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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到邵东的汽车
《你是迟来的欢喜》
by顾了之*--*--*--*--*--*--*--*--*--_百度贴吧
《你是迟来的欢喜》
by顾了之*--*--*
《你是迟来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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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 光※团※队※整※理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整理不易,盗文必究*--*--*--*--*--*--*--*--*--*--*--*--*--*--*--*--《你是迟来的欢喜》作者:顾了之晋江VIP完结总书评数:23732 当前被收藏数:24997 营养液数:18292 文章积分:426,511,520
第1章 三月的杭市忽冷忽热,春夏秋冬一天一季。 阮喻挑了个晴天回老家。 前阵子得到消息,说那儿的老房子快拆迁了。怀旧的人最听不得这种事,反正闲着,干脆回去看看。 阮家的老房子建在苏市的城乡结合部,周围一片都是类似的私房,薄荷绿的外壁,三层高,顶上附带一三角阁楼。 阮喻高中毕业就从这儿搬走,算来有近八年没回来了。 空房子前不久刚做扫除,没落太多灰,就是有股陈旧的气息。她开锁进去,走一圈上了阁楼。 那里有她学生时代的一些旧东西。 通往阁楼的木梯被踩得“吱嘎吱嘎”响,窗帘拉开后,金光扬扬洒洒照进来,空气里漂浮起一些细小的尘芥。 简单打扫收拾后,阮喻搬出个老式木箱,盘腿席地坐下。刚开箱盖,手机响了。 她插上耳机接通,翻箱子的动作没停。 耳塞里传来个女声:“阮小姐,接到这个电话,代表截止至三月十九日下午一点,你仍然没有向你的前任编辑提交新文大纲。而这天,距离你上本书完结已经过去整整十一个月。” 阮喻失笑:“都前任了,你催债催得还挺狠啊?” “请债务人端正态度。” 她望天花板叹气:“沈女士,阮小姐记得她说过,三月底一定给你。” “那请问她选定题材了吗?” 阮喻颓丧下来,吸吸鼻子答:“没有。” 电话那头的人变得暴躁:“十一个月了阮喻,生个娃都坐完月子了!你是全职写手,你想彻底过气吗?” 她随手翻开箱子里一本日记,有一眼没一眼看着,敷衍说:“没灵感的时候,写书可能真不比生孩子容易。”
“你天天在家闭门造车,指望谁给你灵感?写书这事……” 沈明樱还在絮叨,这边阮喻却突然没了声音。她的目光落在日记本上,整个人像是定格了。 老旧的纸张在阳光下微微泛黄,上面写了这样一段话:“五月十一日,天气晴。今天遇见许淮颂三次。第一次,我抱着英语试卷去办公室,碰上他和他们班几个男生在走廊罚站挨训。教导主任可真凶……” “第二次,我路过学校艺术馆,发现他蹲在附近草丛里,给一只流浪猫喂罐头。原来他也喜欢猫,真好。” “第三次,我去上体育课,看见他一个人在操场跑圈。他摘了眼镜真好看,难怪老有女生给他送水。我也买了水,可我不敢送。要是被我爸知道,我早恋的对象是他班上学生,那许淮颂可能要倒大霉啦!哦,不过他也不一定愿意跟我早恋……” 阮喻太久没出声,沈明樱以为她出了什么事,问她在哪。 她答“在老家”,说完后,注视着日记本的眼神一点点变亮:“明樱,有了。” “什么有了,想到选题了?” “对,背景校园,主题暗恋怎么样?” 电话那头死寂了一瞬,紧接着:“Ball ball you清醒一点!那种无病呻吟的青春伤痛葬爱文学早八百年就糊了,毫无钱途可言!” 阮喻看了眼日记本:“可是……你还记得许淮颂吗?” 沈明樱忽略了这个奇怪的转折,问:“谁啊?” “咱们高中,十班那个。”
我的文案怎么不见了
阮喻似乎想得挺开,笑说:“试试吧,不行就当自娱自乐,你也说了是意淫文嘛。” 挂了电话,她拿了杯奶茶到电脑前,开始翻日记本,准备挑几个梗试写。太久没动笔,得先找找手感。 翻了几下,她在字数异常多的一页停了下来。 纸上密密麻麻一片,字迹龙飞凤舞,一撇一捺都似彰示着澎湃汹涌。记录的时间是高三那年的元旦。 阮喻回忆片刻,想起来了。 那天是整个高中时代,在那场独角戏式的暗恋里,她和许淮颂靠得最近的一次。 当晚零点跨年烟火,学校大操场挤满了人,她装作不经意,悄悄站在他右侧,没想到火树银花炸开一瞬,忽然被他牵住了手。 她惊讶偏头,却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看见他脸上抱歉的神情。 他松开手,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细边眼镜,尴尬地说:“对不起,牵错了。” 阮喻把这一段敲进了文档。 但她猜读者看到这里,一定跟她当初一个想法:既然男主说“牵错”,总该有个“对”的人吧。看来那个人不是女主。 没劲!弃文! 她撑着头想了想,敲下一行字,在后面补了一段:说完这句话,他心跳如鼓擂,胸口传来的砰砰响动,比头顶烟花炸得还猛。 ——以此暗示所谓“牵错”是男主的借口。
写完后,阮喻抿了一口手边的奶茶。 怎么还真有点自娱自乐的味道。 * 同一时刻,百多公里外的苏市待拆区,一间私房阁楼里,穿校服的小姑娘抱着个箱子跑下楼:“妈,这些破铜烂铁还有用吗?” 陶蓉往她手里看了眼:“都是你哥高中时候的东西,打包收好。” 许怀诗“哦”了声,搁下积灰的箱子,随手拿起里面一只旧手机:“哥上高中那会儿还用这么破的老年机啊?真有年代感。” “怕影响学习,特意给他买的这种。”陶蓉觑她一眼,又说,“别乱动你哥东西。” “不就是个破手机,还没电开不了……”她正瞎摁着开机键嘟囔,没想到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把她吓一跳。 那么多年过去还能用,这是手机还是战斗机? 许怀诗愣了愣,见陶蓉看过来,赶紧把手机一藏,蹲下埋头整东西,然后背过身偷偷捣鼓起来。 老式非智能机,开机后没有密码,长按星号键,再点个“确认”就能解锁。她胡乱摁几下就进入了主页面,再摁两下看到“电话簿”。 一个联系人也没有。 返回来到“短信息”界面,也没见一条来往短信。 可以,这很“许淮颂”。 什么都没有,她打算关机了,临退出却注意到页面下方,“草稿箱”一栏边上的数字:327。
三百二十七条草稿?她哥在这老年机上做数学题呢? 许怀诗挣扎片刻,点了进去,随手翻开一条。 收件人是空的。编辑时间:日0点10分。内容:「骗你的,没牵错。新年快乐。」 许怀诗手一抖,隔着屏幕嗅到了一股早恋的气息。 早恋?她哥那种人?她捧手机的姿势突然变得虔诚起来。 因为这可能不是一部普通的老年机,而是……一片还没被人发掘的新大陆。第2章 02 杭市的气温入了四月也没稳定。眼看前几天持续回温,到头来,一个“清明时节雨纷纷”就被打回原形。 清明假最后一天,阮喻去赴沈明樱的约,一出公寓就被扑面的冷雨激得哆嗦。她回头裹了件厚外套才重新下楼,一路到了咖啡馆,收伞推门。 睫毛上沾染的湿气慢慢收干。 包厢里,沈明樱已经点了咖啡,一见她这棉T混搭呢大衣的装束就不客气:“你真是越来越不拘小节了,别仗着脸好看就为所欲为行吗?” “愿意为你洗个头就不错了,我又不是来走T台的。” “单身就要有时刻准备艳遇的自觉。”沈明樱斜她一眼,把笔记本电脑朝前一推,“得了,U盘拿来,看看你这一意孤行的葬爱流写手都写出了什么。”
阮喻从包里掏出个白色U盘递过去,端起手边一杯拿铁喝,一边刷微博,看到滑稽的就跟她唠。 沈明樱从最开始乐呵呵应她,到后来全神贯注于屏幕,一声不吭。 “怎么了这是?”阮喻搁下手机问。 她从WPS的世界里缓缓抬头:“你这文,好像得火……” “你上次不还说……” 沈明樱比个手势打断她,像发现千里马的伯乐,激动得需要平复平复才能开口:“我说的那种,是玛丽苏到脱离现实世界的,但你这文贴近大众身边的真实校园,很容易引发共鸣。” 阮喻写的就是苏市一中,贴近现实是肯定的了。 她凑上前去,讨糖吃似的问:“还有呢?” 还有就是,每次阮喻一打开思路,下笔就很有灵气。入行五年,在笔龄相当的写手当中,她的成就可说出类拔萃。 一名作家前辈曾评价她——三言两语,从浪漫里挖掘腐朽,又最终化腐朽为灿烂。这小姑娘的文字太通透了。 沈明樱简单概括为“笔力深厚”,滚了几下鼠标,感慨:“拿亲身经历写的就是戳心窝子,可以啊,用情至深的典型代表。” “别酸我了你!” “当年是谁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许淮颂?” 她小声嘟囔:“谁还没个中二的过去了?” “这么说,”沈明樱瞅瞅她,“现在是彻底不喜欢了?”
阮喻点点头。 要不是那本日记,其实她都不太记起许淮颂这个人了。就算近几天为投入创作,把和他有关的一切都回想了一遍,剩下也就是点淡淡的酸。 就跟她出于怀旧回老家的心情差不多。 喜欢?八年不见了,真有人那么痴情吗?她补一句:“要不是想开了,写这书不是找虐?” “也对。”沈明樱“啧”一声,“那你不怕这书被当事人发现?倒怪尴尬的。” 她说“不会”,小说多数为女主视角,又经过杜撰改编,那么多年过去,就凭点模糊印象哪能认出原型? 更何况她觉得,许淮颂当初根本没把她名字和长相对上过。而且,那种天外谪仙式的人物,会看言情小说吗? 正说到这,阮喻的手机响了。 沈明樱听她把铃声换成了一首钢琴曲,突然记起刚才看到的,女主角躲在学校花丛,偷听男主角弹琴的一段情节。 她若有所悟:“是那首《After The Rain》啊。” 阮喻一边点头一边接通电话:“妈。”简单应了几句,最后说,“我就来。” “怎么了?”沈明樱问。 “我妈突然来公寓看我了。” “那你先回去。” 她收拾东西起身,临走说:“估计是来做我思想工作,催我去相亲的。”
“那你怎么打算逃?” 她皱了皱脸:“冷雨天老人家亲自从郊区上门来,这战术,大概躲不过了。” 阮喻说完,拎起伞匆匆往外走。 沈明樱不嫌事大,幸灾乐祸一笑,冲她背影喊:“到时候记得直播相亲啊!” * 过完清明,倒春寒才算歇了,阮喻的新书《好想和你咬耳朵》也开始在晋江连载。 沈明樱曾是晋江站内编辑,眼光相当独到,果不其然,沉寂一年后,“温香”这个笔名再次打响网文圈。 四月末旬,小说上架,一夕跃居金榜。 没多久,就有一家电影公司找上了网站。 五月初一个周四晚上,阮喻发布完当天的连载章节,到市中心一家餐厅相亲。 赴约是被逼无奈,但她也理解家里的意思。爸妈不是着急把她泼出去,而是不放心她目前的状态。 毕业四年了,她一次恋爱没谈,自从入了写作行业,更连起码的社交也几乎杜绝,长此以往,家里担心她心理状态出岔子。 毕竟这年头,社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病症了。 所以说是相亲,其实是为了叫她出去交朋友,如果碰巧看对眼,能够落实终身大事,当然更好。 阮喻推脱不掉,就当出来采风。 考虑到初次见面,狭小静谧的包厢容易加剧尴尬,双方都选择了大厅。
对方姓刘,比阮喻大三岁,眉目干净,被餐厅金碧辉煌的顶灯一衬,看着柔和又顺眼,不过好像也是个没经验的,全程拘束,紧张异常。 上菜前,两人喝着茶水,大眼瞪小眼“尬聊”,等上菜,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开始专注于吃。 这么一来,气氛反倒融洽一些。 餐厅的风格是“大盘小食”,都是吃起来斯斯文文的精致款。阮喻吃了几口主食,低头喝鸡茸汤的时候,听见刘茂问她兴趣爱好。她搁下勺子抬头,齐肩的中长发随这番动作漾出一道弧度,答了几句,本着有来有往的态度,随口问及他的职业:“我听说刘先生目前是一家律所的合伙人,当得起‘年轻有为’四字。” 刘茂说起这个来倒放开了,谦虚道:“谈不上年轻有为,我们那儿四个合伙人,我只是初级,底下做实事的,有个长年定居国外的高伙,那才是真厉害。” 阮喻对法律行业不了解,说到这里已经不知道讲什么,为避免冷场,只好硬着头皮顺他的话问:“定居国外,不做实事,那做什么?” 刘茂腼腆一笑:“资金支持嘛。” 这下倒叫阮喻也笑了笑。 刘茂的目光掠过她笑盈盈的一双月牙眼,还有颊边一对深陷的梨涡,忽然一呆。 “怎么了?”她问。 他忙摇头示意没什么,总不好说是她长得太甜,把他看傻了吧,正是局促时刻,手机响了,救他一命。
他说声“抱歉”,拿起手机出去,穿过半个餐厅,到安静的角落接通:“淮颂?” 电话那头传来个男声:“嗯。” 刘茂看一眼腕表:“你那儿快凌晨四点了吧,有急事?” “要份资料,看你没回。” “啊,对不住你了,我今晚在外面相亲。我现在找人处理。” 刘茂正准备挂电话,忽然听见那头迟疑道:“……相亲?” “对,怎么了?” “国内都兴这套?” 他笑起来:“是啊,你在加州清净吧?” 对方也笑了一声:“跟地域没关系,主要是年纪。” “……” 那头的人一本正经毒舌完,叫他继续相亲吧,很快挂了电话。 刘茂抽抽嘴角,打电话给底下人,交代完工作,搁下手机往回走,本想再给阮喻道声歉,不料她也在接电话,看神情像是出了什么事。看他回来,她打个手势示歉,压低声问电话那头:“有这种事?”片刻后又说,“我这就回去。” 等她搁下手机,刘茂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吗,阮小姐?” “不好意思,工作上出了点岔子,我得先回公寓了。” “没关系,工作要紧,我送你。” 阮喻说“不用”,但刘茂坚持,她也就没再拒绝。
晚上这个点,市区堵得一发不可收拾,她只得在车后座先一步打开手机,登录晋江账号。 刚才沈明樱打电话来,火急火燎讲了一通,说有人在晋江匿名论坛“碧水江汀”发表了一则帖子,称《好想和你咬耳朵》与站内另一篇连载中的短篇小说《她眼睛会笑》即视感极强,光目前双方已发表内容的前半,就统计出了十一处撞梗。 楼主贴出的调色盘像打翻了颜料,一片触目惊心。结论是:温香的《好想》一文涉嫌融梗抄袭。一小时不到,该帖回复量已破两千。 撞梗不可怕,可怕的是连环撞梗。更可怕的是,对方的小说发表在她之前。乍一听,真有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意思。 何况这位“楼主”似乎有备而来,发帖前就在网站的举报中心备了案,并且仅对外张贴一半调色盘,留了后手。 阮喻身正不怕影子斜,起初还算镇定,说相亲结束回家看看。 但沈明樱却说:“你最好赶紧处理这事,我刚看了,十一个细节梗撞得结结实实,就连校园背景都如出一辙,不少对话也很相似。” “最直观的区别,你这文是女主视角,而对方……采用了男主视角。”第3章 03 阮喻听到这里,才又疑又急往回赶。 趁堵车,她点开那篇《她眼睛会笑》看起来。不过随手挑了几页,就发现好几处雷同。
比如元旦烟火那段,对方笔下的情节、对话,甚至男主内心戏,都跟她撰写的完全契合。 再比如更叫人大跌眼镜的,对方描写了一段某次周末,女主捧着盆“小花农罐头花”离校的场景。 那是当年苏市一中流行的一种自种盆栽,一个罐头长一种植物,菊花西瓜什么都能种,不过阮喻的有点特别,改造后同时长了向日葵和薰衣草。 她在日记里看到这段,为增强年代感就当素材用了,没想到对方也写了这茬,也是向日葵和薰衣草。 诸如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而且短篇节奏快,梗又密集,这些内容都比她更早发表,不过对方是没什么曝光度的新人,她之前没关注到而已。 见鬼了。 刘茂从后视镜观察到她脸色越来越难看,趁红灯时间,扭头问:“阮小姐,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阮喻抬眼,立刻摇头。刘茂大概知道她的职业,但她在这方面一直很低调,连向爸妈都没透露笔名,当然也不可能随便讲给一个初次见面的相亲对象听。 更何况,事情也没到需要律师协助的地步。 所以她说:“我自己暂时能处理,谢谢。” 阮喻在公寓楼下下了车,与刘茂再次道谢,然后匆匆上楼。 就那么一个多小时车程,继论坛腥风血雨后,她的书评区,以及二十来万粉的工作博也接连沦陷。
谩骂、指责声迭起,她的读者在“硬”成这样的调色盘面前丝毫说不上话,甚至不少也在要求说法。 倒有个铁杆粉提出了对她有利的看法:对方作者至今没现身,说不定那就是温香的马甲呢? 网文圈有个“试梗”操作,开文前先拿小号发表,收效不行就“弃梗”。可阮喻显然没有。事件持续发酵,所有人都在等她发声。 她在漫天流言里仔细看过一遍对方作品,抓着头发冷静片刻,决定先联系作者。 对方笔名“写诗人”,微博@一个写诗的人,是个新号,只有个位数的僵尸粉,最新一条微博发表于四天前的周日傍晚:又要返校啦,不开心。 大概是个中学生。 阮喻发了条消息过去,但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然后她意识到,今天周四,如果对方住校,现在很可能不方便用手机。 她身心俱疲,踹了高跟鞋倒头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双目失焦,眼前飘过一行行唾沫味十足的字眼—— 「***别装死了,出来表个态?」 「这种垃圾居然还在金榜?趁早滚出晋江!」 「这波梗融得妙啊,前几本也是抄红的吧?」
说这些的,不少是与她并无过节的路人,都是看完调色盘后“自由心证”得出的结论。所以比起被泼脏水的恼恨,她更想先弄清楚,两篇文到底怎么能撞成这样? * 周五傍晚放学时间,苏市一中校门外熙熙攘攘。许怀诗在车站掏出手机,随手登录晋江账号。 一个多月前,她在一部老年机里发现个“惨绝人寰”的故事。男主角,也就是她哥,竟然在高中时代暗恋别班一个女生,怂得直到出国也没表白。 这事太叫见者伤心闻者流泪了。她忍不住在平时看小说的网站注册了一个ID,据此写了个短篇故事。 倒不是发展课余事业,就是倾诉欲爆棚,又不好跟身边朋友讲,也怕网络论坛传播范围太广,被她哥发现,所以选了晋江这个“女性文学宝地”。 但许怀诗很快意识到她错了。 因为她火了。她的书评区两天内暴增上千条评论,爆炸式的信息告诉她,她被一个小有名气的写手抄袭了。 许怀诗傻在原地,半天没缓过劲来,等回神,迅速找到对方小说翻看,囫囵一遍过后,搜到对方微博,出离愤怒下准备讨个说法。 “温香”的主页飘着一条置顶微博——回应:没有融梗抄袭,关于《好想和你咬耳朵》与《她眼睛会笑》两篇文的雷同点,已联系对方作者@一个写诗的人询疑,正在等待回复,了解情况后将向大家进一步说明。(天知道这个有关暗恋的故事,是我学生时代的亲身经历……/笑哭)
括号内的说辞当然不够服众,所以底下还附了则视频,是她电脑内大纲文档的最后修改时间,显示在《她眼睛会笑》发表之前。 视频包括文档时间和进入文档后可见的内容,呈连续式放映,与证据力不足的截图相比,算是个较为有力的澄清。 果然在这条微博下,路人理智不少。 许怀诗因此一愣,点开了私信。 “温香”发来的消息,前两段是对事件的简单说明,最后几行,她说:“《好想》一文确实是我原创构思,主观上绝对没有冒犯您的作品,但我无法否认两篇文之间雷同点的客观存在,在此向您询疑,期待您的回复。” 回想起她主页那句“亲身经历”,许怀诗将信将疑,回头重新翻看起温香的小说,接着发现了不对劲。 她之前根据短信改编小说时,删减了其中一部分情节,但这些梗却有几个出现在了“温香”的笔下。 这意味着什么? 初夏的天,她忽然背脊发凉,无端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个男声打断了她的深想:“许怀诗你杵这儿干嘛呢,十九路开过三辆了不知道?” 她抬头,看见班上赵轶从马路对头来了。一颗板寸头,嘴里那棒棒糖硬是叼出了烟的架势,一副地痞流氓样。 许怀诗烦着呢,正要敷衍,灵光一现,笑眯眯说:“赵大,巧呀!” “哟,”赵轶听见这称呼奇了,三两步到了这头,“太阳打西边来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呵呵”笑着,掩嘴小声问:“你家大业大‘人脉’广,我跟你打听打听,你那儿有没有什么黑科技,能在知道对方微博的情况下,查到她的真实信息?违法的不用,要名字就行。”
赵轶语重心长:“小姑娘,查名字也是违法的。” 她一噎,叹口气,却见他压低脑袋凑过来,说:“不过给钱就行。” 许怀诗挣扎了下,咬咬牙:“多少?” 他比个“OK”的手势:“人民币三万。” “……” 她转身要走,被赵轶一把扯住胳膊,回头就见这人笑得露一口大白牙:“友情价,一杯奶茶。” 一个小时后,临街奶茶店,赵轶接起电话,应几声,最后说:“谢了啊叔,改天请你吃小龙虾。” 搁下手机,他打个响指,随手扯张菜单,歪歪扭扭写俩大字,递给对面。 “阮喻?”许怀诗咀嚼两遍,回想片刻后说,“赵大,好人做到底,陪我回趟学校?”“干嘛?” 她一指菜单:“去校史馆,看看这人是不是咱们学姐。” 许怀诗记得,草稿箱里最后一条短信,时间是她哥出国前一天,内容是:「最后一眼,是校史馆里你的照片。再见。」 所以她想,如果世上真有这样近乎奇迹的巧合,如果“温香”那句“亲身经历”不是说谎,那么,那里一定有阮喻的照片。 两人谎称“落了作业”,在落日余晖里奔向校史馆。 这个点已经闭馆,得亏赵轶那股泼皮劲,在门口死缠着管理员,戏本子一段一段演,许怀诗才瞅准时机,一溜烟偷跑进去,直奔二楼。
馆内空空荡荡,夕阳透过玻璃窗染亮走道,窗外的树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片影。她放轻脚步,连呼吸也屏住,弯来绕去,最终到了历届优秀毕业生留名墙。 一中建校近五十年,这座校史馆也有二十个年头的历史了,如今挤了满墙的照片。 她把目光锁定在07级那栏,伸出食指一排排虚移过去,慢慢地心跳加速。 紧张,禁忌,还有兴奋。 十七岁的少女,比起抄袭这样的恶劣事件,潜意识更愿意相信一个被岁月掩埋了十年的秘密。 可是下一瞬,身后楼道却响起皮鞋的踏踏声,一名中年男子气急败坏道:“哪个班的,放了学不走,来这儿干什么,啊?” 许怀诗惊叫一声,来不及细看照片,扭头就跑,慌里慌张从另一边楼道往下奔。 身后人一路夺命追来,她跑得趔趄,到了一楼大厅却见正门口还堵着一个,只得又回头,走投无路之下,听女厕所那边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来!” 她飞蹿进去,一眼看见窗外赵轶,把肩上书包一把甩给他,然后双手一撑窗沿,跳了出去。 赵轶牢牢接住她,把她书包扛上肩头,扯着她胳膊就往校史馆后边的小树林跑。 两人一下蹿没了影,留下身后管理员骂骂咧咧跳脚。
眼看甩脱了人,赵轶停下来,扔了她的包仰躺在草地上,边喘边说:“许怀诗……校史馆有你失散多年的亲人,非得这时候偷溜进去?周一打个申请再来,你亲人是会跑,是不是啊?” 许怀诗也喘着,半天才答上话:“不弄清楚这事,我整个周末都会睡不好!” 她说完跟着倒在草地上,无比懊恼:“就差一点点啊!” “那也不陪你玩命了!” 许怀诗当然晓得打草惊蛇的道理,这时候,校史馆是铁定进不去了。而直接问她哥,被他晓得她偷拿他的私密“情史”发表到网上,简直比记处分、写检讨还可怕。 这么说,难道真得煎熬一个周末? 她不甘心,两条腿死命蹬了两下,完了突然想起什么,说:“等等……” 证明阮喻身份,不一定要从短信切入,还可以从“温香”的小说找线索。 她记得刚才在车站看到过这么一段:小说里,男主角“贺时迁”会在课余时间到学校艺术馆弹琴,而女主角“林希声”曾在他常用琴房的墙面上,写下一行英文字母——LXSXHHSQ。意为“林希声喜欢贺时迁”。 也就是说…… 太阳彻底没入了地平线,她撑地起来,看一眼远处隐没在夜色里的圆顶艺术馆,说:“赵大,咱们艺术馆的墙,近几年有没有重新刷过漆?” 赵轶不知她又想到哪出,说:“学校那么抠门,应该没有吧。” “那我们再玩次命?” “……”
一刻钟后,艺术馆旋梯上,许怀诗猫着腰翻手机,说:“找到了,小说里写的是401,钢琴背后的那面墙!” 她说完,又推推赵轶,示意他打头阵,重复道:“401,401!” 赵轶皱着个眉,压低声道:“401是画室,哪有钢琴?” “欸?”许怀诗愣了愣。 难道是怕太过写实,所以杜撰了房间号?那岂不得一间间找过去? “赶紧再想想!”赵轶小声催促。 再想想,再想想。许怀诗抱着头拼命回想,片刻后脑袋里火花迸溅,说:“你知不知道,哪间琴房能看到教学楼四楼第二间教室?” 她记得她哥在短信里说过,从他所在的琴房望出去,可以看到那个女生趴在教室门前的栏杆边晒太阳。 “最靠西的301呗!”赵轶飞快判断。 “就是它了,走!” 两人矮着身溜到三楼尽头。 301的门锁着,赵轶叹口气:“发卡有没有?细的。” 许怀诗从头发上拔下一根,又拿手机给他照明。 五分钟后,门“啪嗒”一声开启,她欣喜若狂,打着手电冲到钢琴背后。 许怀诗身板窄,将将够挤进去,整束的白光发散开去,照亮眼前那面老旧泛黄的白墙。虽然有好几片墙面斑驳脱落了,但正中央,那行用涂改液写成的英文字母还是清晰地映入了眼帘。 ——RYXHXHS。
卡在外面进不去的赵轶瞄到这行缩写,拼凑道:“日,呀,咻,嘿,咻,嘿……射?” “……” 许怀诗回头瞪他,再转过眼,几乎激动得热泪盈眶。 她的食指抚上粗糙的墙面,像生怕碰碎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轻声说:“是……阮,喻,喜,欢,许,淮,颂。”第4章 04 因为阮喻喜欢许淮颂,所以一切都有了答案。 当他在草稿箱写下“你那么小的个子,体育课为什么也选篮球班”的时候,当他奇怪“你犯什么错了,也来看台面壁思过”的时候,只要走到这架钢琴后面,就能找到答案。 可是他没有。 所以他不知道,所有看似漫不经心的巧合,都是她想方设法的谋划;所有他辗转不成眠的时刻,她也在想他。 许怀诗开了闪光灯,往墙上拍了两张照,忽然嚎啕大叫:“呜哇——赵轶这好感人啊——” 赵轶一个激灵去捂她嘴,却晚了一步,楼下走廊巡逻的保安听见动静,立刻打着强光手电冲上来。 他横着眉低声骂:“我看你智商也挺感人的!” 许怀诗瘪着嘴,垂头丧气被保安拎到了德育处。
德育处主任朱峰以为他们早恋,不管两人怎样辩解,非要联系双方家长。 赵轶是老油条了,朱峰指指他,意思晚点收拾他,再看许怀诗:“你先来,家长联系方式!”说着拿起座机听筒。 “朱老师我错……” “不想给?那就问你们班主任。” 班主任那儿登记的是陶蓉手机号,她一听急了,赶紧报:“209-***-****!”完了在朱峰挑眉前迅速接上,“就是这个,我家长在美国呢!” 以为给个洋号就能逃过一劫?朱峰气哼哼加上“001”拨通了号码,操着口蹩脚的英文:“哈喽,挨母……” 那头男声及时掐断他的发音:“你好。” 他低咳一声,自报家门,说明了许怀诗的“恶劣”行径。 许怀诗紧张地侧耳屏息,辨认听筒那边说了什么。 她刚才在奶茶店跟妈妈打电话撒谎,说今天晚回家是为了跟闺蜜吃饭,现在这电话绝不能打那儿去,只盼她哥嘴下留情放她一马。 然而下一秒,许淮颂无情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我暂时不方便处理她的事,麻烦您拨这个电话,联系……” 一听这是要报陶蓉手机号,她跳上去就要夺听筒,被朱峰一瞪,只能跺着脚冲电话那头喊:“哥你太坏了!” 这种人活该早恋失败!打死她也不告诉他,阮学姐喜欢他! * 夜里凌晨一点,阮喻跟沈明樱躺在一个被窝里,攥着手机发呆。
事发超过二十四小时,网上流言漫天,她虽然作了澄清,却依旧无法杜绝有心人的恶意揣测。沈明樱怕她一个人在公寓情绪不好,所以来陪她。 傍晚时候,她们注意到对方作者“已读”了私信,本以为很快就能得到回复,但直到现在,对话框仍然寂静无声。 而反调色盘正请业内朋友赶制,这会儿还没完成,该做的都做了,除了等,暂时没别的办法。 实在熬不住了,两人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次日一早,阮喻睁眼就开始摸索被窝里的手机,解锁后意外看见“写诗人”的私信。 时间是凌晨两点。 一个写诗的人:「您好,非常抱歉给您造成困扰。《她眼睛会笑》一文不是我本人的原创构思,而是根据朋友从工作室买来的一份大纲写成。如果它侵犯了您的权益,我愿意与公众解释说明,向您公开道歉,并删除文章,消除笔名。以下是我拟好的声明,请您过目,希望能够尽力挽回您的损失,再次抱歉。」阮喻一下醒神,拍了拍沈明樱,把手机拿给她看。 “真是大纲泄露?”沈明樱看完后,揉揉眼说。 面对这种情况,两人开始就联想到大纲泄露。但问题是,除了沈明樱,阮喻只把大纲给了一家合作多年的出版社,并且仅仅依据那份资料,根本不可能造成那么多细节雷同。 所以她们才迟迟没下结论。 阮喻皱着眉头:“难道是我电脑中过病毒?” 沈明樱揉完眼清醒过来,“啊”了一声,摁着她肩说:“U盘!那天在咖啡馆,U盘拿回来了吗?”
阮喻眼皮一跳,下床猛一顿翻找,半小时后跪在床上欲哭无泪:“没有……” 那天妈妈突然来了,她匆匆回公寓,真不记得有没有捎上U盘。而沈明樱在她走后不久结账离开,只带走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两人齐齐扶额。 普通的大纲泄露真造成不了这种后果,只有那个记录了阮喻日记本里大部分细节梗的U盘才行。 一分钟后,沈明樱抬头:“我去趟咖啡馆,你这回可别包子,跟对方作者交涉看看。” 阮喻点点头,明白她的意思。 虽然对方给了目前情况下,最有利于她这边的解决方案,但工作室盗卖大纲的恶劣事件不能不清不楚就算了。 她发消息过去:「您好,我想了解一下,您朋友具体是从哪家工作室收购的大纲?」 屏幕那头,顶着黑眼圈和鸡窝头的许怀诗拨通了赵轶的电话:“怎么办,我回什么啊?我就说你这馊主意不成……” “哦,那你跟她讲真话吧。” “不行!” 如果阮喻知道了前因后果,那她哥八成也得晓得她干的好事了。她说:“我哥真的超凶……我会被大义灭亲的!” “你哥不是律师吗?还能知法犯法把你打死?”
“他能断了我零花钱,这跟把我打死又有什么区别!” “这样,你就说你朋友出于交易双方保密需要,不能说明。她要没点‘灰色关系’,暂时也查不到你身份信息。” “可这样是不是太对不起阮学姐了啊……” “你都公开道歉,删除文章,消除笔名了,对她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结果。真要跟大众说明这种扯淡一样的真相,怕还反而没人信!” 许怀诗还在犹豫:“你说,万一我哥还喜欢阮学姐,觉得我做了件好事,不惩反奖呢?” “开什么玩笑,都八年过去了还喜欢呢?你以为你哥就靠一道白月光过日子,不需要性生活的啊?” “也对哦……” “反正你要说就说,以后别想着吃香喝辣还追星就是了。” 许怀诗哆嗦了下,还是听了赵轶的。 如他所料,她缄口不言,阮喻一时半会儿还真查不到究竟。 许怀诗不知道她信了多少,但交涉几个来回后,对话框里弹出一条消息:「烦请您先发表声明吧。」 看这语气,可能没打算放弃追查,只是为了尽快平息风波,降低损失,决定先作澄清。 许怀诗心里内疚,再三道歉,把经阮喻修改,措辞更严谨的声明发表在了微博。几分钟后,她看见“温香”转发了这条内容,并附上与自己的部分聊天记录。 她却没能因此松口气。 一时胆怯撒了个谎,于是用了无数个谎去圆说,到现在,虽然从结果上看已经竭力弥补,却反倒更加不安。
她叹着气,鸵鸟似的拱进被窝。 转发微博后的阮喻也没轻松起来。对方作者的有所隐瞒让她怀抱疑虑,所以她想看看沈明樱那边的进展。 但沈明樱回来后说,咖啡馆声称那天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私人物品。为调取附近监控也报了警,可目标物太小,看录像根本发现不了可疑人士,能备个案就不错,事情过去了一个月,多半也查不到结果。 这样一来,虽然冤情得到了洗刷,阮喻心里到底还是梗着根刺。 不过她很快就没闲工夫关心这根刺了。 因为声明发出后不久,她的微博再次涌入疑似恶意挑事的水军,炮轰她是塞钱给了“写诗人”,才得到这样一份虚假的道歉。 那些人空口白话,把子虚乌有的故事编得有模有样,与这边看到声明后选择支持她的人“战”成一团。 她的微博下面,一片唾沫飞溅。 紧接着周日上午,一位与阮喻同站的写手发表了一条长微博,虽然没指名道心,但话里话外就是意指她抄袭之余欺负新人,逼迫“小透明”封笔,实在为原创圈所不耻。 这条长微博神奇地一呼百应,迅速得到传播,发酵到傍晚,甚至被送上了热搜。 许怀诗也在关注这些,到了这时,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事已至此,明眼人早该相信阮喻,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是有那么几个人存心泼脏水,刻意引导舆论。
再回头想想,她一个刚注册笔名的新人,毫无读者基础,文章曝光度也逼近零,事情的起头,恐怕就是有人一早蓄意的。 她和赵轶到底把社会上的事想得太简单了。 许怀诗有点怕了,来回斟酌用词,打算再次联系阮喻。 但消息还没发出,就先看见她更新了一条微博:「暂时关闭评论和私信。」 下面附了一张截图,是有人发给“温香”的一条私信,对方的ID和头像被打上了马赛克,消息内容是一张包含恐吓性质的图片。 满屏倒翻的颜料,几个鲜红的手印触目惊心,配上文字:「抄袭去死!」 许怀诗光看小图,就吓得差点摔了手机。 她的手开始发抖,连刺耳的晚自修铃声都听不见了,一头扎进教学楼女厕所,慌慌张张奔进隔间,拨通了许淮颂的号码。 旧金山已经凌晨三点多,但事出紧急,她等不了。电话被接通,她立刻嗫嚅着说:“哥……我,我惹事了!” 许淮颂倒还真没睡,那边有杂乱的人声,叽里呱啦说着英文,他似乎一边在翻资料,回应也就敷衍了点:“什么事?我这里五分钟后紧急会议,不要紧就……” “要紧!”许怀诗一口咬定,再出口却染上一点哭腔,“哥,我把阮学姐害了……” 电话那头默了默,半晌后:“谁?” 她抽抽搭搭说:“阮喻,阮学姐,你不记得了吗?” 这回,那头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许怀诗刚要再讲,厕所门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不敢被人发现晚自修偷用手机的事,迅速屏息不说话。 大约过了十几个数,听筒里杂乱的人声消失了。 许淮颂好像走到了安静的地方,然后说:“哭什么?说清楚。” 许怀诗没法说,来上厕所的女生还没离开。她只能一声不吭,光顾着呼吸。
许淮颂再问:“你在哪?” 他的语气已经有了几分不平静的味道,许怀诗说不了话,急得掐了电话,赶紧发微信给他:「我躲在学校厕所,来人了,打字跟你讲。先给你看张照片。」 她从相册翻出琴房那面墙的照片,又补上说明:「前天晚上,我在学校艺术馆301琴房发现了这个。」 屏幕那头,许淮颂一身笔挺的藏蓝西服,站在会议室外敞亮的走廊上,皱眉划开了对话框。 一位白人女士踩着细高跟哒哒走来,叫了他一声:“Hanson.”完了把一叠厚计百页的零散文件递给他,说这是他要的资料。 他的目光停留在屏幕,随手去接,等点开那张图,看清上面的英文字母,将要触到文件的指尖却蓦地一松。 上百张纸哗啦啦落了一地,雪花片似的散开来,顿时一片狼藉。 狭长静谧的走道上,许淮颂听见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搏动,震耳欲聋。第5章 05 次日清早,沈明樱又来了阮喻公寓,男友力十足地没收她的手机,把一夜无眠的她拎进被窝,自己到了客厅,电话联系法律行业的朋友。 事态一发不可收拾,现在的舆论矛盾已经跟“写诗人”关系不大,而在于那个长微博作者“苏澄”。 这人早两年就跟阮喻不对付,这回明显借机带头挑事。昨晚她们商议决定,走司法途径解决问题。 阮喻睡了三个钟头起来,到厨房做早午餐,意面配蔬菜汤,端盘出来的时候,沈明樱兴冲冲说:“联系到了,至坤律师事务所,就在杭市,律师的电子名片传你邮箱了。” 她说“好”,摆完盘一看,下一秒却变了脸色:“世界这么小吗?” 还是说,杭市太小了? 沈明樱问她怎么了。 阮喻晃晃手机,脸都皱在一起:“这人就是我之前的相亲对象。”
就前天,刘茂还在微信上联系过她一次,问那天的麻烦解决了没。她没打算跟他深入交往,也不想麻烦别人,所以谎称“解决了”。 沈明樱咋舌半天,问:“那怎么办,情况说明都发过去了。” 能怎么办?走了好几道人情才联络上的律师,说换,岂不叫中间人挂不住脸。 而且据沈明樱朋友讲,至坤是杭市最出色的律所,刘茂的专业领域又跟阮喻的需求完全契合,总不能因为撒了个谎,就放弃最佳选择吧。 阮喻吸吸鼻子:“就这样吧,我联系他。” 刘茂接通电话的时候,显然也很惊讶。但他似乎挺善体人意,并没有揭穿她的谎话,自然地带了过去。 讲了几句后,他说:“阮小姐什么时候方便,我们面谈吧。” 不论他是否存了私心,这种事,电话里确实讲不清。阮喻答应了,说她随时可以。 刘茂大概在看日程安排,沉默片刻后说:“今天我有个庭审,明天上午十点在事务所行吗?” “没问题。那我今天能做点什么吗?” “可以把网络平台上污蔑、毁谤你的关键记录,拿到公证处进行网络证据保全,我会远程协助你进行。另外,暂时别对外透露起诉意愿,免得打草惊蛇。其他还没公布的证据,也同样按兵不动。既然要打官司,我们就不能太早露了底牌。” 他谈论起工作来毫不怯场,面面俱到的交代一下得到阮喻信赖,尤其最后一句“我们”,让她切实生出了安全感。 她说:“我明白了,谢谢你,刘律师。” 刘茂说“不客气”,刚好又进来一个电话,就挂了她的,再接通下个:“淮颂?上回给你的资料有什么问题吗?” * 次日上午八点,阮喻磨蹭在梳妆台前发愁。 她几天没睡好了,不上妆吧,顶着黑眼圈终归不合适,可化全妆吧,又怕刘茂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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