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阴府决遣日是什么意思?

依稀记得那是极其久远的《传奇》年代,一个擅使烈火半月野蛮冲撞的满级战士默默伫立于沙城门口,脱光装备使自己看起来似乎就像是个初涉人世的新手…当然。那就是某菌。

如吾所料,果有好事者见此大好白肉可捡,二话不说悄悄靠近,一刀斩下畅快淋漓…压根不知道吾辈其实没怎么掉血的他,自然就得意忘形:“哈哈哈,菜鸟,不错啊一刀没砍死你,爽吗??”

吾辈默默无语,转身一拳抽过去,看着直接扑街倒地的小弟弟,淡然地穿上全身装备,吐出两字:“你猜?”…留下错愕的他扬长而去

本期事件纲要:每一天都可以如此深井冰!

月曜日-(荣耀)嫦娥玉兔互拍成功,国旗首次留迹太空 

火曜日-(愤慨)全黑社大施障眼法,众粉丝天真乐开花

水曜日-(太水)闪电飞人快过公交,伎俩虽小却善叫嚣

木曜日-(奇迹)秦皇军备震撼出土,鬼斧神工令人感服

金曜日-(愚梦)瑞士将行梦幻福利,吾等贱民只配看戏

月曜日:一圆华夏航天异梦,祝愿祖国繁盛昌隆

事件回顾-嫦娥三号使命必达

本周一,全媒体大肆报导轰动国际的中国航天盛举,“嫦娥三号”着陆器与“玉兔”巡视器在月面完成了互拍认证工作。此次登月成功可谓有理有据,我国也顺风顺水地向外界展现了自身宇航科技发展的境地。

(本消息特供记者:某个始终认为“阿波罗登月”是炒作的重度宇航痴)


蘑菇发病-天朝发力,全人类逐渐逼近宇宙世纪

国旗骤然鲜明的出现在月球实拍照片里,无疑让天朝子民感到欣喜。往深层次想,高调报导这一举动除了彰显国力,更有给那些图谋不轨的犯外者警醒性一击的用意。恐怕从今往后,任何国家都不会再以“登上月球”为值得夸耀的事了,无论出于何种角度考虑,他们都必将以更夸张的“高科技”来制霸国际领域。坐等美国开发太空兵器,届时吾辈相信就和《浴火银河2》的世界观一样,人类将向宇宙世纪的新时代步步靠近。  

火曜日:全黑社擦边球满级,众玩家被蒙在鼓里

事件回顾-NBGI高调宣布新作“无DLC”

本周二,即将发行在PSV上的少年JUMP 45周年纪念作品《JUMP全明星大乱斗V》高调开展预热发表会。活动中相关制作人中岛光司表态,本作不会包含DLC额外角色,玩家能够在购买后即玩到全部的角色。此举令众少年JUMP控玩家们雀跃欣喜。

(本消息特供记者:一天不自黑就浑身不对劲的黑巴士)


蘑菇发病-别装图样,氪金手段谁都耳熟能详

乍一看下最近NBGI良心四发,频频出现让玩家们“感动”的做法,但事实上很少有人会天真到去相信这些吧。以少年JUMP动漫角色的阵容,少说也有百八十个,就算撇开次要角色单算民工漫主角,也够一般玩家有强烈的收集欲望啦!全黑社难道会放弃这等捞钱契机吗?宣布没有DLC角色,言下之意就是有DLC服装、地图、道具、技能…这么显而易见的阴谋吾辈不相信黑巴士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来呀~官官相护,臭味相投,奸商们总是能在巧妙的盈利点上将擦边球使得出神入化…如果玩家对此抱有疑虑,不妨到《龙珠:掌上激斗》中体会一下所谓“没有DLC角色”的内购陷阱吧=-=


水曜日:闪电跑手轻取公交,众人不服纷纷喝倒

事件回顾-“闪电”博尔特气焰嚣张

本周三,网媒爆料,号称地球上最快的人“闪电”博尔特在80米短跑范围内胜过阿根廷公交后,公然表态向中国公交挑战。此举引来诸多媒体与网友的关注,更有天朝女司机表示若将赛道延长至300米,定能将其完爆。

(本消息特供记者:看完此新闻耗费甚久时间翻越加速度学资料的某菌)


蘑菇发病-你这死相,欺负起步蜗牛算甚本事

“闪电”博尔特的确具备了相当骇人的脚程,甚至可以说其“地球上最快的人类”的名号一点不坑。但和公交车进行百米内赛跑的行为实在有些耐人寻味…先不论从点火到起步的时间差,就算二者同时出发,要让公交车一档档换到全速最快也要5秒加速,换言之就是直到终点之前,可怜的落败者都还未能将车暖到全速…吾说博尔特,你这样欺负起步蜗牛可不是一个全球健将应有的气度…一定要和公交车比的话,也至少和《疯狂校车》这种能够瞬间喷氮气加速的超级巴士比才公平呀…


木曜日:惊现秦皇军备宝库,骇人阵势何其威武

事件回顾-疑似秦皇陵“军备库”出土

本周四,西安秦始皇陵地宫发掘工作有了新的突破发现,大量石制兵装铠具出土。专家从远胜兵马俑考究度的工艺和优秀的保存状态中,臆断此应为秦始皇陵中的军备库。除此之外,该处挖掘出的鱼鳞甲也将先前对该护具的错误起始年段认识顺利推翻。

(本消息特供记者:某个大学死活要报考考古系结果现在在做家居的兄弟)


蘑菇发病-秦皇莫慌,阴府难平吾来帮忙

历经千年岁月的洗礼,这些石甲石胄依旧无比精细..古人能够在工具极其落后的年代拥有这般工艺,实在不得不称之为奇迹。但转念一想,秦皇带着这般大军以及此等精湛的装备下去…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打下阴府真有点说不过去..容吾一想..没错!一定是由于阴曹地府有太多魑魅魍魉,秦皇的士卒们以血肉之躯难以抵挡!狡猾!狡猾!秦皇莫怕,看吾到《怪物工匠》中捏上几只骁勇善战的魔物送去,为您的霸业征途尽绵薄之力!


金曜日:瑞士开展全民公投,混吃等死无需发愁

事件回顾-瑞士或将实现“全民发工资”

本周五,瑞士即将对“是否实行全民发工资”展开公投,该事件迅速成为大众焦点。此提案一旦通过实现,则意味着瑞士人民可以无忧无虑不劳而获,每月坐享其成获得将近1.7万人民币的收入,毫无压力地“好吃懒做”,目前瑞士民意强烈倾向通过。

(本消息特供记者:基本上看到这个新闻都毫无感想的一大群工友们)


蘑菇发病-悔不当初,服务器可以重选吗!吗!!

简直丧心病狂,在吾大天朝的廉价劳动力们还在为年终发不发、遣散费发不发、加班费发不发、过节费发不发…等等问题揪心得焦头烂额甚至跳楼自焚的时刻,瑞士居然开始了桃花源、乌托邦实现计划!?要知道瑞士可是仅有800万人口并是靠勤劳的精工业发家!他们的政府居然毫不畏惧此举导致全民怠惰化..毅然决然地让原本就屌爆的福利更加强大化…那啥,吾辈可以说吾辈当时其实选错了服务器吗??什么不能重选吗!这不科学!!《地产大亨》里可是能重来无数次的呀!!!


第八期的《蘑菇深井冰》现在该说再见了~虽然本周依旧是被身体和琐事所压抑的蛋疼局面…但想到下周就是可喜的圣诞节~啊~~…好像跟某菌也没什么关系嘛…=皿=?

好吧~虽然圣诞老人是不会给吾辈礼物了~但是小推推这边还是有实在的福利给大家~

《蘑菇深井冰》,下周五再见~本期就用近期网络爆红的不知名萝莉镇楼吧~

陕西茶客某,贩茶江南,归宿阌乡旅店。其东厢先有居者,山东二布客也。彼此晚膳毕,闭门睡矣。客梦有怪物,披发,赤短须凹面,撞门入,手持铁索,取东厢二布客锁之。随锁茶客,三人共索如鱼贯然,缚门外柳树上,怪又撞入他店去。二布客铁链甚紧,不能动;茶客链稍松,苦挣得脱。惊醒,以为梦也。告店主,亦不甚怖。次日五更,店主大喊,东厢二客死矣。半里外饭店中,亦死一骡夫。

临平孙姓者新妇为魅所凭,自称“山娘娘”,喜敷粉着艳衣,白日抱其夫作交媾秽语。其夫患之,请吴山施道士作法。方设坛,其妻笑曰:“施道士薄薄有名,敢来治我?我将使之作王道士斩妖矣!”王道士斩妖者,俗演戏笑道士之无法者也。即以手按其妇腹下,秽血喷之,法果不灵。

道士曰:“我有辟秽符在枕中。”命其徒取而张之,再坐坛作法。妻有惧色,亦坐几上,挥帚作法,彼此斗良久。其夫见三目神擒一白猴,大五尺许,投阶前,猴俯伏。道士取而掷之,屡掷屡小,缩如初生小猫。乃取入瓦坛中,封以符印,旋有黑气从坛中出。次日投江中,妇病遂愈。

杭州大方伯地方,有胡姓姑嫂二人,同居一楼。清明日,嫂见瓦上有搭柳为桥者,疑是儿戏,用竿挑去之。晚间,有羽衣男子突至卧牀前,曰:“我瓜洲公子也,与汝姑嫂有缘,故折柳做鹊桥,从瓦上度来,以应清明佳节,汝何得拆去?”言毕,住房中,凭二女为祟。其请道士念《》解禳之。道士方至,怪以溺器掷之,经卷淋漓。道士逃去。胡翁遣老媪五人守夜调护,则五媪发皆成辫,丝丝相接,非拖曳不能行。如是者月余。

其女久有婿,遂择日嫁之,怪曰:“某无缘,我不能往,在此徒挟一美,亦觉萧索,请从此辞。”因谓胡翁曰:“我在此闹汝久,甚愧无以为报。我有妹甚美,愿赠汝为妾,未知汝肯纳否?”胡请见,怪许之,命中堂垂帘观之,果望见绝色女子。胡不觉心动,急请婚期。怪曰:“我愿以汝为妹夫,而妹嫌汝老丑,心颇不肯。汝能将颐下须尽去之,则姻事成矣。”胡年五十余,肥而多髯,惑其言,一旦尽剃之,怪在空中大笑而去,妹竟不来。

余同年王白斋,少年美秀。初入学时,年才十七。偶游潮鸣寺,见影堂老僧像,不觉毛发淅沥,还遂病。嗣后过寺不敢入。及探花及第时,梦老僧以线香五十四枝与之,曰:“我有三弟子:一梦麟,一钱维城,一汝也。汝将来司刑名时,当超度某案,再来归依原位。”白斋秘而不言。后果为大司寇,寿五十四而终,卒不知所超度者何案也。

湖州东门外有周姓者,其妻踏青入城,染邪归。其请道士孙敬书诵《天蓬咒》,用拷鬼棒击之,妖附其妻供云:“我白天德也。为祟者,我弟维德,与我无干。”孙书符唤维德至,问:“汝与周妇何仇?”曰:“无仇。我路遇,爱其美,故与结缘。方爱之,岂肯害之!”问:“汝向住何处?”曰:“附东门玄帝庙侧,偷享香火已数百年。”孙曰:“东门庙是玄帝太子之宫。当时创立,原为镇压合郡火灾,故立庙离宫东首。汝何得妄云玄帝庙耶?”妖云:“治火灾当治其母,不当治其子,犹之伐木者当克其本,不克其枝。汝作道士而五行生克之理茫然不知,尚要行法来驱我耶?”拍其肩大笑去。周氏妻亦竟无恙。

杭州陈以夔,善五鬼搬运法,替人圆光,颇有神效。其友孙姓者宿其,夜半,牀下走出一白发翁,跪而言曰:“乞致意陈先生,还我髑髅,使我全尸。”孙大骇,急起,以灯照牀下,则骷髅一具存焉,方知陈驱役鬼物,皆向败棺中取其天灵盖来施符用咒故也。孙初劝之,陈犹隐讳;取牀下骨示之,陈乃无言,即送还原处。未几,陈为群鬼所击,遍身青肿死。

杭州龚薇垣生员,原任甘泉令龚明水之从子也。病中梦游阴府,街巷店铺,与阳间无异,惟黄沙迷漫,不见日月。见店铺中有司柜者,故所识也,趋往问路。司柜者笑曰:“此间无路。汝至此,尚欲何往?”再问不答。薇垣不得已,道中。

有乘四轿呵殿而来者,近视之,己之岳翁某也,趋而问焉。翁惨然曰:“此非人间,汝何至此?”薇垣方知其身已死,因自述病中原委,并问其父母寿算。岳翁曰:“此事非我所司,汝叔父明水先生现在王府教书,汝可往问。但王府尊严,侍卫甚众,非重用门包不能通报。”薇垣问:“门包何物?”曰:“亦不过阳世通用之锡锞耳。凡阳世烧锡锞一锭,阴间准作三分用。或有破损湿烂者,仅准一二分用。”薇垣闻言,急走往王府,忘其身未带锡锞。

至一宫门,侍卫者如麻,见薇垣,果伸手索贿,而薇垣无以应也,但口称“叔明水在此教书,烦为通报”。侍卫者怒,骂曰:“一老腐头巾在府,已甚可厌,怎禁得又添一小腐头巾来!”挥杖击之,一惊而醒,人已环泣于旁。后数月,薇垣忽无故缢死。

杭州清泰门外有观音堂徐姓者,其妻为五通神所据,每朔望,至其饮啖,有事必预为通知。妻故穷苦,佐其夫粪田。神怜之,代为担粪。以两空壳鸡卵为桶,盛粪石许,细竹管挑之,较多于木桶盛者。而所灌田尤肥。

常州武进县有吕姓者,妇为狐所凭。化作美男子,戴唐巾,为人言休咎,有验有不验。来问卜者,狐或外出,则命书一笺焚之,存其灰于坛中。狐来,口吐物,红色,如小镜然,大不过寸许,持向坛中照灰,便能朗诵所焚之语,丝毫无误。照毕,仍吞入腹中。或曰:此狐丹也。狐有批答,辄令妇口授之,虑其遗忘,则以手掐妇手指之中节,便能记忆。虽长篇韵语,俱能成诵,过此则依然不识字也。

有某秀才,为妇中表亲,欲与狐唱酬,嘱转致狐。狐曰:“有一对,秀才能属对,即与酬答可也:『红白桃花映纸窗,花无二色。』”妇以告,秀才不能对,惭而退。此狐至今犹存其,钱竹初明府为予言。

处州乡民陈瑞送妻还其母,路过半塘桥,妇溲于厕,久而不返。陈往寻不得,望前村攒屋中红裙外露,急往视之,果其妻裙也。似被人曳入棺中,露半幅于外。心疑僵尸作祟,将斧出之以救其妻。访问棺主,有张某云:“此我姑母棺也。姑母死时,年三十余,其子又亡,无力营葬,久攒于此。”陈请开棺,初不许,陈哀求至再,始许之。劈开,则一白须男子,手持某妻之裙,而不见其妻之身。于是,陈以失生妻控官,张以失死姑控官,官不能断,至今悬为疑狱。

杭州龙井初开时,商人叶姓者司其事。有倪某者,为叶择开工日期。后十年,叶身故,倪忽暴病,有群鬼附其身,语音不一,曰:“还我骨!还我骨!”声啾啾然,楚、越、吴、鲁音皆杂有也,最后有自称陈朝傅将军者曰:“我助萧摩诃南征北讨,葬此千年,汝何得与叶某擅伤我骨?”人环求曰:“此官府所命,主人力不能抗,将军何不相谅耶?”将军曰:“此虽公事不可违,然汝与叶某理宜将掘骨暴棺事告知官府。官府不从,便与汝无罪。今汝等并不告官,而擅将我等数十人骨混行抛掷,以致男装女头,老接少脚,至今丛残缺散,鬼如何安?”人请用佛法解禳,将军曰:“佛无能为,惟道有全骨法,汝往求之。”

于是,叶人访有礼斗人施柳南、万近蓬等,往而拜求,遂设坛于龙井。作法七日,见西湖神灯赫然,散满水上,或迭高为塔,或横排为雁字,或团聚如大车轮,或散作流萤万点。须臾,斗母下降,霞佩璎珞,严妆不可逼视。牵二囚来,即叶某与倪姓也,皆跪阶前。鬼数十争来笞击,斗母喝曰:“此亦汝等劫数,毋庸仇怨。我命九幽使者尽提残骨,为汝等补还可也。”少顷,髑髅数十具皆有白气萦绕,旋滚成团,其缺处皆圆满矣。将军长丈余,披金甲,率群鬼拜谢斗母。叶亦解锁,合掌膜拜而去,倪病遂愈。此事近蓬为余言。

两江总督于成龙未遇时,梦至一宫殿,上书“地藏王府”四字,殿上老僧跏趺闭目。于心念:“地藏王主人间生死事,有老仆某,愿而勤,久病不起。”因长揖告诉,求为。再三言,僧默然不应。于怒,直前手批其颊。老僧开眼笑,屈一指示之。醒而告人,皆云:“地藏王一指,当是一纪。”已而仆病愈,果又生人间十二年。

杭州杨生兆南,业儒,兼通禅学。殁后一年,托梦于其妻曰:“人死必有所归。我故儒士,司魂者送我于文昌所,帝君出题试我,我不能作,帝君不收;司魂者再送我佛菩萨处,佛出经问我,我不能解,佛又不收。阴间,无歇足之地。不得已,将以某月日投生张某。自念我一生好佛,汝须往告张,勿以荤乳我,免再堕落。”张故兆南友也。临期视之,其果生一男,盘膝而生。哭三年不止,张氏啖以荤,哭遽止,而儿遂犯惊痫之疾。此乾隆四十三年事。

绍兴东关有张姓者,妻病延医,行过鸟门山,遇白须叟相随而行。时天已晚,觉此叟足不贴地,映夕阳无影,心疑为鬼。问其踪迹,叟亦不讳,曰:“我非人,乃鬼也,然有求于君,非害君者。我有骸骨葬鸟门山之西,被凿石者终日钻斲,山石就倾,我中朽棺业已半露,不久将坠入河中。幸君哀我,为改葬之。君前去到新桥地方,有五个溺水鬼坐而待君,我为君先往驱除之。”出怀中朱糕与张食曰:“明日请到朱,以朱包糕纸为证。”张与偕行至新桥,果有黑气五团踞桥坐。叟先往折树枝打之,声啾啾然,尽落于水。张到医,叟再拜别去。

次日,张往朱买糕,出其纸,果朱店中招贴也,告以原委,店主人悄然曰:“君所见叟,姓莫名全章,故余戚也。渠改葬之事,何不托我而托君?想与君有缘。君命中不应死于五水鬼,故神灵命此叟为君驱除耶?”引张往鸟门山,视其墓棺,离水仅尺许,乃别择地改葬焉。

杭州杨二,素以拳棒为事。夏夜,坐后园假山上乘凉,见石罅中出一小头,先露其发,再露其面。杨大骇,持棍击之,头不见。次日宿楼中,闻楼下有着屐声往来历落,疑为贼,然心念偷儿无着屐之事。有顷,屐声缘梯而上,则一白衣人带甬长帽,手持四方灯笼,嘻嘻然向杨而笑。杨击以铁尺,白衣人坠于楼下,作怒声曰:“好打好打!待我唤伙计来,好好收拾你!”

次日,杨召其徒告之,诸无赖噪曰:“彼有伙计,我等亦有伙计,请护持老兄登楼打鬼。”于是治肴痛饮,各持器械登楼,鬼竟不至。鸡鸣时,诸无赖各倦卧。平明起,寻杨二不见。觅之,已死于楼下竹榻上。

吴秉中,居葵巷,故予旧宅邻也,延汪名天先生训其子侄。月夜至馆中闲谈,见墙上有一老翁,长尺许,白发锐头,坐而效其所为。吴吃烟,叟亦吃烟;吴拱手,叟亦拱手。以为大奇,呼汪先生观之,先生所见无异。其侄锡九往观,无所见。是年秋,秉中与汪俱死,而锡九至今独存。

闽商陈某,与诸客泛海,遇飓风,飘至一山脚下,见山崖平坦可步,相率樵采。初进,路甚仄,行一二里,即觉开旷。时天色将暮,闻海风萧飒,林鸟啾啁,不敢深入,乃归。

次日,风更甚,舟不行,舟中人悔昨未穷其境,约再往,拉陈与偕。迹前径行八九里,有一溪,水色澄绿,旁有土山,不甚高,穴中似有物喘息。众惧窜走,陈恃胆力,上在树隐身觇之。

食顷,其物出穴外,大倍水牛而形似象,顶生一角,晶莹犀利,盘踞石上长啸,声裂竹木。陈惊惧几坠,但见虎豹猿鹿各以其属至,俯伏其下,不止千计。其物择肥者践之,用舌舐其腹,吸其血,百兽皆股栗不敢动。食三四兽,复曳尾入穴。客乃下,寻旧径归,与众言所见,终未知山与兽何名也。

闽商杨某,世以洋贩为业,言其祖于康熙中偕客出洋,遇吹入海汊。其水四面高,惟中港独低,又在海水之下。杨舟盘涡而下,人船惧无恙。

至港底,见山川草木,田畴蔬谷,一如人世,惟无庐舍。岸侧有船依泊,内有数十人,亦中州来者,见杨等,欢如骨肉。因言此水惟闰年月有一日独高与海水平,舟始可归,然只一食顷耳,稍迟则又不得上矣。其人先被飓风吹至时,亦曾有人居此港,后遇闰水得归。彼迟不及,留此六年,皆屡遇闰而失其时,故未得去。

杨同舟客有四十人,带有谷菜诸种,咸分土耕种。其地颇沃而收倍,且不须人灌溉,终日与前舟人款接往来,几忘身在世外也。惜无黄历考日时,每食讫,咸登舟待水满而已。

一日,杨与客闲步野外,望隔溪有人行近溪口,皆长丈余,无衣,身有毛,脚如鸡爪,胫如牛膝。见杨,啾唧作对语状,音不可晓。归与彼舟人言之,亦言来时曾于溪口见之,缘溪满不得渡。倘其来此,吾辈宁有孑遗耶?!

后六年八月,遇风水满,与前舟人同归。杨有老仆曾随行者,今已八十余,尚在,能道其详。按台湾有鸡爪番,常栖宿树上,此岂其苗裔欤?

潘某,老于渔业,颇饶。一日,偕同辈撒网海滨,曳之,倍觉重于常,数人并力舁之。出网,中并无鱼,惟有六七小人趺坐,见人辄合掌作顶礼状,遍身毛如猕猴,髡其顶而无发,语言不可晓。开网纵之,皆于海面行数十步而没。土人云:“此号『海和尚』,得而腊之,可忍饥一年。”

谢大痴言:其友某在黔日,往一村,见民多悬一物,鳞甲莹然,已腊而干之矣。言此去五里有山,为樵采地。山脚为往来路径,旁有枯树一株,极大。树内藏一蛇,人首驴耳,耳能扇动有声,鳞如松皮,只一足,如龙爪,吐舌甚长,跃行迅疾。近人辄以口喷毒气,令人迷仆,然后以舌入人鼻,吸血饮之。村人募丐者,予以金,除其患,无有应者。

逾年,有二丐应命,索重酬,众为醵金如其数。其人取唾涎厚涂其身,裸而诱之。蛇果至,则急趋道旁田内。蛇追及之,陷于泥中,不能动。然后二丐跃起,以长竿扎刀尽力斲之,断其首,乃死。村民有被其害者,争分其肉。

有人在闽出海口樵采,至一山,见山涧内悉卧方蚌:大者丈许,小者亦长数尺,礧砢重迭,以千百计。其人惊,方欲去,忽一蚌开口,其壳内有蓝面人,如夜叉状,卧其中。见人,手足皆动,作攫拿势,欲起而不得脱,盖其躯生壳上,即借蚌壳为背,故不能脱壳而出。少顷,众蚌悉张口,皆有夜叉如前状,其人仓皇急窜,闻背后剥剥有声,众蚌皆旋滚随之。及舟,舟中人斲以巨斧,获其一,并壳俱碎,夜叉亦死。带归示人,俱无知者。

有李姓者客中州,遇大水,登山避之。水势骤涨,其人更上山顶。时已暮,见矮草屋,乃山民耕在夜巡者所居,内悉藉以草,旁置一竹梆,其人宿焉。中夜,闻踏水声,视之,见一黑短胖和尚游水面将至。其人大呼,此怪稍却,少顷又前。其人窘急,取梆大击。山民都集,怪遂去,终夜不复至。次日水退,询山人,云:“山和尚也,斯人孤弱,便食人脑。”

杭州捕快某,偕其子缉贼,每过夜子不归。其父心疑,遣徒伺之。见其子在荒草中谈笑,少顷,走至攒屋内,解下衣,抱一朽棺作交媾状。其徒大呼,其子惊起,不得已,系裤带随其徒归,然精犹淋漓不止。抚其阳,冷如冰雪,直至小腹。其母问之,曰:“儿某夜乞火小屋,见美妇人挑我,与我有终身之计,以故成婚月余,且赠我白银五十两。”母骂曰:“鬼安得有银?”少年取怀中包掷几上,铿然有声,视之,纸灰也。访诸邻人,云:“攒屋中乃一新死孀妇。”

钱塘汤翰林其五,未遇时,应试贡院,僦屋而居,苦其狭小。见旁有大宅,封锁甚固,杳无人居。访之邻人,云:“此杭州太守柴公屋也,有恶鬼作祟,以故无人承买。”汤素有胆,曰:“借居可乎?”邻人笑其狂,亦无阻者。汤遂开锁启门入,见楼上有二桌四椅,楼西有竹箱。虽久无人居,而尘埃不积。汤心喜,即挈行李登楼,手一壶一棍,秉烛读书。至三鼓,阴风起于窗外,灯焰缩小,有披发女子赤身喷血而进。汤挥以棍,女惘然曰:“贵人在此,妾误矣。”仍从窗出。汤喜鬼已出,将解衣安寝。忽楼西厢内簌簌有声,视之,则此女从西厢出,手持裙袄艳色衣并梳篦等物,若将膏沐者。汤愈无恐,且饮且读书。有顷,女子梳妆毕,着艳衣。冉冉至前跪诉曰:“妾负奇冤,非公不能为我白者。妾姓朱,名笔花,杭州柴太守妾也。正妻妒而狡,知太守爱妾,不敢加害。值妾产子时,贿收生婆于落胎后将生桐油涂我产宫,溃烂而亡。妾儿名某,正妻取以为子,至今虽长成,并不知为妾之子。十年后,君为湖北主考,子当出公门下,公须以妾冤告之。妾尸犹埋此楼之东墙井边,有八角砖为记,可命其来此改葬生母。”并指竹箱曰:“此皆妾藏首饰奁具处也。妾亡时,太守哀痛之至,临去吩咐人,勿持我箱还,恐触目心伤故也。后有来窃取者,妾以阴风喝退之,今此中尚存三百金,可以奉赠。”汤为惨然,唯唯而已,后一如其言。楼上怪从此绝,而屋亦转售。

湖南房县,在万山之中。西北八百里,皆丛山怪岭,苗洞以千数,无人敢入。有采樵者误入洞内,迷路不能出,见数黑人浑身生毛,语兜离似鸟,以草结巢,栖于树巅。见樵人,喜,以藤缚其手足,挂于树梢。樵者自分死矣。

俄而,一老妪从他巢中来,白发高颡,略似人形,言语犹作楚声,谓樵者曰:“汝何误入此洞耶?我亦房县城中人。康熙某年年荒,乞食迷入此洞。诸黑苗初欲食我,后摸我下体,知为女,遂留居巢中为妻。”指二黑毛人曰:“此我儿也,尚听我说话,我当救汝。”樵人感谢。老人妪腾身上树,亲解其缚,袖中出栗枣数枚曰:“为汝疗饥。”随向二黑毛人耳语良久,语呶呶莫辨,手树枝一条,缚布巾于上曰:“有尔等同类欲害我乡邻者,以此示之,俾知我意。”

二毛人送樵人,行三日许,才得原路归。路上人皆曰:“此黑苗洞也,迷入者都被其啖,从无归者。”

芜湖江口巡司衙门弓兵赵信,年三十余,尚未娶妻。忽一日往野庙中,留连笑语,不肯归。人问之,则曰:“吾赘于某氏矣。”极夸其妻之美、之富。次日又往,嬉笑如常。人与同行,毫无所见,知为鬼所弄,乃嘱其父母苦禁之,闭门而通饮食焉。赵在房呼曰:“我来我来,勿扯我辫!”

人在窗眼中密窥之,见其头上辫发直竖空中,似有人提之者,于是防范愈严。三日后,声响寂然。开户视之,竟以辫发自缢牀栏杆上。

泾县于道士能白日视鬼。常往城中赵氏饮酒,密语主人曰:“君西楼夹墙内有鬼蓬头走出,东窥西探,状如窃贼,必是冤谴有所擒捉,但未知应在府中何人?”主人曰:“何以验之?”道士曰:“我明日早来,看鬼藏何处,即便告君。君可唤人一一走过,看鬼作何形状,便见分晓。”主人以为然。

次日,道士来曰:“鬼在西厅案桌脚下。”主人召集丁往来桌前,鬼皆不理;其女六姑娘过,鬼向之大笑。道士曰:“此其是矣,然且勿通知令爱,虑其惊怖也。”主人问:“可禳解否?”曰:“此生前孽,无可禳也。”自后闻抛砖掷瓦之声,月余不绝。俄而,六姑娘以产亡,果平静。

芜湖赵明府必恭,宰湖南衡阳,伤寒病剧,气已绝矣。人棺殓绵絮无一不周,因其心口尚温,故尔未殓。

赵梦行黄沙中,茫茫然不见天日。过一小河,天渐开朗,有庙题曰“准提观音庵”。走入,见老僧趺坐,煮素面甚香,觉腹中饥,向僧乞食。僧喝曰:“汝何必在此乞食?可作速还,中有面等汝!”赵踉跄走出,遇乡邻吴某,拱手谢曰:“蒙君见惠,使我体暖。”赵不解所云,惊而醒,果闻素面如庵中之香。盖人守尸,镇日不饭,故煮面充饥,赵即索食。人曰:“老爷病月余,汤水不沾,何能吃面耶?”赵必欲取食,人无如何,与一瓯,竟饮啖如常,而病亦愈。心中想吴某谢暖之说,乱梦无征,绝不向人言及。后二年,赵眷属还芜,将昔年作殓之绵装箱带归。适吴某死,当盛夏,无处买绵,其殓时来借丝绵,乃即与之。又三年,赵罢官归,偶与人谈及前事,方知千里之外,两年之前,此绵应归吴用,生魂早来谢矣。

凡洞庭湖载货之船,卸货后,每年必有一整齐精洁之船,千夫拉曳不动。舟人皆知之,曰:“此洞庭君所留也。”便听其所之,不复装货。舵工水手,俱往别船生活。至夜,则神灯炫赫,出入波浪中;清晨,仍归原泊之处。年年船只轮换当差,从无专累一者,亦从无撞折损伤者。

鄱阳湖登舟遇风,常有黑缆如龙扑舟而来,舟必损伤,号“缆将军”,年年致祭。雍正十年,大旱,湖水干处,有朽缆横卧沙上。农人斲而烧之,涎尽血出。从此,缆将军不复作祟,而舵工亦不复致祭矣。

全椒金棕亭进士,寓扬州马氏玲珑山馆。孙某,年十七,文学颇佳,相随读书,祖孙隔房而寝。夜间懵呼声,以为魇也,起视唤之,孙即醒悟。棕亭还卧己房。未几又魇,棕亭再往,其孙业已起坐牀上,对棕亭,以两手向上,曰:“请屈一指。”则一指弯。曰:“请屈五指。”则五指弯。自后或叉手,或拱手,作态万状。棕亭呵之,泣求还见母,乃呼轿送归。

病者自取衣冠靴带着之,请祖父母上坐,拜别曰:“儿即登仙去矣。”举惶惑,莫知所为。日午,神气稍定,私拉乃祖耳语曰:“无他,一小狐狸闹我耳。”语毕,瞀乱如初。自称:“吴二姑娘与我前世有缘,”或云:“妹子吴三姑娘也来了。姊妹二人要同嫁我。”随作淫秽语,令人难闻。拉棕亭向前,呵气一口,其冷如冰,从鼻管直到丹田,毛发皆噤。

镇江蒋春农中翰赠天师符一张,方欲张挂,而病者遽来抢夺,幸系绫本,爪掐不伤。棕亭张符向之,又被吹冷气一口,符飞窗外,绫竟碎裂。棕亭不得已,求祷城隍庙、关帝庙。数日,忽病者呼:“接驾接驾,伏魔大帝至矣。”

棕亭悚然,率人齐跪。病者呼棕亭名骂曰:“金兆燕,汝身为进士,而脱帽露顶,不穿公服迎我,有是理乎!”棕亭叩头谢罪。少顷,复呼:“接驾,接驾,孔圣人至矣。”棕亭又叩头迎接。文、武二圣,相与共语,嚅嚅不可辨,皆在病者口中作山东、山西两处人口脗,如是者自午及申。举长跪哀求,不敢起立,腿脚皆肿。病者厉声曰:“妖魔已斩,封尔孙为上真诸侯,吾当去也!”棕亭叩送毕,进病者粥。病者向空招手曰:“吃粥!吃粥!”狂言如故。棕亭大悟,文、武二圣,皆妖冒充。责病者曰:“我年逾六十,从未受人欺哄,今乃为汝揶揄耶!”病者缩首内向掩口而笑,作得意状,颠狂月余。

有林道士者来,言拜斗可以禳遣。棕亭于是设坛斋醮,终日诵经。如是七日,病者神气渐清,乃急为完姻,入赘岳,妖果不至。此乾隆四十七年三月间事,棕亭先生亲为余言。

广东潮州府东门外,每行人过,闻唤救命声。察之,四面无人,声从地下出。疑是死人更活,持锄掘之。下土三尺许,有石狮子被蟒围其颈,众大骇,即击杀蟒,而扛石狮于庙中。土人有所祈祷,灵验异常。或不敬信,登时降祸。自此香火大盛。

太守方公闻之,以为妖异,将毁其庙,民众哓哓,几激成变。太守不得已,诡言迎石狮入城,将别为立庙,众方应允。舁至演武场,锤碎石狮,投之河中,了无他异。太守方公名应元,湖南巴陵人。余按晋元康中,吴郡怀瑶地下闻吠声,掘之,得二犬。长老云:“此名犀犬,得者其富昌。”事载《异苑》。

乾隆二十六年,京师大旱。有健步张贵为某都统递公文至良乡,漏下出城,行至无人处,忽黑风卷起,吹灭其烛,因避雨邮亭。有女子持灯来,年可十七八,貌殊美,招至其,饮以茶,为缚其马于柱,愿与同宿。健步喜出望外,绸缪达旦。鸡鸣时,女披衣起,留之不可,健步体疲,乃复酣寝。梦中觉露寒其鼻,草刺其口。天色微明,方知身卧荒冢间,大惊牵马,马缚在树上,所投文书,已误期限五十刻。官司行查至本都统,虑有捺搁情弊,都统命佐领严讯,健步具道所以。都统命访其,知为张姓女子,未嫁与人通奸,事发,羞忿自缢,往往魇祟路人。

或曰:“此旱魃也。猱形披发一足行者,为兽魃;缢死尸僵出迷人者,为鬼魃。获而焚之,足以致雨。”乃奏明启棺,果一女僵尸,貌如生,遍体生白毛。焚之,次日大雨。

佟明府宰芮城,有乡民夏间袒背坐石上,持面一碗,食未毕,忽大呼仆地而绝。众人视之,背正中有洞,深数寸,黑气泉涌,不知何疾也。具呈报官,疑为卖面人所毒。佟公往验,见所坐石旁有罅,黑血流入罅中,其下若有呼嘬声,乃命掘石。下三尺许,石穴中有蝎,如鹅大,方仰首饮血,尾弯环作金色。乡民争持犁锄击之,蝎死而尾不损。以验死者之背,伤痕宛然,乃以蝎尾贮库。至今犹存。

楚地有蛇王者,状类帝江,无耳目爪鼻,但有口;其形方如肉柜,浑浑而行,所过处草木尽枯;以口作吸吞状,则巨蟒恶蛇尽为舌底之水,而肉柜愈觉膨然大矣。

有常州叶某者,二人,游巴陵道上,见群蛇如风而趋,若有所避。已而腥风愈甚,二人怖,避树上。少顷,见肉柜正方,如猬而无刺,身不甚大,从东方来。其弟挟矢射之,正中柜面,柜如不知,负矢而行。射者下树,将近此物之身,欲再射之。拔其矢,而身已仆矣,良久不起。乃兄下树视之,尸化为黑水。洞庭有老渔者曰:“我能擒蛇王。”众大骇,问之,曰:“作百余个面馒头,用长竿铁叉叉之送当其口。彼略吸,则去之而易新者,如是数十次。其初馒头霉烂如泥,已而黑,已而黄,已而微赪。伺馒头之色白如故,而后众人围而杀之,如豚犬耳,不能噬人。”众试之,果如其言。

杭州张纮秀才,夏月痢死,贫无棺,从其叔乞助。叔居海宁,往返五日而纮苏,言至天帝所听谳,已入死案。既而曰:“诸生也。”遣一官押至学宫。请二先师出曰:“是人已有成案,然必得二师决之。”一师曰:“罪轻而情重,当死。”一师曰:“虽然,事尚可矜,渠非首谋,姑与减等,五年后改行则已。其父官岭南,有功德于民,姑押令见渠父。”命原押官押至岭南名宦祠见其父。父大呼曰:“非吾子也!”拒而不见。母夫人从室旁出泣曰:“父不汝子矣!汝当速归改过。但汝死久,恐尸坏,可归则归,否则仍返帝所,自有处分。万勿借他人尸也!”遣鬼仆同至,觇人肯认否。及至,见尸尚横卧未坏,旁有一灯一饭,押者推纮仆尸上,尸遽动,妻子哭而惊视之,鬼仆呼曰:“认矣,可以报主母矣!”遂去。纮已活,人争问纮隐事,纮不言。后未五年,纮竟死。其从兄名纲者,毛西河友也,告西河曰:“大清兵下杭州,潞王北去,其宫眷留匿塘西孟氏。吾弟为王某所诱,谋出首取赏,既而悔之,不列名。后同王某出首者五人,皆暴死。吾弟死而复苏,然狡性不改,与朱道士争一鹤,乃私窜道士名于海寇案中,竟致之死。负先师之训,违慈母之教,宜其终不永年也。”问:“学宫先师姓名,纮曾言何人?”曰:“其一颜渊,其一子服景伯。”

四川茂州富户张姓者,老年生一儿,甚爱之。每出游,必盛为妆饰。年八岁,出观赛会,竟不返。遍寻至某溪中,已被杀矣,裸身卧水,衣饰尽剥去。张鸣于官,凶手不得,刺史叶公身宿城隍庙求梦。夜梦城隍神开门迎叶,置酒宴之,几上豆腐一碗,架竹箸其上,旁无余物,终席无一言。叶醒后解之,不得其故。后捕快见人持金锁入典铺者,获而讯之,赃证悉合。其人姓符,方知竹架腐上,成一“符”字。

通州兴仁镇钱氏女,年及笄,适农民顾氏为妇。病卒,忽苏,呼曰:“此何地?我缘何到此?我乃常熟蒋抚台小姐,小字金娥。”细述蒋府中事,啼哭不止,拒其夫曰:“尔何人,敢近我?须遣人送我回常熟。”取镜自照,大恸曰:“此人非我,我非此人!”掷镜不复再照。钱遣人密访蒋府,果有小姐名金娥,病卒年月相符,遂买舟送至常熟。蒋府不信,遣人至舟中看视。妇乍见,能呼某某名姓。一时观者如堵。蒋府恐事涉怪诞,赠路费促令回通。妇素不识字,病后忽识字,能吟咏,举止娴雅,非复向时村妇样矣。

有何义门先生之侄号权之者,向曾聘蒋府女,未娶女卒。因事来通,妇往见何,称为姑父。与谈旧事,一切皆能记忆,遂呼何为义父。何劝妇仍与原夫为婚,妇不肯,欲为尼,不果。此事在乾隆三十二年。

刑部狱卒杨七者,与山东偷参囚某相善。囚因事发,临刑,以人参赂杨,又与三十金,嘱其缝头棺殓。杨竟负约,又记人血蘸馒头可医瘵疾,遂如法取血,归奉其戚某。甫抵,忽以两手自扼其喉大叫:“还我血!还我银!”其父母妻子烧纸钱延僧护救之,卒喉断而死。

山西石楼县周世福、周世禄相斗,刀戳兄腹,肠出二寸。后日久,肚上创平复如口,能翕张,肠拖于外,以锡碗覆之,束以带,大小便皆从此处出。如此三载余方死。死之日,有鬼附人身詈其弟云:“汝杀我,乃前生数定也,但早了数年,使我受多少污秽。”

余甥韩宗琦,幼聪敏,五岁能读《》诸书,十三岁举秀才。十四岁,杨制军观风拔取超等,送入敷文书院,掌教少宗伯齐召南见而异之,曰:“此子风格非常,虑不永年耳。”

己卯八月初一日清晨,忽谓其母曰:“儿昨梦得甚奇,仰见天上数百人奔波于云雾之中,有翻书簿者,有授纸笔者,状亦不一。既而闻唱名声,至三十七名,即儿名也,惊应一声而醒。所呼名字,一一分明,醒时犹能记忆,及晓披衣起,俱忘之矣”。自以为天榜有名,此科当中。

及至乡试,三场毕,中秋,月明如昼,将欲缴卷,闻有人呼曰:“韩宗琦,好归去也!”如是者三,其声渐厉,若责其迟滞者。甥应曰:“诺。”及缴卷时,四顾无人,踉跄归。次日,问诸同考友,皆曰:“无之。倘我辈即欲同归,必另有称呼,岂敢竟呼兄名?”

揭榜后,名落孙山,甥怅怅不乐。旋感病,遂不起。临终苦吟“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二句,张目谓母曰:“儿顿悟前生事矣。儿本玉帝前献花童子。因玉帝寿诞,儿献花时偷眼观下界花灯,诸仙嫌儿不敬,即罚是日降生人间,今限满促归,母无苦也。”卒年十五,盖俗传正月初九为玉帝生日云。

邓州牧徐廷璐,与妻俞氏伉俪甚笃。俞卒,徐恸甚,凡其粉泽衣香,一一位置若平时,取其半臂覆枕上。至一七,营奠于庭,有小婢惊呼:“夫人活矣!”徐趋视,见夫人着半臂端坐牀上,子女人奔集,咸见之。徐走前欲抱,其影奄然澌灭,而半臂犹僵立,良久始仆。

一夕,徐设席,欲与夫人对饮者,执杯泣曰:“素劳卿戒饮,今谁戒我耶!”语未毕,手中杯忽失所在,侍立婢仆遍寻不得。少顷,杯覆席间,酒已无余。

有妾语人曰:“此后夫人不能诟我矣。”至夕,见夫人直登卧榻批其颊,颊上有青指痕,三日始灭。自是,举室畏敬,甚于在生时。

董太史潮,青年科第,以书画文辞冠绝时辈,性磊落。而有国风之好。常与诸名士集陶然亭散步吟诗,独至城堙下,忽闻琵琶声。踪迹之,声出数椽败屋,乃十七八美女子,着淡红衣,据窗理弦索。见董,略无羞避,挥弦如故。董徘徊不能去。同人怪董久不至,相率寻之,见董方倚破牖痴立,呼之不应。群啐之,董惊寤,而女子形声俱寂。始道其故,众入室搜索,败瓦颓垣,绝无人迹,有蓬颗一区,俗所称“琵琶”也。乃掖董归。未几,以疾归常州,卒于。

归安程三郎,妻少艾而贤,里党称三娘子。方夏日晓妆,忽举动失常,三郎疑为遇祟,以左手批其颊。三娘子呼曰:“勿打我,我邻人曹阿狗也。闻中设食,同人来赴。既至,独无我席,我惭且馁,知三娘子贤,特凭之求食耳,勿怖。”其邻曹姓,大族也,于前夕果延僧人诵《焰口经》。阿狗者,乃曹氏无赖,少年未婚而卒者也。以阿狗无后,实未为之设食,闻此言亦骇,同以酒浆楮镪至三娘子前致祝。三娘子曰:“今夕当专为我设食,送我于河,此且祭祀,必有阿狗名乃可。”曹氏惧,如其言送之,三娘子遂愈。

钱生仲玉,少年落魄,游兰溪署中。值上元夕,同人咸出观灯,仲玉中怀郁郁,独不往,步月庭除,叹曰:“安得五百金,使我骨肉团聚乎!”语毕,闻阶下应声曰:“有,有。”仲玉疑友人揶揄之,遍视,不见人,乃还斋坐。

闻窗外谡谡声,一美女搴帏入曰:“郎勿惊,妾非人,亦非为祸者也。佳节异乡,共此岑寂。适闻郎语,笑郎以七尺男子,何难得五百金哉?”仲玉曰:“然则顷云『有有』者即卿耶?”曰:“然。”仲玉曰:“在何处?”女笑曰:“勿急,勿急。”即拉仲玉手同坐曰:“妾汪六姑也,葬此,为污泥所侵,求君改葬高处,必当如君言以报。”问:“何病亡?”女以手遮面曰:“羞不可言。”固问之,曰:“妾幼解风情,而生长小,所居楼临街,偶倚窗,见一美少年方溺,出其阴,红鲜如玉,妾心慕之,以为天下男子皆然。已而嫁卖菜佣周某,貌即不佳,体尤琐秽,绝不类所见少年,以此怨思成疾,口不能言,遂卒。”仲玉闻之,心大动,弛下衣,拉女手使摸。而人声忽至,女遽拂衣起曰:“缘未到。”仲玉送至墙下,女除一银臂钏与之曰:“幸勿忘。”言毕而没。仲玉恍然如梦,视银钏,竟在手中,乃秘之。

次夕人静,独步墙阴,遍视不复见,乃语主人,并出臂钏以证。主人异之,起土三尺许,得女尸,衣饰尽朽,肌色如生,与仲玉所见无异,右臂一钏犹存。仲玉解衣覆之,为备棺衾,移葬高阜。

其夕,梦女来谢曰:“感郎信义,告郎金所,郎卧榻向左三尺,旧有人埋五百金,明当取之。”如其言,果得金如数。

朱生依仁,工书,广西庆远府陈太守希芳延为记室。方盛暑,太守招僚友饮。就席,各去冠,众见朱生顶上蹲一大虾蟆,拂之落地,忽失所在。饮至夜分,虾蟆又登朱顶而朱不知,同人又为拂落,席间肴核,尽为所毁,复不见。朱生归寝,觉顶间作痒。次日,顶上发尽脱,当顶起如瘤,作红色。皮忽迸裂,一蟆自内伸头瞪目而望,前二足踞顶,自腰以下在头皮内,针刺不死。引出之,痛不可耐,医不能治。有老门役曰:“此蛊也,以金簪刺之当死。”试之果验,乃出其蟆。而朱生无他恙,惟顶骨下陷,若仰盂然。

高睿功,世子也。其居厅前有怪。每夜人行,辄见白衣人长丈余蹑后,以手掩人目,其冷如冰。遂闭前门,别开门出入。白衣人渐乃昼见,人咸避之。睿功偶被酒坐厅上,见白衣人登阶倚柱立,手拈其须,仰天微睇,似未见睿功在坐者。睿功潜至其后,挥拳奋击,误中柱上,挫指血出,白衣人已立丹墀中。睿功大呼趋击,时方阴雨,为苔滑扑地。白衣人见而大笑,举手来击,腰不能俯;似欲以足蹴,而腿又长不能举;乃大怒,环阶而走。睿功知其无能为,直前抱持其足而力掀之,白衣人倒地而没。睿功呼人就其初起处掘,深三尺,得白瓷旧坐礅一个,礅上鲜血犹存,盖睿功指血所染也。击而碎之,其怪遂绝。

广西南宁乡里,祀六郎神。人或语言触犯,则为祟。尤善媚女子,美者多为所凭。凡受其害者,以纸镪一束,饭一盂,用两三乐人,午夜祀之,送至旷野,即去而之他。其俗无夕不送六郎也。

有杨三姑者,年十七,美姿容。日将夕,方与父母共坐,忽嫣然睨笑。久之,趋入房,施朱傅粉,娇羞百态。父母往问,砖石自空掷下,房门遂闭,惟闻两人笑语声。知为六郎,亟呼乐人送之。六郎不肯去。及晨,女出如常,云:“六郎美少年,头戴将巾,身披软甲,年可二十七八,与我甚恩爱,不必送他去。”父母无如何。

越数夕,忽仓皇奔出曰:“又一六郎来!大胡子,貌甚狞恶,与前六郎争我相殴。前六郎非其敌也,行当去矣。”俄闻室中斗声甚剧,似无物不损者,父母乃召乐人双送之。两人俱去,三姑亦无恙。

余婢女招姐之祖母周氏,年七十余,奉佛甚虔。一夕寝矣,见室中有老妪立焉。初见甚短,目之渐长,手纸片堆其几上,衣蓝布裙,色甚鲜。周私忆,同一蓝色,何彼独鲜?问:“阿婆蓝布从何处染?”不答。周怒骂曰:“我问不答,岂是鬼乎!”妪曰:“是也。”曰:“既是鬼,来捉我乎?”曰:“是也。”周愈怒,骂曰:“我偏不受捉!”手批其颊,不觉魂出,已到门外,而老妪不见矣。

周行黄沙中,足不履地。四面无人。望见屋舍,皆白粉垣,甚宏敞,遂入焉。案有香一枝,五色,如秤杆长,上面一火星红,下面彩绒披覆层迭,如世间婴孩所戴刘海搭状。有老妪拜香下,貌甚慈,问周何来,曰:“迷路到此。”曰:“思归乎?”曰:“欲归不得。”妪曰:“嗅香即归矣。”周嗅之,觉异香贯脑,一惊而苏,中僵卧已三日矣。或曰:“此即聚窟山之返魂香也。”

方姬奉一檀香观音像,长四寸。余性通脱,不加礼,亦不禁也。有张妈者,奉之尤虔,每早必往佛前,焚香稽首毕,方供扫除之役。余一日早晨,呼盥面汤甚急,而张方拜佛不已,余怒,取观音像掷地,足蹋之。姬泣曰:“昨夜梦观音来别我,云:『明日有小劫,我将他适矣。』今果被君作蹋,岂非数也!”乃送入准提庵。余想:佛法全空,焉得作如此狡狯,必有鬼物凭焉。嗣后,乃不许人奉佛。

国初,御史某年少科第,巡按福建。有胡天保者爱其貌美,每升舆坐堂,必伺而睨之。巡按心以为疑,卒不解其故,胥吏亦不敢言。居无何,巡按巡他邑,胡竟偕往,阴伏厕所窥其臀。巡按愈疑,召问之。初犹不言,加以三木,乃云:“实见大人美貌,心不能忘,明知天上桂,岂为凡鸟所集,然神魂飘荡,不觉无礼至此。”巡按大怒,毙其命于枯木之下。逾月,胡托梦于其里人曰:“我以非礼之心干犯贵人,死固当,然毕竟是一片爱心,一时痴想,与寻常害人者不同。冥间官吏俱笑我、揶揄我,无怒我者。今阴官封我为兔儿神,专司人间男悦男之事,可为我立庙招香火。”闽俗原为聘男子为契弟之说,闻里人述梦中语,争醵钱立庙。果灵验如响。凡偷期密约,有所求而不得者,咸往祷焉。

程鱼门曰:“此巡按未读《》劝勿诛羽人事,故下手太重。若狄伟人先生颇不然。相传先生为编修时,年少貌美。有车夫某,亦少年,投身入府,为先生推车,甚勤谨,与雇直钱,不受,先生亦爱之。未几病危,诸医不效,将断气矣,请主人至,曰:『奴既死,不得不言。奴之所以病至死者,为爱爷貌美故也。』先生大笑,拍其肩曰:『痴奴子!果有此心,何不早说矣?』厚葬之。”

香亭婢玉梅,年十余岁,素勤。忽懒,终日昏睡,笞之亦不改。每夜喃喃,如与人私语。问之,不肯说,褫下衣验其阴,已非处子,且溃烂矣。拷讯乃云:“夜有怪,状如黑羊,能作人语。阳具如毛锥,痛不可当。戒我勿告人,如告人,当拉我去,置之死地。”众骇然。

伺婢卧,夜窃听焉。初作猫饮水声,继而呻吟,香亭率众持棍入,烛照无人,问:“怪何在?”婢指牀下曰:“此绿眼者是也。”果见眼光两道,闪耀处,帐色皆绿。棍击之,跳起冲窗去,满房帐钩箱锁之类,锵锵有声。次日失婢所在,遍觅不得。薄暮,灶下人见风飘红布裙一条在柴房西角处,往寻得婢,痴迷不醒。灌以姜汁,苏曰:“怪昨夜来云:『事为汝主所知,不得不抱汝去。』遂藏我于柴房中,约今夜仍来。”问:“听得猫饮水声,何耶?”曰:“怪每淫我,先舐后交,口舐差乐也。”香亭即日呼媒者,将玉梅转售他,怪竟不往。

余幼时同馆卢彪,一日至馆,神色沮丧,问之,曰:“我昨日往西湖扫墓,归迟,城门闭矣,宿某店。夜月甚明,鸡鸣即起,踏月进城。至清波门外,小憩石上。见远远一女子来,向余伏拜。余疑其非人,口诵《大悲咒》拒之。女如畏闻而不敢近者,我逼而诵之。我愈近女,女愈远我,我惊,乃狂奔数里。将入瓮城,见东方渐白,卖鱼人挑担往来,以为此时尚复何惧,何不重至旧处一探踪迹?行至前路,不料此女高坐石上,如有所待。望见我便大笑,奔前相扑,冷风如箭,毛发尽颤。我惶急,再诵《大悲咒》拒之。女大怒,将手向上一伸,两条枯骨侧侧有声,面上非青非黄,七窍流血。我不觉狂叫仆地,枯骨从而压之,我从此昏昏无知矣。后有行路者过,扶起,以姜汁灌我,才得苏醒还。”余急与诸窗友置酒为卢压惊,视其耳鼻两窍及辫发中尚有青泥填塞,星星如小豆。或云:“皆卢所自塞也,故两手亦皆泥污。”

雍正间,陈文勤公世倌修孔林。离圣墓西十余步,地陷一穴,探之:中空,广阔丈余,有石榻;榻上朱棺已朽,白骨一具甚伟,旁置铜剑,长丈余,晶莹绿色,竹简数十页,若有蝌蚪文者。取视,成灰。鼎俎尊彝之属,亦多破缺漫漶。文勤公以为此墓尚在孔子之先,不宜惊动,谨加砖石封砌之,为设少牢之奠焉。

扬州谢启昆太守扶乩,灰盘书《正气歌》数句,太守疑为文山先生,整冠肃拜。问神姓名,曰:“亡国庸臣史可法。”时太守正修葺史公祠墓,环植松梅,因问:“为公修祠墓,公知之乎?”曰:“知之。此守土者之责也,然亦非俗吏所能为。”问自己官阶,批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谢无子,问:“将来得有子否?”批曰:“与其有子而名灭,不如无子而名存。太守勉旃。”问:“先生近已成神乎?”曰:“成神。”问:“何神?”曰:“天曹稽察大使。”书毕,索长纸一幅,问:“何用?”曰:“吾欲自题对联。”与之纸,题曰:“一代兴亡归气数,千秋庙貌傍江山。”笔力苍劲,谢公为双勾之,悬于庙中。

某令宰宝山时,有行商来告抢夺者,被抢处系一坍港泊舟所也。令往视其地,见水路可通城中,而乘舟者例在此处雇夫起行,心疑之,众其故。

一把总来见曰:“此地原可通舟,所以客来必起拨者,港口穷民籍挑驮之力为餬口计故也。”令问抢夺事,曰:“不敢言,须宽把总罪,才敢言。”令曰:“律有自首免罪之条,汝告我,即为自首矣,何妨?”曰:“诸抢夺者,皆把持垄断人也,把总儿子亦在其中。前月某商到此,见水路可通,不肯起拨,因而打吵,事实有之。”乾隆三十年新例:拿获强盗者,破格超迁。令定案时,心想迁官,竟以获盗具详;把总知情,照窝例立决。一时斩者六人,令超迁安庆知府。

后六年,署松泰道。巡海至宝山抢夺处,见六竿子挂髑髅尚存。问跟役曰:“前累累者何物耶?”役曰:“此六盗也,大人以此升官而忘之耶?”令不觉悚然,怒曰:“死奴!谁教汝引我至此?速归!速归!”舁至衙,骂司阍者曰:“此内室也,汝何敢放某把总擅入!”言毕而背疮发,一疮六头,如相啮者。人知为不祥,烧纸钱、请高僧忏悔,卒以不起。

余乡会同年陈紫山,名大睔,溧阳人也。入学时,年才十九。偶病剧,梦紫衣僧,自称“元圭大师”,握其手曰:“汝背我到人间,盍归来乎?”陈未答,僧笑曰:“且住,且住。汝尚有琼林一杯酒,瀛台一碗羹,吃了再来未迟。”屈其指曰:“别又十七年了。”言毕去。陈惊醒,一汗而痊。己未中进士,入翰林,升侍读学士。

  三十八岁,秋痢不休,因忆前梦十七年之期,自知不起。常对家人笑曰:“大师未来,或又改期,亦未可知。”忽一日早起,焚香沐浴,索朝衣冠着之,曰:“吾师已来,吾去矣。”同年金质夫编修素好佛者,在旁喝曰:“既牵他来,又拖他去。一去一来,是何缘故?”陈目且瞑,强起张目答曰:“来原无碍,去亦何妨。人间天上,一个坛场。”言毕,跏趺而逝。

清朝时期,江苏溧阳人陈紫山,十九岁入县学。有一天,他突然生了病。年轻人的一场小病却不见好转,愈来愈重,家人很是担心。在恍惚间,他梦见一位紫衣和尚来看他,和尚自称是玄圭大师,来到床边握着他的手说:“你瞒着我来到了人间,还不如回去吧!”

陈紫山对紫衣和尚没有印象,还搞不清楚状况没有答话,这时却听那和尚又笑着说:“别急,别急,你在人间还要中进士、入翰林院,等享用了再回来也不迟。”和尚又掰着手指计算,叹惜道:“这一别,又要过十七年才能再相会。”紫衣和尚说罢就走了。

陈紫山一惊而醒,出了一身热汗,病竟然好了。乾隆四年,陈紫山考中进士,入翰林院,官至皇帝的侍读学士。到三十六岁那年秋天,陈紫山患了痢疾,久治不愈。这时,从前的梦境浮现眼前,他想起紫衣和尚在梦中说十七年后相会的事,一计算年期,他自知这次病是不会好了,就笑着对家人说道:“十七年的期限已经到了,可玄圭大师还没有来接我,可能改期了,这样我又能多活几年。”

过了不久的一天早晨,陈紫山起床后,忽然焚香祈祷,沐浴斋戒,又叫家人取来冠带朝服,穿戴整齐,对家人说:“玄圭大师已来接我,我要去了。”

这时刚好同榜进士,翰林院编修金质夫,前来探望陈紫山。金质夫素来笃信神佛,这时他在一旁突然大声喝道:“既然送他到世上来,又要把他拖回去,来来去去,是什么缘故?”

这时侯,陈紫山在病榻上闭着双眼已经迷迷糊糊的,听到金质夫的一番话,他就挣扎着坐起来,睁开眼睛说道:“来时无碍,去也无妨,人间天上,一个坛场。”说毕,盘腿坐定,一会儿就断了气。想必陈紫山从天上到人间逛一遭,又回天上去了。)

山西泽州北门外有庙供观音,时时有黄蜂从其座下石缝中出,纷纷数万,白日为晦。土人移观音像,掘蜂穴,以火熏之。见一朱棺,有底无面,中有妇人突然而起,将红袖一挥,颈拖双带而走。众瞠视,听其所往。其裙上满绣蝴蝶,飘飘然竟入市中李姓而灭。李方娶妇,众人告以故。李以为妄,大骂众人荒诞。未三日,其新妇缢死。

己丑年,蒋太史心余掌教山阴。有扶乩者徐姓盘上大书“关神下降”。蒋拜问其母太夫人年寿,神批云:“尔母系再来人,来去自有一定,未便先漏天机。”复书云:“屏去僮,有要语告君。”如其言。乃云:“君负清才,故尔相告。今年七月二十四日,山阴有大灾,尔宜奉母避去。”蒋云:“弟子现在寄居,绝少亲戚,无处可避。且果系劫数中人,避亦无益。”乩盘批“达哉”二字,灵风肃然,神亦去矣。

临七月之期,蒋亦忘神所言,二十四日晨起,天气清和,了无变态。过午二刻,忽大风西来,黑云如墨,人对面不能相见,两龙斗于空中,飞沙走石;石如碗大者,打入窗中以千百计;古树十余丈者,折如寸草;所居蕺山书院石柱尽摇,至申刻始定。墙倾处压死两奴,独一七岁小儿存米桶中呻吟不死。问之,曰:“当墙倒时,见一黑人长丈余,擒我纳桶内。”其母则已死桶外矣。是年,临海居民死者数万人。

连昉者,昭州人,好洁耽吟。友人某邀与同贾楚中,友入肆会计,昉独守舟次。泊湘源数日,爱江水净碧,凡衣裳襟带,都促奴子再三浣濯,而自吟不辍。夜梦身立水上,有好女子蹴波与语,自称:“谢檀霞,元时人,年十八夭死。父母怜我癖爱此间山水,遂葬于此。今冢没水噬,遗骨久付泥沙。生时好洁耽吟,与君同癖,宜寿而夭,故得全其神气,不复轮回,生死介在仙鬼之间。君明日当死于风涛中,妾怜其癖之同也,敢以预告,君可速附他舟回。”昉惊醒,即治装,觅下水船抵。归后足不出户,旅闻湘源陷风涛,死数千人,惴惴无已。

年余,忽梦吏数人突至其,责以免脱之罪,谓:“冥王赫怒,将重按其事。”昉惶遽甚,许焚冥钱若干,方允缓期。数夕后,鬼使复至,索钱加倍,昉亦允许。

正当焚送之期,方昼寝,忽见檀霞自外入,笑曰:“我来贺君脱难,寻君居址不得,广为问讯。不图野水之劫,人数太多,容易蒙混。又喜各府判官新旧交代,我已遣人将君姓名注销,自今以后,杳无死期。我是数百年英魂,飘泊无耦,愿共晨夕。授子服气之法,不必交媾,如人世之夫妇也。”且曰:“鬼差索诈,不必理他,有我在此。”后遂白日降形其,周旋如妻妾,不饮不食。

久之,昉亦能辟谷,每言祸福辄应,闾里以此敬而奉之。檀霞嫌人世无味,仍偕昉重游湘中,不知所终。

浙江盐运司快役马继先,积千金,为其子焕章营买吏缺。焕章吏才更胜乃翁,陡发资巨万。继先暮年娶妾马氏,颇相得。继先私蓄千金指示妾云:“汝小心服侍,终我天年,我即将此物相赠,去留听汝。”越五六年,继先病,复语其子云:“此女事我甚谨,我死后,所蓄可俱付之。”

继先死,焕章顿起不良,即与其姑丈吴某曾为泉州太守者商曰:“不意我翁私蓄尚多,命与此女,殊为可惜。”吴云:“此事易为。乃翁死后,我来助汝逐之。”过后日,焕章诱此妾出屋伴灵,私与其妻硬取箱箧,搬入内室,将乃翁卧房封锁,此妾在外,尚不知也。

继先回煞后,此妾欲归内室,吴突自外入,厉声曰:“姨娘无往!我看汝年轻,决不能守节,不若即今日收拾回娘,另择良配。我叫汝小主人赠汝银两可也。”随呼焕章:“兑银五十两来。”焕章趋出曰:“已备。”妾欲进内,焕章止之,曰:“既是姑爷吩咐,想必不错。汝之箱箧行李,我已代汝收拾停妥,毋烦再入。”妾素愿,惧吴之威,含泪登舆去。焕章深谢吴之劳。

又数月,节届中元。妾带去之资及衣饰已为父母荡尽,欲趁此节哭奠主人,仍归马氏守节。七月十二日,备香帛祭器至马哭奠,焕章之妻骂曰:“无耻贱人,去而复返!”不容入内,命其坐外厅之侧轩暂过一夜,祭毕即去,如再逗留,我决不容!妾彻夜哭,五鼓方绝声。次早往视,已悬躯于梁矣。焕章买棺收敛,其母惧吴声势,亦无异言。焕章因屋有缢死鬼,将屋转售章姓,别构华室自居。章翁自小奉佛诵经,夜见此女作悬梁哭泣状。翁久知此事,心为不平,且恶焕章之嫁祸,乃祝曰:“马姨娘,我买屋用价不少,并非强占。姨娘与马焕章、吴某有仇,与我无干。明晚二更,我亲送汝至焕章何如?”鬼嫣然一笑而没。

次晚,为此女设位持香,送至焕章门,低声曰:“姨娘旁立,待我叩门。”即叩门问司阍:“汝主人归否?”对曰:“尚未。”乃又私祝曰:“姨娘请自入,仇可复矣。”司阍者不解章之喃喃何语,笑其痴。章归,终夜不寐。

天未明,即趋马听信,见司阍者已立门外,章曰:“汝起何早?”司阍者曰:“昨夜主人归,方至门,即疾作,刻下危甚。”章惊而返。下午复探,马已死矣。过数日,吴太守亦亡。焕章无子,其资均为他人所有;吴没后,亦不振。

武昌太守汪献琛之弟名延生者,暑月暴亡。后乾隆二十八年秋日,其堂兄希官亦得危疾,数夜不寐。医者开方,以补剂治之。其母方煎药,病者忽发声曰:“大婶娘毋再误也!我昔误于庸医,今希哥又遭此难,我不忍坐视其死。”言毕,即将药碗掷地。希母问曰:“汝何人凭我儿?”曰:“我即延生也,死未一年,婶娘不能辨我声音耶?”希母曰:“汝死后作何事?”曰:“阴司神念我性直,且系屈死,命我为常州城隍司案吏。因本官移文浙省城隍,会议总督到任差务要事,命我赍文来此,我故得来一探希哥,不意渠已卧病,几为庸医所杀。此刻我往城隍衙门,将公事了结再来。”语毕,即闭目卧,竟夜安眠。次早醒,问之,茫然无知。至晚,忽作延生声曰:“惫矣,速具水浆来解渴。”希母与之。又云:“可呼八兄来,我有话说。”八兄者,即其胞兄也。既至,慰问若生时,且云:“八兄,汝何贪戏若此?前在祖宗祠堂池内自荡小舟,几为石柱碰毙。其时幸我在旁,使柱旁倒,不然难逃此厄。柱下有古冢一丘,因我父浚池不察,使他枯骨日浸水中,故欲来报怨。我再三求之,彼方允诺。八兄须为迁葬。”又呼其妹三人至前曰:“大妹二妹,有福不妨,小妹禄甚薄,不若随我去,交与母亲照管,何苦在此常受庶母之气?”大笑拱手作别状,曰:“再会再会。”言毕,希忽仰卧如初。越数日,病愈,不半年,其幼妹果亡。

二十九年冬,希哥梦延生至曰:“兄今愈矣。弟办完此差,小有功绩,可望受职。从此别矣,后会难期。”语竟而去,希哥悲呼而醒。

永城尉陆敬轩,浙之萧山人,修署截木。署旧有柳树一株,锯之,板中现天然画一幅。如淡墨写成:左危峰,石悬崖,崖上松一株,山树一株,枝叶倒垂,松上缠藤累累;中有一叟扶杖立,商冠长袖,须眉如活,左手纳袖中着胸前,右足前行露舄,左舄隐衣下,回顾若听泉状。尉宝之,携归其。时乾隆辛酉十月十三日事。

贵州平越府署内有石台,高七尺,藏佛经十六幅,全书梵字,读之不可解。相传太守讯狱,有事关重大而犯人不伏者,则取经铺地,令犯人在经上滚过。理直者了然无害,理屈者登时目瞪身僵。数百年来,官恃以断狱,而狱囚亦无敢轻滚经台者。张文和公第五子景宗,性素愎,抵任后以为妖,拆台焚经。是年两子死,次年公亡。

阳湖某秀才,美丰姿,春夜独坐书房中,闻扣门声。启视之,有女自称“菜花三娘子,特来相伴。”随后有四姊妹,如媵从然。生惊其美,遂留宿焉。

日久身病,遣之不能去,其父具牒诉于本县之张王庙。是夜梦张王拘犯听审,责三娘子蛊惑良人,各杖十五,押逐出衙。五妇行未数步,皂肃持杖追至,向三娘子索钱,曰:“非我用情轻打,则汝等娇嫩之臀伤矣,焉能行路?”各女皆于裙带中出钱谢之。

越三日,三娘子复来曰:“我与汝缘法未尽,不能舍汝。汝再告张王,王亦无奈我何。汝同学有王先生某者,其人迂腐可憎。汝不许往告,亦不许其入门。”生父母恶之,重具牒诉于张王庙,神果不灵,乃速招王生。生处馆远方,越数日方到。到时,生已死矣。王先生,亦邑中廪生,年未三十。

赵云菘探花年十六时,戚人张某患神和病,有女鬼相缠,形神鹄立,奄奄欲毙。其母遍祷诸神,卒无效验,惟赵坐其榻,鬼不敢至。赵去,鬼笑曰:“汝能使赵探花常坐此乎?”母苦求赵公,赵不得已往,秉烛相伴。至第三夜,不胜其倦,略闭目,病人精已遗矣,越数日而卒。

句容村民养一牡牛,忽有七鼠从牛后窍入,食其心肺,牛竟死。村民逐鼠,得其一,遍体白毛,重十斤。烹食之,肥过鸡豚。

萧十洲参戎,致政归养,舟泊巫峡。是夜梦有若差官状者持令箭骑马沿江问:“孰是萧大老爷船?”跃入船头,喘犹未定,怀中取出公文一角,面书“金龙四大王封”六字,随押七犯跪旁,请判“斩”字。萧骇曰:“此地方官之事,余武职,且退归林下之员,不敢越俎。”差官答曰:“公文上有公衔名,请照例办。”顷刻间,灯烛辉煌,传呼升堂。开门,阶下仪仗吏卒排立,俨然坐公堂上,非舟中也。差官先唱“绞犯六名”,毕,后唱“斩犯一名”,乃六七岁童子。萧问曰:“渠尚未成丁,何罪遽斩?”吏摇手曰:“罪名已定,毋须置议,请速判之。”随送标条。判讫,遂押众犯而去。公梦觉,心恶之。

次晨,大雾弥江,公戒勿解缆。巳刻,向其母太夫人闲话间述前梦未竟,忽有一只上水货船触石撞沉,呼救甚惨,乃急命舟子捞救。仅救起三客,业僵死矣,如法灌救,良久方活,其舵工七名皆已淹毙。后复捞获无头童男一尸,认其衣服,即舵工之子也。余按此事与无锡华师道梦中相同:华梦阴官差役请华到衙门判“斩”字。华以未审罪名,不肯落笔。有被发妇再四哀求云:“公若不肯下判,则此案又拖累三年矣。”华终不肯,云:“我不知其所以应斩之罪,如何忍心落笔?”遂喝拒而醒。隔三年,师道卒。师道字半江,精篆隶之学,在淮上程蒓江处馆,与余交好。

朱梁江,名衣,太仓州诸生也。戊子科赴江宁乡试,寓中患热症,甚危,亲友买舟送归。行次丹徒,朱卧舱中,忽尔晕绝。

见三青衣人导之登岸,其路直而窄,黑暗无光,两足甚轻飘。行约十数里,忽有一物来,紧傍身左;走十数里,又一物来,紧傍身右。再走十数里,到一城,巍巍然双门谨闭,城额横书“鬼门关”三字。二青衣扣门不应,再扣之,旁边突出一鬼,貌甚狰狞,与二青衣互相争斗。遥见红灯一对,四轿中坐一官长,传呼而来。近视之,似太仓州城隍神。神问:“你是何姓名?”对:“系下场太仓州学生员。”神曰:“你来尚早,此处不可久停。”命撤所导之灯送归,见城门洞启,轿甫入而门仍闭矣。持灯者云:“速随我向东走。”觉非前来之路。行二三里,至大江边,白浪滚滚。持灯者将渠推入江心,大呼救命而苏。时舟已抵太仓城外,盖死去已三日矣。因心窝尚温,故从者促舟子日夜趱行,至病愈。此事萧松浦所言。

萧客珠崖时,曾过儋耳,四面迭嶂崒嵂,中通一道,壁上鎸“鬼门关”三字,旁刻唐诗,贬崖州司户经此所题。诗云:“一去一万里,十来九不还。乡在何处,生渡鬼门关。”字径五尺大,笔力遒劲。过此,则毒雾恶草,异鸟怪蛇,冷日愁云,如入鬼域,真非人境矣。

乾隆戊寅,萧松浦与沈毅庵同客番禺幕中,分办刑名。时茭塘有刃伤事主盗案,获犯七名,赃证确凿。萧照律拟斩,解府司勘转。臬司某疑七犯皆问大辟,得毋过刻,驳审减轻。萧亦不愿办此重案,借此推辞。案归毅庵办矣。毅庵居处,与萧仅隔一板壁。夜间披阅案牍,闻毅庵斋中若嘶嘶有声甚微,起而瞰之,见毅庵俯首案上,笔不停书;其旁立有三四鬼,手捧其头。又见无数矮鬼环跪于地。萧急呼毅庵视之,忽血腥扑鼻,灯烛俱灭,身亦晕跌窗外,童仆急扶归卧。

次日,毅庵及同人叩其故,萧告以所见。毅庵曰:“吾知之矣。昨宵所办,茭塘盗案也。原拟情真罪当,七犯皆无可生之法。因奉驳审,不得不从中减轻二名。内谢阿挺、沈阿痴两犯,本在外接赃,并未入内。因护赃格斗,刃伤事主,且有别案,君故皆拟斩。予欲改轻其罪,以迎合臬司。君所见跪地无数矮鬼,殆二犯之祖宗也;其环侍之无头鬼,非二犯已伏法诛之伙盗,即被杀害之怨鬼来索命也。余不敢枉法以活人,使死鬼含冤于地下,请仍照原拟顶详可也。”其案遂定。

徐公浩观察山西,有老狐化作道士,时入其署与语。某县令太仓王姓者,中飞语,观察信之,将褫其官。老狐缓颊,谓其人祖宗功德不可量也。后观察廉得其诬,事遂已。令来谒观察,问:“君祖宗作何好事?”对以五世祖耕海滨,海潮至,青螺随潮入岸;潮退,螺不能归原处,被人捉卖。祖夫妻各持帚扫青螺入海,自三更至黎明为度,如是者六十年。狐所谓功德,或指此耶!

观察有小婢曰彩云,狐见之曰:“不可使为婢,此女有根基,将来是观音大士作媒,嫁与洞庭君者。”迟数日,彩云持其父所书扇倚柱看,观察见文理粗通,问知其父为诸生,祖翰林,且感老狐之言,命作第三孙女,远近皆知有三姑娘。阅半载,有巨公以札寄观察,并赠一画轴,云:“闻公三姑娘未字人,可许与申太守大年之子。奉赠大士像甚灵,悬斋头祷求,当有验也。”申,湖北人,悟洞庭君之说。大士像又与媒札同至,乃为成其婚。狐之前知如此。

周用修,江西瑞昌县楼下村人,年五十余,早丧妻,有子有媳,生计颇自给。一日,有妪年五十许,入其,登楼呼其长子妇至曰:“吾尔姑也,尔毋惧。”妇诧甚,于归时并未见有姑也。用修闻之,欲相见,不许;其子欲见,亦不许。然饮啖寝兴,无异常人,举亦安之。无何,有谇语飞入其耳,怒亡去,用修遂困。所存布菽,贮之柜,扃锁甚固,启视一空,邑人但时见老妪在用修门首日市布菽。如是三年,困甚,请于官,召巫治之,皆不验。

宗人厚辕以庶吉士在假,至其,先一夕怪去,至期又去。用修异之,乞厚辕为驱除。厚辕朱书黄纸檄其土地神及社神曰:“阴与阳同一理,无阴司则已,若果有,则以一区区楼下村有二神在此,而听此妖祟人,竟莫之问乎?限三日驱之。不能,则五日。七日,若再不能,是无神也,焉用血食为?当令焚尔庙,毁尔像矣。”檄焚后,厚辕即渡江访友。

阅半月,仍过楼下村,在肩舆小睡,似见漫山塞谷皆老少男妇,人上立人者,几千万辈,拥道来观。二老人须长二尺,立舆旁,默无语。厚辕惊觉,催肩舆入城。诸族人贺曰:“君焚檄后三日,怪去,竟不复来。”言未已,用修至,搏颡于地,求为草善后文,再焚于二神祠,怪遂绝。

江南宿州睢溪口民被杀,投尸于井,官验无凶手。忽一猪来至马前,啼甚惨,从役驱之不去。官曰:“畜有所诉乎?”猪跪前蹄若叩首状,官命随之行。猪起前导,至一室,排户入,猪奔卧榻前,以嘴啮地,出刀,血迹尚新。执其人讯之,果杀人者。乡人义之,各出费养猪于佛舍,号曰“良猪”。十余年死,寺僧为龛埋焉。

乌程彭某,妻病子幼,卖丝度日。一日负一捆丝赴行求售,因估价不合,置之柜上。时出入卖丝者甚众,行以其货少,他顾生理。彭转瞬,丝即失去,因牵行主鸣官。行主云:“我数万金开行,肯骗此数千文丝乎?”官以为有理,不究。

卖丝者闷闷回。适其子嬉戏门外,见父卖丝归,以为必带果饵,迎上索取。彭正失丝怀忿,任脚踢之。儿登时死。彭悔,急自投河亦死,其妻不知也。邻人见其子卧于门,扶之,方知气已绝,连呼病妇,告以儿亡。妇痛子情急,登时坠楼死。官验后,嘱邻人为之埋葬。

越三日,雷雨大作,震死三人于卖丝者之门。少顷,一剃头者复苏,据云:“前扒手孙某在某行扒出一捆丝,对门谢姓见之,欲与分价,方免出首。丝在我店卖出,派分我得钱三百,彼二人各得二千。旋闻卖丝者投河,官验后无事矣。不料今日同遭雷击,彼等均已击死,我则打伤一腿。”验之果然。

绍兴王某与徐姓者,明季在河南避张、李之乱,所过处尸横遍野。一夕遇李兵,二人自度必死,避城内乱尸中。夜半,灯烛辉煌,自城头而下,疑贼兵巡城。渐近,乃城隍灯笼。愈惊惧,不敢作声。少顷,闻从者曰:“有生人气。”又一吏呼曰:“一个北门货,一个不在数。”神渐远去。次早,贼兵出城,二人起走,紧记夜所闻,认南路而行。傍晚,又抵一城,恰是北门。突遇贼兵,徐被杀,王遁归。后子孙甚众。

如臯北门内湖南常德太守徐文度,买一泥塑刘海仙,长六寸许,置于堂前神龛内有年矣。一日,文度欲睡,忽闻堂前有剥啄声,命婢携灯照视。其婢惊奔入告曰:“龛内泥刘海忽然下地行走!”公初不信,视婢惊怖之状,乃出堂谛视,而泥刘海果跦跦而行。咸以为妖,欲毁弃之。公语众曰:“汝等且勿惧,此像既能行走,或有灵应之征,不可毁弃。”仍令供奉龛内。迄今二十余载,绝无他故。其子湘浦,现任两浙副使。

乾隆四十三年春,保定清苑县民李氏女嫁与西乡张庄张氏子为室,相距百余里。李女归宁月余,新郎跨驴来迎,令妻骑驴而己步行于后。路经某村,离仅二十里,缘此村居民素与新郎熟识,必多调笑,且驴亦熟识归路,张乃令妻先行。

至六七里许,有三岔歧路,过西为张庄大路,过东则任丘县界。有一少年控车自西道辘辘而来,系任丘豪富刘某,将张妻驴冲向任丘道上,相逼而行。天渐晚。张妻心慌,问少年曰:“此地离张庄几何?”少年答曰:“娘子误矣。张庄须向西而去。此是任丘大路,相距数十里。天晚难行,当为娘子择庄借宿,天明即遣人送往,何如?”张妻无奈,勉强允从。

至前庄,系刘之佃户孔某,备房安歇。其时适孔佃之女亦新婚归宁,孔谓女曰:“今晚业主借宿,不能违命。汝当暂回夫,侯业主去后,再来迎汝。”女从而归,其房为刘、张共宿之所,刘之车夫宿于房外,张之骑驴系于檐下。

次日将午,不见启户,孔佃窥于窗隙,见两尸在炕,头俱在地,檐下系驴亦失。孔佃与车夫颤栗莫制。佃乃密语车夫曰:“汝河南,离此甚远,何不载彼衣物速行窜归?一经到官,则尔我身命难保矣!”车夫从之。是晚,即野瘗两尸,御车载物而去。

刘母见子久出不归,杳无音耗,即在任丘县控追车夫;张郎追妻不见,疑有别故,复又赶至清苑控告其岳父母。县官疑有冤,饬捕密访。其时有嗜赌无赖之郭三鬻驴于市,恰与张供毛色相符。向郭盘诘,始知郭三向与孔佃之女有私,孔女归宁,郭从后窗潜入,见有二人共寝,一时气忿,杀此二人,并盗此驴。县今复唤孔佃,根诘尸首所在,亲往起尸。开土三尺,赫然一死人,乃秃头老和尚也。复又深掘,得所杀两尸。张冤既雪,刘死有踪,而和尚之尸又属疑案。正怀疑间,天忽阴雨,乃避雨古庙,寂无人迹。询诸邻保,云:“此庵向有师徒二僧,后以师出云游,徒亦他往矣。”即同邻保往视僧尸,咸云:“此即云游之僧也。”遂缉拿其徒。访至河南归德地界,已蓄发娶妻,开张豆腐店。究其师死之由,缘僧徒所娶之妇,向与其师有奸。后徒渐长,复与此妇私通。其徒每有不平,故共谋杀其师,弃庙远窜,遂成夫妇。乃置之法。

嘉兴张大令者,辛巳进士,海陵查太守虞昌之业师,素行正直。忽一日,平明而起,索冠带甚急,道有当事贵人要来相会。遂着蟒衣补褂,迎至大门外。升中堂,作揖逊坐,口喃喃对语,旁人听者,语不可解。初若欣喜,继而悲叹,又继而辞让。取茶两杯,一自饮,一置空中,杯亦不脱落。作态良久,乃送至大门外,再揖始归。人问:“何客?”曰:“嘉兴府城隍也。彼升任去,举我代其职,故先来见访。且告我此地一二年内,有两贵人横死,遭劫者不少。我不便泄天机也。”言毕端坐,不饮不食,三日遂亡。俄而,巡抚王、陈两公事发。

湘潭有镜水,照人三生。有骆秀才往照,非人形,乃一猛虎也。有老篙工往照,现作美女,云鬟霞佩,池开莲花,瓣瓣皆作青色。

虎丘蔡掌官,以古董为业,年少貌美。饮倪康民,倪遣小奴持灯送归。于无人之处,见掌官与人作揖,口喃喃细语。奴问:“与何人说话?”曰:“好友李三哥唤我,我便同他去,你不必跟我。”语未毕,跳入河中。奴急救起之,拉归,告知蔡之父母。亲友咸大惊,都来问蔡。蔡如醉如痴,口无所言,但见刀即摩其喉,见绳则试其颈,若以为天下至乐之境,无如横死者。人锁闭之,虽小衣衫裤,皆不缝带,但穴一洞通饮食而已。清明日,全人,蔡从窗外逸出,两日不归。人知其必死,四处寻觅,至白莲桥空野,忽见掌官倚桑树大呼曰:“我在此,不必再寻矣!”人喜,奔趋视之,则已缢死树上。呼者,乃其魂也。缢带系偷染坊店地上所晒布为之。

高邮沈公文崧,宰山左沾化时,有相好同官某,亲老无子,将奉差西藏,公慨然代往,闻者无不惊其高义。跋涉三年余,始回内地。途中冰雪苦寒,往往月余无人烟。有仆二人,名夏祥者,侍公最忠。每至住营帐时辄不见,少顷,必手捧粟至,炊熟奉公,不知其粟何自来也。一日晦雾,行至险坂,下临深涧万丈,二仆俱堕涧中。公马足已陷。忽见云雾中有大士像,手持青莲,向公指导。俄顷,身已过涧至平地,痛失二仆,逡巡不前。久之曛黑。闻人语声,急呼之,则夏祥至矣。问:“何来?”称:“堕涧后,有绿毛人长丈余,自涧中负出。”主仆相抱大哭。

公归后,将此事语高文良公,高为动色,绘大士图,书年月以纪之。后三十余年,沈之孙名均安者,知江西赣县;高之孙名士鐄者,官赣县司马。初不相识,既而询及世系,彼此爽然,始知大士图犹在高处,传为至宝,至此乃以归沈。

王中丞丁忧后,居杭州羊市公馆。灶下婢忽仆地,良久苏醒,瞪目作旗人语曰:“我镶红旗某都统蓝姑娘也,口渴腹肌,可致意大人,作速供养我。”王亲临问曰:“尔既系旗人,何故到我汉人来?”鬼曰:“我与群姊妹清明日出门看会,不料布政使国大老爷路过,仪从甚盛,将我姊妹一冲而散,我避不及,只得避到大人来。”中丞曰:“汝避国大人不避我,独不知国大人尚是我之属员乎?他冲汝,汝何不到他作祟?”鬼曰:“我畏之。”中丞曰:“然则汝辈作鬼者亦势利,只怕现任官,不怕去任官耶?”曰:“不然。去任者果做好官,我亦怕他。”中丞大不喜,不得已,且供饭焚纸钱与之,婢病旋愈。未一年,中丞及于难。

山东桂未谷广文,精篆隶之学,藏碑板文字甚多。每夜被鼠咬破,心恶之,设法擒鼠。以为鼠胆汁可以治聋,乃生剥之。果得一胆,如蚕大,两处有头,蠕蠕行动。鼠死半日,胆尚活也。卒不解其故,惧而弃之沟中,亦无他异。或云:“首鼠两端,此之谓也。”然擒他鼠验之,并胆俱无。

嘉兴钱汝器,太傅文端公第七子也,选陕西武功令。抵任后,不数月,以疾卒。卒之前一日,旦起告人具汤沐,朝服北向九拜,复东向九拜。人问故,曰:“北向所以谢主恩也。东向者,余出都时,过蒲州,宿西门外禹庙,梦禹王召我为水神,居西海祠。余固辞不获,定于明日当去。”次早,果端坐而逝,时壬寅九月十七日也。

先是有郭生者,盩厔人,明慧善歌,为钱所眷,孙君渊如亦善之,旋以他事逸去。后孙在朝邑令庄虚庵所,接郭生书云:“九月过解州,梦钱七公子来,仪卫甚盛,告余云:『将赴任西海祠,如申旦之约,无间幽明,当访我于蒲州南郭外。』言讫而寤。若梦中言果真,公子当不在人间矣。”

时孙正访生消息不得,接此信,即日脂车渡河,至蒲州相访。果有西海祠,建于至元十二年,现在重修落成。方徘徊间,忽郭生自廊庑出,相与叙述前事,共相悲喜。因酾酒洁羞,为文祭云:“昔者巨卿死友,厥有素车之驰;子文酒徒,无损成神之骨。恭闻故实,不谓逢君。”阳湖洪孝廉亮吉亦吊以诗云:“少年有愿须先偿,既入神籍何能狂?”

曹学士洛禋为予言:康熙甲申春,与友人潘锡畴游黄山。至文殊院,与僧雪庄对食,忽不见席中人,仅各露一顶,僧曰:“此云过也。”

次日,入云峰洞,见一老人,身长九尺,美须髯,衲衣草履坐石牀。曹向之索茶,老人笑曰:“此间安得茶?”曹带炒米,献老人。老人曰:“六十余年未尝此味矣!”曹叩其姓氏,曰:“余姓周,名执,官总兵,明末隐此,百三十年。此猿洞也,为虎所据,诸猿患之,招余杀虎。殪其类,因得居此。”牀置二剑,光如沃雪,台上供河洛二图、六十四卦,地堆虎皮数十张。笑谓曹曰:“明日诸猿来寿我,颇可观。”言未已,有数小猿至洞前,见有人,惊跳去。老人曰:“自虎害除,猿感我恩,每日轮班来供使令。”因呼曰:“我将请客,可拾薪煨芋。”猿跃去,少顷,捧薪至,煮芋与曹共啖。曹私忆此间得酒更佳,老人已知,引至一崖,有石覆小凹,澄碧而香,曰:“此猢狲酒也。”酌而共饮。老人醉,取双剑舞,走电飞沙,天风皆起。舞毕还洞,枕虎皮卧,语曹云:“汝饥,可随手取松子、橡栗食之。”食后,体觉轻健。先是,曹常病寒,至是病减八九。

最后引至一崖,有长髯白猿以松枝结屋而坐,手索书一卷,诵之琅琅,不解作何语,其下千猿拜舞。曹大喜,急走归告雪庄。拉之同往,洞中止存石牀,不见老人。

杭州张秀才某,馆京师某都统。书舍在花园中,离正宅百步。张素胆小,唤馆僮作伴,灯上即眠,已年余矣。

八月中秋,月色大明,馆僮在外饮酒,园门未关。张立假山石上玩月,见一妇人披发赤身,远远而至。谛视之,肤体甚白,而自脸至身,皆有泥污垢瘢。张大惊,以为此必僵尸破土而出者也。双睛炯然,与月光相射,尤觉可畏。急取木杙撑房门,而已登牀窃视之。未几,砉然有声,门撑推断,而此妇昂然进矣。坐张所坐椅上,将案头书帖尽撕毁之,飒飒有声。张已骇绝。更取其界尺大敲桌上,仰天长叹。张神魂飞越,从此不省人事矣。昏迷中,觉有摩其下体者,骂曰:“南蛮子,不堪!不堪!”遂摇步而去。

次早,张僵卧不起,呼之不应,馆僮及学生急请都统来视,灌以姜汁始苏,具道昨宵情形。都统笑曰:“先生毋骇,此非鬼也。吾有仆妇丧偶,积思成疯,已锁禁二年矣。昨偶然锁断,故逸出作闹,致惊先生。”张不信。都统亲拉至锁妇处窥观,果昨所见也。病乃霍然。

张颇以“不堪”二字自惭,馆僮闻而笑曰:“幸而相公此物不堪,中人有中疯妇意者,都被其索闹不休,有咬伤掐痛其阴几至断者。”

山西宁武有周将军遇吉之墓,百余年来,河水啮其旁,渐倾泻。土人张某哀之,具牲牢致祭,默祷曰:“将军威灵,当思所以护墓之法。”次夕,天大雷雨,百里内闻有兵马腾踔之声。次日,将军旁忽涌出一山,高十丈余,拦截冲水处,至墓前,便绕道曲流矣。人咸异之。乾隆四十五年,其地山水暴至。有周某者,将军之族孙也,负母而奔,黑夜踉跄,全不认路。其母在伊背上骂曰:“汝有妻有子,妻可以生儿,可以传代,汝俱弃之,而独负我龙钟之母,不太愚乎!”其子不顾,牢负其母狂奔而已。次日天明,始知身与母俱立将军墓上,土高丈许,水不能淹。虽行一夜,并无三里之远也。归视妻子,皆无恙,云:“水来时,似有人扶我上屋者,故得生全。”其旁邻人,已无孑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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