爸爸错了。”
喻文波一头雾水。但也不会和自己的肚子过不起,奶送到眼前了自然要喝的,他一把攥过了AD钙奶,继续回身团在窗前,咬着吸管喝奶。
史森明对着一地的阳光,感觉手被晒得很暖,他握了握自己干燥滚热的手,确认了没带着冰箱里的凉气,才摸上了喻文波的肩膀,他的手触摸在冰凉的皮肤上,干燥地摩挲过。他怎么可能敢不管喻文波,他如果有一天真的不管喻文波了,喻文波一定能把自己作得人都没了。

只有一次史森明露陷了。没有忍住问出了口。
他输了德杯的小组赛,网上骂李元浩的人很多,骂他的也多。李元浩的女友昨夜割腕了,两人大吵了一架,惨的一比,他们所有人都被迫大半夜蹲在医院,听女孩在里头要命地哭,一边缝针一边哭,所有人疲惫不已,耗尽了力气。
史森明太累了,于是发了微信。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发给的是喻文波。
他问:“来吧,为什么不来呢?”
史森明瞪着手机一个晚上没有合眼,他一直盯着那个界面,生怕错过了对方的回复,一直看着那个空着的聊天记录框。

喻文波回酒店已经是黄昏。史森明给他加了件毛衣,还逼他穿自己羽绒衣走的,但是这些补救措施好像没啥用,他冻得手腕和后腰都疼,感觉旧伤都在隐隐添乱。
只好在车后座萎靡地团着,看车外头上海外滩的人影绰绰。他极少出门,也极少观察他生活了四年的这几条路,也不知道究竟附近有什么吃的,外头红绿灯在十字路口缓慢地变化,车流无声,喻文波突然很想下来走两步。
既是突然兴起的兴趣,也就难得不怕了麻烦。他不能说话,就拍拍司机的后座,连做了几个手势才说明白是要靠边停。以往喻文波是没有这样的耐性的,他懒得很,时常厌倦,没有什么生气。
不过现在反正也没有提东西。他裹紧了史森明的羽绒衣,沿着江岸走。
黄浦江底有太阳,太阳都落到水底下了,但却还是能发出照亮半边天的余光。喻文波想起他似乎和宋义进到这江边来划过一次船,那是他们刚打完冒泡赛以后,他大早上的把宋义进拉去的。
但那又像是过去挺久了。喻文波很久没有过一个常人的生活,他的生活里有从早到晚的训练和阿姨做的饭,有时候是外卖,总而言之没有几次出门。又或者是他们被大巴拉出去打了比赛了,于是一起到一个地方聚餐,仅限于赢了的时候。
输了的时候他可没饭吃,没有人有兴趣去找家店吃饭,他们一边各自四散,像一群麻雀飞尽,而喻文波被姜承録拉进宾馆做簂爱。做簂爱的时候很疼,但有时候挺爽的,喻文波承认得真诚,因为这点还时常考虑怎么委婉夸奖一下这个上单大爹。于是他在那家万豪确实住过挺多次了,和姜承録一起。
喻文波顺着江岸能看见便利店,他想起自己到里面买过一次晚饭。具体来说,是姜承録去买过安全套,而自己却在冷冻速食那排冰柜徘徊,他当然被炮簂友立刻嘲讽了这种时候还像个只顾着吃的小猪。但是他拿的那份照烧猪排饭却被姜承録吃掉了大半,自己都还没吃上两口。
喻文波站在红绿灯前等灯,被人群又簇拥着过了马路。到底要去哪里,也实在没个想法,一片空茫的。但这种人流往来久别的感觉很奇怪,又亲切又奇怪。是不是宇航员在天上飞几年的日夜,然后回到地球上也是这种感觉呢。
如果从现在开始,要过一个常人的生活,又怎样呢。喻文波脑海里偶然闪过这个问题。
他一个人走在江岸的大道上,夜色在他的脚步后。他此刻是一个人的,但不是孤独。因为孤独可和喻文波扯不上任何关系,他身边总是繁华的,往来呼啸。但他也能消失,又或者他和这个热热闹闹的联赛这个游戏,本来也没有多紧固的联系,是有人用绳子拴在这儿的。喻文波拿着刚刚在便利店里买的饭团,一边走一边啃着。
武汉街口是能吃东西的,上海总不让,但反正此刻也没有人管我了,喻文波心想。他啃着冰冷的饭团填肚子,身侧有人突然叫他的名字,把他从空旷的世界里叫出来。

高天亮被喻文波看到抽烟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背过身偷偷丢了烟,他自己也没想明白是为什么。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怕身上烟味熏到了喻文波,反正他把那烟蒂踢远了,又没事人一样地笑,像还是个好学生那样。
老实说在高天亮的想象里,他总是没来由地觉得喻文波这个人有点说不明的矜贵,他们私下里都叫IG叫少爷队,觉得他们是一群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年冠军,没经过失败的苦楚。他们自己在吞食失败的苦果时,也永远能看见IG的这帮人穿着高奢坐着头等舱去国外打比赛,往来还有一群女粉丝簇拥。圈子里公认的好学生只有IG的某几个人,有点模范爱豆的样子,一举一动在大家监控下。
此刻喻文波看起来却很可怜,雪白的皮肤泛出高热的红。
高天亮叫了他的名字,于是喻文波眨了眨眼睛,以一种呆滞迷惑的眼神看过来,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像是在思考着怎么能在这里遇到他。高天亮心里没底气地想,喻文波该不会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吧。“偶像,我和朋友在这附近吃饭呢,你回上海了啊。”
喻文波不开口,歪头看他。
高天亮心想完了,喻文波真的不认识自己。他知道自己没进喻文波的那个朋友圈,但也不至于这样吧,高天亮抬手搭到喻文波的肩膀上,带到自己身边:“偶像,真不记得我吗,我要生气了啊。”
喻文波摇摇头。他腾出手拿手机,高天亮认真看他到底要干什么:“说不出话,真的吗。偶像不愧是偶像,这么偶像剧的情节也要发生?”
喻文波对高天亮乖乖点点头。
高天亮笑了,他搭着喻文波肩膀的手没放下。“真的是偶像剧男主?”
喻文波皱眉,总觉得这表述有点问题,听起来阴阳怪气的。他给高天亮发了几句话说明情况,没有骨头一样地靠着栏杆的柱子站着。高天亮看过去,喻文波的神情向来恹恹,眼神看起来很没有着落一样,此刻夜色就在他的背后,还有江滩两岸一点霓虹的彩光。
高天亮突然说:“这件羽绒衣不是史森明的吗?”高天亮突然说。
喻文波一头雾水,这怎么还能发现这羽绒衣是史森明的,甚至说,这怎么还能知道这羽绒衣不是自己的。高天亮轻笑着,装着伤心透顶:“我吃醋了偶像,你居然穿别的男人的衣服。”
喻文波怪委屈的裹紧了衣服。
高天亮说:“所以你刚刚去找史森明想办法了,他有什么神奇的办法么?”
高天亮想:“我有个主意,听说这种毛病不都是亲个嘴就能解决问题的吗,你肯定是没亲到你喜欢的人,偶像亲我试试。”他很认真地样子,靠近喻文波的身边。
喻文波隔住高天亮的脸推他,觉得这话耳熟,赶紧没好气地把人推走了。翻了个大白眼,怎么和卢崛一个网站看的小说。高天亮被他推着,但还是兴致很高,笑成了一团。喻文波发微信给他:“你喝了假酒了吧,喝了多少,醉成这样。”
高天亮眼睛晶晶亮地看着他,他脸上有着酒气和热气。“我没喝多。”他说。
他很痴迷于招惹喻文波这个人。可喻文波总是不认识他,所以他一边懊恼,一边又忍不住沉沦地靠近。他没指望在上海的夜色里看见这样狼狈可怜的喻文波,那也太迷人了。高天亮从这狼狈中窥出来了软弱,他笃定了喻文波没法把他推太远。
如今的喻文波可软弱多了,喻文波这个人多么的刚烈强硬,心如磐石一样的自我封闭,从来不对外泄出一点他的情绪。又或者生病本身能让人的防御力减弱,没办法竖起那套满身带刺的钢铁盔甲。
又或者说,喻文波对熟人没办法竖起他那点儿芒刺,也就没办法自卫保全自己。看来成为喻文波的熟人是迟早有好处的,不然还是在这城堡外头打着转,连公主的脸都见不到一次,更别说等他放长发下来等自己往上爬上去救人。
喻文波非常不高兴地发微信给咫尺之遥的高天亮,神色恹恹的:“你指不定怎么在嘲笑我。”
高天亮承认地点了点头:“确实很好笑啊。”他笑着说。不过这次他没有再强行提出一定要喻文波试试亲他的事,而是给了个不同的解题思路:“也许是什么关键词。”高天亮说。“你试试,没准是我操你妈,为了奖励你一个月憋住了没骂人。”
喻文波翻了个白眼,他用口型对高天亮说:“我操你妈。”
这句话理所当然出不了声。高天亮喜提自我要求的重拳出击一次。
于是高天亮喜不自胜地又有了新想法:“那你试试我爱你。”
喻文波用口型对他说滚。他实在有点困倦了,他后悔下来吹这江风了,吹得他都冷了。然而靠在他身边的高天亮突然说:“我以为你会成为某种模板。”
高天亮笑着说:“那种成功学模板,以后小孩儿进这个圈子都知道成功的选手就是长你这样的。人生赢家。”他讲的奇怪,可能是真的喝多了,“结果有一天你突然输了,怪奇怪的。”
高天亮喃喃地说。他替喻文波挡着江风,垂头看喻文波靠着柱子的样子:“你的脸好红,没事吧。”
喻文波摇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高天亮也想摸摸,于是他真的这么做了。高天亮抬起一只手,碰了碰喻文波的脸颊,得寸进尺地问:“吃饭了吗,要一起吃点吗?”
喻文波热得头昏,只能靠着柱子才不至于腿软,实在没力气再吃餐饭了。于是摇头。
他萎靡不振地撤身离开了,因为要发微信才能打招呼告别,喻文波觉得太麻烦,索性就省去了这一步,就伸手拍了拍高天亮的肩膀就走了。
高天亮鼓足的勇气在喻文波提脚的那一步消散了,他呼了口气,夜风吹得他头晕,他真的喝太多了刚刚。

喻文波突然想起来胃疼得人没了那次也没跟任何人说。
他撑过了比赛一个人冲到了洗手间,以为自己要吐血了,呕出来看却只有暗黄的清水,没吃什么东西,也就没什么秽物,倒像是把胆汁吐出来了。但是他没有对别人提起这件事,倒不是故意隐瞒,只不过不是大事,他不想闹得锣鼓喧哗。
他抱着垃圾桶吐了好一会,每过个五分钟就吐一次,每次吐出来时心里都想,这大概是最后一口了。
他在这些事上向来活得轻易,也随性,也就不会多提。

他烧得厉害,浑身都觉得冷,肌肉痛得让他起不来床。但缩在被子里,又热得困乏,总是昏昏沉沉的睡着。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自己的手机铃声响过很多次,也不知道错过多少电话,也不知道有多少俱乐部老板又被他得罪了,但他实在太累了,迷迷糊糊地,也管不了那许多。
咳嗽时好歹是出声的,所以咳的时候倒是实在些,但咳了好像一天,又好像没力气咳了,声音也小得就像是在喘着气。晚上的时候电话掉到他枕头边,他摸水杯没有摸着,摸到到震动不停的电话,电话响不停,连手机都滚烫,像个热铁在枕头边上烧。
他翻开手机,看见姜承録的名字,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那电话过去了。喻文波昏昏沉沉想,这哥们儿怎么突然想起来自己了?
由是循着那电话记录,喻文波居然偶然点到了他们之前还发过几次短信,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了。往上翻几页都是房间号。再有一次是姜承録发给他:“我跟你在一起只为了做簂爱吗?”中文写的真好,连个别字都没有。
自己居然没回。现在给喻文波一个机会,他一定回复他三个大字:“不是吗?”
喻文波咳了一会儿。手机一震,姜承録居然又重新拨过来了,也没隔几秒。
喻文波不想接,直接挂了。他想关机,把这个发烫的、烦人的东西扔到地上去,他就伸手去推,自己也跟着手机一起掉到地上。真的摔得浑身疼,也不想动了。
他心想自己好倒霉,怎么这么运气差。

凌晨的时候房门才打开,宾馆的服务员帮忙刷开的。
本来领队是说要过来的,但是感觉也没什么理由过来,卢崛翻了一会翻到了房间号。
姜承録从他的膝盖窝把手臂伸进去,然后把喻文波抱在了怀里,从地上托了起来。卢崛叫了辆出租车在楼下,不过这家宾馆管得严,车不能进正门,那截路还得姜承録抱过去。他烧到40度了,姜承録猜测,他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烧了挺久了,也不知道到底多久。
“你是怎么发现的。”喻文波烧的迷迷糊糊的,但是他不忘问他。其实他张嘴以后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但姜承録还是通过口型认出来了那是句什么话。
姜承録说:“我们约好了晚饭,你迟到了。”
卢崛抬头看了姜承禄一眼。
喻文波的眼神也虚虚地落在姜承録身上,他病了,身上发烫,烧得头昏,其实并没有看清什么。但是姜承録握着他的手,他说:“你迟到了,你生病了。”

姜承録烧着热水的时候一直在发呆。他坐在酒店临窗的沙发上,看电热水壶的灯闪闪灭灭,他的手还捏在刚倒了冲剂的玻璃杯上,正在思索这个杯子是不是不太干净。喻文波看起来一直没用过这个杯子喝水,房间里摆放了几个饮料瓶和矿泉水瓶。喻文波是一直挺娇气的,姜承禄看着玻璃杯上一块没擦干净的污渍,突然有点心虚这杯药会不会被喻文波喝下去。
说起来喻文波有时候真有点没来由的洁癖,出门在外被人碰过的东西就不想要了,都是被宋义进惯出来的吧,上一次被卢崛用过叉子以后饭都没有吃完。自从发现了这个以后姜承録还真的有时候恶劣地会糟蹋下喻文波的杯子键盘,喻文波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有时候会咬着嘴唇委委屈屈地看自己把手里的可乐拿走了,喝了一口又放回他手里。喻文波低头望着那罐可乐,在自己的注视下也不敢扔了,真的敢怒不敢言。
他这么想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大腿被微微碰了碰,他抬起头,喻文波伸长手,从床单下伸出一截雪白的小臂,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
他还是不能说话,所以看起来很安静。他抬起手,给姜承録看了手机微信里的几行字:“我们没有约好吃晚饭,也没有其他约定。我们已经两个星期没有说过话了。”
他们确实两个星期没有说过话了,准确的说,应该是他们从海南全明星回来就再也没有说过话。这期间唯一称得上交流的可能是姜承録给喻文波打过一次电话,而喻文波甚至还没接。
喻文波不见他,倒是和史森明去吃过好几次饭,每次被路人拍到时都露出轻松又欣悦的笑容,于是姜承録能感受到。
他能感受到离开自己的喻文波就像出了笼的鸟,他原本被迫和自己拴在一起,于是要一起过崩坏的、恐怖的、喘不过气的生活,现在喻文波离开了,那根绳子松开了,他离开了姜承録给他的窒息和禁锢,开始过喘得过来气的生活。
姜承録看着喻文波雪白的脸,他说:“是。”
他没有争辩。喻文波大病一场终归凄惨,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洒落在枕头上的黑发有些汗湿,都是高烧过后的产物。那嘴唇真的被折磨够了,本来就到处是咬破的血痕,现在又因为高烧干裂,看来不能说话真是把喻文波折腾的够呛。姜承録皱着脸,他忍住了要去亲那张嘴的想法,转而把开水倒进杯子里,然后用搅拌棍搅着。
然后他听见自己的手机叮咚一声。“你想做簂爱吗?”
姜承録停下来了持续搅拌那个已经没有一点儿沉淀物的药瓶的愚蠢的行径,只是张着嘴看着那行字。
他转头去问床上的人,喻文波已经把那条白得跟被子一个颜色的手臂缩了回去,现在整个人都藏在被子底下,不露头。姜承録问:“你在说什么?”
喻文波不得已在微信里回了他一句:“做簂爱,要做吗?”看上去像是硬着头皮。
姜承録一字一句问:“我们为什么要做簂爱?”
喻文波给他回复:“你在这呆了两个晚上,什么要求也没提,耽误了自己的训练。”
姜承録看着喻文波。说起来这段对话,即使其中的一个人没有出过声,听起来也像是他们一贯以来的那种对话,毫无感情又充满试探。姜承録思索了好一会儿,看起来就像是在思索这几句中文应该怎么说:“你是想知道我是不是想做簂爱,还是想知道我是不是想和你做簂爱?”姜承録半天看着他。
喻文波不再回复,他想不出怎么回复,太尴尬了。原本以为自己在谈论一场生意。
姜承録呆呆地看着地:“我以为你讨厌和我做簂爱。”姜承録诚实地说:“我想做簂爱,我每天都想和你做簂爱,即使你要转会。”这个空荡荡的,冷寂的安静的房间里,其实一直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我只是讨厌做簂爱。”喻文波最后在微信里说到。“以及把那个玻璃杯放下,我不会喝的。”
“你必须喝,这是药。”姜承録坚持地说。
喻文波蒙起来了头,姜承録端着药,索性在他身边坐下来了。他一直都是这样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说实话,喻文波一直很难定义他和姜承録之间的关系,他们在一个队伍,他们一起打比赛,并且在输了的比赛后做簂爱。粗暴地对待对方,不用考虑是否会有亏欠。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这段冰冷的感情,似乎压根不用跟任何的交流、妥协、亏欠、遗憾一类有重量有温度的词汇扯上边,他们搞在了一起,就只是纯粹地搞在一起罢了。
喻文波突然有点想笑,如果LPL像战场那样需要按需分配交配对象,他和姜承録一定会是完美的一对标本,随时安抚发泄对方的负面情绪,调节赛场上的契合度,同时立刻抽身不带任何情绪离去。简直是职业关系的利益最大化,只有自己和姜承録这种天才才能发明这种关系吧。
但他累了,他现在要走了。喻文波有些厌烦地拉紧了被子,而姜承録还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始终压迫地释放着自己的存在感。就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姜承録说:“我爱你。”
姜承録突然抓住了喻文波的肩膀,很生气,所以力气很大:“你确实不需要我爱你,其实我也不想爱了,因为你离开了我。”他这么直白的说着,就像是一个孩童指责他的伙伴没有带他玩那样残忍又纯粹,十足无情。喻文波低着头,不愿意看他,他根本不相信他,也不想搭理他的无理取闹。
姜承録握着他的肩膀,目光强硬,脸上的线条都绷紧了,认真解释道:“我不希望你离开我,可你不关心别人希不希望你离开。”他大声宣布他再也不喜欢喻文波,大声嚷嚷,反复的。所以姜承録把一切的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喻文波心想,姜承録认为都是我的错。姜承録的手没有轻重的,手在在喻文波的身体两侧握紧了,握得手骨都发白,让喻文波怀疑自己的肩膀都被掐青了。但是姜承録只是自顾自地在那里生气。
是的,姜承録终于表现出来了他很生气的样子,他和高振宁打架的时候可能都没表现得这么生气过。姜承録说:“我讨厌你这样。而且,你还没有喝药。”喻文波心想,难道自己真的能比高振宁当时更过分,他可从没招惹过这个大爹,一直顺着他的意呢。这个人明明就是对自己更无情更严苛,一直在欺负自己。
喻文波恹恹地想,他虚弱地去掰开手指,说:“好疼。”
丁波开过玩笑说我们的上下路真是互相牺牲,只要打野保上,姜承録就能一个打十个,喻文波只能被五包二塔下跳舞;只要打野保下又镜像换一下,只能希望AD中期能快速成型,还有比赛翻盘的机会。有人得到了对方的牺牲,却没有带着队伍赢,就是没有负担起对方和自己的希望。
互相是对方的希望的感觉很奇怪,既亲切又陌生,而且还奇怪。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喻文波兴趣缺缺地扫过一眼过去,没有什么人在他脑海里留下痕迹。可他有时候能看见姜承録。就像他现在看见姜承録,他能看到一个战神,一个天神,算是之前很信任的人,他的同伴,可以托付赛场生命的队友。他看得见姜承録有些发红的头发,上臂的线条和盯着猎物一样不放松的眼神。姜承録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像是只要喻文波提出要求,那么姜承録完全有可能跟着他去世界尽头跳进海里,然后再一起游回来。但是喻文波永远不会这么要求,所以一切都永远没有可能被证实。
姜承録惊讶地看他,并没有放松力道,但是他张了张嘴,看着喻文波。
喻文波病得发困,只觉得眼前昏花。“干嘛。”
“你可以说话了。你没有发现吗。”
姜承録的红头发现在在落日下呈现出一种暖色调,世界都分明了起来。喻文波先是不敢置信地咽了咽口水,缓解自己干渴的咽喉,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到难听,太久没说话让他的舌头有点无所适从。喻文波用嘶哑的声音不确定地说:“所以关键词是你讨厌我?还是你表白?”
他迟疑了一会,还是觉得:“不对应该还是你讨厌我。”他不仅翻了个白眼,心里猜测姜承録到底是得有多讨厌自己才能有这种通天神力。
姜承録抿了抿嘴:“好疼。”他说:“喻文波,没准是‘好疼’。”

这件事最终以喻文波的又一张病例结案。
喻文波坐在医生面前,听医生骂他:“扁桃体化脓都两星期了,不痛吗,都不来看医院。”
喻文波惊讶,看着病理报告和拍片。“真的是扁桃体化脓?”他还有点烧,看着密密麻麻的字也觉得迷迷糊糊的。“真的是扁桃体化脓所以之前才说不出话的?”
医生不会说假话,“自然,不然你以为是啥。你自己不知道疼吗?”
喻文波摸了摸脑袋,摸不着头脑,“好像不怎么疼啊。”
医生无语,给他夹了体温计重新量体温:“要是烧不退就要挂水了啊。”医生严肃教育他。他看喻文波这么一副没长开的小孩样,又看他跟一个没多大的男孩一同过来,以为他们是不注意自己身体的大学生。“你看着点你的同学,你们这个年纪,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睡觉,身体现在就差,四十岁看你们怎么办。”
姜承録的中文还不足以好到可以听得到沪白夹杂的一通骂,只好一律点头,如小鸡啄米。
姜承録还在查猫咪的痛觉神经科普,猫的痛感到底是人的多少倍。喻文波还在跟医生拉锯,到底是挂三天水还是挂五天水。姜承録插话说道:“五天。”他说。
喻文波瞪他,为什么这个韩国人老是自作主张替自己决定。但是姜承録无视了喻文波的死亡凝视,突然把手机放到喻文波脸前。喻文波读到:“暴露自己的伤病,会使得猫轻而易举成为更大型捕食者的目标,这就解释了它们为什么会本能地掩饰伤痛,即使是面对喂食者和饲养者也是如此——”
喻文波无语,一脸你有病的神情。“你他妈在说哥们儿是头猫吗?”
姜承録纠正:“是只小猫咪。”他很认真,似乎在说一个科学论证那就是喻文波是小猫眯。
喻文波脑回路一下又歪到天边:“我怎么觉得你又内涵我不配打职业。”
姜承録停了一停,他讲:“我没有。这是义进哥发我的,”他把锅全推给了鸡妈妈,“我也觉得他在胡扯。”
医院的风很轻,都是常年关窗的地方,只有浓浓的消毒水味,没有别的。姜承録的手无意识地摸着医院的椅背,空调的暖风吹得人困倦,医院这地方,总让人觉得说什么话都像是有了点戏剧性。像是某种刻意的灯光布局,人坐在那儿,不说点掏心肺的话就浪费了这仪式感。于是姜承録轻轻地说:“要开赛了。”他低声说。
喻文波却不应。他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我要回家了。”
这一句话出乎了姜承録的意料,他怔忪了一阵,看他:“为什么?”
喻文波抖了抖报告说:“回家挂水,不是你说的吗,挂五天。”
姜承録不语。他说不出别的,但他看着喻文波的脸。
雪白的病房里,喻文波的脸也白得跟床单没什么两样,头发毛茸茸地支棱着,仰头看他。很奇怪的,姜承録从这一刻的静止里看出来一种缱绻和缠绵,喻文波的几句话无端地让他感受到很多之前从未领会的情绪:惦记、等待、沮丧。他伸出手,想要摸一下那一头乱毛,他当然也摸到了,拨弄了几下。
喻文波在他觉得也被摸得过分了的时候才躲开。这一个漫长的转会期像是很严重,但又像不算什么东西。又像是似乎只是他们人生中极其轻易的一个片段,很不足以说明什么未来的走向,只是一个很多年后回望时会觉得有些滋味的一段吉光片羽。
姜承録心想喻文波为什么会突然说不出话呢,喻文波也心想我怎么就突然又能说话了。麻雀叫了许久,要回巢,于是从屋檐的这头跃出去,飞到平滑如镜的湖面上略过,在空旷的天尽头奋力展翅,没有留下痕迹。外头夜色蓬勃,一个黑影钻进去了就被吞。
然后很快地没有声响,然后很快被忘掉,不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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